人生的苦酒

上官新华

“被告人宋婷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没有要说的，希望妈妈能够照顾好我年幼的儿子……”

这是2016年11月24日发生在沈阳市和平区法院刑事审判庭上的一幕。宋婷婷和她的丈夫杨青川因贩卖毒品罪，双双被判刑入狱。这杯人生的苦酒是怎样酿成的呢？事情要从五年前开始。

姻缘在一次意外中悄然来临

2011年9月，沈阳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家电子工厂里，一群女工正在车间生产线上埋头苦干。其中一个个子高挑、五官秀丽、肤色白净的女工在这群工人里特别显眼。她动作熟练、利索，清澈的眼神总是专注于零件拼装，一看就是一个多年从事流水线的熟练工人。她叫宋婷婷，辽宁朝阳人。宋婷婷家庭贫困，她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因为家里还有读书的弟弟、妹妹等着她寄钱回去。父母年事已高，家里全靠她在外面打工赚钱。为了家，她几番推迟了恋爱，虽然已近三十，但是她总想着多赚点钱，让弟弟妹妹们安心读书，让父母放心。

爱情不期而遇。2011年10月的一天，一个超市的送货员给工厂送货，一不小心，送货员倒车时碰到了宋婷婷。宋婷婷倒在地上，额头鲜血直流，工友们迅速围拢上来，送货员吓得直打哆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宋婷婷镇定下来，劝姐妹们说：“没事，就是出点血而已，别为难人家了。”一个看不下去的姐妹气愤地说：“没那么简单，要他送你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万一脑袋被撞坏怎么办？”送货员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上。宋婷婷知道他很害怕，说：“我没事，就碰破一点皮而已，我头脑清醒，不会出问题的，你回去吧。”

送货员满怀感激地开车回去了。他叫杨青川，沈阳市新城子区人，比宋婷婷大两岁。以前他也是因为开车不小心碰到人，被别人讹上了，一年工资都不够赔，如今再次遇到这样的事，却是不同的结局，杨青川感觉这个姑娘太善良了。

第二天，他趁着送货的时机，给宋婷婷送去了一些补品。宋婷婷额头上贴着一块胶布，白皙细嫩的皮肤被遮住了一角，杨青川战战兢兢说了一堆赔不是的话。看到杨青川诚恳而又自责的态度，宋婷婷收下了他的补品。杨青川的行为打动了宋婷婷，心想：要是换成别人，也许会担心被缠住不放而躲得远远的，才不会再傻傻回来认错呢。

无心插柳柳成荫，宋婷婷和杨青川的姻缘在一次意外中悄然来临。新年前，厂家与长期合作的超市举行联欢晚会庆祝元旦，杨青川被安排与宋婷婷跳交谊舞。宋婷婷温软的手搭在杨青川结实的肩膀上，杨青川的手轻搂着宋婷婷的腰，两人搭配得相当完美，随着乐曲，两颗年轻的心已然越跳越快。宋婷婷觉得杨青川虽然不是“高富帅”，但是人诚实，有责任心，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宋婷婷的漂亮、善良、善解人意，这些优点让杨青川神往已久。他们恋爱了。

生活的矛盾总是从没钱开始

两个漂泊的人终于走到一起，他们是普通的打工者，他们组成的“家”也是最普通的。因为没有实力买房子，宋婷婷和杨青川先找了一间民房租住。刚刚开始的日子是甜蜜的，两个人一下班就早早回家，淘米、择菜，家务活抢着干。很快，他们有了聪明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对小恋人逐渐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杨青川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也需要他负担，他与宋婷婷恋爱之前，每个月发工资都要寄大部分给家里，自从他与宋婷婷组成家庭后，生活开支的大部分都要他负担。杨青川省吃俭用，抽烟从10元钱一包改为5元钱，也不出去与朋友玩，他想把自己的每一项开支节约到最低。尽管这样，他们的生活还是处于窘迫的境地。毕竟他们的收入不多，除去儿子托费、奶粉钱、房租、水电、吃喝等，工资没剩下多少。生活的矛盾总是在没钱的时候从琐事开始的。一天，杨青川到菜市场买了鱼和肉回来，还买回一扎罐装啤酒，花了100多元。他做好晚餐，等着心爱的人回家共进晚餐，他事先没有告诉她，想特意给宋婷婷一个惊喜。不料宋婷婷回来看见一桌丰盛的晚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杨青川感觉不对劲，说：“宝贝，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怎么不高兴呀？”

宋婷婷是个顾家的女孩子，她为了家里过上好日子，没日没夜拼命工作，早已忘了生日，也从来没为自己过过生日。看见这一切，宋婷婷十分感动，但是困难的日子压在心头很久了，她在下班前接到弟弟电话，说父亲的病又犯了，叫她寄点钱给父亲看病。由于前段时间寄回去的钱早已花完，如今又遇到这事，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她感觉万分无助。种种悲喜涌上心头，她禁不住哭了起来。杨青川知道情况后，百般安慰她：“没事的，我们想办法，你不要哭。”这一安慰让宋婷婷哭得更凶，她知道他为她付出太多，他的收入除去寄些回家给父母外，其余全部都给了自己，近一年時间他没有半句怨言，这个男人对她太好了，让她实在过意不去。宋婷婷在房间抽泣，杨青川转身出门了。几个小时后，他回到家，手里拿着借来的1000元钱说：“先给你家里寄去，不然急死你家里人了。”

生活的重担压在杨青川的身上，他没有半点怨言，还是每天起早贪黑去工作。为了赚多一点钱，杨青川还找了一份夜工，帮一家仓库当搬运工，从晚7点到11点，赚50元。宋婷婷看到自己男人没白没黑地干活，担心有一天他累坏了身体，就劝他：“你别那么累，我们不能用命去拼，万一累坏了这个家就完了。”望着心爱的人充满爱意的眼神，杨青川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命运多舛。杨青川刚刚赚到4000多元钱的时候，一场意外发生了。因为搬运重物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右手肘关节骨折，杨青川失去了这份工作，看病又花了几千元。屋漏偏逢连夜雨，杨青川的妈妈也在这段时间病倒住进医院。这个家全靠宋婷婷不到2000元的工资维持着。

生活艰难沾上毒品

生活的艰难让杨青川失去了信心，他的人生态度开始转变。自从他医治好手伤后，原来单位看在他是个勤劳的小伙子的份上，让他继续当送货员。但是，杨青川每天下班不再像以前一样帮助妻子照顾儿子，而是出门与一些朋友喝酒，有时直到深夜也不回来。

宋婷婷看着杨青川一天天沉沦下去，内心无比伤痛。为了改变这个家，宋婷婷一遇到单位加班总是抢先报名，平时周末也找机会加班，按照工厂多劳多得的规定，她的收入比以前增多了近一半。宋婷婷想用自己的行动感动爱人，挽回曾经为家庭奋斗的杨青川，但是事与愿违。

2014年12月的一天晚上，宋婷婷早早把饭菜煮好等杨青川回来，可一直到天黑也不见人影，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后来，宋婷婷想起杨青川平时喜欢到一个朋友家玩，就去找。进到杨青川朋友家里时，宋婷婷看到几个人在一间屋子里，烟雾缭绕。之前宋婷婷一直不喜欢杨青川的这个朋友，她听说这个人沾上毒品，她怕杨青川被这些人带坏。如今这一幕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心爱的人似乎在背着她干些什么。宋婷婷一时不能确定，还是温柔地把杨青川拉出来。回到家，宋婷婷没有责问杨青川，把儿子哄睡觉后，她才说：“青川，以后不要跟他们在一起了好吗？我怕你也像他们一样。”杨青川满口答应。其实，杨青川早已经与他们是一伙的了，而且他已经有毒瘾了。

甜头的代价：双双入狱

2015年夏天，宋婷婷的妹妹考上了大学。这是天大的喜事。然而，上大学的学费要1万多元，一直以来都没有积蓄的她陷入痛苦的境地。几天下来，这个有爱心的姐姐愁得消瘦了10斤。杨青川知道情况后，向贩毒的朋友借了一笔钱。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宋婷婷的心头却像压了万斤重担。她曾想过要与杨青川分手，可是在患难之中结下的真情让她总是下不了决心，她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深爱着她。结局会怎样，宋婷婷不敢往下想。

宋婷婷起初始终坚持着，但弟弟妹妹的学费、父母的医疗费，一大堆需要用钱的事每天都缠绕着她，她的意志慢慢被摧毁。再加上杨青川“再干几票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唆使，宋婷婷最终选择了与杨青川走上同一条路。一次，宋婷婷坐在杨青川的车上，路上刚好遇到警察拦车。杨青川神色慌张。宋婷婷看在眼里，就问：“你帮人带货了吗？”杨青川假装镇定地说：“没有。”恰好这次警察是检查驾驶证，没问什么就放行了。事后杨青川对宋婷婷说：“这次赚了2000元。”宋婷婷的腿立刻软了，直冒冷汗。

经历过危险却能安然无恙，宋婷婷的心从原来高度紧张变得自然起来。尝到了甜头，宋婷婷也参与贩毒。凭借女性特有的细腻，她比杨青川还老练。面对哗哗进账的钞票，他们梦想的“好日子”似乎也来到了，宋婷婷变得阔绰起来，上千元的时髦衣服也敢买下来。原本就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她，经过一番打扮，变成一个都市美女，走在街上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

2016年春节前的一天，宋婷婷接到辽宁省丹东市的一个电话，对方说有200克冰毒，问她是否一次性买下来。宋婷婷说没有那么多钱。对方见主顾想要，就说货款可以先欠着，等转手卖掉再給钱也不迟。200克，宋婷婷经过计算，如果卖出去最少也可以赚个几万元，于是便答应：“好吧，我全要。”按照双方约定，一次重大的毒品交易很快结束了。宋婷婷回家把货交给杨青川，杨青川联系好买家，拿出部分毒品分销出去。200克，这是宋婷婷参与贩毒以来数目最大的一次，这也是她想金盆洗手的最后一次。可是她不知道，缉毒警察已经向他们张开了法网。很快，缉毒警察在宋婷婷和杨青川住处查获大量冰毒，随即将两人缉拿归案。

2016年11月24日，沈阳市和平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杨青川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宋婷婷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一个清纯漂亮的自食其力的打工妹变成一个毒贩子，一对靠贩毒过上“好日子”的小夫妻不得不咽下人生的苦酒。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