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闲
王曉大扫除时在柜子底下发现的它。起初以为是孩子的玩具球,费了半天力扒拉出来,愣住了——一颗去了皮的板栗。王晓很纳闷,怎么会有板栗呢?这几年整日忙得团团转,哪有闲情吃板栗。
王晓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笑自己:日子乱了,脑子也锈住了。那是刚结婚不久,蜜月旅行带回来的。那时她还是他手心里的宝,她坐在客厅看韩剧,他在厨房用高压锅给她蒸板栗,蒸好后,一颗颗剥好送到她嘴里。她看到激动处,猛拍他的手臂,一颗板栗就滚落到地上。好像从这以后王晓就没再吃过板栗,更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其实,王晓有多爱吃板栗,王晓的舌头知道。热腾腾香喷喷的板栗,王晓总是拒绝不了。王晓和他是大学同学,说实话,王晓当初还真的没看上他——瘦得如一根豆芽菜,满脸青春痘,与王晓心中的王子形象差之千里。可他偏偏打听到了王晓的嗜好,每天提着一兜热乎乎的板栗在宿舍楼下等王晓。第三十一天的时候,王晓把持不住,妥协了,吃了他剥的板栗。
恋爱的几年时光,他鞍前马后地担任着剥板栗的重任。王晓一想起来那些美好的往事,唇边就不由自主地流出笑意。求婚时,人家用玫瑰,他别出心裁,用板栗。他双手托着板栗,含情脉脉地看着王晓,说,让我给你剥一生一世的板栗吧。
变脸比翻书还快,可不嘛,婚后谁见过他的含情目。王晓唇角的笑意丢到了爪哇国,头顶上冒着明亮的怒火。要么正眼不看,要么怒目圆睁,嫌这嫌那,大吼着,王晓,王晓。连名带姓地叫嚷。以前可不是这样,晓晓,晓晓,柔情蜜意,王晓心上的冰迅速融化成一片水。
开始当然吵,鸡毛大的小事,也要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可偏偏活生生的生活就是一地鸡毛围成的。渐渐的,王晓觉得这样很没素养,便沉默,冷眼视之。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闷,离婚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离婚不是什么大事,唐朝早已有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前例,如今更是普通。王晓却不行,只要一想到离婚,眼前立马幻化出一大群亲朋好友,指着她的脑袋骂她大逆不道。再想想父母离异后,孩子的可怜,王晓的心就软了。
钱钟书老先生看得深切,写了一本《围城》,一针见血地总结出,婚姻像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可王晓的城高,王晓爬不出去。不想逃了总能找出一大堆原因。她想起了一个朋友的QQ签名:爱情是天边的晚霞,坟墓是永久的故乡。说得多贴切,爱情本来就是短暂的。王晓错就错在这一点,她妄想她的爱情永恒,小日子每天都像谈恋爱,怎么可能呢,婚姻和爱情那是两码事。
王晓把古今中外、远亲近邻、四方好友的婚姻想了一遍,发现没有一桩婚姻是完美无瑕的。所谓白头偕老不过是从鸡飞狗跳的生活、同床异梦的现实一步步熬过来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又怎可能有相同的梦。
王晓突然又想起了他的“名言”:执子之手,绝不放手,遂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心上托着枯干黑瘦的板栗。王晓笑了,笑自己真能扯,不过是一颗板栗。
“啪”,王晓把板栗扔进了垃圾桶。她打开电脑,在日志上写:扔掉板栗,生活继续。一瞅电脑下方的时间,都下午五点了,王晓慌忙站起来去厨房——洗手做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