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静,王省民
(1.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东华理工大学江西戏剧资源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
谭鑫培唱腔艺术新探
任 静1,王省民2
(1.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东华理工大学江西戏剧资源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
民国以来,报刊业得以迅猛发展,其对京剧名伶的舞台演出进行了广泛报道,为我们重新审视京剧前辈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支撑。本文对尘封多年的民国报刊史料进行重新的挖掘,探讨“无腔不谭”之谭鑫培的唱腔艺术,探究其吐字行腔的演唱技巧、唱腔特色及谭鑫培对唱腔艺术的不懈追求。
谭鑫培;报刊媒体;唱腔艺术;传播
谭鑫培作为“同光十三绝”之一,他的唱腔迎合了封建末世的文化心理,他的表演艺术日益受到人们追捧。清末社会出现了“天下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的风气,京剧界也纷纷学习谭腔,形成晚清以来“无腔不谭”的局面。本文以《申报》等民国时期报刊为考察依据,探究他如何在唱腔上进行革新创腔。
“无论怎样与谭鑫培有深仇大恨,有不共戴天的人,他宁可在谭鑫培的坟墓被盗的时候开一个盛大的庆祝会,他总没有法子能够否认谭鑫培是个名动全国,风靡一代的名伶。”[1](P5)谭鑫培的嗓音条件,高亢峭拔不如老三派,也不如同辈的汪桂芬、孙菊仙,然而,谭的口劲足,咬字犀利,发音清晰准确,音色清亮甜润,演唱时尺寸控制自如,行腔气足神完,抑扬顿挫之处,交代分明,浑然一体。谭鑫培培养了听众对戏曲唱腔的审美,开辟了一条老生新腔的路子,促进了我国京剧艺术的发展。
1.吞吐咬字定音方面的技巧。谭鑫培从吞吐缓急诸方面刻意进行改造,在他演唱时能清晰地听得出字,而在字音中却无其他杂音,即“音中有字,字中无音”。有媒体对《乌盆计》评论道:“一段原板,沉静平正,梁尘几蔌落。‘未曾开言’,一段反板,缓缓而来,一气呵成,紧逼其音,字细而劲,尽成变徵之声……悲壮苍凉,昔人谓好语似穿珠。”[2]在这段评价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谭鑫培原板、反板能够混搭运用,还能一气呵成,清晰有力,也正是由于他演唱时懂得轻重缓急并施、吞吐软硬劲力兼用,才能使吐字发声成为他的一大特色。他根据自己的嗓音条件,结合戏曲中唇、齿、喉、舌、牙的五音原理,吐字时运用上颚音,把每个字准确地安放到口腔中的规定部位,并注意到口型的开、齐、撮、合。《乌盆计》中“则其声哽咽(爹娘吓),一句一‘爹’字逼细其音,从上颏而出,音韵凄恻,然后落‘娘吓’二字,便觉悲哽酸辛,不忍卒听”[3]。再如《空城计》中“‘放大了胆’之‘胆’字用齿音从上颚旋转而出,较鸿声更觉摇曳清新”[4]。由这些评点性报道不难看出,此处分析了谭鑫培上颚音的运用,他以其苍凉感伤的音乐旋律,加之从上颚发出的凄美之音,唱出了剧中人悲楚的情境。值得一提的是,他为了唱出感情,演出意境,加强其在唱腔表演上的感染力,他用喉音创造了哭头之绝调。其中“老谭之《李陵碑》,与六郎离别后之哭头‘我的儿呀’,倍极凄怆,久为人所称服”[5]。马连良将此剧灌片,很多不知哭头来历的人都会赞赏马连良的腔调,而实际上他是受谭鑫培赐教,谭鑫培的哭头,唱出了苍劲凄楚、感慨倍深之音,绝非一般俗伶所能演唱!
2.在运气方面,从京剧“老三派”的创始到以后流派唱腔的发展,都离不开运气的得法。在演唱时,善于调节气息,掌握运气技巧,显得尤为重要。《申报》记载了谭鑫培与沈三元同台时的强烈对比:“鑫培在京时演《探母》、《斩子》二出,中有一段共一百四十余句,鑫培一气到底,气不喘,面色不变……前在京会听鑫培《盗宗卷》,配者为沈三元……愈唱愈快,鑫培字字清楚,三元不知满口所说何词,竟不成腔调,听者莫不大笑,至气不能接时,面色绯红。颇难以为情也。”[6]从《探母》《斩子》二出中140余句的连续演唱,谭鑫培唱来一气到底,可见其运气、换气的技巧达到了何等娴熟的程度;从与沈三元演唱的比较看,谭鑫培吐字运气,轻松自如,气定神闲。再有一则,谭鑫培与刘鸿声同台时,其技艺不如谭鑫培,在舞台上略显尴尬。“如《李陵碑》‘我那大郎儿’之‘儿’字。层层转折,仍收到‘儿’字音落板。……鑫培唱此‘儿’字,乃一气呵成,刘洪升唱至‘我的儿’时,往往气不能接,必打大锣以混之。”[7]由此可见,谭鑫培善于行腔运气,例如唱《李陵碑》中“我那大郎儿”一句,转折自如,一气呵成,显示其运气的能力,尤其是唱到最后一个“儿”字,都没有办法唱完整,就是像刘洪声那样的名演员,行腔运气也不能连贯。《琼林宴》中“‘棒打鸳鸯两难离分’一句,层层转入,愈转愈紧,将‘鸯’字用足中气放出,抑扬其音,高下疾徐,到处水乳交融,铿锵动听”[8]。行腔时中唇、齿、喉、舌、牙“中气”的运用,使得谭鑫培的唱腔更加地灵活、有劲、耐听!俗话说,“气粗则音浮,气弱则音薄,气浊则音滞,气散则音竭”,谭鑫培深谙养气的绝妙之处,因此他能承接收放,顿挫抑扬,圆转自如,出神入化。
3.对声音处理方面的技巧。同样的台词,同样的高音腔,为什么只有谭鑫培能唱出带有其标签的谭氏唱腔?应该归功于他对于声音的处理技巧。
一方面,他善于运用“脑后音”。演唱中的“脑后音”在西洋歌唱法中叫作“共鸣”,在京戏中叫作“膛音”“音膛相聚”,而发高音时则俗称为“脑后音”,主要用来美化声音。一般发音,气从丹田而出,经过喉腔共鸣,直接发出声来,脑后音使声音迂回在脑后,通过头腔共鸣,发出一种含蓄深厚的音调,其声音苍劲有力,送得远,又听得清。《黄金台》中“‘今日不便,改日再见罢’两句,多次一曲,戏情更好,盘关唱‘千岁爷休得把卿称’一段一称字层层转折,纯用脑后音,清劲秀逸,兀为人所不可及,叹为观止矣”[9]。从中可以看得出玄郎对谭鑫培颇为赞赏,谭鑫培将“脑后音”融入到自己的唱腔中后,使声音显得醇厚、挺拔,一气贯通,怪不得听众都对此赞不绝口!
另一方面,他准确运用衬字、虚字润腔。衬字、虚字的运用,可以使板眼转变灵活,使得演唱玲珑活泼,变化多样,于平淡中见灵巧,表现人物感情更加细腻而鲜明。徐慕云谈到谭鑫培运用“拿”字虚音时说:“谭派老生中每于西皮[摇板]中加以‘拿’字虚音,自觉峭拔动听”[10](P161),此处分析谭鑫培虚字的使用,他在演唱中插入“拿”字虚音,并且灵活地转变板眼,使演唱玲珑活泼,变化多端,细腻而鲜明地表现不同人物的感情。如《卖马》中秦琼的抑郁感伤,《洪洋洞》中杨廷昭的凄怆沉痛,《战太平》中花云的激昂慷慨,《李陵碑》中杨继业的悲愤苍凉等,无不曲尽其妙。
谭鑫培的演唱沉稳洒脱、韵味醇厚,阴柔中不乏阳刚之气,旋律委婉曲折而不觉花俏,既不失传统,又满足观众的欣赏需求,同时还注意引导观众形成新的审美习惯。毫不夸张地说,谭鑫培的唱腔艺术奠定了京剧的格局!
谭鑫培唱腔吸取前人及当时名伶的艺术成果,把老生唱腔以黄钟大吕为主,转化为婉转动听、哀怨曲折的演唱方法,这是谭鑫培自成一家的关键所在!谭鑫培就像一个幸运的弄潮儿,在最适宜的时机采到了珍珠,从而奠定了他在当时剧坛以及整个京剧史上的地位。
1.“云遮月”的嗓音特色
谭鑫培根据自己的嗓音条件,演唱中练就了“云遮月”的嗓音。何为“云遮月”嗓音?这是对老生的声调悠扬婉转、圆润曲折的一种比喻。这种嗓音,开始听来似觉干涩,以后愈唱愈觉嘹亮动听,使人感到韵味醇厚,潜力无穷,是长期锻炼而形成的一种优美音质。吴性栽对谭鑫培的嗓子评述道:“谭天生有一副富于感情的‘云遮月’嗓子,对于字音的辨别,得自天聪,无人能及。 阴阳平仄,他似乎具有自动矫正器,念来不差丝毫的。”[11](P127)“初听鑫培唱戏,若其音甚低者,然满场莫不闻之,字字清晰,其最高之音往往破空而来……其音尚久久不断,若他人则安能望此。”[12]由以上评论可知,谭鑫培在剧场唱戏,在低音处声音十分低回曲折,而在声调高时能破空而入,他善于运用声调的高低起伏、婉转曲折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张肖伧高度评价谭鑫培的唱工,对其“云遮月”的演唱技巧给予肯定:“谭氏之唱工,其声音琢磨成外直而内圆,行腔不见丝毫棱角。……此外二黄西皮正板原板等之行腔,绝无棱角,被谭氏一生琢磨其歌音,已至炉火纯青之境,而高低宽狭,疾徐缓急,咸能指挥如意也。”[13]老谭在行腔时内外融于一体,声音外直内圆,归于圆润,声调或急促,或缓慢,都能很自然娴熟地运用,而且其将二黄、西皮(合称皮黄) 腔调并用,使听众感受到一种高亢刚劲、活泼明快又低回婉转之妙。
2.采众家之所长
在集各名家优点方面,谭鑫培能虚心求教,融各名家之绝唱。谭鑫培演戏“最特长者,即其腔调变化多数。其腔调有西皮腔转用二黄腔者,有由二黄腔转用西皮腔者,有借用于青衣腔者,有借用于小声腔者。有脱化于秦腔者,有脱化于大鼓腔者……”[14]由此不难看出谭鑫培运用腔调的多样化以及破除旧规时的灵活转变。而这些腔调转用时的曲折变化,与他对多种曲调技巧的掌握是分不开的。“《南天门》一剧,曹福临终前,大段二六板之末句‘我那小姑娘呀’,‘娘’字下之行腔,完全运用《洪洋洞》快三眼……老谭之《南天门》全剧,唱句又无不用二黄沉著浑厚之味,纳入于西皮中,此英秀《南天门》难能可贵处。”[15]谭鑫培将二黄之腔融化于西皮之中,表现出一种沉著浑厚的韵味。不仅如此,他还把老旦、青衣、花脸等唱腔融进老生唱腔里,使之既优美又富于表现力。再加上谭鑫培从小受汉剧的影响,能将徽、汉二种剧目优点糅合在一起。“鑫培为鄂人,幼喜汉调,其师屡责之而不改,今鑫培唱戏尚难以汉调之为撷其精华,而去其俚俗,其口白则纯乎汉音也,北人学谭调者,字眼多不能逼肖,由不知汉音耳。”[16]谭鑫培把徽、汉二剧的优点糅合在一起,酌取昆曲、京韵大鼓,以及京剧中青衣、花面、老旦的精华熔于一炉,经过独出心裁的艺术加工,终于“把程长庚、余三胜等盎然高昂的老调, 易为简炼清越的新腔”[17](P32)的一个艺术缩影。如《镇潭州》《状谱》学程长庚,《碰碑》《桑园寄子》《打棍出箱》宗余三胜,《探母》法张二奎等。
3.塑造了一系列困顿末路中的悲剧英雄形象
在被压迫的旧社会,民众的精神处于迷茫中,普遍的心态是茫然无措。在这种社会思潮影响下,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心理是迫切要求直抒胸臆,宣泄亡国奴的情绪。谭鑫培对于“英雄失意”的剧目及戏剧符号等审美选择和艺术创作,正好与当时的时代主题相契合,与当时人们的悲伤心境相呼应。谭鑫培用自己独具特色的悲凉唱腔演绎深沉的家国情怀,塑造了一个身处末路的悲剧英雄群体。比如他最享盛名的《定军山》,还有《托兆碰碑》《秦琼卖马》《捉放宿店》《乌盆记》《桑园寄子》《四郎探母》等剧,都因这些不得志英雄的境遇表现,而激起观众情感的共鸣。《当锏卖马》中,“英雄落魄,千古同悲。小叫天最擅此剧,生成一副偃蹇面孔。而又声调悲凉,汪大头尝谓‘此剧只好让叫天夺美了’。因其面容,酷似英雄落魄景象,他伶终不能模仿也”[18]。谭鑫培饰演的秦琼,极像一个落魄失意的英雄,他将秦琼在困顿之中仍不失身份的英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谭鑫培中年之后,面容枯瘦,扮相清癯,与其苍凉恳挚的独特声音相表里。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历来都是构筑感伤美艺术风格时的常见主题,而谭腔正好带着时代感伤、怨愤的烙印,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谭派唱腔便有其存在并风靡的历史意义。
“老生必唱工、作派、身段、技术皆有可观,方能称为完全人才。四者之中以唱工为最要,亦以唱工为最难,非有胜人佳喉而又于字音、腔调讲求绝精者,不可以言善唱。”[19]纵观两百余年的京剧史,曾经出现过许多艺术流派,如谭鑫培的谭派,梅兰芳的梅派,程砚秋的程派,荀慧生的荀派,言菊朋的言派,周信芳的麒派等等,但以“腔”字标明某一流派的,被称之为“X 腔”的,则不多见,大概只有生行中的“谭腔”和旦行中的“程腔”[20]。由此可见谭鑫培唱腔艺术的独特魅力。翻开旧上海的报刊史料,看看民国时期的报刊媒体对谭鑫培唱腔艺术是如何评析的?
1.谭鑫培唱腔对神韵的追求
“老三派”均以声音黄钟大吕为最佳,到了谭鑫培这里,却以声调圆润、婉转、有神韵为时尚。“叫天此次来申,嗓子较之昔年在新舞台时,反见清澈高亮。老而愈壮,诚令人喜出望外。其腔音深得‘神韵’二字,无一毫粗涩之味杂其中,所谓不食人间烟火者。”[21]从中可以看出谭鑫培虽年事已高,声音却越发的清亮,腔调无杂音,堪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媲美,此评其唱腔深得“神韵”,显示其演唱技艺的出神入化。在《盗御马》剧中,“老谭此剧纯以神胜,不似时下之一味急莽狂悍者……‘要把我全家问斩’一句将家字一顿,徐徐说‘问斩’二字,音韵沉哀,无限悲凉神气”[22]。其中“家”字的顿挫,“问斩”两字的徐缓,谭鑫培把窦尔墩在情急之下的悲壮情绪表现得恰到好处。“老谭之唱工,其神妙变化,能以音韵感动座客,谭调之风靡一时,永垂不朽,又岂汪调(笑侬)、刘派(鸿声)、马调(连良)、麒派(周信芳)辈,只能博浅见者之钦仰,与仅能流行一时所可比拟者哉。”[23]文章肯定谭鑫培唱腔的神妙变化,其唱腔高有神韵,谭鑫培能用音韵感动听众,有媒体评价道:“所见演者,……而情韵总差。其间入情入理,能以今人作古人,使今人如见古人,并能以古人行事,古人之心迹,一一使今人了然于胸,公认其为古人,不少迟疑,而又传之以悲声哀调,宛转动人,虽令铁石人见之亦为泪下者,厥惟叫天一人。”[24]谭鑫培用其神韵向听众传递剧中人物的悲哀与苍凉的情境,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能被老谭的声韵所感染,而能有此功力者,只有谭鑫培一人!
2.谭鑫培唱腔对音律的追求
谭鑫培驰骋舞台60余年,唱红了许多戏剧,被无数戏迷追捧。听其唱的每一出戏可谓百听不厌。有媒体称:“钟主老谭……独出机杼,不特每戏之调不相袭,即唱回头戏,音调亦不落呆板,前后各别,然无论何种变化,莫不应节合律,以象外得其环中,此其所以难能也。”[25]从中便可看出谭鑫培唱腔多变化,每出戏剧的音调皆别出心裁、不落呆板,然而,无论经过多少变化,都与音律相合。谭鑫培在唱快板时,对于音律的把握更是十分的讲究。张肖伧道:“快三眼,在二黄中,最难见好,老谭独以此负盛名。其最著者,如《洪洋洞》《桑园寄子》《宝莲灯》等作,令人百听不厌,其妙在各有尺寸,唱的清醇浑厚,苍劲淡远,圆润简净,无美不具,得未曾有,他人万难臻其佳境。”[26]由此看出谭鑫培在唱快三眼时对于音律的处理,使音调各有尺寸,各尽其妙,其他的伶人很难唱出他的味道。值得一提的是,谭鑫培还勇于将戏曲的尺寸加以改编。如“老谭改《托兆碰碑》之命七郎一段之二黄原板为快三眼,均较以前成法为佳,于音节上,亦变为美妙也”[27]。从中可以看出,老谭改西皮原板为中板,改二黄慢板二黄原板为快三眼,更加适合尺寸,变通格调,使音节更加动听。著名戏剧评论家许良辰回忆老谭时提到:“余昔听老谭唱《骂曹》、《探母》、《定军山》等戏快板,唱法皆不相同,而各精彩异常。周老誉其空前绝后,诚属最公之论。”[28]文中回忆性的语言是对谭鑫培唱快板的赞誉,可以看出老谭唱快板时能字字清正,不同剧目唱法皆不相同。
3.谭鑫培唱腔对戏情剧理的追求
谭鑫培唱戏时每一句唱腔无不流露出戏剧人物的情感。正如张肖伧所说:“老谭唱戏,声调佳妙,能从声音中表现戏情。”[29]谭鑫培的每出戏都是经过仔细钻研的,绝不以炫弄技巧而取胜。在继承前辈唱法的同时,根据自己的体会和认识加以变通。如“‘出关’一折里,四郎唱,‘泪汪汪、哭出了雁门关’,张二奎唱时是拉一长腔,他认为不合情理,此时此刻的四郎是探母心切,行的匆匆,应以急促的短腔为宜。曾有人对他说,‘来一个长腔,能得台下好。’他说,‘得一声好是小事,戏理不顾是大事。’”[30]。可见谭鑫培对运用唱腔表现人物具有独到见解。他对戏中的人物性格仔细揣摩,对唱腔加以锤炼,使每出戏里的唱与戏情相吻合,绝不为讨好观众而违背剧情戏理。再有一则,刘鸿升唱《洪洋洞》一出时,谭鑫培躲在一旁偷听,在杨六郎归天时,谭鑫培一拍桌子说,“我看你怎么死法?”说罢转身就走。后来,他对旁人说道:“别的戏可以卖卖嗓子,这出戏是病人要死时所唱,不想他最末一句,还使高音,拉长腔,当然是死不了了。”[31](P179-181)从中便可看出,谭鑫培在唱戏时,十分注重剧中人物的处境,并根据剧情对唱腔加以改编,难怪在其演唱时,观众能从唱腔中听出戏情,这与他顾戏理、戏情是分不开的。正所谓“鑫培之唱调……一变前人所为,能别创一种声浪。初不料风俗竟为移易,今之谈谭者视为正宗,奉为玉律金科。”[32]由此可知,后辈老生将谭鑫培的唱腔奉为玉律金科,充分说明了谭鑫培在戏曲界的不凡地位,然而,能够得到同行的认可,离不开他将唱腔与戏情相结合,把每出戏都唱到了听众的心里。
谭鑫培在唱腔上集前辈和同辈诸家之长,融会贯通,加以自己发挥变化,突破老生唱腔直腔直调的局面,创立了风格新颖、“去古渐远”、灵活多变、婉妙悦耳、圆润自如,以“声情并茂”取胜的谭派唱腔。谭腔使京剧发音由尖厉而圆润宽亮,从历史发展的趋势看,显然是种进步。这便是谭鑫培在剧坛争胜中,同在老生戏中突出武工技巧并进的另一探索。谭鑫培创腔根据剧情,从人物性格和规定情境出发,在前辈唱腔基础上巧妙处理腔调的节奏加以伸展或压缩,翻新变化。现代传媒有关谭鑫培的宣传报道,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谭派艺术在京剧舞台的社会地位。挖掘民国报刊媒体上有关谭鑫培的史料,可以窥视到民国戏曲大众对谭派艺术的看法,了解谭鑫培戏曲表演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对于重新评价谭派艺术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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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景虹梅)
2016-12-29
任静,女,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文艺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
项目来源: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现代传媒视野下的戏曲传播与产业化研究”(10YJA760055)的阶段性成果。
10.3969/j.issn.1002-2236.2017.02.021
J821
A
1002-2236(2017)02-0096-05
王省民,男,东华理工大学江西戏剧资源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