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雷
稍稍“设计”是“讲究”
冯 雷
如果说非要给胡弦、兰童、离离的这三首诗排出个名次来的话,我把金牌给《马戏团》,《头陀颂》和《动物的爱情》发个并列银牌吧。
《动物的爱情》很有北方农村生活的质感,干燥而空旷的麦场、沉默驯良的牲口、浪笑的成年男性、不谙世事偷眼观瞧的孩子们,这些元素都非常地道,场景的截取也很原生态。作品的核心在我看来是给牲口们配种时,孩子们和成年人的不同神态、心态吧。孩子们“躲在远处”羞于直视;男人们浪笑着却又红着脸,“很难为情,又好像很愉悦”。诗人是想表达什么呢?或许是村民们朴素的蒙昧,或许只是对老家的一幅速写吧。多读几遍,甚至让我联想到了萧红的《生死场》。而之所以发银牌,是因为在我看来,我们现在谈“性”谈得太司空见惯、太泛滥了。如果说在七八十年代,文学作品里讨论“性”、呈现“性”还有一定思想启蒙意义的话,那么今天这种冲击力我认为已经被透支并扭曲了。回到离离的这首诗,从“动物们的生殖器”或者名曰“动物们的爱情”上,我并没有领会到更多深义。如果只是描绘农村场景、抒发思乡之情的话,我想还有许多景物值得去捕捉吧。我曾专门上网找了离离一些的作品来读,发现她擅长于从家乡风物和日常生活中寻找诗意,她的《城东》《如此生活》《从兰州向西》,我倒觉得更好。
关于《头陀颂》,兰童说它是用以“颂赞鸡足山大迦叶尊者头陀家风的实践者见宽禅师”的。以“头陀家风”和“见宽禅师”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查到的事件信息的确非常值得关注。介绍里说见宽禅师“行迹怪异,破衣烂衫,竹杖芒鞋,出没在鸡足山密林中,或宴坐,或飞奔,或长啸,或狂舞,被很多人当成疯子。”了解到这一点,《头陀颂》里的恣肆、潇洒甚至那一点点癫狂也就都可以理解了。除却致敬、赞颂之意外,我觉得这首诗还可以说涉及到诗人乃至“人”的自我局限性问题,一如他所言“诗人用汉字的纸钱所布施的/仅是自己百无一用的苦胆”,而开篇所提到的“酗酒、狂舞、玩月”和习武,也不妨视为是对这种局限性的精神破壁。借着几分酒意读一遍这首诗,也不失为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不过,从诗歌的角度来说,我还是觉得这首诗略微显得庞杂了些,由于取消了建行建节的约束,所以兰童表达起来显得有些随意,一个意义单元,可写五行也可写八行,不够精炼,分而为诗,连可成文。而这也是我眼中不少诗歌的通病,特别是一些篇幅较长的诗,似乎缺少一些形式感和仪式感。
相比较之下,胡弦的《马戏团》看起来就要清爽、有趣许多。在我的印象里,胡弦常常在诗歌中冥思,而且似乎对事物的深处、暗处、幽微处报以极大的兴趣,《马戏团》也是这样。这首诗想讨论什么呢?在我看来借用时下的流行语或许可以归结为“都是套路”吧。作品的每一节都重复“不可能一开始就”如何如何,整首诗显得仿佛深藏玄机,领着读者一路探究下去,看看究竟如何。在第五节,诗人则道破了玄机“撒旦酣睡,艺术驯良”,并且把“不可能一开始就”调整到这一节的最后一句,使诗歌在形式上也富于变化。最后一节里,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表达顺序,从而使作品在形式上完成了一次套路的演练。胡弦以一种行为艺术般的方式完成了对“理想主义”、“到了高潮”、“和气一团”、“道德”、“爱情”等等这些抽象的概念、事物的讨论,表达了诗人对问题表象的质疑与批判。
三首诗题材、风格、气质各不相同,本来是没有可比性的。不过放在一起,似乎还是给我一些启示,那就是诗歌还是应该稍稍“设计”一下的,这不是玩弄技巧,而是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应有的那么一点“讲究”。
(作者单位: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