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亚丽
(赤峰市博物馆)
赤峰市博物馆珍藏有一件北宋青白釉香炉,系1969年赤峰市翁牛特旗山嘴子乡毛不拉沟辽墓出土,国家二级文物。瓷香炉高12.4厘米,口径12厘米,腹深4厘米,底径9.5厘米。香炉整体呈高足杯形,圆口,平折沿,深直腹,下腹弧状内收,双层伞状柄,喇叭形足,柄、足中空。伞面及喇叭形足外壁均刻饰辐射状细密条棱纹。足底外撇微向上翻翘,足沿随细密条棱纹尖脊切刻成锯齿状(图一、二)。
香炉口沿微残。从残口观察,胎质坚致,洁白细腻。器内外满施青白釉,釉色清润明亮,白中泛青。因釉料的流动,条棱纹折棱处釉色浅淡,露出白色胎骨;聚釉处釉色呈湖青色,明澈润泽,与露胎处形成较大反差,色调单纯而不单调。足内与柄结合处有垫烧痕。
这件瓷香炉上部宽沿素面,毫无雕琢粉饰之气。柄、足部由两层伞盖、一层翘沿条棱纹喇叭形足组成,形成三层曲线过渡,刻饰线条细密流畅,富有律动感。整体造型上简下繁,对比强烈,极具艺术冲击力,既凸显了香炉的端庄优雅,又不失活泼灵动,与器物本身的功用巧妙融为一体。根据出土信息及造型、胎质、釉色和烧造风格等综合分析,赤峰市博物馆珍藏的这件瓷香炉应属北宋景德镇湖田窑生产的青白釉香炉。
图二 毛不拉沟辽墓出土北宋湖田窑青白釉香炉底部
在灿若繁星的宋瓷中,景德镇青白瓷以其如冰似玉的釉色名满天下。青白瓷窑口众多,以景德镇湖田窑烧造的青白瓷最为精美,其次有湘湖、胜梅亭、南市街、黄泥头、柳家湾等窑。青白瓷,俗称影青,又名隐青、映青,因其釉色白中微微闪青、透光见影而得名,是北宋前期景德镇创烧的瓷器新品种。两宋时期景德镇生产的青白瓷胎质坚致、洁白、细腻,釉色清新淡雅,白里泛青,釉面明澈丽洁,色泽温润如玉,有“假玉器”、“饶玉”(宋代景德镇隶属饶州,饶州瓷即景德镇瓷)等美称。
两宋时期的青白瓷产品以碗、盘、瓶、罐、壶、盒等日用器皿为主,常见器型还有盏、盂、洗、灯、香炉、枕及雕塑瓷等。南宋词人李清照《醉花阴》写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词中有“玉枕纱厨”之句,“玉枕”即指色质如青玉一样的青白釉枕。宋代青白瓷创烧不久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同与赞赏,北宋皇室更是对之青睐有加,一度成为宋朝宫廷重点采购的瓷器品种。由宋迄元,景德镇青白瓷盛烧不衰,并带动周边乃至湖北、广东、福建等南方窑场纷纷仿烧,形成一个庞大的青白釉瓷窑系。元代后期,青白瓷走向衰落。明初,仅有少量生产。之后“青白”之名渐不见载录,慢慢被人们淡忘。
相较于其他窑口的青白瓷,景德镇湖田窑生产的青白瓷色釉更为纯润清雅,胎薄而坚实致密,釉色清澈如湖水,莹润似玉器。赤峰市博物馆珍藏的这件北宋青白釉香炉,造型秀美端巧,做工精致规整,色调清丽温润,把宋瓷典雅、内敛、温厚、含蓄的人文情怀和自然风韵之美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不是炉口微残,应是湖田窑产品中很难得的一件佳器,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其学术研究和艺术欣赏价值。北宋前期的青白瓷少见花纹装饰,以规整的器型和玉一般的釉色取胜;中期以后,装饰技法以刻花为主,兼有印花、浅浮雕、镂空、堆塑等。根据这件瓷香炉的造型、刻饰细密条棱纹等工艺特点,并结合辽墓出土信息分析,应属北宋中期以后的湖田窑产品。
香炉是一种专门用于焚香的炉具。宋人焚香用的炉具分为开敞式的香炉和封闭式的熏炉两大类,从广义讲,都可以称为香炉,下文论述中笔者取其广义,其质地包括金属、陶、瓷、鎏金银、竹、木、玉、石等。宋人还把有盖子的熏炉称作“出香”,部分熏炉制成狻猊、麒麟、象、凫鸭等动物造型,以金属质地为多,名曰 “兽炉”,俗称香兽,袅袅香烟就是从这些动物造型的口窍中飘出。北宋熏炉一般尺寸较大,高度大致在20~30厘米或更高,常设在宫室厅堂上;日用焚香多以开敞式的瓷质高足杯式炉、酒樽式炉(宋人称"奁"、"小奁"、"奁炉"或"古奁")、仿铜鼎、铜簋、铜鬲等古器式样的小型香炉较为流行,高度基本在10厘米左右。毛不拉沟辽墓出土的这件北宋青白釉香炉即属小型开敞式香炉。拂去千年岁月的尘封,而今,这件青白釉香炉依然美丽如初,优雅静立在赤峰市博物馆的展橱中,向每一个驻足其前的观众诉说着它经历的那段焚香故事。
焚香、用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有学者考证,中国香的使用“可以溯及公元前3000至4000年。”①学者林红认为,“中国人早在5000年前就已应用直接从自然界中寻得的香料植物”。②古人对香的使用方法有熏爇、佩香、浴香、服香、含香、涂敷香等,又以熏爇即焚香最为常见。焚香之俗源自古人薰烟以趋灭蚊蠹,消除秽气,辟瘟驱邪,在长期发展中,又和宫廷文化、宗教文化、民俗文化、士人文化、养生文化等相互杂糅,广用于宗教、祭祀、丧葬、节庆、医疗养生及居室生活等诸多领域。
焚香习俗在宗教、祭祀领域中的早期应用已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应和古人深信香料焚烧时产生的烟雾有沟通神灵的作用有关。“从夏代起,中国进入到事鬼敬神的神秘时代。可以想象,熏香的袅袅飘荡中,可以寄托古人对天神的遐想和憧憬。”③清香一炷,袅袅升腾,沟通天地人神,唯香莫属。
中国的焚香习俗与王室文化关系尤为密切。约在两周时期乃至更早,焚香习俗开始进入到礼制范畴,在宫廷贵族中最早使用并渐次普及,成为“宫廷和贵族居室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④春秋时期,焚香已固定成为各诸侯国朝仪上的基本礼仪之一,朝堂、议事厅、宫室内均要焚香,以崇礼敬,对于用香官员的选定、香料的使用、焚香方式等都有严格规定。《周礼·秋官司寇第五·剪氏》记载:“剪氏掌除蠹物,以攻荣攻之,以莽草薰之,凡庶蛊之事”。⑤除熏香净室驱虫避秽以庄严朝堂外,宫室用香还包括以香沐浴、熏身、涂敷等仪轨。春秋时期“管仲相齐”的故事可能很多人都知道,《国语·齐语》记载:“(鲁)庄公使束缚,以予齐使。齐使受之而退。比至,三衅(以香涂身曰衅)三浴之。桓公亲迎于郊,而与坐而问焉。遂以为相。”(《国语·齐语·齐桓公求管仲》 )鲁庄公把管仲送还齐国时,齐桓公为迎接管仲,以香药薰涂沐浴斋戒三日,来表达对管仲求贤若渴的诚意和尊重。
中国焚香所用香料多具有芳香化湿、解毒驱邪、行气活血、醒脑开窍的作用,在古代称为香药,也称香料药材,包括植物香料和动物香料两大类。植物香药主要有:树脂类,如龙脑香、乳香、没药、松香等;根茎类,如檀香、沉香、降真香、茅香、高良姜、白芷等;花朵类,如辛夷、公丁香等;果皮类如陈皮等;果实类如母丁香、豆蔻等;树皮类如肉桂等;全草类如零陵香(灵香草的带根全草,又名熏草,蕙草)等。动物香药主要指麝香、龙涎香等,属于动物体内分泌物。从出土资料看,最迟至战国时期焚香习俗已开始在周王室和各诸侯国上层社会普及,所用香料基本为本域所产植物香料,主要有“兰(泽兰,并非春兰)、蕙(蕙兰)、椒(椒树)、桂(桂树)、萧(艾蒿)、郁(郁金)、芷(白芷)、茅(香茅)等。”⑥这一时期贵族宫室内焚香多使用铜炭炉,专门用于焚香的熏炉(封闭式带盖的香炉,唐宋以前多用此类香炉)也已出现,1997年陕西凤翔雍城遗址出土的战国凤鸟衔环铜熏炉,造型独特,工艺精湛,代表了当时铜熏炉制作的最高工艺水平。⑦
汉代焚香除用于宫室、朝仪、祭祀、典礼等活动外,生活用香已渐次普及,士大夫之家都有熏香的习惯。汉墓考古中常见的香具有豆形薰炉、薰笼、薰球等,随葬的熏炉多为陶制。“考古资料提供了这样的数据,广东发掘的400余座汉墓中,共出土熏炉112件,近半数的墓葬中有熏炉出土。”⑧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有两件彩绘镂空灰陶熏炉,出土时炉中均保留着当时熏香用的香料,一件“炉盘内满盛燃烧后残存的茅香炭状根茎”,一件“炉盘内盛有茅香、高良姜、辛夷和蒿本等香料。”⑨
除植物香料外,汉代焚香已开始使用树脂类的龙脑香等香料,许多高级香料由南海输入中国。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当时广州地区龙脑香已非罕见之物,“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魏晋时常将“果、布”释为龙眼、荔枝、葛布等物。近现代以来,韩槐准等学者则将“果布”考证为产于马来半岛、加里曼丹岛、苏门答腊岛等地的龙脑香,“果布”为“果布婆律” 之简称,是马来西亚语“龙脑香”)之湊。”⑩在长期的制香、用香实践中,为了更好地发挥各种香药的香性及药性,古人很早就产生了配伍合香的观念。汉代焚香所用的香品,除单品香外,宫廷术士用多种香药根据阴阳五行和经络学说调配的香方,在当时非常受欢迎。“百和香”是由近百种香料和合而成的香,宫室和道观多用,《要修科仪戒律钞》卷八引《五符序》云:“然(燃)百和之香以破秽。”
薰衣被的风俗也始于汉代。至汉末、两晋、南朝时期,士大夫阶层中用香料沐浴、薰衣的风俗尤为风行。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就出土有用于薰衣被的铜薰炉和提笼(熏炉放在笼下,衣被搭在笼上,以使衣被均匀有效地熏染上香味)。⑪金日原是匈奴休屠王太子,投汉后事武帝忠心耿耿。《洞冥记》记载,金日在入汉宫之前,为掩盖身上的膻酪之气,特别合了一种金香。“金日既入侍,欲衣服香洁,变膻酪之气,乃合一香以自熏,武帝亦悦之。”⑫三国时期的荀彧为人伟美有仪容,喜好薰香,久而久之身带香气,史籍记载,“荀令至人家,坐幕三日,香气不竭。”唐王维《春日直门下省早朝》一诗中,有“骑省直明光,鸡鸣谒建章。遥闻侍中珮,闇识令君香”的诗句。李百药《安德山池宴集》诗中,也有“云飞凤台管,风动令君香”之语。之后,“留香荀令”与“掷果潘郎”一样,成为中国美男子的代名词。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的焚香习俗呈现日常化和普及性特点,既用于宫室、朝仪、礼佛、参道、祭天、拜神,也用于乡间庭院的敬宗祭祖,熏香更成为王公贵族、士大夫们的生活常态。《拾遗记》记载,三国时期吴国的“孙亮为宠姬四人合四气香,皆殊方,翼国所献,凡经践蹑安息之处,香气在衣,虽濯浣,弥年不散,因名百濯香。复因其室曰思香媚寝。”⑬隋唐五代时期,国家祭祀、庆典等盛大仪式中开始大量用香。古人认为,人死后焚香,有引导亡灵升天的作用,所以,这一时期,丧葬活动用香也尤为普遍。《杜阳杂编》记载,“同昌公主(唐懿宗长女)薨,上哀痛,常令赐紫,尼及女道士焚升霄灵香,击归天紫金之磬,以导灵升。”⑭
唐代的宫廷用香业已形成一种制度,用以“表示庄严和礼遇”,权贵之间更是“斗香”竞起,“将奇香作为炫耀的资本,相互比试。”⑮《陈氏香谱》记载,唐元宝“好宾客,务于华侈,器玩服用,僭于王公,而四方之士尽仰归焉。常于寝帐床前,刻镂童子人,捧七宝博山香炉,日暝焚香彻曙,其娇贵如此。”⑯除宫廷权贵用香外,社会中层阶级尤其在文人雅士群体中,熏香之风渐起,将之视作文化品位和雅致生活的标志。
中国儒、道文化均有焚香的传统。在道场斋醮、祈福禳灾等道教活动中,多行香汤沐浴、焚香之礼。“香是神仙的‘仙格’标志,往往作为神仙贵人降临、凡人升仙的先兆和氛围。”⑰中国古代还出现过很多崇仙拜道、支持道教发展的皇帝。《汉武帝内传》载:“帝于七月七日设坐殿上,烧百和香,张罽锦幛,西王母乘紫云车而至。”⑱北宋太祖、太宗、真宗朝时,出于巩固政权的政治需求,也都极力崇奉道教,朝廷为道教诸神加封号、赐真君,兴建道观,赏赐香料,优礼道士。丁谓《天香传》记载,“祥符初,奉诏充天书扶持使,道场科醮无虚日,永昼达夕,宝香不绝,乘舆肃谒则五上为礼(真宗每至玉皇真圣祖位前,皆五上香也)。馥烈之异,非世所闻……”⑲元代以后,支持道教发展的帝王们还给侍香道士立了较高的官品。《元史·舆服志三》记载:“香案,中道,舆士控鹤八人,服同立仗内表案舆士。侍香二人,分左右,服四品服。”“香案,中道,舆士控鹤八人,服同宝案舆士。侍香二人,分左右,服四品服。”⑳
汉晋以来,随着佛教文化的传入,中国传统的焚香之俗又增加了礼佛、拜佛、供养佛等新的内容,诵经打坐、浴佛法会、水陆法会、佛像开光、传经、放生等佛寺活动,都离不开香。佛家认为,“香为佛使”,“香为信心之使”,以香供佛,“代表除灭一切生死烦恼,得到清静自在。”㉑《苏悉地经》、《大日经》等佛教经典认为,水、涂香、花、烧香、饮食、灯明香是对佛的几种最重要的供养。《法华经·授记品》也有“众花、璎珞、涂香、末香、烧香、缯盖、幢幡,供养塔庙”的记述。
焚香还有静心之用,古代文人雅士观书、吟诗、作画、品茗、操琴或静坐养心时,多于炉中焚香,淡淡香雾缭绕在空,敛心静性,祛除杂念,引领文思入高天之境,抚琴隐觉子期在听。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常喜观书时焚香,他在《假中闭户终日偶得绝句》一诗中写道:“官身常欠读书债,禄米不供沽酒资,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可以说,在中国数千年焚香、用香的悠久历史中,蕴含了中华民族敬天法祖、宁静致远的精神,中华香文化就此出现,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影响深远。
宋辽时期,中原和南方的宋人普遍用香,无论祭祀庆典,礼佛拜道,还是官府的宴会,文武官考试及第后的同年宴,寿诞等场合,无不用香。燕居焚香还是宋朝士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小院春寒闭寂寥,杏花枝上雨潇潇。午窗归梦无人唤,银叶龙涎香渐销。”(宋·胡仔《春寒》)唐宋以前,香品一般直接放入炉中熏烧,自唐以后,多在香品与香炭之间放置银叶或云母“隔火”,以使香料受火不至于太猛,而可得徐徐熏燃之效。一尊小炉,几缕轻烟,“有香烟处,不必皆是波若”,作为宋朝士人增加生活情趣的的“赏心乐事”之一,焚香早已成为他们平居生活中的重要存在。《好事集》记载:“柳子厚每得韩退之所寄诗文,必盥手熏以玉蕤香,然后读之。”㉒“有约不来闲凭久,麝煤煨尽独敲棋。”在气味氤氲的月夜里独自焚香下棋,享受生活的清雅闲适。
调香合香在北宋文人士大夫中已形成一种风尚,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大文豪苏轼,宋仁宗、英宗和神宗朝著名政治家韩琦,宋真宗朝宰相丁谓,钦宗朝谏议大夫洪刍(黄庭坚的外甥,《香谱》的作者)等人都是制香高手。丁谓制有“丁公美香篆”,苏轼制有“贫衙香”,韩琦制有“浓梅香”,洪刍制有“荔支香”。㉓
宋人还有“试香”之俗,邀三五知己,于幽室外焚香,大家一起来品评焚香时散发的香气、香雾的形状、烟雾保留的久暂。“胸怀阮步兵,诗句谢宣城。今夕俱参透,焚香听雨声。”(陆游《春雨四首》其三)香、炉、香事便在这绵绵蔼蔼的香韵中,飘入了宋人的诗文画作中。
两宋时期,记录、总结本朝和前代香品、香具及使用的著作相继问世,著名的有丁谓著《天香传》,洪刍著《香谱》,颜持约著《香史》,沈立著《香谱》,叶庭珪著《香录》,曾慥著《香谱》、《香后谱》,陈敬著《陈氏香谱》及《陈氏香谱》在传抄过程中多有增益的《新纂香谱》等。
在中原和南方大地上普遍焚香、用香时,北方游牧民族契丹族建立的辽国也紧追其后,进行着一场香文化的洗礼。辽代焚香承继原渤海国及晚唐、五代用香传统,受北宋焚香习俗的影响,并因佛教文化在国内的广泛传播和影响力,形成独具民族和地域特色的焚香习俗。辽代焚香习俗中的佛教文化色彩浓郁、社会普及度高,广见于祭祀、丧葬、节庆典仪、礼佛、参道及百姓生活用香,又以佛教焚香最为普遍。
1.佛教用香
从最初的萨满教,到建国后的崇佛信道,宗教信仰给契丹人的精神世界带来无尽的神的慰藉和前行的动力。“香为佛使”,香为神仙的“仙格”标志,作为佛、道仪轨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辽代的焚香之俗与宗教信仰关系密切,并因佛教作为国教地位的确立,更增加了其浓重的佛教文化色彩。
8世纪末期,受中原和渤海国佛教盛行的影响,佛教就已经在契丹社会中流传了。建国前后,随着太祖、太宗的武力开疆,大量渤海和中原僧尼进入辽境,加上皇族提倡,贵族追奉,佛教思想在契丹全境迅速扩散传播,终成全民信仰。尤其在辽圣宗朝以后,国内佛塔寺庙林立,钟鸣罄响,香火熏天,佛教用香已成为辽代社会焚香的主流。焚香诵经还是辽国佛教信众在家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诵经时以香药作为供养,代表除灭一切生死烦恼,得到清净自在。而且,“香为佛使”,诚心焚燃香药作为供养,既庄严了佛家净土,众生之愿也能随袅袅香烟达于诸佛菩萨,沟通佛国与娑婆世界。根据辽代石刻文材料,辽国很多居家的佛教信众都坚持每日虔诚地念佛诵经,焚香供养。如辽兴宗重熙十四年(公元1045年)的《王泽妻李氏墓志》记载:王泽之妻李氏对佛教崇信有加,“净信三归,坚全五戒。清旦每勤于焚祝,时常惟切于诵。”㉔数十年的辽代考古中,我们发现了数量可观的《诵经图》、《备经图》等佛教题材的壁画,画面中多有焚香用具出现。1974~1975年,考古人员在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下八里村发掘清理了一座辽代壁画墓(张世卿墓),壁画绘制于墓室四壁和墓顶,其中后室东壁绘有一幅《备经备茶图》,画面中两名侍者正在为墓主人诵经礼佛做着准备,朱色长方桌上放置着经匣和净瓶,靠近桌子前方位置摆放着《金刚般若经》和《常清静经》,一尊三足香炉和一件圆筒形器并排置于两本经书中间。㉕根据画面内容分析,圆筒形器应是盛放香品的香药盒。
2.道教用香
建国前后,随着疆域的不断扩张,大批道教信仰者陆续进入契丹本土,道教和道教思想开始在部分契丹上层和民众中产生一定影响,道教信仰一度风行。辽圣宗对“道释二教皆洞其旨意”。㉖圣宗之弟齐国王耶律隆裕对道教信仰尤为虔诚,“自少时慕道,见道士则喜。”㉗因契丹上层的支持,辽境州城内多建有道教宫观,部分道士礼遇极高,如圣宗朝道士冯若兰曾加官太子中允。在各道教宫观中,道场科醮,礼神敬道,宝香不绝。道教斋醮常以花、水果、灯、香烟等供养献礼,“心假香传”,信众祈福时常请高道大德拈香上祈,自然获福,功德更加广大。
3.祭祀用香
宋代丁谓所著《天香传》云:“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所以达蠲洁”。㉘《礼记》云:“至敬不享味贵气嗅也。”古人认为,焚香之烟是祭祀中最洁净的祭献,所以在各种祭祀中,最重视以香祭献天地神灵,远宗近祖。《辽史》记载的辽代祭祀仪礼用香有拜日仪、告庙仪、谒庙仪等。
拜日仪:“皇帝升露台,设褥,向日再拜,上香……”㉙告庙仪:“至日,臣僚昧爽朝服,诣太祖庙。次引臣僚,合班,先见御容,再拜毕,引班首左上,至褥位,再拜。赞上香,揖栏内上香毕,复褥位,再拜……”㉚
谒庙仪:“至日昧爽,南北臣僚各具朝服,赴庙……合班定,皇帝升露台褥位。宣徽赞皇帝再拜,殿上下臣僚陪位皆再拜。上香毕,退,复位,再拜……”。“告庙、谒庙,皆曰拜容。以先帝、先后生辰及忌辰行礼,自太宗始也。”㉛
4.丧葬用香
契丹部族时代流行风葬(焚骨葬),建国后受中原丧葬习俗影响,改以土葬,看风水、择墓地、设灵堂、穿丧服、上香祭拜、奠酒、哭灵、出殡、下葬等丧葬礼仪和汉制已很相似,国丧之礼极为隆重。《辽史》记载的丧葬用香有丧葬仪、宋使祭奠吊慰仪等。
丧葬仪:“道宗崩,菆涂于游仙殿……先帝小敛前一日,皇帝丧服上香,奠酒,哭临”㉜,(天祚帝)痛哭于先帝旁。
宋使祭奠吊慰仪:“……引大使近前上香,退,再拜……使者诣柩前上香,读祭文讫,又哭。”㉝
5.节庆典仪用香
辽代社会生活受佛教文化影响颇深。㉞见于文献记载的辽代节庆典仪用香有生育礼、寿诞礼、立春仪、腊仪等,虽属世俗节日,但从其仪轨观察,明显受到佛教文化影响。
皇后生育礼:“契丹将育女特别是生儿视为头等大事”㉟,皇后的生育礼尤为隆重。《重编燕北录》载,辽国皇后怀孕八个月时,“先起建无量寿道场,逐日行香,礼拜一月,与戎主各帐寝”,并“预先造团白毡帐四十九座,内一座最大,径围七十二尺”。临产,“于道场内先烧香,望日番拜八拜,便入最大者帐内”。“每帐各用有角羊一口”,生育时,令人“用力纽羊角,其声具发”,以此“代皇后忍痛之声……”
圣节:辽代多以皇帝寿诞日设立圣节,如太宗的天授节,景宗的天清节,圣宗的千龄节,兴宗的永寿节,道宗的天安节,天祚皇帝的天兴节。部分皇太后也仿此建节,如应天太后的永宁节,承天太后的应圣节,道宗为皇太后(小字挞里)立的坤宁节。在圣节当天,朝廷经常要饭僧,地方也多有建道场祝圣寿等庆祝活动。《全辽文·张世卿墓志铭》记载:“每年四月二十九日天祚皇帝天兴节,虔请内外诸僧尼男女邑众于园内建道场一昼夜,具香花美馔,供养斋设,以报上方覆露之恩。”㊱
立春仪:“皇帝出就内殿,拜先帝御容……帝进御容酒,陪位并侍立皆再拜。一进酒,臣僚下殿,左右相向立。皇帝戴幡胜,等第赐幡胜。臣僚簪毕,皇帝于土牛前上香,三奠酒,不拜。教坊动乐,侍仪使跪进彩杖。皇帝鞭土牛,可矮墩以上北南臣僚丹墀内合班,跪左膝,受彩杖,直起,再拜。赞各祗候。司辰报春至,鞭土牛三匝。矮墩鞭止,引节度使以上上殿,撒谷豆,击土牛……”㊲
腊仪:活动内容包括焚香拜日,向皇帝进酒,行猎。“腊,十二月辰日。前期一日,诏司猎官选猎地。其日,皇帝、皇后焚香拜日毕,设围,命猎夫张左右翼……敌烈麻都以酒二尊、盘飱奉进,北南院大王以下进马及衣……皇太子、亲王率群官进酒,分两翼而行。皇帝始获兔…… 应历元年冬,汉遣使来贺,自是遂以为常仪。统和中,罢之。”㊳
(1)优化资产管理平台,按模块分别将仪器设备、系统维护等进行详细的划分,例如:可将仪器设备管理模块分别列出有哪些仪器设备,再列出其采购与使用的申请、审核、验收等环节,在系统维护的方面可以分为硬件系统、软件系统、报修系统等模块。这样详细划分后,在问题出现的第一时间能够知道问题的原因所在,更是方便了日后的工作与管理。
6.生活用香
辽代生活用香包括熏衣、净室、佩香、情趣焚香等内容。“烹茶、焚香、挂画、插花”并称宋代“文人四艺”,代表了“宋代中上层阶级的生活美学”。㊴在对中原文化的全面学习中,宋人生活中的这种社会时尚,或可称作高雅文化,也是辽代贵族阶层和中层士人追求和向往的一种境界,置炉、焚香成为他们品质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宣和画谱》卷八记载,辽朝外戚萧瀜“慕唐裴宽、边鸾之迹,凡奉使入宋者,必命购求。凡遇名迹,不惜重价。装潢即就而后携归本国,建小楼以贮之。风和日丽,焚香展卷,临摹所至,咸有法则”。《契丹国志》载:辽圣宗“以隆运辅翼功前后少比,乃赐铁券誓文,躬自亲书,斋戒焚香,于北斗星下读之, 宣示番汉诸臣。”㊵圣宗虔诚诵读,焚香告天,其情切切,苍天可鉴,耶律隆运所受恩宠可见一斑。
有资料表明,从圣宗朝始,焚香之俗在辽国普通民众中有渐次普及之态势。《宋会要辑稿·蕃夷一》记载:澶渊之盟后,宋使首次入辽,“所过州县,刺史迎谒,命幕职、县令、父老送于马前,捧卮献酒。民庶以斗焚香迎引,家置盂勺浆水于门。”文中提及的“斗”,即是“香斗”,一种长柄手执香炉。从“民庶以斗焚香迎引”的叙述中可以看出,至少在辽中期,辽国百姓群体用香已相当普遍。
随着焚香之俗的普及,辽国对香药的需求激增,又以宫室、贵族之家和寺院道观的需求量为大。“香是佛教中极为重要的供养”㊶,数十年来,考古工作者在辽塔中多次发现作为供养的香药。1974年,山西省应县辽佛宫寺木塔内,发现了用于供养的檀香木、沉香木、松香、香泥饼等香药。㊷1988年,考古人员在辽宁省朝阳市北塔天宫门道处一个白瓷罐中,发现了用于供养的檀香、肉桂、儿茶、九节菖蒲等香药㊸,出土时药味浓郁,香气袭人,部分香药因脱水干缩变形严重,已不能辨认。1988~1992年,在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右旗辽庆州释迦佛舍利塔塔刹内,发现了供养用的“公丁香、母丁香、沉香、乳香、白檀香、槟榔及肉豆蔻7种”香药。㊹1995年,文物工作者在辽宁省沈阳市塔湾辽代无垢净光舍利塔内,发现了供养用的肉豆蔻、公丁香等香药。㊺
从已有的考古调查成果来看,辽代焚香用香料药材虽有发现,但不全面;可供分析的辽代香品的考古资料更为有限。所以,截至目前,我们对辽代焚香用香品这一问题的认识依然模糊,但从多年来对辽塔、辽墓的考古成果和文献记载来看,至少可以明晰以下几点:
1.辽代焚香用的香料药材有檀香、沉香、松香、肉桂、儿茶、九节菖蒲、公丁香、母丁香、乳香、槟榔、肉豆蔻等十数种。除用作供养外,这些香药还有很好的杀虫、防潮作用,辽庆州释迦佛舍利塔塔刹“五室中凡置放药材之处,遗物保存大多完好。”㊻
2.应县木塔、朝阳北塔、庆州释迦佛舍利塔、塔湾辽代无垢净光舍利塔等辽塔出土的不同材质的香药组合说明,除单品香外,辽代复方香的配方有数种之多。
3. 在明代线香出现以前,颗粒香、香丸、香粉是中国传统焚爇、熏炙用香品的主要品型;应县木塔建于辽清宁二年(宋至和三年,公元1056年),该塔内“香泥饼”的出土说明,至少在辽兴宗清宁年间,辽代香品中已开始出现饼香;北宋香品中经常使用的香篆(把松散的香粉用模子压印成字形或其他图案,相对于可用手拿的香饼,香篆极易破散)是否也在辽地流行,尚不明确。
4. 辽代焚香所用香料大部分靠输入。契丹辽国地处北疆,先后与五代、北宋南北雄峙,境内大部地区属温带大陆性气候,而焚香所用的香药“绝大部分为南方热带亚热带所产植物,有些甚至是南沙群岛、阿拉伯半岛及非洲特产。如檀香是印度、马来西亚及帝汶岛上的土产;沉香产于印度、缅甸、柬埔寨、马来半岛、菲律宾等国;安息香出产于泰国、伊朗”,因来自古安息国而得名,李珣云:(安息香)生南海波斯国,树中脂也;丁香,“原产南亚及马达加斯加”㊼,《诸蕃志》卷下载:“丁香,出大食……其大者谓之丁香母,丁香母即鸡舌香也”;乳香产于北埃塞俄比亚、索马里以及南阿拉伯半岛苏丹、土耳其等地,明代费信著《星槎胜揽》卷四载,非洲东海岸“(产)没药、乳香、龙涎香……”。
宋辽时期,域外香料大量传入中国,宋人陈敬《陈氏香谱》所列香料达80余种,超过三分之二的香料产自域外,为宋辽香事的繁荣提供了原料保证。据《辽史》、《契丹国志》等文献记载,辽国每年都要从北宋、西夏、西域诸国、回鹘、大食等国通过贸易和朝贡输入大批香料。贸易最为频繁、贸易量最大的是宋辽贸易,宋朝输出的货品有茶叶、药材、绢帛、麻布、漆器、苏木、铜、锡以及香料、南珠、犀角、象牙等奢侈品,还有特许出口的粇糯和九经书疏等。㊽
西夏与辽的贸易比北宋规模小得多,市场在辽国西京西北的东胜、天德、云内、银瓮口等处。《晋乘搜略》卷二十记载,辽与西夏互市“以缯、帛、罗、绮易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以香药、瓷、漆器、葁桂等物,易蜜腊、麝脐、毛褐、羱羚角、铟沙、柴胡、苁蓉、红花、翎毛,非官市者,听其与民交易。”㊾
辽和西域诸国以及立国中亚、西亚一带的波斯、大食等国贡使和贸易往来也很活跃。《契丹国志》记录西方诸国来贡的物品有“珠、玉、犀、乳香、琥珀、玻璃、玛瑙器、镔铁兵器、硇砂、斜合黑皮、褐黑丝、门得丝、帕里呵、褐里丝。”辽国每次回赐的金额“不下四十万贯。”㊿
5.辽国宫廷焚香使用专门配制的御香。据辽人王鼎《焚椒录》,辽道宗宣懿皇后失宠后,作《回心院》十首,企盼皇上回心转意。词中写道:“……爇熏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爇熏炉,待君娱……”寂寞清冷的后宫深院内,宣懿皇后亲自扫殿展席,在熏炉内焚爇用多种名贵香料配置的御香。不多时,香雾弥漫了整个寝宫,荡涤秽浊,香彻肌肤,以待君王的到来。《回心院》中“御香”一词可作“御”用香和“御”制香两种解释,如果是前者,说明辽代宫廷焚香所用香品无论是在香料的选用和制作上,和民间香品均有不同;如果是后者,似可说明辽代宫中或建有制作“御香”的专门机构。
据考证,中国古代宫廷制香应追溯到秦汉时期,至唐代,宫中才开始出现合口脂匠。宋时域外香料大量传入中国,宋宫中制香非常频繁,专门设有造香阁,北宋徽宗宣和年间(公元1119年~1125年)所造的香被称为“宣和香”。辽在政治、文化体系建设上喜习唐宋之制,又因国内焚香之俗普及,对香品的需求量极大,北宋、西夏、西域诸国和中亚、西亚等国家和地区贸易输贡的名贵香料多流入皇室,宫中设置制香机构亦在常理之中。
宋代焚香器具有香炉、香几(香案)、香盛(香盒)、香盘、香匙、香箸、香壶(用盛匕、箸)、香甖(窨香用之,深中而掩上)等。从目前掌握的辽塔、墓葬等考古发掘出土实物和壁画、雕刻等形象资料来看,能确认的辽代焚香器具有香炉、香几(香案)、香盘、香盒等,出土实物仅见香盒、香炉两种,宋代香具中常用的香匙、香箸、香壶、香甖等暂没有考古实物或形象资料出土。
1.香盒
香盒,“古籍通常写作香合。香合的历史不算短,脱离开了薰香史中单薰草香的时代,凡树脂香料及合和众香制成的香饼香丸,均须置放在香合里。”辽代盛放香品的香盒出土实物较少,多见于辽塔中。1953年吉林农安辽塔维修时,在塔身发现一件白褐两色搅釉瓷香盒。据《农安县文物志》记载:塔身十层中部砖室中出土有“铜铸释迦和观音佛像、单线阴刻佛像银牌饰,以及木制圆形骨灰盒、盛骨灰和舍利的布包(即骨灰包、舍利包)、瓷香盒、瓷香炉、银圆盒等”,其中瓷香盒使用搅釉技术, 釉色白、褐相间,莹润明亮,“密密层层如花辨状呈放射式展开”,是辽瓷中难得的精品。
1993年7至10月,沈阳市文物工作队对辽滨塔进行抢救性清理,在塔的天宫、中宫、下宫中共发现“金、银、铜、铁、瓷、木、丝织品、珍珠制品、铜币、砖雕、石碑及舍利子等108件(组)。”其中有一件影青瓷盒(TZ:2),发现于中宫(图三)。瓷盒高4.3、口径7.8、底径4.9厘米,“盖微凸,上印珍珠牡丹花。子母口,上下盒边呈18瓣花型。釉厚,呈天青色,赤底,微凹,底印阳文‘段家盒子记’5字。”这件影青花形瓷盒同天津沉香艺术博物馆藏南宋青白釉菊瓣印花香盒、山东省博物馆藏宋青白釉印花菊瓣香盒造型基本一致。从考古发现,不论是辽塔还是墓葬,香炉多伴有香盒出土,较易辨认。根据《沈阳新民辽滨塔塔宫清理简报》,在该塔下宫出土一件狮钮莲花座三足铜质熏香炉(TX:4)(原名铜狮盖莲花炉),在该塔中宫和影青花形瓷盒一起出土的还有一件葫芦钮三足铜熏炉(TZ:5),结合出土信息,辽滨塔出土的这件影青花形瓷盒可以认定为盛放香品的香盒。
辽代香盒的形象资料还见于部分辽墓壁画,如前文提到的宣化辽墓后室东壁壁画《备经备茶图》,在朱色长方桌上摆放的《金刚般若经》和《常清静经》两书中间的圆筒形器物,就是墓主人诵经焚香时盛放香品的香盒。
因出土实物和见于辽墓壁画的形象资料较少,目前尚不能对辽代香盒的产地、材质和形制作详细分析。可知的是:考古出土的辽代香盒以青白釉瓷为多;形制包括扁圆形、圆筒形、花形(以菊瓣形最为常见)、瓜形、果形等类,由器身和器盖两部分构成,盖多微鼓;部分器型和宋辽时期的奁盒、粉盒颇为接近,如敖汉旗南塔乡白塔子辽墓出土的影青南瓜形瓷粉盒(图四),是否为一器多用,或出土时命名有误,有待资料丰富后进一步研究。
图三 辽滨塔中宫出土的影青瓷盒
2.香炉
通过梳理辽代香炉的出土实物和形象资料,其质地有银(如河北易县净觉寺舍利塔地宫出土的长柄银香炉)、铜(如巴林右旗辽代银器窖藏出土的三足仰莲铜熏炉)、玉石(如辽宁朝阳北塔出土的长柄石香炉)、陶瓷(如赤峰市博物馆藏辽代黑釉瓷炉)等类。按炉体形制又可分为博山炉(如河北易县净觉寺舍利塔地宫出土的影青三足瓷熏炉),仿铜鼎、铜簋、铜鬲等古器式炉(如辽滨塔中宫出土的葫芦钮三足铜熏炉TZ:5),形如高足杯的豆式炉(如毛不拉沟辽墓出土的北宋湖田窑青白釉香炉),球形炉(如赤峰市敖汉旗四德堂乡四德堂村辽墓出土的三彩联珠纹香薰)等数种。
学者冉万里在《辽代香炉的初步研究》一文中,把辽代香炉分为五种。1.“长柄香炉”,出土器物见有赤峰市博物馆藏百合花形手执铜香薰等;2.“三足香炉”,出土器物见有辽滨塔下宫出土的狮钮莲花座三足铜质熏香炉(TX:4)(原名铜狮盖莲花炉)等;3.“高圈足香炉”,出土器物见有吉林农安辽塔出土的白瓷高圈足香炉等;4.“矮圈足香炉”,出土器物见有敖汉旗白塔子辽墓出土的影青瓷熏炉等;5.“五足香炉”,出土器物见有辽宁建平三家乡辽秦德昌墓出土的石雕莲花五足香炉等。冉先生的分类法侧重以炉柄和足的形制进行划分,通过查阅有关资料笔者发现,河北宣化辽墓四号墓(韩师训墓)后室东北壁壁画《备经图》中,有四足香炉的形象,如果以冉先生的分类法,应把四足香炉归入,共计6类。
若以持放方式来分,辽代香炉还有案置香炉、持香炉、卧炉、悬吊香炉等区别。
下文试以制作材质的不同,对辽代香炉进行归类梳理。
1)石香炉
辽代石质香炉出土实物见有辽宁朝阳北塔出土的长柄石香炉、辽宁建平三家乡辽秦德昌墓出土的石雕莲花五足香炉(原名熏炉)等。
2) 金属香炉
辽代金属制香炉多见有银、铜、铁等材质,按形制又可分为无柄香炉和长柄手执香炉。
A.无柄香炉
辽代金属制无柄香炉出土实物见有巴林右旗辽代银器窖藏出土的三足仰莲铜熏炉,河北易县净觉寺舍利塔地宫出土的影青三足瓷熏炉,辽滨塔下宫出土的狮钮莲花座三足铜质熏香炉(TX:4)(原名铜狮盖莲花炉),辽滨塔中宫出土的葫芦钮三足铜熏炉(TZ:5)等(图五)。
B.长柄手执香炉
长柄手执香炉最早为佛教“行香”法会仪式中使用的法器,行香者手持点燃的香炉,围着佛像绕行三周、七周乃至更多,香炉上带有长长的握柄,既可以放置使用,也可以手持行走使用,故又称为行炉。长柄手执香炉用于巡道“行香”始于南北朝,“行香即释道之谓行道烧香也。”(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七“行香”条)在佛事斋会中,由法师和主斋者持行炉绕行坛场,或引导仪仗巡行街市。 唐代“行香”盛行,朝廷举办的“行香”法会,多用于国忌日。唐贞元五年(公元789年),唐德宗敕令国忌行香在所有州府进行,国忌行香遂成为全国性的礼拜活动。五代时期,“行香”还用于祝寿、超度亡灵等场合,长柄手执香炉的使用更加广泛。
辽代金属制长柄手执香炉出土实物见有赤峰市宁城县头道营子乡埋王沟辽墓出土的莲花形手执银香炉,赤峰市博物馆藏百合花形手执铜香薰,河北易县净觉寺舍利塔地宫出土的长柄银香炉(原名灯)等。结合出土实物和文献记载,其形制可细分为香斗、鹊尾炉等几类,考古所见主要为鹊尾炉,埋王沟辽墓出土的莲花形手执银香炉和赤峰市博物馆藏百合花形手执铜香薰,均属这类鹊尾香炉。辽代鹊尾炉的形象资料还见于辽代佛教题材的壁画中。河北宣化辽代张氏家族墓地二号墓(张秀恭墓)墓室东南壁,绘制有一幅《备经图》,朱案上放置一黄色经函盒,一插花净瓶,黄色经函盒前横置一件专为供养焚香用的莲花形长柄鹊尾炉。香炉白色,似为银质,炉身呈盛开的莲花形,长柄弯曲,尾端分叉,造型美观(图六)。
图七 埋王沟辽墓出土的莲花形手执银香炉(莲花形鹊尾银香炉)
图八 赤峰市博物馆藏百合花形手执铜香薰(百合花形鹊尾铜香炉)
莲花形手执银香炉(莲花形鹊尾银香炉):1993年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头道营子乡埋王沟辽墓出土,现藏于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图七)。香炉通长36.5、宽11.5厘米。银制。外形似一枝并蒂莲,莲茎握为手柄,尾端微回弧。主枝顶端一朵盛开的莲花作为炉身,中空如杯状。与之相背的一片莲叶倒覆为炉座,起到支撑炉身的作用。莲枝中部又分枝出一朵较小的莲花作为香盒,专为盛香料用,名曰“宝子”。香炉和香盒均为子母口,原置活动小盖,现脱落。花、叶使用模铸錾刻工艺,与枝干铆合连接,荷叶边缘留有6个铆钉孔。莲枝使用锻打工艺。整件器物造型流畅优美,设计匠心独运,制作精巧细致,巧夺天工。
百合花形手执铜香薰(百合花形鹊尾铜香炉):赤峰境内出土,现藏于赤峰市博物馆(图八)。通长30.1、高14.8厘米。铜制。外形似一束百合花,花茎握为手柄,顶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为炉身,与之相背的另一朵百合花倒覆作为前端支撑。花茎呈扁平状,尾端下折作为后段支撑。花茎中段又有一百合花蕾作为香盒,子母口,盖与盒身以环相连。
鹊尾炉因长柄尾端下折似鹊尾而得名,其“造型源于西亚,后由印度传入中亚。国内的鹊尾炉最早见于甘肃永靖县炳灵寺69窟西秦壁画中。”鹊尾炉在南北朝时颇为流行,佛教信众礼佛时多持此炉。南朝·齐王琰《冥祥记》载,“(费崇先)每听经,常以鹊尾香炉置膝前。”鹊尾炉在唐宋辽金时仍沿用此名。唐代的鹊尾炉有两种形制,一种炉身作莲花形,一种炉身作宽沿高足杯形。由于唐代陶瓷业的飞速发展,后一种形制还衍生出香炉的新品种——陶瓷“行炉”。陶瓷行炉虽由金属行炉演变而来,但炉身不再有执柄,足部加高,以便手握行走。宋辽时期的陶瓷行炉基本继承了唐代造型,炉身折沿宽平,台阶式喇叭座,无盖,毛不拉沟辽墓出土的北宋湖田窑青白釉瓷香炉即属于这种无柄瓷行炉。很长一段时期,学界对此类香炉辨识不清,多归类为灯具,用于照明。冉万里在《辽代香炉的初步研究》一文中,把此类器具认定为(开敞式)香炉,笔者同意这种观点。
辽代初期,行炉主要用于佛教和皇室仪式中;中期以后,行炉在祭祀、节庆典仪等活动中的使用开始增多。从前文提到的澶渊之盟后宋使入辽时契丹民众在家门口置“盂勺浆水”夹道欢迎并“以斗焚香迎引”宋朝使节的热烈场面可以看出,行炉在辽代社会各阶层的使用已较为普遍。
3)陶瓷香炉
陶瓷香炉的大量使用是辽代焚香习俗普及化和居家焚香兴盛的重要标志。据考证,中国陶制香炉的最早使用在夏、商时期。汉墓考古发现中陶制焚香用炉具(多为熏炉)多用于随葬。瓷质香炉的规模性使用始于唐或更早。宋辽时期,陶瓷香炉的使用呈普及化态势。相较于金属炉具,陶瓷香炉造价低廉,更适合平民阶层使用,也因此推动了宋辽金元时期香炉使用的平民化进程。陶瓷香炉一般需在炉底放置石英等隔热砂,以免炉身过热而炸裂。元明时期,寒天暑月所用香炉的质地也有区别,文震亨《长物志》上说,“夏月宜用瓷炉,冬月用铜炉”。
考古发现的辽代陶瓷香炉有陶、釉陶、白瓷、黑瓷、青白釉瓷等数种。从窑口和器型学观察,既有本地窑口烧造的釉陶香炉、白釉瓷香炉、黑釉瓷香炉,也有中原和南方窑口烧制的定瓷香炉、青白釉瓷香炉等;不排除耀州窑和磁州窑产品流入辽境或对本地香炉器型有所影响的可能性。
辽代陶瓷香炉出土实物中,釉陶质香炉主要为三彩器,由辽境本地的缸瓦窑等窑口烧制,出土实物见有敖汉旗辽墓出土的的三彩联珠纹香薰等(图九);黑釉瓷香炉基本为缸瓦窑等辽境本地窑口烧制,出土实物见有赤峰市博物馆藏辽代黑釉瓷炉等(图一○);白瓷香炉分为定瓷、辽白瓷产品,出土实物见有吉林农安辽塔出土的白瓷高圈足香炉等。与农安辽塔出土的白瓷高圈足香炉“相同类型的香炉,在山西铜川耀州窑、河北观台磁州窑遗址均有较多发现,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辽之间的文化交流。”辽代考古发掘的瓷质香炉实物中,北宋青白釉香炉所占比重最大,其使用当和北宋烧瓷技术提高及南方焚香习俗对辽国的影响有关。
图九 敖汉旗四德堂乡四德堂村辽墓出土的三彩联珠纹香薰
图一○ 赤峰市博物馆藏辽代黑釉瓷炉
北宋烧瓷技术高超,生产的“熏香器具在继承前朝的基础上更加丰富多彩,屡有创新。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瓷熏炉,南北方窑系以及为朝廷烧造贡瓷的汝窑、哥窑、官窑等均大量烧造。”尤其是南方的景德镇窑,因其烧造规模大,影响力强,生产的青白釉香炉除满足国内需求外,还大量外销。在焚香习俗平民化的过程中,宋人多选用做工精致优雅的青白釉香炉。受之影响,青白釉香炉在辽国尤其在贵族阶层亦倍受推崇。本文第一部分重点介绍的毛不拉沟辽墓出土的景德镇湖田窑青白釉瓷香炉,造型秀美,做工精致,色调清丽,代表了北宋青白釉香炉的最高制作水平,能使用这类精品香炉,墓主人生前当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辽人对宋人美学风尚的高度认可和对青白釉香炉的喜爱亦可见一斑。
考古成果也支持这一观点,“就目前发现的为数不多的(辽代)瓷炉而言,主要以影青瓷为主。”出现这一现象有其历史原因。公元1004年,宋辽结束数十年的征战,签订“澶渊之盟”, 宋朝“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辽国主“愿兄事南朝”宋、辽结为兄弟之国,共同承认对方政权的合法地位,并划定国界,世世遵守,永不渝盟。“澶渊之盟”之后,宋辽两国间的文化和贸易交往日益频繁。两国均于边境设置榷场,开放交易,宋朝的瓷器、香料、茶叶、稻米和丝织品等商品通过宋辽贸易不断流入辽境,北宋景德镇湖田窑等窑口生产的青白釉香炉可能就是在这一时期大量输往契丹腹地。在宋辽两国的友好交往中,岁时节庆均互赠礼品,宋朝向辽国输赠的瓷器中,不排除有景德镇窑、定窑等窑口生产的高档瓷香炉的可能性。作为特殊需求产品,也不排除辽国贵族向景德镇等窑口定制高档青白釉香炉的可能性。
历史上,赤峰市曾是辽两京(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所在地,属辽代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北宋青白釉瓷器输入和使用的主要地区。根据有关统计资料,除毛不拉沟辽墓出土的这件湖田窑青白釉香炉外,赤峰地区出土的宋代青白釉香炉还有:阿鲁科尔沁旗温多尔敖瑞山辽墓出土的影青瓷熏炉,敖汉旗白塔子辽墓出土的影青瓷熏炉,敖汉旗南塔乡南荒1号辽墓出土的影青瓷香薰等,高度基本在10厘米左右,均属于日用小型香炉。
本文以辽墓出土的北宋青白釉香炉为切入点,以辽代墓葬、塔基地宫、天宫等出土香炉、香盒等香具实物和壁画、雕刻、绘画上的图像资料为研究素材,结合历史文献记载,站在中国数千年以来形成的香文化的大背景中,以北宋焚香习俗为参照,对辽代焚香习俗的整体面貌做了一次尝试性地梳理和研究。辽代焚香习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华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内容包括香的制作和使用、社会和文化属性、地域和民族特色等诸多方面。受北宋焚香习俗和国内宗教信仰尤其是佛教文化等的诸多影响,辽代焚香习俗在长期制香、用香过程中,形成自己的独特内涵:1.辽代焚香习俗应用范围广,除佛教大量用香外,还包括道教用香、丧葬用香、节庆典仪用香、家居用香等诸多领域。2. 辽代焚香所用香料大部分靠输入,香品多使用配方香,宫廷焚香使用专门配制的御香。3.辽代香具出土实物仅见各种材质的香炉制品及少量香盒。4.从陶瓷香炉的使用和史料观察,至圣宗朝或更早,辽代焚香习俗开始呈现普及化态势,社会各阶层参与度高,除贵族焚香外,中下层平民焚香成为生活常态。
注 释
① 黄海涛:《闻香识熏炉》,《北京日报》2013年3月29日,20版《生活周刊·品藏》。
② 林红:《丝绸之路上的香料》,《中国西北边疆》2005年第1期。
③ 同①
④ 李曼丽:《香回炉上烟——古代的熏香与熏炉》,《收藏》2015年第4期,第83页。
⑤ 周公旦:《周礼·秋官司寇第五·剪氏》,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周礼注疏》(清嘉庆刊本),中华书局,2009年,第1921页。
⑥ 同②
⑦ 同④ ,第 84 页。
⑧ 同①
⑨ a.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文物编辑委员会:《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出版社,1972年,第11页。
b.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上集,文物出版社,1973年,第125页。
⑩ 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二十九·列传第六十九《货殖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第3268页。
⑪ 姚苑真:《满城汉墓发掘报告》,《考古》1981年第6期。
⑫ 陈敬著、严小青编著:《新纂香谱》,中华书局,2015年,第137页。
⑬ 同⑫,第 138 页。
⑭ 同⑫,第 140 页。
⑮ 同④,第 89 页。
⑯ 同⑫,第 222 页。
⑰ 同⑫,第 137 页。
⑱ 同⑫,第 136 页。
⑲ 同⑫,第 236 页。
⑳ 宋濂:《元史·卷八十·志第三十·舆服三·进发册宝》,中华书局,1976年,第2008页。
㉑ 王志华:《辽塔瘗葬香药探源》,《辽金历史与考古》 第一辑,辽宁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312页。
㉒ 同 ⑫,第 150 页。
㉓ 同⑫,第172页,179页,187页,188页。
㉔ 向南:《辽代石刻文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240页。
㉕ 河北省文物管理处、河北省博物馆:《河北宣化辽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1975年第8期,第33页。
㉖ 叶隆礼:《契丹国志·卷七·圣宗天辅皇帝》,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72页。
㉗ 同㉖,《契丹国志·卷十四·诸王传》,第153页。
㉘ 同⑫,第 233 页。
㉙ 脱脱等:《辽史·卷四十九·志第十八·礼志一·吉礼》,中华书局,1974年,第836页。
㉚ 同㉙,第 837 页。
㉛ 同㉙,第 837 页。
㉜ 《辽史·卷五十·志第十九·礼志二》,中华书局,1974年,第839-840页。
㉝ 《辽史·卷五十·志第十九·礼志二》,中华书局,1974年,第841-842页。
㉞ 张永娜:《辽代佛教与社会生活》,《兰台世界》2012年第6期,第17-18页。
㉟ 朱瑞熙、刘复生等著:《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162页。
㊱ 陈述辑校:《全辽文·卷十一·张世卿墓志铭并序》,中华书局,1982年,第326页。
㊲ 《辽史·卷五十三·志第二十二·礼志六·嘉仪下》,中华书局,1974年,第876页。
㊳ 《辽史·卷五十一·志第二十·礼志三》,中华书局,1974年,第845-846页。
㊴ 曹建文、周浩:《宋景德镇窑青白瓷香炉赏析》,《收藏》2015年第7期,第91页。
㊵ 同㉖,《契丹国志》卷十八,第37页。
㊶ 同㉑,第 312 页。
㊷ 张畅耕、毕素娟、郑恩淮 :《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内发现辽代珍贵文物》,《文物》1982年第6期。
㊸ 郎成刚:《朝阳北塔出土辽代中草药》,《中国文物报》1994年11月20日第1版。
㊹ 德新、张汉君、韩仁信:《内蒙古巴林右旗庆州白塔发现辽代佛教文物》,《文物》1994年第12期,第25页。
㊺ 同 ㉑,第 311 页。
㊻ 同 ㊹
㊼ 同 ㉑
㊽ 蔡美彪等编著:《中国通史》第六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20-121页。
㊾ 康基田编著:《晋乘搜略》卷二十,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517页。
㊿ 叶隆礼:《契凡国志·卷二十一·诸小国贡进物件》,《国学文库》第三编,1940年北平文殿阁书庄重印,第2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