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博瑞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甘青地区先秦时期丧葬习俗多样,火葬是其中的一种。中国古代对火葬就有记载,如《墨子·节葬下》①、《列子·杨朱》②、《荀子·大略》③、《吕氏春秋·义赏》④等。
甘青地区的寺洼山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火葬墓实例,是将人骨火化后放入骨灰罐埋葬。⑤
目前,研究的热点主要集中在论述西北的火葬是羌族的习俗,⑥火葬墓纳入二次扰乱葬,⑦认为火葬是巫师、长老等阶层的专属葬俗⑧等几方面。
甘青地区火葬墓资料发现较多,延续时间较长。对甘青地区火葬墓的对比研究,有助于理解先秦时期甘青地区族群的宗教思想,以及对人死亡的认知和血缘族群间的互动行为。
甘青地区目前考古学文化谱系大致清楚,因此,下面在介绍火葬墓的材料时,将按照考古学文化谱系分别介绍。
马家窑文化火葬墓主要集中在半山类型,兰州花寨子遗址⑨,循化苏呼撒遗址⑩,拉卡砂料场遗址⑪,同德宗日遗址⑫等。具体情况如下:
1977年花寨子遗址发掘49座墓葬,发现火葬墓1座。
1982-1983年循化苏呼撒遗址发掘116座墓葬,半山类型65座,发现火葬墓4座。
1991年尖扎县拉卡砂料场遗址发掘25座墓葬,发现火葬墓6座。
1994年青海同德宗日遗址开始发掘,迄今共发掘341座墓葬。发现火葬墓不足10座,多数为半山类型。⑬
齐家文化火葬墓目前仅在临潭磨沟墓地发现⑭。具体情况如下:
2009年临潭磨沟遗址发掘287座墓葬,齐家文化266座,发现火葬墓1座。
寺洼文化火葬墓在临洮寺洼山⑮,临潭磨沟寺洼文化墓地⑯皆有发现。具体情况如下:
1945年临洮寺洼山遗址发掘6座墓葬,发现火葬墓1座。
2008-2011年临潭磨沟遗址发掘1688座墓葬,寺洼文化墓葬20余座,发现火葬墓10余座。
卡约文化火葬墓在半主洼遗址⑰,大华中庄遗址⑱,苏志苹果园遗址⑲皆有发现。具体情况如下:
1981年苏志苹果园遗址发掘墓葬26座,发现火葬墓2座。
1983年青海湟源县大华中庄遗址发掘117座墓葬,发现火葬墓2座。
1988年化隆县半主洼遗址发掘89座墓葬,卡约文化85座,发现火葬墓2座。
沙井文化火葬墓在蛤蟆墩遗址⑳,西岗遗址㉑皆有发现。具体情况如下:
1979年永昌蛤蟆墩遗址发掘20座墓葬,发现火葬墓3座。
1981年永昌西岗遗址发掘452座墓葬,发现火葬墓2座。
上述发现的火葬墓类型多样。具体情况分析如下:
花寨子墓地M3为报告中仅提的墓底有木炭的墓葬,位于墓地西北部边缘。墓葬存在木炭,人骨及其它棺木却未提及有火烧痕迹。因此该墓应该是先在墓内放置物品焚烧,然后待火快熄灭时放入木棺及人骨,应存在特定的焚烧物。
循化苏呼撒墓地仅在半山类型中发现4座有火处理的墓葬。M100、M101、M110位于墓地东北部边缘,M77位于墓地西北部边缘。四座墓葬面积较大,M101为墓地面积最大墓葬。M100棺板及人骨皆被焚烧,四壁存在较厚的火烧痕迹,最厚处可达4厘米。尸骨仅存碎骨。M77、M101、M110三座墓葬的火葬形式与M100有明显的不同,即仅棺板上部存在被火烧过的痕迹,人骨未被焚烧,可见棺板上存在特定的焚烧物品。
拉卡砂料场墓地7座被火焚烧的墓葬,6座为土坑墓,1座为洞室墓。6座土坑墓墓中有2座木棺墓,木棺被火烧成木炭,无人架。4座土坑墓被火焚烧,有无骨架未知。洞室墓为M25,火葬的方式为在洞内下挖长方形竖穴土坑,在里面填满被烧过的木炭,未发现人骨架。该墓形制与丧葬方式与其它墓皆不同,且未发现人骨。
同德宗日墓地火葬墓不足10座,大多为半山期类型。㉒据研究,宗日火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入葬时就进行焚烧,墓室四壁皆有火烧痕迹,棺骨虽被焚烧,但大体未经扰动。㉓如M168,仅小半部被二次扰乱时挖坑破坏。二是墓葬埋入一段时间后挖开,将尸骨打乱并焚烧,如M229、M230、M231等。㉔此外,据报告介绍,在宗日墓地周边存在诸多祭祀坑,祭祀形式有墓上祭祀和祭祀坑两种形式。第一种墓葬上的地面有烧火痕迹和焚烧遗留物,如石块、陶片、兽骨等;第二种主要散布在墓地边缘,圆形坑的壁和底有烧烤痕迹,填以炭灰、陶片、兽骨和石块等。㉕此外在民和阳山马家窑文化墓地,也散布一些圆形火烧坑,坑内存有兽骨、陶片和大小不一的石块。㉖在稍晚的永靖大何庄齐家文化墓地,也发现了一些与此类似的石圆圈,且周边存在墓葬。石圆圈周边还有卜骨和动物骨骼等。㉗
临潭磨沟齐家文化墓地仅发现1座火葬墓,火葬墓内仅有一个小孩被焚烧,其余尸骨为一成年女性和两位未成年人。该墓应是母子合葬的家庭墓。墓内无火烧痕迹,可以推定该小孩是焚烧后再捡骨放入墓葬的。该小孩与整个墓地的未成年儿童丧葬方式存在差别,可以认为该小孩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较大。
寺洼山和临潭磨沟的寺洼文化墓葬,都为骨灰罐式,其中寺洼山零号墓位于墓地东南部边缘。火葬具体方式为尸骨进行焚烧后捡骨入火葬罐,之后放入用石板垒砌的墓室,在火葬罐上压上石板。用石板垒砌墓室在寺洼文化少见,且集中在火葬墓。
半主洼卡约文化墓地仅有2座火葬墓,且形式有很大差别。M2为棺面上有烧灰痕迹,尸骨未经焚烧。此种形式应该是在棺面上焚烧过程中填埋墓穴,导致未燃烧充分,仅部分被焚。M10的尸骨被泥土完整包裹,然后进行了焚烧。墓内棺木良好,四壁未见火烧痕迹,表明该墓是将尸骨入葬前就进行焚烧,焚烧完成后放入墓内。
大华中庄卡约文化墓地2座火葬墓形式雷同,皆为二次葬。火葬墓棺骨未经焚烧,墓口存在烧灰与砾石块等遗物。此外,M39为女性,M6为成年男性。根据对这两座墓葬的描述,可知墓室未经任何火烧,墓口的烧灰与砾石块是二次扰乱后在墓口焚烧物品。此外,该墓地存在两处祭祀坑,一处位于M39旁,坑内堆有砾石块,中间夹有兽骨。另一处紧靠M77,坑内遍布烧过的木炭、烧土块和被烧过的兽骨。㉘
苏志苹果园墓地资料未发表,仅从其他资料上得知火葬墓仅有两座,火葬方式为棺骨同焚,但焚烧不彻底。㉙该方式与苏呼撒墓地M100等火葬墓形式相近,可并入一类。
沙井文化蛤蟆墩墓地共发掘了20座墓葬,墓葬形式分为竖穴式和偏洞室两种。该墓地发现的三座火葬墓皆为偏洞室墓,三座墓的火葬方式与之前火葬不同,即将尸体白骨化后对其特定部位进行熏烤,然后填土安葬。三座墓葬人骨的熏烤程度也有很大差别,M15下颌骨、两臂和两腿骨,均用火熏烤成黑黝色,并且在尸骨旁边放置一长条木棍;M19全身被熏烤成黑色,且附随葬木棍;M6仅焚烧下颌骨。此外,三座墓墓主都是面部向上,是整个墓群的特例。大多数偏洞室墓人骨面部偏西,有一座墓面部偏东。整体方向基本指向了三座火葬墓。从另一个角度看,三座火葬墓更像是墓群的中心。在随葬品上,三座火葬墓的随葬品种类和数量,都较其它墓葬为多。
西岗墓地两座火葬墓皆为孩童,且火葬方式相同,皆为将人骨熏烤成黑色,熏烤的部位为肢骨或头骨。此外,两座火葬墓位于墓地西南部边缘,火葬墓周边也均为未成年儿童。墓内随葬品匮乏,墓室构建与其它墓葬基本一致。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诸多墓地的火葬墓之间彼此会有一些共性,如苏呼撒墓地M110、M77、M101与半主洼M2等皆为焚烧棺板;苏呼撒M100与拉卡砂料场竖穴土坑火葬墓、同德宗日墓地和苏志苹果园的火葬墓皆为棺骨同焚;花寨子M3与拉卡砂料场洞室与木棺墓、大华中庄墓地的火葬墓都是棺骨未经焚烧,以其它焚烧物代替;临洮寺洼山与临潭磨沟寺洼文化墓地为焚烧后捡骨入葬。蛤蟆墩墓地和西岗墓地为人骨熏烤,与此前火葬形式存在差异。根据不同的用火方式,甘青地区可分为焚烧和熏烤两种火葬形式。在两种火葬方式下,还存在着诸多不同差别的火葬方式(表一)。
两种火葬形式有不同的分布范围,但相同的火葬形式却集中分布在某一固定区域。因此可以将火葬分为以下2大区域(图一)。
图一 甘青地区火葬墓分区
A区,人骨焚烧,方式包括仅焚烧棺板、仅焚烧尸骨、棺骨同焚、以石块等代替人骨焚烧以及焚烧后捡骨入葬五种。具体范围包括临洮以西,青海湖以东,同德县以北,青海大通以南的广大地区。具体包括花寨子M3,循化苏呼撒M77、M100、M101,同德宗日墓地,尖扎拉卡砂料场墓地,临潭磨沟齐家文化墓地M886,化隆半主洼M10、M2,湟源大华中庄M6、M39,苏志苹果园墓地,寺洼山零号墓和临潭磨沟寺洼文化火葬墓。
B区,人骨熏烤,包括金昌、民勤一带。具体包括蛤蟆墩M15、M16、M19。西岗M3、M19。
此外,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一些值得注意的现象。
第一,火葬墓位置较为特殊。花寨子火葬墓位于墓地西北边缘;苏呼撒火葬墓3座位于墓地东北部边缘,1座位于墓地西北边缘;寺洼山火葬罐位于墓地东南部边缘;半主洼火葬墓位于墓地东部边缘;西岗火葬墓位于墓地西南部边缘;蛤蟆墩火葬墓2座位于墓地西北部边缘,1座位于东南部边缘。可见,火葬墓主要位于墓地的西部边缘和东部边缘,以偏北居多,偏南次之。㉚
第二,火葬墓数量极少。通过前文的发现概况,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墓地火葬墓仅有1-4座。
第三,火葬墓多数为二次葬,仅见少量一次葬。一次葬火葬墓主要集中在苏呼撒墓地、同德宗日墓地和拉卡砂料场墓地等。
通过以上的讨论我们可以发现,甘青地区的火葬存在A区与B区两个大的分区。但整体上存在墓地位置特殊、数量少、二次葬等几点值得注意的现象。以下将根据这几点现象对习俗进行分析。
针对火葬墓位于墓地边缘和数量少这一现象,我们注意到另一类特殊的遗迹。在民和阳山遗址㉛、同德宗日遗址㉜、大华中庄遗址㉝、永靖大何庄遗址㉞、永靖秦魏家遗址㉟发现火烧坑与石圆圈。此类遗迹在一个墓地通常仅存1个,个别存多个。遗迹整体上皆位于西北部或其它边缘位置。可见火葬墓与此类遗迹有相同之处。通过对火葬墓与火烧坑等遗迹关系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二者存在一定的关系(图二)。
图二 甘青地区火葬墓与火烧坑或石圆圈分布图
通过图上的分布,我们可以发现两类遗迹基本分布在A区的范围内。火葬墓与此类遗迹在半山类型与卡约文化时期相互共存,其它时期彼此独立。即有火葬墓存在的地点,没有火烧坑的发现,二者是一个彼此补充的关系。火烧坑内一般出土有石块、碎陶片、木炭等遗物,多经过火烧,石圆圈石头有被涂抹为朱红色。火葬墓中也多出土有木炭、碎陶片和石块等遗物。火、木炭、石块与碎陶片等共同的特点,表明二者可能有相同的内涵。纵观民族学资料,羌族神话《燃比娃盗火》中讲述了人间本身没有火,燃比娃将火盗入人间,两块白石相互碰撞,便产生了火花。㊱李建胜等先生认为羌族“白石在,火就在”的观念和白石生火的事实,使羌族的白石崇拜打上了火崇拜的烙印。白石生火,白石中居住着火神,这也就是火神的象征。㊲柯尔克孜族人崇拜火,认为火是太阳在地上的象征。㊳此外,甘青地区史前时期的彩陶中,我们发现有太阳纹和火纹的存在(图三)。李水城先生认为彩陶图案的背后或许隐含着某些我们今天还不十分了解的、更深层次的原始宗教情结。㊴赵李娜认为原始居民对于太阳形象的大量模拟表达了对此天体的崇拜之情。㊵陆思贤认为陶器上的火纹表明原始居民有火焰崇拜的思想。㊶这些表明,火葬墓与火烧坑内用火与石块等特征应具有太阳崇拜的原始内涵。火葬墓与火烧坑常位于墓地东部与西部边缘,该位置与太阳东升西落的情况恰恰相符。可见,火葬墓应具有一定的太阳崇拜因素。
图三 甘青地区史前太阳纹与火纹
二次葬目前有多种说法。水涛先生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因为灾荒,导致的盗墓取宝或食人风俗的客观存在。㊷但随葬品未被取走,且二次葬不是所有墓葬都有,因此可能与此习俗无关。宋兆麟先生认为可能是与打冤家时互毁对方墓葬有关。㊸但是经过焚烧的墓葬很少,因此与打冤家关联也并不大。李智信先生认为,卡约文化的二次扰乱葬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从世俗的状态中解脱出来。㊹但火葬墓数量较少,相比数量较大的二次葬墓,内涵理应更加特殊。陈洪海先生认为二次扰乱葬是甘青地区在新石器至青铜时代存在的一种普遍葬俗,火葬是二次扰乱葬的一部分。㊺但是纵观火葬墓资料,可以发现存在一次葬的火葬,因此不能简单地将火葬纳入二次扰乱葬的一部分。我们通过对火葬墓的梳理,发现墓地存在一次葬火葬和二次葬火葬共存的现象,且形式存在较大的差别。为何会存在差别?据研究,远古时代人们相信灵魂和鬼魂存在差别,因而会对其产生一系列的仪式。㊻纵览民族学资料,广西壮族遇到因疾而死的人,会将其尸骨挖出进行二次葬。㊼海南岛黎族遇到因疾而死的人,也会将尸骨挖出进行二次葬。㊽这些民族进行二次葬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死者危害活人。㊾虽然这些资料为现代民族学资料,但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火葬进行一次葬与二次葬的原因,可能与墓主有关。我们推测应是针对不同的墓主身份和死亡原因,进行不同的丧葬行为。
关于火葬墓的墓主问题,部分火葬墓提供了年龄与性别信息。临潭磨沟火葬墓为儿童,西岗柴湾岗为儿童;蛤蟆墩为整个墓地年龄较大者,其中M19为墓地年龄最大者。可见,火葬墓人群主要分为儿童与成人两类。在此我们分别讨论。
第一,火葬墓对象为儿童。临潭磨沟墓地的儿童火葬,据报告描述的现象,墓内无火烧痕迹可以推知是将小孩在墓外火葬后,将焚骨放置于墓葬。西岗墓地两座儿童火葬墓,为单人葬,处于墓地的边缘,周围也均为儿童墓。关于甘青地区未成年人丧葬,陈洪海认为史前时期未成年人死亡率很高,此外年龄稍大的未成年人与成人一起被埋入公墓,而婴幼儿则单独埋葬。㊿临潭磨沟墓地火葬对象为未成年人,且墓中还有婴幼儿。可以推知不是因为想让婴幼儿与母亲葬在一起而进行的迫不得已的焚烧。西岗墓地儿童火葬墓周边均为儿童,但为何该两座墓进行了焚烧?原始族群具有魂归故里,依族而处的信仰。人们生前聚居在一起,死后也会一起长眠于地下。那么,对其进行焚烧,我们认为应是一种防止其作恶的诅咒行为,使其无法影响氏族或家庭成员,保护氏族成员的平安。现代一些少数民族中依然还保留有其风俗,四川羌族寨子有专为未成年人而设的火葬,经受火葬后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处理,以防止化作精灵害人。第二,火葬对象为成人。蛤蟆墩墓地火葬,前文针对蛤蟆墩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三座火葬墓墓主葬式特殊,随葬品较多。此外,其它墓葬面向多指向三座火葬墓。可见,三座墓的墓主在墓群中地位应较高。此外,我们统计了三座火葬墓的性别年龄(表二)。纵观整个墓地,M19为整个墓地年龄最大者,M6虽为墓地年龄较小者,但随葬品在整个墓地里相对较多,可见地位应较高。李锦山先生认为经受火葬的人群可能为年高望众者。蛤蟆墩墓地两座火葬皆为墓地年龄较大者,年龄较小者随葬也较为丰富。可见成人经受火葬可能主要是年高望众者。
表二 蛤蟆墩墓地火葬墓墓主年龄和性别统计表
此外,存在一例特殊火葬墓。A区的卡约文化半主洼M10墓葬,年龄性别不知。M10人骨被泥土包裹烧红,是在墓外烧红后放入墓室。李智信先生认为,卡约文化的二次扰乱葬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从世俗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而此墓人骨被泥土所密封,无法使灵魂从肉体脱离,可见是诅咒的可能性较大。
通过以上的论述,我们可以发现A区与B区在火葬人群上存在一定的差别。A区主要人群为儿童,B区兼有年高望众者。此外,A区半主洼M10与诸多儿童墓的存在,表明A区对个人的焚烧主要包含一定的诅咒意义,而B区兼有其它内涵。但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今后更多的发现来进行验证。但就目前的发现而言,两区针对火葬存在不同意义,似乎暗示两区火葬的发展来源存在一定的区别。
国际上通常将火葬与雅利安人联系在一起。关于雅利安人的火葬遗址,目前在中亚的安德罗诺沃文化区多有发现,此后影响至印度北部和新疆等地区。火葬的主要形式为将人骨焚烧后放入骨灰罐。雅利安人火葬在塔吉克斯坦Tulkhar遗址,吉尔吉斯斯坦Kyzylbulak遗址,巴基克斯坦 Sohr遗址,Damb buthi遗址皆有发现。年代上大致处于公元前2000年前后。新疆地区早期的火葬墓在下板地墓群,香宝宝墓地有所发现,火葬主要形式为棺内人骨焚烧。根据发掘简报碳十四测定,年代大约在公元前1000年前后。
甘青地区目前最早的火葬墓发现于马家窑文化时期的半山类型,年代大约为公元前2000年前后,火葬形式以人骨焚烧为主,马家窑文化之后才逐渐产生了多种火葬方式。中亚地区的火葬罐形式到甘青地区寺洼文化时期才出现,年代跨度较大,彼此间是否有联系还存在诸多缺环。新疆地区出现的人骨熏烤年代略晚于甘青地区,表明甘青地区可能存在对新疆地区的影响。但之间具体的关系,目前还无法确定。
关于B区人骨熏烤方式火葬,以沙井文化为主。据研究,沙井文化是中国青铜文化晚期北方系的一支。关于蛤蟆墩火葬墓与西岗柴湾岗墓地火葬墓的年代,李水城先生将其归入沙井文化晚期,水涛先生将其归入沙井文化二期三段,洪猛先生将其归入沙井文化晚期。总体上看,B区火葬墓基本处于沙井文化晚期,年代上大致约春秋中期前后。关于相同形式的火葬墓,在内蒙古周家地墓地,黑龙江泰来县砖厂墓地皆有发现。两个墓地年代大致处于春秋早中期。沙井文化火葬墓与二者火葬墓大体同时或略晚。这表明,沙井文化火葬墓可能受到了内蒙古及以东地区的影响。
综上,我们可以发现,甘青地区的早期火葬墓自生的可能性较大,至青铜时代至早期铁器时代,甘青地区火葬才开始受到内蒙古及以东地区和中亚等地的影响。但之间仍然存在诸多缺环,尤其是甘青地区至中亚一线,还需更多的考古发现来验证。
注 释
① 吴毓江,孙启治:《墨子校注》,中华书局,1993年,第268页。
② 杨伯峻:《列子集释》,中华书局,1979年,第223页。
③ 沈啸寰等点校:《荀子集解》,中华书局,1998年,第501页。
④ 吕不韦著,高诱注:《吕氏春秋·义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07页。
⑤ 夏鼐:《临洮寺洼山发掘记》,《考古学报》1949年第4期。
⑥ 晁福林:《原始时期的人生礼俗初探》,《民族研究》1996年第3期。
⑦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期的火葬墓举例》,《考古与文物》2002年增刊。
⑧ 李锦山:《论宗日火葬墓及其相关问题》,《考古》2002年第11期。
⑨ 甘肃省博物馆等:《兰州花寨子“半山类型”墓葬》,《考古学报》1994年第4期。
⑩ 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青海循化苏呼撒墓地》,《考古学报》1981年第2期。
⑪ 李梅菊、孙小妹:《尖扎县直岗拉卡砂料场半山墓发掘简报》,《青海文物》总第七期,1992年。
⑫ 青海省文物管理处等:《青海同德县宗日遗址发掘简报》,《考古》1998年第5期。
⑬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期的火葬墓举例》,《考古与文物》2002年增刊。
⑭ 钱耀鹏等:《甘肃临潭磨沟墓地齐家文化墓葬2009年发掘简报》,《文物》2014年第6期。
⑮ 夏鼐:《临洮寺洼山发掘记》,《考古学报》1949年第4期。
⑯ 毛瑞林:《临潭磨沟遗址齐家文化墓地》,《大众考古》2013年第5期。
⑰ 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青海化隆县半主洼卡约文化墓葬发掘简报》,《考古》1996年第8期。
⑱ 青海省湟源县博物馆:《青海湟源县大华中庄卡约文化墓地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85年第5期。
⑲ 青海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青海省志·文物志》,青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87页。
⑳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永昌三角城与蛤蟆墩沙井文化遗存》,《考古学报》1990年第2期。
㉑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永昌西岗柴湾岗沙井文化墓葬发掘报告》,甘肃人民出版社,2001年。
㉒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期的火葬墓举例》,《考古与文物》2002年增刊。
㉓ 李国林:《宗日墓地的葬式》,《宗日遗址文物精粹论述选集》,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年,第20页。
㉔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期的火葬墓举例》,《考古与文物》2002年增刊。
㉕ 青海省文物管理处等:《青海同德县宗日遗址发掘简报》,《考古》1998年第5期。
㉖ 青海省文物工作队:《青海民和阳山墓地发掘简报》,《考古》1985年第4期。
㉗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甘肃工作队:《甘肃永靖大何庄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74年第2期。
㉘ 青海省湟源县博物馆:《青海湟源县大华中庄卡约文化墓地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85年第5期。
㉙ 青海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青海省志·文物志》,青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
㉚ 虽然有几处墓地未给出火葬墓具体方位,但基于大多数火葬墓位置,我们推测火葬墓仍遵循该特点。
㉛ 青海省文物工作队:《青海民和阳山墓地发掘简报》,《考古》1985年第4期。
㉜ 青海省文物管理处等:《青海同德县宗日遗址发掘简报》,《考古》1998年第5期。
㉝ 青海省湟源县博物馆:《青海湟源县大华中庄卡约文化墓地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85年第5期。
㉞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甘肃工作队:《甘肃永靖大何庄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74年第2期。
㉟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甘肃工作队:《甘肃永靖秦魏家齐家文化墓地》,《考古学报》1975年第2期。
㊱ 陈蜀玉:《羌族文化》,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15年。
㊲ 李建胜、武钢:《早期羌史研究》,人民出版社,2014年。
㊳ 别列克·索勒托诺耶夫.赤色:《吉尔吉斯史》,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
㊴ 李水城:《半山与马厂彩陶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
㊵ 赵李娜:《甘青地区史前陶器“太阳—鸟”形象之文化人类学意义》,《西北民族研究》2012年第4期。
㊶ 陆思贤:《新石器时代的鸟形装饰与太阳崇拜》,《史前研究》1986年第2期。
㊷ 水涛:《甘青地区早期文明兴衰的人地关系》,《西北青铜时代考古论集》,科学出版社,2001年。
㊸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文化中的二次扰乱葬辨析》,《考古》2006年第1期。
㊹ 李智信:《试论马家窑至卡约文化经济转变的原因及影响》,《青海考古五十年文集》,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
㊺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文化中的二次扰乱葬辨析》,《考古》2006年第1期。
㊻ 朱天顺:《原始宗教》,上海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45页。
㊼㊽㊾ 宋兆麟、黎家芳、杜耀西:《中国原始社会史》,文物出版社,1983年,第480页。
㊿ 陈洪海:《甘青地区史前时期未成年人埋葬问题分析》,《考古与文物》201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