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
临岐鱼头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初衷
去临岐,我只是奔着鱼头来的
对于鱼头之外的青山绿水
却全都置若罔闻
鱼头是野生的。如今野生的弥足珍贵
如同我们这里的海域,黄鱼、海蜇等野生海洋生物已难觅踪迹
我知道鱼头的几种做法:譬如红烧、清蒸、葱油
而临岐的剁椒鱼头
让你看到了千岛湖清澈的水面
仿佛鱼就在千島湖中妩媚地游來游去
煞是惹得你心花怒放
在白佛桥,路遇一只蜘蛛
一只弱小的蜘蛛
它的身体裸露着金色的外表
我们不断调整焦距,对着
白佛桥上的一只蜘蛛反复拍摄
似乎想从它身上找到一些生活的密码
而它对于周围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概不知
它继续在山村中爬行
它要在这个春天默默编织自己的梦想
它要在临岐的上空编织一张金色的网
将整个村庄幸福的包围
夜行临岐
临岐的夜色是美的。
甫一说出,我却反悔了
是的,临岐没有夜色
临岐的夜色
被一片寂寞掩埋
寂寞的山峦
寂寞的湖泊
寂寞的村庄
一切的寂寞都是安详的
没有夜色的临岐
天空是多么的宽广
村庄是多么的辽阔
泡 茶
撮一点茶叶在透明的容器里
加水,最好是沸点的水
加至瓶颈。茶叶开始极致的表演
它们全都向往高处的生活,为了先前抵达
它们在瓶子里竞相献媚、互相排挤甚至作困兽状挣扎
它们努力抵达水的高度
并且一个个都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
它们狂妄、悠然自得
每一片茶叶都是一个王国
这些无知的生命悲催的命运已在不远的地方
悄然地等待
它们在空气中冷却、凝滞以致痴呆、僵化
是时候了。最先喝掉的总是最先抵达的那片叶子
一条金鱼在鱼缸里缓慢地游动
一条金鱼。它的体积没有丝毫的改变,而它的分
量
已经在从池塘到鱼缸的过程中缩水
它是一条被豢养在城市的生命,它那娇贵的身体
让它过早地远离了群居的生活,它在透明的器皿中
拥有空气和水,而风和阳光已经成为它生活的奢侈品
它的思想已经在一潭静止的水中麻木乃至枯竭
它的身体涂满金色的光泽,在鱼缸的生活中
它金色的外表如同墙面上粉饰的涂料纷纷剥落
它满足这样的日子,它庆幸自己不是大海中遨游的鱼儿
时刻充满着鱼钩和网的威胁。它在微小的水中
怀念和它拥有一样肤色的秋天
它知道秋天已在麦穗的收割中发出金色的光芒
它在真空般的环境里游动,它的速度缓慢、缓慢
直至在黑夜里才能呼吸到它微弱的呼吸
它已经没有前进的动力,没有谁和它在一个狭隘的世界里
进行一场生命的较量
橘子之死
关于橘子,我曾经试探它体内黄金的价值
我的唇部触及它饱满的液体,像润滑油流入我已经有些锈色的身体
我的机器又开始春天的歌唱,并且延伸到草原的上空
一个橘子已经超越黄金的比重,它的光芒
开辟了一条突围的路线,我的骆驼已经做好逃亡的准备
它知道,水土流失像洪荒般危及它生存的状态
一个橘子,回到我生活的层面
它的身体被一片钝器划伤,我找不到疗伤的器械和救治的方法
它的伤口像扩散的癌细胞,迅速向体内蔓延
一个橘子死了,腐朽的水分已经深入城市的河流
没人给它一个合理的名分,它的归宿是一棵树的根部
作为一种有机化肥,它渗透到土壤以及树的每一根神经
面子就像一具镀金的器物
面子就像一具镀金的器物,外表光亮迷人
而内核却隐藏着阴谋和诡计
它时常痛恨时光对它无情的揭疤
“你瞧,我多有面子啊!”
他善于在阳光底下炫耀他的财富和荣誉
而埋在荣誉底下的猥琐、卑鄙、虚伪
如同皇帝的新衣,是谁第一声喊出
“那是一具赤裸裸的身体……”
他还在默默地念叨着掘金的咒语
贪婪和私欲在他的体内发酵、膨胀
他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平面的光环
如同十指间的默契
他善于在嘈杂的人群中制造惊艳的目光
他甚至可以打肿自己的脸充胖子
其实,面子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
可以轻易地捅破,最后留下的仅仅是残缺的空间
稻草人的舞蹈
寒夜。有人还在歌唱“稻草人呀,稻草人……”
她在冬眠,仿佛冬季的一切与她无关
在村庄的北面,城市的高架桥已经跨越她的花地
她的梦想与城市仅一步之遥
当春风将她唤醒的时候,她毅然站在春天的前沿舞蹈
她善于招蜂引蝶,她根本不在乎人们世俗的眼光
也不在乎那些虎视眈眈的鸟群
有人躲在草地里,说她在卖弄风骚
她却依然跳舞,跳出春天的颜色
她知道,脚下的这片花地终将消逝
如同她青春的容颜
而她始终站在自己的高地舞蹈
她时常将自己比喻为昙花,因为美丽的事物终究是短暂的
她站在秋天的深处,献出最后的妩媚
她微笑地倒在秋风瑟瑟的舞台
——那些阴谋的日子已经彻底粉碎
在淡水和咸水之间
我是一尾生活在淡水和咸水之间的鱼
我从大海深处潜游到江的背部
像欣赏珍稀动物般地看着一座水面上崛起的城市
充沛的水浇灌着两岸的风景
我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城市的记忆里
高速公路和电子信息猛烈碰撞,产生剧烈的光
而水在每分每秒地蒸发,我的身体感到在不停地下沉
在淡水和咸水之间,鳞的光照耀着城市以及城市的一种生活方式
咖啡和茶在正午或者午夜同样涌动着暗香
我最后还是要潜回到大海的,那里的水咸涩而且宁静
像盛满盐水的缸,让自己最终成为一种腌制品
它的香,足以让你品尝一生!
凌乱的乳房
一座豪宅,庭院深深
它的主人却隐居在桃花深处
那些肆意侵入的尘埃颗粒
正如十万大军在围攻一座城堡
她决计在这个春天对自己的乳房下手
对隐藏在乳房深处的颗粒下手
像是对自己的豪宅来一次彻底的清扫
她知道,这次如果不切除乳房下面那些多余的物质
这些暗藏在身体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灰飞烟灭
她的乳房有些凌乱,那些针线布满它的四周
仿佛是她亲手为孩子们缝补的衣服
她在凌乱之中找到了幸福
所有的伤痛都化为高山上的流水以及天籁的声音
我要对焦一座高山,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
那里的水流清澈,让我放弃丝毫的杂念
我深情地面对一座高山,如同完成对一个女神的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