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宏大量与睚眦必报:宽恕和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2017-02-01 04:17,2
心理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消极情绪积极情绪启动

陈 晓 高 辛 ,2 周 晖

(1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教育学院, 珠海 519087) (2 Behavioural Science Institute, Radboud University, Nijmegen,6500HE, The Netherlands) (3中山大学心理学系, 广州 510275)

宽恕是心灵的一种节约措施……它节省了生气的开支、仇恨的成本和精神的浪费。(Forgiveness is the economy of the heart...forgiveness saves the expense of anger, the cost of hatred, the waste of spirits.)

——Hannah More (1745~1833, 英国宗教作家和慈善家)

1 引言

报复是当前全球一个比较普遍性的社会问题,研究显示在发达国家, 大约有20%的谋杀是由于报复所引起的, 美国在1974~2000年间大约有61%的校园枪击事件都是由报复引起的(McCullough,Kurzban, & Tabak, 2010)。报复同样是驱使人们加入恐怖组织并成为当今全球地区冲突的主要原因之一(Gerlsma, 2015)。然而, 近年来与报复相对的另一心理学主题——宽恕——日益引起心理学家的关注并涌现了大量研究, 这些研究证实了宽恕对个体的身心健康具有诸多积极的作用(Baskin & Enright,2004; Karremans & van Lange, 2009; Ryan, Gelfand,& Monisha, 2010; Wade, Hoyt, Kidwell, & Worhtington,2014), 同时宽恕也被广泛用于咨询干预领域(宗培,白晋荣, 2009; Wade et al., 2014)。

人们在面对冒犯事件时可能采取报复或宽恕,那么哪一个选择更能帮助他们消除由冒犯事件所引发的怒气?本文首先回顾宽恕和报复这两个领域的相关研究, 在总结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提出本研究的研究问题, 采用3个实验比较宽恕和报复对冒犯事件所诱发的愤怒的降低作用。

1.1 宽恕及其作用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 宽恕(forgiveness)指“宽容饶恕, 宽容指宽大能容人、有气量; 饶恕则指免予责备或惩罚” (罗春明, 黄希庭, 2004)。在心理学领域, 宽恕被认为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 包含认知、情绪、行为倾向性、动机、决策和人际关系等方面(Enright, Gassin, & Wu, 1992; Worthington &Scherer, 2004; McCullough et al.2010; McCullough,Kurzban, & Tabak, 2013; Meneses & Greenberg,2014)。有些研究者将宽恕视为一种人格特质, 即个性倾向性宽恕(dispositional forgiveness), 而另外一些研究者则把宽恕视为在面对某种特定冒犯情境下个体的一种具体的宽恕行为, 即情境性宽恕(situational forgiveness) (马洁, 郑全全, 2010; Allemand& Steiner, 2012)。还有一些学者则以宽恕的对象把宽恕分为人际宽恕(interpersonal forgiveness)、自我宽恕(self/intrapersonal forgiveness)和群际宽恕(intergroup forgiveness) (艾娟, 2014), 本研究所关注的是在冒犯情境下的人际宽恕。

目前, 学界对宽恕的定义并未取得一致意见,Pingleton (1997)将宽恕定义为受害者受到冒犯后放弃对冒犯者的报复和惩罚的需求。而 Hargrave和Sells (1997)认为宽恕是受害者不再憎恨冒犯者。North (1987)则将宽恕定义为受害者消除对冒犯者的愤怒和憎恨, 并以同情、仁慈和爱的方式来对待冒犯者的过程。Enright等人(1992)在North的定义基础, 认为宽恕应包含受害者对冒犯者的认知、情绪和行为反应三方面, 受害者在受到不公正的伤害后对冒犯者的负面认知、情绪和行为反应消失, 并出现正面的认知、情绪和行为反应的过程(参见, 罗春明, 黄希庭, 2004)。以上有关宽恕的定义涉及到宽恕的两个基本的过程:(1)释放被冒犯者的怨恨和消极判断; (2)促进被冒犯者对作恶者的同情和慷慨。对怨恨的释放可以通过降低被冒犯者的消极情绪(比如愤怒)、消极思维(比如反刍)或消极行为(比如报复)来实现。而促进同情则涉及到提升积极情绪和积极思维并且促使和解(Lawler-Row, Karremans,Scott, Edlis-Matityahou, & Edwards, 2008)。Pingleton,Hargrave两人的定义侧重了于第一个过程, 而其他几位研究者对宽恕的定义则包含了两个过程。尽管宽恕的定义至今仍存争议, 但Enright和McCullough等人所提出的宽恕定义被学术界广泛采用(宗培,白晋荣, 2009)。

在本研究中, 我们采用 Enright等人关于宽恕的定义, 即宽恕是受害者在受到不公正的冒犯后,放弃对冒犯者的消极情绪、判断和行为, 取而代之以积极的情绪、判断和行为的过程(Enright et al.,1992)。具体来讲, 当受害者宽恕冒犯者时, 他在认知上不再责怪冒犯者, 而是出现积极的认知, 如理解尊重对方; 在情绪上, 受害者对冒犯者的愤怒、憎恨等消极情绪被中性情绪所取代, 出现积极的情感, 如同情和爱心; 而在行为上受害者不再实施报复行为, 而愿意与对方共处(参见, 宗培, 白晋荣,2009)。

已有研究显示宽恕与消极身心理后果存在负相关, 而与积极身心后果存在正相关, 比如宽恕与关系满意度、关系承诺、攻击抑制和关系信任(Riek& Mania, 2012)、个体的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积极情绪体验和认知灵活性等均存在显著正相关(Thompson et al., 2005; Ysseldyk, Matheson, &Anisman, 2007; Bono, McCullough, & Root, 2008;刘会驰, 吴明霞, 2011)。宽恕还有助于降低个体的抑郁水平和创伤后应激症状(Thompson et al., 2005;Reed & Enright, 2006; Hirsch, Webb, & Jeglic, 2011;Karaırmak & Güloğlu, 2014; Scull, 2015)。宽恕也与低水平的压力有关(Harris et al., 2006; Toussaint,Shields, Dorn, & Slavich, 2016)。低宽恕水平的个体倾向于体验到更高水平的消极情绪, 比如愤怒、怨恨和焦虑(Thompson et al., 2005; Little, Simmons, &Nelson, 2007; Ysseldyk et al., 2007; Cha, Hyun, Ra,& Yoon, 2010; Merolla, 2014; Mela et al., 2016)。宽恕甚至与个体的心血管功能有关, 高宽恕倾向的个体比低宽恕倾向的个体血压更低(Friedberg,Suchday, & Shelov, 2007; Whited, Wheat, & Larkin,2010; Fincham, May, & Sanchez-Gonzale, 2015)。

另一方面宽恕干预被广泛用于临床和咨询领域(Baskin & Enright, 2004; 宗培, 白晋荣, 2009;Wade, Post, & Cornish, 2011), 这些研究显示宽恕干预能明显减少被干预者的消极情绪, 并提高他们的积极心理品质。研究发现宽恕能够显著降低冠状动脉疾病病人由于愤怒诱发的心肌灌注(myocardial perfusion) (Waltman et al., 2009)、提高夫妻的婚姻满意度并降低夫妻的抑郁(DiBlasio &Benda, 2008)、降低受虐待妇女的愤怒(Reed &Enright, 2006)、降低大学生的愤怒、痛苦, 同时提高他们的自我效能感、希望感和精神性(Luskin, Ginzburg,& Thoresen, 2005), 改善离异家庭儿童的亲子关系和焦虑水平(Graham, Enright, & Klatt, 2012)等。还有研究显示宽恕课程能有效地降低学生的愤怒情绪,减少他们的不良行为(宗培, 白晋荣, 2009)。

从以上研究可以看出宽恕与情绪或情绪相关心理品质有密切关系。目前宽恕的情绪理论的一个假设是情绪和被冒犯者的宽恕动机是密切相关。当被冒犯者体验到指向冒犯者的积极情绪, 比如同情,则会提高他们的宽恕动机(Worthington, 2006)。与情绪输入理论(mood-as-input theory)一致, 如果情绪被归因为明显的外部原因, 情绪反过来就可以影响宽恕。在冒犯事件发生后, 被冒犯者可能将消极情绪状态归因为是冒犯者导致, 这时他们宽恕动机减少。而积极情绪则意味着冒犯事件对受害者的伤害影响降低, 因此他们会有更高的宽恕动机(Ryan et al., 2010)。Worthington等人的宽恕情绪理论将宽恕视为一种情绪应对策略, 认为宽恕能帮助受害者释放消极情绪, 恢复内心的平静。宽恕的主要作用是降低个体深深的愤怒或憎恨, 因此宽恕干预在处理个体的愤怒情绪或因愤怒而引发的心理或行为问题等方面更具优势(Worthington & Scherer, 2004;宗培, 白晋荣, 2009)。从以上理论观点不难看到消极情绪缓解和宽恕的关系互为因果, 也就是当冒犯事件产生后被冒犯者会体验到消极情绪(比如愤怒),而消极的情绪体验抑制了宽恕, 但如果被冒犯者采用宽恕策略, 则反过来有助于降低消极情绪, 并产生积极的情绪体验。再结合前文所回顾的宽恕对生理/心理健康的积极作用的实证研究结果, 有研究者提出宽恕之所以能促进身心健康, 可能是由于宽恕可以降低被冒犯者的压力和愤怒, 而压力和愤怒是危害个体身心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 通过宽恕降低个体的愤怒情绪有助于维护其身心健康(Worthington & Scherer, 2004; 宗培, 白晋荣, 2009)。

与宽恕比较一致的研究发现相反, 有关报复的研究结果则出现很多不一致的地方。下面首先回顾有关报复的相关研究及理论观点并就宽恕和报复与情绪的关系进行简要的评述。

1.2 报复及其作用

虽然心理学界目前对于报复(revenge/vengeance)也没有统一的定义, 但是大部分学者认为报复基本上是指个体对使自己蒙受痛苦的侵犯者施加伤害或痛苦(Schumann & Ross, 2010; Barnoux & Gannon,2014), 报复也有可能给报复者带来损失或风险,报复可以是一种意图也可以是一种行为(Schumann& Ross, 2010)。

有的心理学家认为报复具有积极意义,McCullough等人从进化的角度认为报复可能带来3个适应功能。(1)仅仅是报复的可能性就能阻止潜在的冒犯者。有报复性名声的个体比较不可能成为被害者, 因为对他的冒犯潜在代价很高。(2)如果冒犯事件发生, 报复可以通过惩罚违法行为进而阻止进一步的伤害。(3)报复可以减少合作中可能出现的搭顺风车行为进而促进合作(McCullough et al.,2010)。也有研究者认为报复可以使得被冒侵犯者通过恢复与冒犯者的公正进而减少他们的痛苦。冒犯者通过伤害来显示被冒犯者是不值得尊敬, 而通过报复, 被冒犯者通过展示他们并非没有力量进而恢复他们的自我价值感(Schumann & Ross, 2010)。实证研究显示, 报复可以抑制金钱和生理惩罚。在金钱游戏中, 有80%报复机会的被试比只有20%报复机会的被试对他们的同伴罚更少的钱(Ford &Blegen, 1992)。

但也有研究者认为报复具有阴暗的一面, 并可能对报复者和被报复者都具有负面作用(Schumann& Ross, 2010)。比如报复可能诱发反报复并导致更长时间的不和(Kim, Smith, & Brigham, 1998)。这可能是报复者和被报复者对报复行为的知觉差异导致的, 报复者可能将报复视为公正的, 而被报复者则认为报复是过分的(Stillwell, Baumeister, & Del Priore, 2008)。这种知觉差距会促使报复升级:被报复者认为报复者尝试获得公正是极为严重, 因此应受到反报复。这种现象明显体现在当今世界的地区冲突中, 比如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什叶派和逊尼派、卢旺达图西族和胡图族等等冲突均是报复引起反报复, 最终报复不仅没有降低侵犯, 反过来引起更严重的侵犯。

大部分实证研究显示报复和很多的不利心理后果有关, 比如高报复者具有更高水平的消极情绪和抑郁, 更低水平的生活满意度(Ysseldyk et al.,2007)。而强烈的报复动机和报复行动意愿与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和精神障碍有关(Cardozo, Vergara,Agani, & Gotway, 2000)。一项纵向研究显示, 低的报复动机和当天的高生活满意度、高积极情绪及第二天的低身心症状存在正相关(Bono et al., 2008)。实验研究也支持报复可能具有负面的效果,Bushman (2002)的实验显示报复不仅不能减少反过来增加了被冒犯者随后的攻击行为。在实验中, 被试首先被一个虚假的同伴所激怒(通过给被试呈现虚假被试对被试所写的一篇文章的攻击性评价),然后给被试提供一个机会通过打沙袋来释放愤怒。随后被试与虚假同伴玩一个竞争游戏并且有机会对同伴进行噪音惩罚。结果发现打沙袋增加随后的攻击行为。更重要的是, 比起那些将打沙袋视为一种健身运动, 那些将沙袋想象成虚假同伴的被试对同伴表现出更高的攻击水平。

目前有关报复作用的研究更多是集中于报复后的攻击行为上, 但这种攻击行为有可能是由于冒犯事件所诱发的消极情绪(特别是愤怒)所引起的。那么报复是否能够对冒犯事件所诱发的消极情绪起到减轻作用?目前的研究结果比较矛盾。Frijda发现报复可以减轻受害者的痛苦, 通过对冒犯者的报复, 让受害者体验到了积极的情绪, 至少减轻了冒犯所带来的消极情绪(马洁, 郑全全, 2010)。但Carlsmith, Wilson和Gilbert (2008)的研究则发现相反的结果, 在他们的研究中, 被试和虚拟玩家在电脑上进行类似囚徒困境的投资游戏, 其中一个玩家出现搭顺风车行为(鼓励大家多投入资金, 但自己却没有投入资金), 游戏结束后, 一些被试被提供机会对搭顺风车者进行报复, 另外一些则没有, 并且在提供报复机会的被试中, 有一半直接执行报复行为, 而另外一半只是想象自己进行报复。结果显示, 相比没有机会报复搭顺风车的同伴, 有机会报复的被试在报复后体验到更高的消极情绪, 并且他们的消极情绪也比有机会报复但只是想象报复的被试高, 并且采取报复性行为会使受害者把注意力持续集中在冒犯者身上。

1.3 研究问题及假设

当个体面对冒犯事件会体验到比较高的愤怒感, 他可以采用宽恕也可以采用报复来应对, 但是这两种策略对被冒犯者的愤怒感会产生相同的效果还是不同的效果?只有少数心理学家对这个问题做了简略的阐述。Enright等人(1992)以及马洁和郑全全(2010)都认为宽恕能淡化消极情绪, 消除报复性的念头, 转而以积极情绪来面对对方, 最终不会采取报复行为。而报复会使受害者经常沉浸在冒犯行为中, 反复体验消极情绪并阻止宽恕的发生,进而采取伤害他人的行为以减轻自己的痛苦。还有研究者比较了宣泄(报复的一种形式)与宽恕的干预作用, 他们认为尽管宣泄对处理个体的愤怒情绪在短时间内是有效的, 但这并不能彻底地降低或消除其内心深深的愤怒, 因而他的某些心理症状, 如抑郁和焦虑无法得到缓解, 甚至还可能增加。相比较,由于宽恕的主要作用是降低个体的愤怒或憎恨, 因此, 宽恕干预在处理个体的愤怒情绪方面或许更有效(宗培, 白晋荣, 2009)。

但近期有关宽恕和报复的观点出现变化, 其中以 McCullough等人(2010)的观点尤其具有代表性,McCullough发现早期的临床心理学家和治疗师在进行宽恕研究的时候一般都默认“报复是一种疾病”。因此早期发表的有关宽恕的心理学研究主要描述宽恕取向的治疗技术如何帮助人们从损害他们的心理和关系功能的创伤经历(报复情感)影响中恢复过来。他们的观点是如果报复的欲望是一种疾病, 那么宽恕就是一种治疗。但 McCullough认为宽恕和报复并不是一种对立。他们从进化的角度认为报复和宽恕是两种不同的适应行为并且解决不同的适应问题。报复是用于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伤害, 而宽恕则是用于维持有价值的关系, 尽管这些关系存在伤害。因此报复和宽恕都具有适应性的(McCullough et al., 2010; 2013)。

在本研究中关注的是在处理冒犯事件所产生的愤怒情绪上, 宽恕与报复哪种会更有效呢?目前有关报复和宽恕的研究都是单独进行的, 这些研究结果丰富了对宽恕和报复的理解, 但是无法厘清宽恕和报复哪一个对降低愤怒更有效。因此, 本研究尝试通过 3个实验考察当个体面对冒犯事件后, 宽恕和报复两种不同的策略对其愤怒的降低作用。实验 1和实验2主要关注直接呈现宽恕/报复对个体的愤怒感的降低作用差异; 而在实验 3中尝试通过操控被试对冒犯者的宽恕/报复实施进而考察这两者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根据以上对宽恕和报复的文献综述, 我们预期, 宽恕比报复对愤怒具有更好降低作用。在本研究中同时也检验前人对宽恕/报复与积极和消极情绪的关系的观点, 我们预期宽恕比报复能更有效降低被试的消极情绪, 并且能提升他们的积极情绪。

2 实验1:宽恕/报复启动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实验一通过假设情景法来考察冒犯事件之后直接启动宽恕和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我们预期启动宽恕条件下的被试对冒犯事件的愤怒水平显著低于启动报复条件。

2.1 被试

通过课堂招募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的 68名大学生(男 25人, 女 43人)。被试平均年龄 19.12岁(

SD

=0.95), 每个被试在实验后得一份小礼物作为报酬。宽恕组和报复组各34人。

2.2 实验程序

该实验采用掩盖目的的方式, 被试被告知实验者在未来将进行一个故事知觉测试, 但为了确保实验材料的有效性, 需要事前对材料进行评估, 请求被试帮忙完成这个材料的评估工作。在获得被试同意后, 随机向被试分发两种材料, 所有被试均阅读一个相同的故事, 故事采用第一人称的方式描述了一件大学课程作业抄袭事件。“一个我偶尔会在课堂上遇到的同学告诉我这周末之前他(她)必须交这门课的论文。我已经写完了这门课的论文。这个同学说他(她)还没有想好写什么, 想借我的论文参考一下, 并且保证和我的不一样, 我同意了。但这个同学直接将我的论文经过修饰润色后就上交了。老师认出两篇雷同的论文, 认为我抄袭了这个同学的论文, 把我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训了一顿, 说要取消我这门课的成绩。我向老师说明了我的选题思路以及数据分析过程, 而这个同学对论文思路一无所知。老师已经相信论文是我写的。”随后, 宽恕条件下的被试阅读的材料最后包括一段有关宽恕启动的语句:“我主动宽恕了那个同学, 并且考虑到取消成绩的处罚太重, 我主动向老师提出给那个同学一次机会重新完成论文”。而报复组的材料最后则是有关报复的语句:“我仍然向老师提出要严厉惩罚抄袭论文的学生。”在阅读完故事后, 被试被要求用 1 min的时间想象自己经历以上事件, 然后在1(无愤怒感)~10(非常愤怒)分的量表上对材料中的行为的愤怒感进行评估, 并完成正负向情绪量表(PNAS) (在本研究中, 积极情绪 Cronbach’s α=0.78; 消极情绪 Cronbach’s α=0.85)。

所有被试在事后访谈中均没有猜出实验的真实目的, 向被试解释实验真实目的后解散被试。

2.3 结果

2.3.1 宽恕/报复启动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比较

独立样本

t

检验显示, 宽恕启动组的愤怒水平要显著低于报复组,

t

(66)=2.49,

p

< 0.05,

d

=0.61(

M

=6.12,

SD

=2.31;

M

=7.44,

SD

=2.06)。在控制愤怒水平后对消极情绪进行协方差分析显示报复组的消极情绪边缘显著高于宽恕组,

F

(1,65)=3.96,

p

=0.051, partial η=0.06 (

M

=23.50,

SD

=7.09;

M

=28.06,

SD

=6.71); 但两组在积极情绪无显著差异,

F

(1,65)=0.10,

ns

(

M

=24.50,

SD

=5.57;

M

=25.03,

SD

=6.381)。

3 实验2:宽恕/报复启动及行为意图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实验1发现启动宽恕比启动报复对个体的愤怒具有更好的降低作用。实验2进一步复制实验1的结果。同时加入另外一个因素——冒犯行为的意图: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过。已有研究显示如果被冒犯者认为冒犯行为是有意而为, 他们可能更不愿意采用宽恕策略(Ryan et al., 2010)。而攻击归因理论认为如果个体将冒犯行为归因为是故意的, 那么冒犯行为将引发更高的愤怒感并增加攻击的可能性(Reijntjes et al., 2011)。因此, 我们预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冒犯行为, 宽恕启动下的被试其愤怒水平要显著低于报复启动, 并且被试对有意而为的冒犯行为的愤怒感要高于比无心之过的冒犯行为。

3.1 被试

通过课堂招募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的210名学生(男74人, 女136人)。被试平均年龄21岁(

SD

=1.24)。所有被试均获得一份小礼物作为实验报酬。

3.2 实验设计

采用 2(启动:宽恕 vs.报复)×2(意图:有意 vs.无意)被试间设计。实验流程与实验1相似, 其中有意冒犯采用的材料与实验1相同, 而无意冒犯条件下的被试则阅读以下材料“我最好的朋友送了我一份非常珍贵且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但有一天我舍友在向我借东西时不小心将它碰倒并摔碎了。”宽恕组接着读到的描述:“我知道他(她)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宽恕了他(她)。”而报复条件下的被试读到的描述是:“我知道他(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个礼物对我很重要。我寻找机会报复他(她), 所以我在玩他(她)新买的手机时, 假装不小心将手机掉在地上。”最后, 所有被试均被要求用1 min的时间想象自己经历以上事件, 然后采用 1(无愤怒感)~10(非常愤怒)分的量表对材料中的行为的愤怒感进行评估。并完成正负向情绪量表(PNAS) (在本研究中, 正向情绪 Cronbach’s α=0.85; 负向情绪 Cronbach’s α=0.75)。

事后访谈中所有被试都没有猜出实验的真正目的, 向被试解释实验目的后解散被试。

3.3 结果与分析

3.3.1 宽恕/报复启动及行为意图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比较

对愤怒水平进行 2(启动:宽恕 vs.报复)×2(意图:有意vs.无意)方差分析, 结果显示(图1):启动的主效应显著,

F

(1, 206)=4.96,

p

< 0.05, partial η=0.02; 意图的主效应显著

F

(1, 206)=26.00,

p

< 0.01,partial η=0.11; 启动和意图的交互效应不显著,

F

(1, 206)=1.22,

ns

。进一步分析表明, 宽恕启动的愤怒水平显著低于报复启动组,

F

(1, 208)=4.81,

p

< 0.05 (

M

=5.85,

SD

=2.06;

M

=6.55,

SD

=2.49)。该结果复制了实验1的发现。同时有意冒犯组的愤怒水平显著高于无意冒犯组,

F

(1, 208)=26.26,

p

< 0.01 (

M

=6.98,

SD

=2.12;

M

=5.44,

SD

=2.24)。

图1 行为意图和宽恕/报复下的愤怒感

3.3.2 宽恕/报复启动及行为意图与正负情绪

在控制了愤怒水平后, 对消极情绪进行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 只有启动的主效应显著,

F

(1, 205)=5.03,

p

< 0.05, partial η=0.02。进一步分析显示,报复的负向情绪显著高于宽恕的负向情绪,

F

(1, 205)=5.03,

p

< 0.05 (

M

=25.42,

SD

=6.89;

M

=23.04,

SD

=6.38)。这与实验1的结果相同。但有趣的是, 在控制了愤怒水平后, 正向情绪的启动和意图交互作用显著,

F

(1, 205)=6.94,

p

<0.01, partial η=0.03, 意图的主效应也显著,

F

(1,205)=15.36,

p

< 0.001, partial η=0.07, 启动的主效应不显著,

F

(1, 205)=1.83,

ns

。简单效应分析显示, 在无意条件下, 报复的正向情绪显著低于宽恕的正向情绪,

F

(1, 205)=8.02,

p

< 0.01 (

M

=20.23,

SD

=6.25;

M

=24.12,

SD

=8.41)。但在有意冒犯的条件下, 报复的正向情绪与宽恕并无显著差异,

F

(1, 205)=0.79,

ns

(

M

=25.75,

SD

=5.55;

M

=25.00,

SD

=6.14)。由于实验2的有意冒犯事件与实验1相同, 这个结果也复制了实验1的有关积极情绪的发现。对于宽恕/报复启动对无意事件的积极情绪作用产生差异, 这可能是无意事件比较容易引起个体的谅解并不一定需要采用宽恕或报复来应对, 但如果在无意冒犯行为之后, 仍然采用报复策略的个体可能会体验到羞耻(睚眦必报), 而采用宽恕的个体(大人不计小人过)则可能提升他们的正面形象, 进而提高他们的积极情绪体验。

4 实验3:直接的宽恕/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前两个实验都验证了宽恕和报复启动对愤怒及负向情绪的降低作用。但这两个实验只是简单启动了宽恕和报复, 这与实际生活中的宽恕和报复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实验3中在呈现冒犯事件后要求被试进行宽恕和报复, 考察两者的对愤怒的降低作用。另外实验1和实验2只是发现相比报复, 在宽恕之后的愤怒感更低。这个结果有3种可能的解释, 一是只有宽恕能降低愤怒, 而报复对愤怒无降低作用; 另一种是宽恕和报复对愤怒都有降低作用,但是宽恕比报复更有效。最后一种是宽恕可以降低愤怒, 报复不仅无法降低可能反过来提升了愤怒体验。结合实验1的预测和正式实验结果似乎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实验3进一步检验这种可能。还有,实验1和实验2中的冒犯情境与宽恕/报复策略是同时呈现, 这就无法得知冒犯事件所诱发的愤怒水平是否对所有被试都是一样的, 这可能导致无法将宽恕和报复对愤怒的作用单独分离出来。因此实验3针对该问题进行改进, 在被试阅读完冒犯事件材料后, 先测量被试的愤怒水平, 接着再要求被试写出宽恕/报复的过程, 最后再次测量其愤怒水平。我们预期, 宽恕和报复对冒犯事件诱发的愤怒均具有降低作用, 且宽恕的降低作用要好于报复。

4.1 被试

通过学校图书馆招募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的 32名大学生(男 13人, 女 19人), 平均年龄 20岁(

SD

=1.43)。被试获得5元作为实验报酬。其中有两名被试(均为报复组)由于实验过程中接听手机无法正常完成实验, 剔除他们的数据后最终实验人数为30人, 宽恕组16人, 报复组14人。

4.2 实验设计

采用2(策略:宽恕、报复)×2(愤怒水平:前测、后测)的混合设计。当被试到达实验室并签署实验同意书后, 他们被单独带到一个房间。主试告知被试现在正在进行一个语言表达特点的研究(掩盖目的), 这个研究会设定特定的主题, 然后通过分析个体对这些主题相关问题的回答内容, 进而了解人们的语言风格表达特点。在被试清楚实验要求后,让被试先阅读冒犯事件材料(同实验1的故事材料),然后要求被试用1 min的时间想象这个事件就发生在他/她自己身上, 接着要求被试用 0~100分评估自己对事件中的行为的愤怒水平(分数越大表示越愤怒)。随后被试被随机分配到宽恕组或报复组, 他们需要回答3个问题, 要求被试书写将采用何种方法宽恕[报复]冒犯者, 他们在宽恕[报复]过程中可能会有哪些体验及进行宽恕[报复]的原因。除宽恕和报复两词外, 两组的其他指导语及问题表述都是一样的。在被试完成以上任务后, 被试再次用0~100分来评估自己的愤怒感。同时在 7点量表(1“完全没有体验到”, 7“完全体验到”)上评估他们在完成语言风格任务过程中的情绪体验(包括, 快乐、悲伤、不悦和满足)。同时评估在完成语言风格时的困难、努力、疲劳程度及对实验要求的理解程度(1~7分)。

所有被试在实验后的访谈中均没有猜出实验的真实目的, 向被试解释实验真实目的并解散被试。

4.3 结果与分析

4.3.1 实验操控检验

对被试所写的材料进行检查, 宽恕组的被试所写的内容基本上能够体现宽恕的实施过程, 比如,他们表示自己会尝试与冒犯者进行沟通了解当初冒犯者抄袭作业的原因, 并表示由于老师已经对该事件做了处理, 他们愿意宽恕冒犯者或与冒犯者和解, 理解冒犯者的行为可能是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而报复组的被试则表示要采用孤立的方式惩罚冒犯者, 不再信任冒犯者, 或对冒犯者未来的成绩表示怀疑, 大部分的被试都表示要在道德上谴责冒犯者的不诚信。

情绪体验问卷中的积极项目(满足和快乐)存在显著正相关(

r

=0.54,

p

< 0.01), 消极情绪项目(悲伤、不悦)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

r

=0.46,

p

< 0.01),积极项目和消极项目之间相关均不显著。将积极项目和消极项目分别求和做为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独立样本

t

检验显示, 宽恕组和报复组在积极和消极情绪均无显著差异, 但从得分上看, 宽恕的积极情绪水平比报复组要高, 而消极情绪则相反(积极情绪:

M

=8.00,

SD

=3.50,

M

=6.69,

SD

=2.32; 消极情绪:

M

=6.94,

SD

=3.19,

M

=8.07,

SD

=2.13), 这可能与本实验的被试量较少有关。另外, 两组在任务的困难程度、完成任务时的努力程度、疲劳程度及对实验要求的理解程度上均无显著差异,

F

(1, 28)s < 2.21,

ns

图2 不同策略及前后测上的愤怒感

4.3.2 宽恕和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比较

2(策略:宽恕 vs.报复)×2(测量:前测 vs.后测)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显示(见图 2):策略的主效应不显著, 组内重复测量的主效应显著,

F

(1, 28)=39.13,

p

< 0.001, partial η=0.58; 策略和前后测的交互效应显著,

F

(1, 28)=4.86,

p

< 0.05, partial η=0.15。简单效应分析显示:在前测中, 报复组与宽恕组在愤怒感上无显著差异,

F

(1, 28)=0.36,

ns

(

M

=74.88,

SD

=5.01;

M

=79.29,

SD

=5.35)。但在后测中, 宽恕组的愤怒水平显著低于报复组,

F

(1, 28)=6.17,

p

< 0.05, partial η=0.18 (

M

=42.81,

SD

=5.81;

M

=63.92,

SD

=6.21)。在宽恕条件下, 后测的愤怒水平显著低于前测,

F

(1, 28)=38.33,

p

<0.001, partial η=0.58 (

M

=42.81,

SD

=5.81;

M

=74.86,

SD

=5.01)。而在报复条件下, 后测愤怒愤怒水平也显著低于前测,

F

(1, 28)=7.70,

p

< 0.05,partial η=0.22 (

M

=63.93,

SD

=6.21;

M

=79.29,

SD

=5.35)。将两组的愤怒感后测减前测得到愤怒感降低程度, 宽恕组的愤怒降低程度显著大于报复组,

t

(28)=2.20,

p

< 0.05,

d

=0.81 (

M

=32.06,

SD

=21.28;

M

=15.36,

SD

=20.04)。这些结果显示宽恕和报复两种策略对愤怒都具有降低作用, 但宽恕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明显要优于报复。

5 讨论

本研究通过3个实验比较宽恕和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实验1直接考察宽恕和报复启动对愤怒的降低作用, 而实验2则考察在不同冒犯意图下宽恕和报复启动的作用, 两个实验均显示宽恕启动下的愤怒水平均显著低于报复, 并且被试对无心之过的冒犯行为比有意而为的冒犯行为的愤怒感要低。两个实验同时发现启动报复的被试其消极情绪水平要高于启动宽恕。对于无心之过的冒犯行为, 宽恕启动的被试其积极情绪要显著高于报复启动。实验 3要求被试对冒犯行为进行直接的宽恕和报复,结果显示宽恕和报复对愤怒均具有降低的作用, 并且宽恕对愤怒的降低效果要显著优于报复。

过往有关宽恕和报复的观点都倾向于将两者视为对立面, 并且认为宽恕和报复给被冒犯者带来的后果也是对立的, 即认为宽恕能带来积极的后果,而报复可能会带来消极的后果(Enright et al., 1992;马洁, 郑全全, 2010; 宗培, 白晋荣, 2009)。而近期的观点则认为宽恕与报复均具有适应性(McCullough et al., 2010; 2013)。但是目前并没有研究检验以上观点。本研究是第一个将两者结合起来并考察他们对愤怒的降低作用。研究结果更倾向于支持McCullough等人(2010, 2013)认为宽恕与报复均具有适应的观点。本研究结果还进一步显示尽管宽恕和报复对愤怒均有降低作用, 但是宽恕的降低作用要优于报复(实验3结果)。本研究还发现报复之后个体的消极情绪要高于宽恕, 但是积极情绪方面则出现比较复杂的结果。

为什么报复也能降低愤怒感?我们认为可以从公平理论(Equity Theory)的角度来解释, 根据公平理论(参见Schumann & Ross, 2010), 当个体受到不公平对待时, 他们会体验到痛苦的情绪。而报复则可以帮助受害者恢复与冒犯者的公平从而降低他们的愤怒感(Schumann & Ross, 2010)。本研究中所使用的冒犯事件涉及到不公平对待(努力完成作业却被认为是抄袭), 这将使得被试体验到很高的不公平感, 而当获知冒犯者被报复, 这时被试可能重新获得应得的公平感进而降低愤怒水平。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考察公平感在报复与愤怒之间的作用, 也可以考察报复对没有涉及公平性的冒犯事件的愤怒感是否也具有降低作用。

为什么宽恕比报复对愤怒具有更好的降低作用?这可能与另外一个和这两者密切相关的变量有关:反刍(rumination)——被冒犯者被动并且反复卷入对其所经历的消极或伤害事件的关注(Barber,Maltby, & Macaskill, 2005; Ryan et al., 2010), 特别是对愤怒经历的反刍。心理学家认为出于报复动机,受害者会对冒犯事件所带来的愤怒感进行反刍, 而正是这种反刍不仅没有帮助被冒犯者降低愤怒还可能反过来增强其愤怒感(Bushman, 2002)。也就是说被冒犯者可能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对冒犯事件越想越愤怒, 而越是愤怒他们则越无法考虑其他事情(Carlsmith et al., 2008)。Carlsmith 等人(2008)的实验发现受害者施加报复后比没有报复的被试对报复者有更高的反刍, 并且反刍在报复和消极情绪之间起到中介作用。而Bushman (2002)则发现相比没有对冒犯者进行反刍或分心条件下的被试, 对冒犯者进行反刍的被试感到更强的愤怒感, 并且在随后有更多的报复行为。反刍让受害者反复重体验冒犯事件, 并持续受冒犯事件随后所产生的消极心理后果所折磨(Ryan et al., 2010)。也就是说可能报复之后个体会体验到愤怒确实出现即时下降, 但是这可能只是一种虚假现象。在报复后他们只是一时“很爽”, 对冒犯事件的反刍会使他们继续对冒犯行为或冒犯者耿耿于怀。正如弥尔顿所说 “复仇的感觉是甜美的,但是当其反弹后,苦涩是无尽的” (Revenge,at first though sweet, Bitter ere long back on itself recoils)。他们甚至可能采用替代报复, 将报复行为转而指向第三方无辜者(McCullough et al., 2010)。相反, 宽恕使得被害者将冒犯事件放下并且前行(move on), 他们则比较少会对事件进行反刍, 因此他们不再对冒犯事件耿耿于怀。有关宽恕和反刍的研究显示, 反刍与宽恕存在负相关, 而且越能宽恕别人的个体反刍越少(Barber et al., 2005)。未来研究可以检验反刍在宽恕/报复对愤怒的降低作用机制是否成立。

本研究同时检验宽恕和报复对被试的积极和消极情绪的作用, 虽然前人研究也关注宽恕或报复与积极或消极情绪的关系, 但是大部分的研究都是单独考察他们与情绪的关系, 而本研究则将两者对情绪的作用进行比较, 前两个实验都发现在控制愤怒之后, 宽恕在消极情绪的降低作用上要好于报复,马洁和郑全全(2010)和Enright等人(1992)都认为宽恕在处理消极情绪上要比报复更有效, 本研究结果给该观点提供支持证据。另外, 前人均认为宽恕能够提高宽恕者的积极情绪, 这也是宽恕的一个重要作用, 但由于前人并没有提及宽恕和报复两者谁对积极情绪更有提升作用。而本研究的发现比较有趣,对于有意的冒犯行为, 宽恕和报复之后的积极情绪体验并无差异, 但是对于无意的冒犯行为, 宽恕之后的积极情绪体验确实要高于报复。随后的分析显示, 只有行为的意图对积极情绪有显著预测作用,而宽恕/报复及愤怒感对积极情绪均无显著预测作用。结合以上有关愤怒和消极情绪的结果, 我们推测, 可能宽恕与报复对情绪的作用差别主要是在降低愤怒和消极情绪上, 而对于积极情绪, 两者的作用可能不是简单的有或无影响, 同时也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冒犯行为的意图), 未来的研究可以继续考察哪些因素调节着这两者与积极情绪的关系。

最后, 本研究仍然存在不足之处, 首先, 根据前人有关宽恕过程的理论模型, 宽恕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 而本研究的实验1和实验2只是简单的启动宽恕和报复, 并无法回答是宽恕/报复的哪些具体过程或成分对愤怒的降低产生作用, 而实验 3虽然尝试对宽恕/报复进行操控, 但是也只是侧重于宽恕/报复的实施阶段。Enright和 Fitzgibbons(2015a, 2015b)的宽恕产生模型认为宽恕产生过程一般包括体验伤害、决定宽恕、实施宽恕和深化四个阶段。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进一步完善宽恕的操作性定义并检验不同的宽恕阶段对愤怒的作用是否存在差异。第二, 本研究均是在宽恕或报复之后直接测量被试的愤怒水平, 但是宽恕是需要时间(Ryan et al., 2010), 在这个过程中被冒犯者的情绪体验可能会出现反复, 未来可以尝试考察在冒犯事件之后的不同时间里宽恕或报复对愤怒的作用差异; 第三, 本研究有关情绪的测量都是基于被试的自我报告, 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加入生理测量指标,可以更全面反映个体的愤怒水平; 第四, 本研究只关注宽恕和报复对情绪的作用, 未来的研究可以拓展该研究领域, 考察两者对与冒犯事件无关的心理或行为变量的影响, 比如可以考察宽恕与报复哪一个更能促进被冒犯者的与冒犯事件无关的亲社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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