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书法创作中的文思

2017-01-28 14:56陈若冰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350007
大众文艺 2017年15期
关键词:文思今人书家

陈若冰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7)

论书法创作中的文思

陈若冰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7)

书法创作首先是一门技艺,对于笔墨的掌控是书家首先要解决的,没有技巧性的支撑,书法与普通人眼中的“写字”并无二致。书法创作,首先,需要严格观照古人的法帖,临摹数遍以求相似,观临诸家,在此基础上,才步入创作。这个过程里,对技巧要求有诸多。比如对字本身的结构、笔性、运笔的调控、墨色变化等都在其中。书法创作首先必须具备匠人式的精工到位。但书法创作不是技巧的累加,书法创作本身就是书家精神风貌在笔墨下的体现,可想而知,书家的文思在创作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书法创作;文思

一个书家有文思,这对于书法创作来说有着长远的意义。

书法本身除了是一门关于笔墨线条语言的艺术,同时也反映了书家个人的情绪、修养。一个腹中无半点墨水的人,其书法作品必然流于浅薄与空洞,徒有形式,没有筋骨精神。

苏轼、米芾,作为宋代书坛的领军人物,除了其书法技巧的超人,更重要的是,在字外修炼的工夫。明李日华评:“子瞻雄才大略,终日读书,论天下事。元章终日玩奇石古物……止因胸次高朗,涵浸古人道趣多”。可见,一个人在字外积累的文思对于书法的裨益。对于苏轼而言,书法不外乎是其“技多不压身”的其中一个照面,他多才多艺,诗词、书画、散文都成为北宋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峰。他的文采自是不消说。一个人在文学上叱咤风云,在他的学书观上有所印证,他说“我书意造本无法”,“自出新意,不践古人”。苏轼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的《黄州寒食帖》,在他人生政途实意被贬黄州所作,通篇写的起伏跌宕,饱含苏轼当时的寥落惆怅。配合其书,石压蛤蟆之状,笔墨凝重之基调,内敛含蓄,全篇无一率笔,即使有长线条的拉伸,也显得稳重沉着。因此,其文其书,显得难能可贵。这是苏轼的文思在创作中淋漓尽致地体现。观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之所以能体会到情势飞动,在于情真意切的自作之文,颜真卿追悼其侄子颜季明,悲痛欲绝,几次写至枯笔,其中有多处涂抹删改的痕迹,可见其情思毫无遮掩,发于笔墨,文思了然浸透笔下。黄庭坚的《山谷题跋》评其“文章字法皆能动人”。颜真卿在书写时,自然而然地将书法这一艺术形式作为抒写的载体,直抒胸臆,当技法与情绪融为一炉,书法作品的格调便胜人一筹。此时技巧层面是附着于文思之外的,书法也是要以情动人的。

一个人倘若只知埋头苦练技法,而不广阅群书,那么最终只能沦为书匠。我们常说一个人匠气十足,恐怕是其字外修炼的工夫不够,没有文心。江湖书法家就是一个这样的群体,空有一手比较稳定的技能,但胸无点墨,写出来的字也经不起推敲,没有余韵。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些老先生在街头卖艺,字写得圆熟精悍,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毛病,不过也没有上升的余地。终日写字,把一项技能练得娴熟,缺少格调、风雅,也还是难以登堂入室。甚至也有一些江湖书家以笔势的夸张,结体的变形扭动,作为卖弄的资本,以唬众人,表面看起对笔墨的掌控十分得到,但都只不过是江湖丑书,俗气十足。古人赵昔鹊曾说:“殊不知胸中有万卷书,目饱前代奇迹,又车辙马迹半天下,方可下笔”。可见,一个书法家将书卷气寄养于书法,境界就高出常人许多。

书法是一门尚古的艺术。古人先做学问,再谈书法。在古时,书法只是作为文人士大夫学习各项文化知识的一项基础技能。作为文人的一项基本功,书法兼具表情达意的功用,成为抒发情性的载体。书法仅作为日常书写的方式,透露出文人书家对于生活的体悟。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仅二十八字,比照今人书法展览作品的标准,书札尺幅之小,然而却妙在只言片语,尽书其意。原文写道:“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王羲之有感于雪后初晴的快感,然胸中又有郁结,以寻常之事问候友人。全篇以圆笔裹锋居多,不疾不徐,沉着下笔,展现出气定神闲的精神气息。明詹景凤评其“圆劲古雅,意致优闲逸裕,味之深不可测”。古人对此等日常小事尚且有敏锐的觉悟,提笔即书,情思文采都流露笔端,有文有质,文思之细,过于今人。

在现今充斥的各类书法展赛中,已难觅书家的自作诗文创作作品。大都是以古人雅句为题材。一则由于展览赛事的频繁,一时之间要自作多篇诗文,对于文思敏锐度都不及古人的今人来说不是易事。二来,今人对于古文的基础知识掌握比较薄弱,遣词造句与修辞也并非一时之功。在展览赛事中,评委主要对评照书家的书法功力,书法作品的整体性的协调与创新,形式感是否与内容统一,而很少注意到书写性内容的本身。虽然近几年的展赛中鼓励自作诗文的书家,但力度不大。书法家常年累月为求在展览赛事中拔得头筹,将过多的精力耗费在技术上的突破与精进。当然,技术要求对于书法艺术来说是必须的,但长此以往,书法家只书古人文,而无文学积养,也是十分危险的。书法家所修炼的,不应仅为技法,字外修炼的文思也很重要。

对书法这样一个艺术门类来说,技法的掌握,不外乎是用笔、用墨、结字、章法。一个人对技法的吸收,在一定的阶段是有限的。日日下着临池尽墨的工夫,也有可能将错误的习性变成定势,适得其反。“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古人对于书法的理解是源于对自然的敬畏,天人合一的圆满,而不仅仅是技法。

一个书法家的文思,体现在对自然、对生活的点滴观察,并且能将其以书法这一艺术形式尽善尽美地表达出来。王羲之的《兰亭序》正是如此。一个文思敏捷的书家,在群贤雅集,惠风和畅之时,能够笔墨文章,下笔立就。通观全篇,完全能够通过笔墨线条语言体会作者内心的跌宕,即由景入情,对自然、人生的深切感悟,这篇骈文对仗工整,朗朗上口,加之其书变化之精妙,难能可贵。这是一个书家的修养,心手合一。反观今人,能自作诗文并以书之的人本就寥寥可数,更有甚者,在抄写诗文中出现了漏字、错字,即使技法过人,与古人所比,都是背道而驰。

因此,书法不应成为一种“技巧文化”的代表,只知终日研习笔画、结体与形式上的变化,而不读古书,不习词法句法。夸大书法的技巧性,书法家没有自觉的文化修养,笔下难见文思与情性,书法作品就只是技巧的复制与叠加,沦为匠人式的劳动。书法艺术应该与众多的艺术门类一样,不论是绘画、音乐、舞蹈,都在于以情动人,而不浮于表面技巧。一个即使在技巧上达到顶级水平的书家,只能称其为“书匠”,不能成为“大师”。古往今来,书法大师都是以书艺与文艺见长,古人如此,今人亦当以此为模范。书法家的文思在书法创作中能够体现书法家的审美、情绪、是书法家精神的表现与积累。对于书法,应有敬畏之心,不仅在于技法的自觉,更在于对文化积累的自觉。一个书家,有敏锐的文思,能善感于物,有丰厚的文学积养,不单纯养一技,而去养学问,长见识,笔下不落于俗套,有书卷气,格调也就拔于他人。

[1]冯武.书法正传[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85.

[2]杨守敬.学书迩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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