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胜的痴迷

2017-01-28 07:11江西黄茂军
名作欣赏 2017年31期
关键词:釉里红天分青花

江西 黄茂军

冯少胜的痴迷

江西 黄茂军

景德镇里做青花釉里红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做到冯少胜这般境界的,还真的不多。

20世纪90年代,冯少胜猫在祁门的一座柴窑试照子,邂逅也在那里烧瓷器的关宝琮大师,关大师看过冯少胜的东西后,说你不应该去搞高仿,你应该去创作艺术瓷……“他以为我是搞杀货的。”冯少胜至今说起这段故事都有点得意。据说“为民瓷厂”里的那些窑主都很敬重冯少胜,相信这个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在很多人眼里不可控的青花釉里红,在冯少胜那儿是完全可控的。

“只要过了冯老师的手,没有不成的青花釉里红。”

我对冯少胜最深的感触,来自他所说的“这件作品中的每一道工序我都能做”,就我目前对景德镇陶艺家的了解,敢说这样的话的人,应该不多。

那天,我在评论刘超鸿时曾发感慨:艺分两种,一曰天分,一曰天工。综观人类文明史中的艺术长廊,“天分”与“天工”其实都不可或缺,也许有偏重的地方,但终究不过是此消彼长。达·芬奇让一女子的微笑敷陈于架上,米开朗基罗赋予巨石以生命的力道,居斯塔夫·埃菲尔将一万一千五百吨钢材架构在巴黎的塞纳河畔,八百年前的忽必烈为北京规划出一条伟大的中轴线……种种,种种,既是天工,也是天分的产物。

时人赏艺,重天分而轻天工,显然是一种偏颇。

这种偏颇在景德镇尤甚,分明是一种材料与工艺的结合,却屡屡被渲染成才情与激情的涂抹——这样的认识导致景德镇最伟大的群体被集体隐身——请原谅我这样形容,知道一位大师的背后还有一堆人的劳作,于我也是一个刚知道不久的事实。我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很为自己很早就写过“景德镇最伟大的是那里的人民,能在人间制造天堂的器物”这样的句子而骄傲……

冯少胜显然应该归属到这个“人民”的范畴。

面色黝黑,工人;长发飘飘,艺术家。利坯施釉,工人;工笔写意,艺术家。方言俚语,张嘴就说,工人;唐诗宋词,娓娓背来,艺术家。吃大叶子茶,工人;抽软“中华”烟,艺术家……冯少胜的形象与气质,非常契合“景德镇陶瓷既是材料与工艺的结合,也是才情与激情的涂抹”这一事实。

和很多景德镇人一样,冯少胜打小就在陶瓷氛围中厮混,瓷业所涉及的各种工具、材料、现场及工种,构成他成长的基本背景,如此气场,是景德镇陶瓷大师群体性涌现的因缘。

其实中国的很多城市或乡镇都会让某一种产业种群性地附着,比如赣西一带的上高、高安和丰城等地,就正在形成一个中国建筑陶瓷的新的三角地带——这样的现象是很能吸引人眼球的:几年前还是一片贫瘠的红壤丘陵,突然成为一个重要的生产基地。

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空间维,在时间维上同样有所体现。

景德镇的周边并没有形成一个陶瓷产业的“金三角”,但它在过去一千年的历史中,都在陶瓷业孜孜不倦,我们习惯将地理理解为空间概念,而将时间概念命名为历史,其实二者是一个共同体——你能告诉我景德镇是一个地理概念还是一个时间概念?

这很玄吗?

我在写作《许知远在景德镇》一文时,描写了我们在一个排挡吃饭时翻拣古瓷片的一幕,那既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存在,更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触摸。久居此间的人,可能容易将时间简化为眼前,所以少思古的幽情,多当下的焦虑,间或会有一些未来的憧憬,也常常被现实的棒喝而脚踏实地。

这其实很无趣。

我认为,类似冯少胜这样的陶艺家在景德镇的传承与实践,是一种产业在某一地区种群性附着的因与果——因为能挣钱,所以有继承;因为有继承,所以能发展——这应该是商业地理中一条重要的逻辑链。我们可能更多会关注到政府对一方经济的引导与扶持,而较少关注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在地方经济中的作用与地位。

作 者:

黄茂军,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

编 辑:

赵际滦 chubanjiluan@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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