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东,张瑞臣
德性与智慧的力量
——论我国古代家训的精神追求
王海东,张瑞臣
家训是我国古代道德教育和家庭教育的一种重要的形式,其历史悠久,内容丰富,文本多样。家训精神是以仁义为本,孝亲悌长是家庭伦理的核心,诚信友爱是为人处世的原则,尊师重道是追求真理的法门,知行合一是修身养性的要诀,持戒行善是对治五毒的良方。家训集德性与智慧于一体,其终极目的是通过教化使人成贤成圣。这种精神无疑对当今的家庭教育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
家训;德性;智慧;家庭教育
张瑞臣,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副研究员。
作为我国古代家庭教育的文本形式之家训,它是历代家长为教育子孙后代而专门撰写的“训示”与“教诲”之辞。其名甚多,亦可谓家诫、家范、家规、家书、宗范和族范等等。家训萌生于周,成熟于两晋隋唐,繁荣于宋明。而其宗旨在于:教导后人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先君子,后圣贤,即同时兼具德性与智慧。家训内在精神具体呈现为:在人生价值观上以仁义为本、家庭伦理之中以孝为核心、为人处世以诚信友爱为原则、学习知识追求真理的过程之中推崇尊师重道、修身养性强调知行合一,而对于如何提高自制力则以遵守戒律为法则。
因儒学经汉武帝“罢黜百家”而被“独尊”,成为以后历代王朝的主流政治意识形态,故而倍受关注,成为教化的教材,被奉为圭臬,规范人们的行为。如此一来,儒学既是官方的教条,也是民间的准则。因此,其思想自然渗入家训,绝大多数的家训创作者亦信奉儒学。于是自两汉以降,家训的思想核心实为儒学,在此基础之上兼纳易、道、佛、医和农等各家思想。
历代家训皆倡导仁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当仁不让,义无反顾。颜之推告诫子孙:“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虽要爱惜生命,但不能苟且偷生。那种“涉畏险之途,干祸难之事,贪而见贼,谗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勿为小事丧生,不因贪馋致死。而“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不为救,徒取窘辱”,则令人不齿。生,人之所欲;死,人之所恶;然义重于生,为了正义之事而献身,则应受到褒奖。“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躯而济国,君子不咎也。”汪辉祖在其家训中告诸后生“于身名大节所关,须立定脚根,独行我志,虽蒙讥被谤,均可不厩必不可舍己殉人,迁就从事。”[1]在大是大非大名大节上,不可随大流,当意志坚定,无惧生死。此与孔子“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2](卫灵公)一脉相承。高攀龙在《家训》中也表明:“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我恶人,人亦恶我;我慢人,人亦慢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贡高我慢。
宋明以前的家训都主张重义而轻利。孔子强调:“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2](卫灵公)君子生财有道,非义之财勿贪勿取。战国时期的稷母家训就有:“非义之事,不记于心。非理之利,不入于家”[3]。《大学》上亦讲“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综览历代家训,不难发现仁义是家训中人生观的灵魂,这也是一个人立于天地间的根据,人异于禽兽亦在此。朱朱熹和王守仁都将“讲圣言、通世故、存天理、灭人欲”[4]作为教育的最高目标与人生最高的价值。在儒家思想之中,人原本就是完满纯洁无暇的,在社会生活之中更应“泛爱众,而亲仁”[5],这样才会“能亲仁,无限好,德日进,过日少。”保持纯真纯善的本性。
孝是我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特质之一,是家族宗法社会的精神纽带;而汉以孝治国更是将其上升到政治的高度,成为一种政治伦理秩序。历代家训都吸取了孝悌观念,使其成为家庭伦理的核心范畴。
而对于在日常生活之中如何行孝,家训中有详细的规定。《礼记·祭统》曰:“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孝经》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又曰:“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6]《弟子规》明确而细致地规定:“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5]。一个能很好行孝的人一定是一个德性可靠的人。以至于孔夫子断言:“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2](学而)。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2](学而),孝是亲与子之间的关系,悌是弟与兄之间的关系。孟子概而言之“亲亲,仁也,敬长,义也”[7](尽心上)。孝与悌是仁和义之精神在家庭伦理之中的表征。悌包含着两个维度:其一是针对具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而言;另一个维度则是指向非血缘关系的他者。那么在家庭伦理之中,悌是指弟弟对兄长的尊敬,家训之中有较多准则。陶渊明教诫其子道:“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兄弟之义,首先表现在家财方面,应学习“鲍叔、管仲,分财无猜”。其次是在遇到患难时,要学习“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他在《与子俨等疏》中向诸子树立了两个学习榜样:一个是“颍州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据《后汉书·苟韩钟陈列传》记载,韩元长即韩融,韩韶之子,汉献帝时官至太仆,兄弟同居到老终。另一个是“济北汜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汜稚春即汜毓,勤修儒学,敦睦九族。七世同居共财,时人称他家“儿无常父,衣无常主”,家贫而志大,清静自守,屡荐不仕,家人都能和乐相待。
苏洵在《安乐铭》亦告诫其子:“兄弟同胞一体,弟敬兄爱殷勤。须要同心竭力,毋分尔我才真。”[8](P364)兄弟原本血脉相连,理应亲如一家,不分彼此。要是兄弟阋于墙,则如颜之推所说:“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群从疏薄,则僮仆为仇敌矣。如此,则行路皆躇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9](P17)兄弟之间相互关爱,和睦相处“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6],兄友弟恭是保障家庭和睦的重要条件。家和则万事兴,孝道也自然生于其中。
“出则悌”的另一维度就是处理与非血亲者的关系,也就是为人处世的一个原则,即尊敬友爱的原则。同时还要诚实信用。《通书·诚上第一》:“诚者,圣人之本”。诚是成贤成圣的根基。
因而历来的家庭教育都将诚信友爱作为外出与人交往的原则。“事诸兄,如事兄”[5]把“悌”推广为一种社会关系原则。“凡出言,信为先”则强调诚信在社会关系中的重要性,人贵名实相符,言行一致,否则无人信,无人信,则诸事不成,陷入四面楚歌。“巧伪不如拙诚”[9]。(名实)北宋叶梦得在《石林家训》中,更是把“习于诞妄者,每信口纵谈”立于戒之首,无信不立。南宋胡安国在《与子寅书》中也认为:“立心以忠信,不欺为主本;行己以端庄,清慎见操执”。明代经学大师张履祥同样在《示儿》中强调此理,开篇即示:“忠信笃敬,是一生做人根本”。由此可见,古人把忠信放在为人处世之首。
那么在具体的社会关系之中何如对待他者呢?历代家训都把诚、敬、谦和宽以待人等奉为与人交往的细则。“家训”总体上属于家礼范畴。几乎全部家训不是强调礼,就是强调“敬”或者是二者的统一。自卑而尊人,恭己而敬人。谦虚简朴,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袁采教子曰:“礼不可因人分轻重”,“世有无知之人,不能一概礼待乡曲,而因人之富贵贫贱,设为高下等级,见有资财有官职者,则礼恭而心敬,资财愈多,官职愈高,则恭敬又加焉。至视贫者贱者,则礼傲而心迈,曾不少顾。殊不知彼之富贵非我之荣,彼之贫贱非我之辱,何用高下分别如此?长厚有识君子,必不然也”[10](卷二)不媚权贵,不傲贫贱,皆以平等心待之。杨继盛认为“与人相处之道,第一要谦下诚实……宁让人,勿使人让;语宁容人,勿使人容;吾宁吃人亏,勿使人吃吾之亏;宁受人气,勿使人受吾之气。人有恩于吾,则终身不忘;人有仇于吾,则即时丢过。见人之善,则对人称扬不已;闻人之过,则绝口不对人言”[11](976册)。
在交友的问题上,家训亦有交代。孔子指出,益友三种:“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与正直者交友,与有信者交友,与见闻广博者交友,于己有益。反之,损友也有三种:“友便辟,善柔,友便佞,损矣。”[2]与谄媚逢迎者交友,与当面恭维背后诽谤人者交友,与夸夸其谈者交友,那就于己有害。交友之道,宁缺毋滥,首位德性,次为学问和趣味,切忌意气之交与泛交。陈继儒在《安得长者言》中言:“后生辈胸中,落‘意气’两字,则交友定不得力”,意气之交易流于表面,长则生厌。“泛交则多费;多费则多营;多营则多求;多求则多辱”。对待他人当宽恕“人不可自恕,亦不可使人恕我”,于己则应善于接受他人的建议“能受善言,如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翁”。此外还需注意谨言慎行,宁可自己吃亏,勿使人吃亏,方能处理好与他者的社会关系。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夫子如是言,旨在表明人生的方向就是求道,君子不器。学习知识,追求真理,这是君子必不可少的一个修炼环节。那么如何才能务本生道呢?这就需要老师的教导,从明理树立高远的志向。
《礼记·学记》开篇就言“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足见教学的重要性。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关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用人文精神教化民众,使天下归德。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若以谦卑之心视人,则人人皆可以为师,学其长处,避其所短,斯为善矣。古谚“爱其师,信其道。”此语道出真谛与老师之关系,实属较高之境界,即师获得真理,爱之,信之,行之。故而历代家训皆尊师重教,尊师与孝亲并重。
诸葛亮在《诫子书》中也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12](P21)王守仁在《教条示龙场诸生·立志》中也说:“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13](P193)《曾国藩家书·修身之道》第一条便是“勉君子应立志”。在“述立志之重要”中论述了立志的重要性:“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苦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14](P5)人若无大志,即便与圣人同吃同住,也难有成就。
在治学与践行的过程中,还要善于反思。袁采说“人贵于反思”,“人之父子或不思各尽其道而互相责备者,尤启不和之渐也,若各能反思,则无事矣”[10](卷一)此处之“反思”实乃孔子“为仁之方”、忠恕之道、孟子“反求诸己”、“反身而诚”之新的表述方式。
追求自由与真理是君子的理想。万斯同家书学术思想性很强,他从学术上勉励后人,应当以天下苍生为学术使命,学术与经世并重。“苟徒竭一生之精力于古文,以不朽于后世,纵使文实可佳,亦无益于天地生民之数,又何论其未必可佳者邪?”“吾子其尚从吾言,而无溺于旧学,幸甚幸甚!”[15]。不论身处何地,都要不断学习知识,探求真理。在颜之推看来,人在乱世之中无人可依、无人庇荫,唯有靠自身,然而如何才能存活于世呢?当精一技,身怀绝技,则无忧,而更优者,则是读书“积财千万,不如薄伎在身。伎之易习,而可贵者,无过读书也”。知识就是力量。读书小则可以“开心明目”、“修身利行”,大则可以经世致用,治国安邦。因此,古代家训无不都重视教育,尊师重道。
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2](季氏篇)夫子于九思之中阐明知与行融为一体方为真知。知而不行,非真知。虽习得修身养性之法宝,而不践行,则身是凡身,性是习性。夫子一再强调“学而时习之”,即知行一体。
历代家训未曾忽视这一修身养性的要诀。知行合一在家训中主要表现为:首先是作为一种广为倡导的修身理念。尽管人尽皆知“三纲八条”,了解修身的功夫——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而深信且践行者少之又少,以至于世人贬斥儒者多伪君子。颜之推训示后生“世人读书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加以断一条讼,不必得其理;宰千户县,不必理其民;问其造屋,不必知楣横而税竖也;问其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迟也;……军国经论,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9]。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要求子孙放下架子,向下层劳动者学习,掌握各种实际知识:“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博学求之,无不利于事也。”[9](勉学篇)“不力行,但学文,长浮华,成何人”[5]若不践行所学知识,则不知其真伪与有效性,不但于事无补,反倒易使人傲慢。
其次是倡导学以致用,儒家重经邦济世,轻玄学,反对空谈。《颜氏家训·务涉》篇说:“士君子之处世,贵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谈虚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也”。而有益于他人与国家的人才,大体上有六类:“一则朝廷之臣,取其鉴达治体,经论博雅”,能精通国政,对政事提出处理方案;“二则文史之臣,取其著述宪章,不忘前古”,能起草各种法规文件,吸取前代治国经验;“三则军旅之臣,取其断绝有谋,强于习事”,决策果断,深谋远虑,精通兵战;“四则藩屏之臣,取其明练风俗,清白爱民”,能体察民情,廉正爱民;“五则使命之臣,取其识变从宜,不辱君命”,能随机应变,不辜负国君的委托;“六则兴造之臣,取其程功节费,开略有术”,能按期完成工程,并节约经费。“此皆勤学守行者所能辨也。人性有长短,岂责具美于六涂哉?但当皆晓旨趣,能守一职,便无愧耳。”[9]
最后是在家庭教育的过程中,施教者也须知行合一,身教与言教合一,家长就是孩子的榜样,率先垂范。司马光在《居家杂仪》开篇就点明家长要以身作则:“凡为家长,必谨守礼法,以御群子弟及家众。”家长其实是孩子的最好榜样,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潜移默化地浸润着孩子的心田。因而,在要求后人学而习之时,家长最好能够率先示范,这样就会使得家庭教育更加有效。
佛教自东汉入中国以来,迅速掀起了佛教中国化的大浪,对我国古代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以至于与儒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其中国化的历程中,无疑对古代家庭教育也产生了重要影响,这在家训之中就有明显的呈现。
从儒道佛三家的典籍中,亦能寻到许多相通之处。这表明人类虽有不同文明,然因人之生理、心理与社会等诸多方面的情形相似,且共享大自然之资源,就使得诸文明具有可交流性,有一个为人所接受的“最小公约数”。
就人之福报与治心问题,三家都有极为相似的方案。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16]。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17]。佛家言:“一切众生,心想异故,造业亦异,由是故有诸趣轮转”[18]。因而三家异出而同源,皆劝人断恶行善。儒家之理想人格为君子、贤人与圣人。道家之理想人格为人仙、地仙、神仙与天仙。佛家之理想人格为罗汉、菩萨与佛。皆是善人,故而雍正言“三派同源,皆教人为善”。
在两汉后的家训中,将三教融为一体,提出了不少约制行为对治心性的方法,简言之,持戒行善。颜之推告诫后人不能忽视佛学“家世归心,勿轻慢也”,并认为佛家五禁和儒家五常是一致的:“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可见,“归周(公)、孔(子)而背释宗,何其迷也。”[9](归心篇)将儒佛戒律类比,别出新意。《弟子规》中的“勿”字句,即是告诫后人不应当做,而应当持守。
明代《了凡四训》尤为明显,融儒道佛三家于一训。“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19]日常生活之中的善行远不止这十项“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简言之,持戒行善,则可增长福报,改变命运。
在《训子言》的篇末,袁了凡附有自己用以记录善行与过错的《功过格款》。功过格是我国古代特别是明清时期广为流行的一种修养方法,这种方法要求人们将自己的日常行为分辨善恶,对照预订的功过条文逐日记录以考查功过。美国俄勒冈大学教授包筠雅(Cynthia J.Brokaw)在《功过格——明清社会的道德秩序》一书中这样解释功过格:“它通过特定形式表达出对道德(以及非道德)行为及其后果的某种基本信仰。其中列有具体的应遵循或应回避的事例,以此揭示对约定俗成的道德及对善的信仰,而这种善是由许多不同的、价值各异的、个别的善行实践构成的”[20](P244)。
只有用家训严格要求后人,用戒律约制其身体与行为,断恶行善,才能对治贪嗔痴慢疑这“五毒”,成就完美的道德人格——圣贤。
古人极为重视早教,一般都认为家训宜早,须长时熏修,使之自然,如夫子所言“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颜之推在《教子篇》表明了早教的良好效果,能“使为则为,使止则止”,因为“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大以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这对当代社会的家庭教育无疑有着极大的启迪,对儿童的家庭教育宜早不宜迟,方式方法应多样,无须固执于某一种,要结合孩童的兴趣与自身情况开展早教。
就历代家训的整体价值取向来看,是以儒家思想为主,辅以其他各家思想。至唐宋,中国各家思想逐渐融合,相互间杂,互取长短,因而不论是作为精英的士大夫阶层,还是底层民间社会,都能看到多种文化观念糅杂一起,共同作用于社会。犹如南怀瑾先生所言:孔家是粮食店,人人非吃不可。道家是药店,不能少,生病就去买药,不生病就可以不去。佛家是百货店,什么都有,高兴了就去逛逛。因而他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佛心,道骨,儒表,大度看世界。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而家训的精神追求也是这种儒道佛合一的境界——以仁义为人生之本,孝亲悌长为家庭伦理的内核,诚信友爱是为人处世的原则,尊师重道是求学问道的传统,知行合一为修身养性的要诀,持戒行善乃是对治五毒的良方。正如夫子之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宋明清时的家训,大多都将儒道佛思想有机地融为一体,通过长时间的修学,改过自新,去掉习气,成为一名既有儒家的担当精神,积极入世,先忧后乐,又有道家的仙风道骨,功成不居,洒脱自如,还不失佛家的慈悲心,悯世悲俗,普度众生——君子,甚至是由凡入圣成为圣贤。
而我国当前的家庭教育过于重视技巧的培养,轻视人格的养成和完善;过于注重应试与短期成绩,忽视长远的人生理想引导;溺爱型亲子关系较多,很多孩子只知索取,不懂奉献与馈赠,以致于颠倒正常的亲子关系,形成依赖型人格,导致孩子社会交往不适。这无疑对未来的学校教育和社会形成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因而把好家庭教育这一关极为重要,家庭教育的方式与内容决定着孩子人格的形成。那么借鉴家训的教育理念和方式就有着举足轻重的价值,积极引导孩子树立高远的理想,培养优良的品德,德厚才能载物,同时还要培养孩子的智慧,管理好情绪,知晓事理,以理服人,以智慧化解难题。在人生道路上,用德性与智慧去攻克难关,实现梦想,成就完美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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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东,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