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重建与整顿*

2017-01-25 11:54
中共党史研究 2017年9期
关键词:抗战四川党组织

刘 宗 灵

(本文作者 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 成都 611731)

·地方党史研究·

抗战初期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重建与整顿*

刘 宗 灵

曾经在土地革命后期被破坏殆尽的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到抗战之初借助新的形势开始重建,并取得较大成就。在重建的过程中,四川地下党组织充分利用新的民众救亡组织形式,旧有失散党员的线索与关系网络,并采取有力的组织手段,一度实现迅猛发展。但在组织急剧膨胀的过程中,也出现不少问题,包括党员严重不纯、组织效率低下、党员作风浮夸、组织凝聚力不强、合格干部严重匮乏等。在随后日益恶化的客观环境的逼迫下,以及上级机关的指导下,四川地下党开始有针对性地自我整顿,初步解决了组织力涣散和干部匮乏的问题。

地下党组织;重建;整顿

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在强敌进攻与内部政策失误的情势下,不仅各苏区相继丧失,红军力量受到较大损失,中共白区地下党的斗争也面临着日益严酷的斗争形势。其中,中共四川地下党的革命力量于1935年前后几乎被摧毁殆尽。1936年2月以后,随着仅存的自贡党组织也被破坏,整个四川已无成规模的地下党组织活动,仅余失去组织联系的零星党员。*参见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157页。中共领导的革命运动在四川一度处于建党以来的最低谷。

不过,就在革命低潮之时,新的机遇开始悄然孕育。随着抗日救亡运动在四川的兴起,红军对地方军阀直接威胁的消失,以及国民党中央“图川”谋略的日益显现,由实力派主导的四川地区的政治氛围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化*参见黄天华:《四川政潮与蒋介石的因应(1937—1940)》,《历史研究》2017年第2期。。1936年前后,四川军阀首脑刘湘即开始酝酿“联共反蒋”的战略转变,并渐渐放松对群众救亡运动的束缚*参见张秀熟:《成都革命风潮三十年》,《二声集》,巴蜀书社,1992年,第431页。。与此同时,随着内外形势的变化,中共也逐步转变策略,开始实施对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工作*参见王邦佐主编:《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78—186页。。例如,受中共上海中央局特科的派遣,地下工作人员张曙时于1935年返回四川,开始利用旧关系做地方上层社会的统战工作并兼及收集情报*参见张曙时:《我在四川做统战工作的一段经历》,吴汉家主编:《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西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52页。。而全面抗战的爆发,群众救亡情绪的汹涌,各地政局嬗变所造成的活动空间,以及国共实质性统一战线的形成,更是为中共在全国各地的恢复与大发展提供了大好机遇。面对抗战初期中共组织力量状况,毛泽东反复强调:必须克服组织力量微弱这个“党在现时抗日民族革命战争中的最基本的弱点”,以适应全民抗战新形势的需要*《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94—395页。。正是在这样的主客观因素共同作用下,抗战初期中共在全国各地的组织建设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期*参见张明楚编:《中国共产党基层组织建设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98—108页。。其中,中共地下党组织在四川的恢复重建工作也渐次展开*就笔者目力所及,对于整个民主革命时期四川地区党的组织发展史来说,目前学界尚缺乏专门而深入的研究。除了一些通史性的叙述文字与文史忆述资料以外,客观严谨的研究性成果较少。参见刘宗灵、马睿:《中共早期地方组织发展过程中的困境与突破——以四川地区为例》,《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16年第3期;何志明:《早期中共与青年团之间的组织纠纷及其调适——以四川地区为考察范围》,《党史研究与教学》2014年第5期;黄天华:《中共早期历史中值得关注的几个问题——以1921—1927年四川为例》,《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4期;陈全:《四川早期团组织的创建及其特殊历史作用》,《重庆社会科学》2000年第6期;杜之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中共下川东特委》,《三峡学刊》1995年第2期,等等。上述成果分别就民主革命早期四川地区的党团关系、组织构建、发展困境等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探讨。解放前四川地下党的组织建设、面貌气质及其发展脉络,仍有待进一步深入考察。。

一、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恢复重建情况

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重建与恢复,是随着抗日统战工作与大众救亡运动的推展,以及新形势下区域社会政治力量的重新整合而起步的。自1936年秋冬始,四川军阀刘湘抵制中央势力渗透,其反蒋态度日益鲜明,“想积极造成以四川为中心的第三种势力”,“用抗日的口号来增高他的政治地位,需要接近左倾以求得各方面主张抗日的势力同情与援助”。因此,其政治态度为之一变,“对我们党(即中共)的表示友好,对民众运动极力扶持,使四川的现象显有一线开明趋势。”*《张曙时给中央的报告——四川政局、党派活动、民众运动和党的组织工作》(1937年12月20日),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1986年,第20页。四川其他军阀刘文辉、邓锡侯等也都有借抗日运动博取活动空间,争取盟友以抵制外来渗透的类似想法*参见刘文辉:《走到人民阵营的历史道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年,第6、10页。。另外,西安事变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逐步形成,中共在全国政治语境中获得半公开的合法身份。而各地民众高涨的救亡情绪与组织需求,与中共鲜明的抗战诉求与强大的群众动员能力正相契合。在这种态势下,中共等左翼进步力量所受的政治打压明显减轻,活动空间不断拓展。这无疑为四川民众救亡运动的兴起与中共组织网络的恢复提供了基本的外部环境。

(一)自上而下:四川省工委的成立与组织网络的重建

土地革命后期,白区地下党损失惨重,在不少省份几乎被破坏殆尽*参见中共中央组织部等编:《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第2卷上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第22页。。抗战爆发前后,中共地下党组织在广大的国统区都面临着恢复重建的问题。相对于其他省份,四川地下党组织的重建工作启动较晚*如中共的河南省委、江苏省委、陕西省委等省级领导机构在1937年九十月间即已相继正式成立。而抗战爆发前夕中共中央也先后恢复或整顿了山东省委等地方组织。参见吕澄等编:《党的建设七十年纪事(1919—1991)》,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第129—130页。。直到1937年底,由中共中央派遣的川籍干部邹风平、廖志高、于江震等人方才抵达四川,并于次年1月10日正式成立省工委*参见中共四川省委组织部等编:《中国共产党四川省组织史资料(1921—1949)》,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40页。。至此,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重建与发展工作终于获得一个明确的领导中心与通盘的战略规划。对于长期处于地下状态的党组织来说,上级的权威是至关重要的,因为组织资源自上而下的延伸与渗透,能够有效地保证重建过程中的组织秩序与激活组织末梢的能量。*除了国统区外,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的组织建设,也多是采取自上而下的建构方式。如在晋察冀边区,即首先是由上级委派在各区县成立党的工作委员会,再由其负责建立全县各乡、村党的支部。然后自上而下地发动群众,成立各救亡团体,从积极分子中吸收党员充实支部。参见彭真:《关于晋察冀边区党的工作和具体政策报告》,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139—142页。

1938年1月18日,四川省工委甫经成立,中共长江中央局即召开会议,专门听取罗世文关于党在四川工作的报告。会议认为:四川已成为国统区最后的根据地,党要用最大的力量去布置工作,要纠正过去只在上层联络的方式,去进行公开的与下层群众联络的活动。*参见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大事记(民主革命时期)》,四川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225页。三天后,周恩来根据会议讨论结果起草了长江中央局致中共中央书记处电,提出对于四川工作的意见,主张加强党在四川的工作,使上层联络活动能尽力掩护和帮助党的影响和组织之发展,并建议中央尽快派得力的及川籍的干部赴川主持工作。1月23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复电表示同意。*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898—1949)》上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年,第409页。1938年3月,中共中央又在《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中指出:“目前党的组织力量,还远落在党的政治影响之后,甚至许多重要的地区,尚无党的组织,或非常狭小。”因此,各地要“大量的十百倍的发展党员”,这是党目前“迫切与严重的任务”。*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466—467页。

中共中央和长江局的重视,推动了四川党的恢复重建进程。1938年4月,到达莫斯科的任弼时在代表中共中央给共产国际作的报告大纲中谈道:“过去被国民党摧残过的省区的工作,逐渐恢复起来(如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江西、四川、上海)”,此时“共产党在全国的地位和影响大大提高”*转引自张明楚编:《中国共产党基层组织建设史》,第108页。。

但是,各地党组织发展的压力也是巨大的。此时,四川地下党所属各级组织人员总数才300余,其前期工作也主要在清理旧关系上面,发展新党员较为慎重,因此而受到长江局的批评。1938年4月初,四川省工委书记邹风平到武汉向长江局汇报四川党务工作进展情况。长江局严厉指出其组织发展步伐太慢:“在目前顺利条件下,川党三四个月时间仅发展340余人,已7000万人的四川,此极小数量的党员在政治上不会有什么作用的”,因此是犯了严重的关门主义错误。长江局更明确规定:“川党要有10倍的发展,一定要负责这个任务。”邹风平次月返川后,马上召集省工委会议讨论长江局指示,并制定了从6月至8月完成10倍发展任务的计划。*《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大事记(民主革命时期)》,第232—233页。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四川地下党通过各种手段大力发展组织。到11月底省工委撤销并分别成立川康特委、川东特委时,全省党员已发展到3258人,在60多个县、市、区建立了中心县委、县委、特支、区委等各级党组织*《中国共产党四川省组织史资料(1921—1949)》,第142页。。1939年1月,川康特委在建立之初,即制定了“两月计划”,提出至3月底党员要发展到3700人,并要迅即向8个区域分别派出工作员、巡视员,以帮助组织快速发展*《川康特委致南方局报告——各地方党的组织发展和救亡工作》(1939年3月23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171页。。1939年6月,川康特委组织部在报告中更认为党员人数虽然与半年前比已经翻倍,“但是同抗战形势和统一战线的发展(相比),这是不够的”。因此进一步提出“大而精”与“先入为主”的发展计划,要求各级党组织尽快渗透到国民党势力未覆盖到的所有地方去,加强原有各据点,并创造新的据点。川康特委还规定:党员“最低限度每人三月介绍一人”,尽力扩大各地工人、农民、妇女中的党组织,“每个支部至少有一个群众团体,每个同志至少有几个朋友”,做到“不让川康范围内任何一个中级学校没有我们的组织”。*《川康特委组织部的报告——最近组织工作的总结》(1939年6月1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190—191页。与此同时,川东特委也努力在其负责的川东南53县区域内发展组织,在23个县建立了县委(包括5个中心县委),15个县成立了特支,有党员活动而未建立组织的有8个县*《川东特委工作报告——川东南政治环境和党的组织、工作状况》(1939年10月),《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268页。。到1939年9月四川党组织转入巩固阶段为止,川康特委下属党员已达4500多人,川东特委下属党员也发展到3600多人,二者合计总数超过8000人,相当于土地革命时期四川党员发展最高峰的两倍,也达到了抗战期间四川地区党员数与组织规模的顶点*参见《中国共产党四川省组织史资料(1921—1949)》,第150、164页。。

(二)青年救亡团体:自下而上的组织支撑

在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恢复重建过程中,自上而下的组织领导行为固然重要。但在发展初期,更多的则是呈现出自下而上的能动作用,这或许算是该区域的一个特色。例如,构成四川党初期重建基础之重要起点的几个左翼团体,就都是在中共的正式党团网络之外,由在蓉进步青年群体自发组建起来的。

1936年10月,从北平、山东等地流亡到成都的中共学生党员韩天石、王广义等人,接受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以下简称“民先”)总队部的指令,以四川大学为中心,聚集起一批知识青年,建立了“民先”成都部队的组织。组织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即发展至百余人,在“成都各主要学校都有了队员,其中又以川大、省师、华西为最多”*《成都民先简史及工作总结》(1945年7月),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0,1987年,第392—393页。,进而掌握了蓉城知识青年救亡运动的部分领导权。在当时,“民先”可以说是中共外围组织,发挥了聚合、锻炼优秀知识青年的作用。“‘民先’内部很严密,不是简单的群众团体,而是相当于共青团。要分区,分队,分小队,三五人编一小组学习,要过组织生活,实际上是党的一套。要学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学狄超白的《通俗经济学讲话》,学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哲学,学统一战线,学抗日救亡理论。”*邓照明:《成都和川大学生运动的情况》,中共成都市委党史研究室编:《抗战风云录——成都八年抗战史资料简编》,成都时代出版社,2005年,第60页。

由失掉组织关系的中共地下党员饶孟文及进步青年侯方岳等秘密组织的“海燕社”,也是一个与川省地下党重建紧密相关的重要团体。该社最多时发展到八九十人。与“民先”不同的是,该社除了一批知识青年骨干外,其主要工作对象是工人、店员、小职员与士兵等职业青年。虽然抗战前夕该社已与“民先”合并,但饶孟文等人又自发组建了“中共成华特支”,并自主发展了一些“党员”。四川省工委成立后,虽未承认这个组织,但对于其成员采取了个别考察、个别吸收的方式,将大部分人都吸收为中共党员。*林蒙:《成都抗日救亡运动和四川党的重建》,《四川现代革命史研究资料》1981年第2期。

此外,在成都先后出现的青年救国联合会(简称“青救”)、大声周刊社、星芒周刊社等救亡社团的发起者,均与地方进步青年及“民先”、海燕社等左翼团体关系密切,也起到动员民众、团结青年与拓展组织基础的作用*罗宗明:《余明同志谈“四川青年救国联合会”》、肖志康:《〈大声周刊〉的前前后后》,成都市政协文史委编:《成都文史资料选辑》第9辑,1985年,第1—8、39—50页。。后来,四川省工委在清理组织时,基本将“民先”、海燕社、“青救”等团体的骨干分子吸收入党,并且取消候补期的规定,在经过谈话后就将其安排到组织领导的岗位上*参见张文澄:《抗战初期四川党组织活动的一些片段情况》,《四川现代革命史研究资料》1981年第6期。。这些新吸收的青年党员大都具备一定的组织工作经验与工作能力,大多成为抗战初期四川地下党组织恢复和大发展的重要动力和支点。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青年救亡社团往往也成为抗战初期四川部分县域地下党组织恢复、发展的桥梁和平台。其中,川南的乐山、荣昌、内江等一些地方的左翼力量,即通过救亡团体与省城保持联系,以扩张地方进步势力,为筹备复建地方党组织孕育力量。例如,1937年初,曾做过川军军官的荣昌救亡运动领导人廖林生在本地组织进步青年发起读书会,以“坐茶馆”的形式研究理论问题,讨论时局形势,并和成都的海燕社、大声周刊社保持着工作上的联系。不久之后,又将读书会与时事座谈会的骨干成员登记为成都星芒社社员和“民先”队员。1937年春末,廖林生于陕甘宁边区安吴堡青训班结束受训后返回荣昌,即将“民先”组织扩大,成立了“民先”县队部,并从活动分子中吸收党员。*参见廖林生:《我在革命洪流中的一段经历》,中共荣昌县委党史工委编:《中国共产党荣昌县地方党史资料选集(1926—1949)》,1987年,第255—256页。此外,四川省工委在报告中也提到:“川西什邡有民先分子发动的农民组织,据说有千余人,已派人去工作了。”*《四川省工委给长江局的报告——组织发展情况、省工委分工和请求输送干部等问题》(1938年3月9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82页。

此外,抗战初期中共四川地下党更多地依靠青年团体这种外围组织来涵化培育组织力量,为组织重建提供自下而上支撑的做法,与其他区域相比也有一定差异。例如,其时上海地下党更多的则是依靠文化界力量与群众性文化团体来做凝聚力量与组织重建,而非仅依靠青年救亡组织*王尧山:《关于上海地下党重建的经过》,《党史资料丛刊》1979年第1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51—54页。。这也说明当时四川地区文化事业不够成熟、文化团体不甚发达的情况。

(三)旧关系与老传统:党组织重建中已有资源的作用

依靠新生的知识青年救亡团体发展党员重建组织,并非唯一途径。1938年1月四川省工委成立前后,其领导人也在积极清理旧的关系,整合多方面的力量。他们一面派出新老干部至各地活动,一面依靠丧失组织关系的老地下党员、革命群众等原有可凭籍力量,在川内不少地区重新构建组织网络。*《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大事记(民主革命时期)》,第223页。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在内战时期失掉联系的地下党员们,在按照规定程序恢复组织关系后,因其既有的经验、人脉或圈子,一般都被派回家乡,利用既存的社会影响力开展活动。他们也往往成为党在当地恢复活动或迅速发展的重要助推力。

例如,土地革命时期曾代理过四川省委书记的张秀熟,1928年10月即在重庆被捕入狱,系狱近10年。抗战前出狱后,即因旧关系又成为刘湘主持的川康绥靖公署的高级顾问,并利用这种身份在四川军政界从事统战活动,扩大中共的政治影响,在地方军政机构高层发展秘密党员,取得一定成效。此后,又被派回家乡平武县蓄积力量。*张秀熟:《半生自述》,《二声集》,第591页。

再如,抗战前夕到川南泸州、宜宾一带活动的出狱党员万敬修、廖寒非等人,即是因过去狱中同志张秀熟等人的介绍,利用旧有的人脉,“在集体活动下的社会关系里,万和廖渗进了禁烟机关和学校”。这批信仰坚定、历经考验与活动力强的失散党员,作为“过去失散了的战友和新生的时代先驱者”,在区、县地方积极地通过组织秘密读书会、信义互助会和办刊物等,团结群众,发展党员,“自动组织了党的预备组织,派人去南京办事处找叶剑英同志接党的关系”。*《王果夫关于泸县党的工作报告》(1940年),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4,1988年,第2页。由他们在救亡工作中恢复的旧关系与发展的新党员,以及培养的积极分子、社团骨干等,成为后来川南宜宾、泸州一带组织再建的干部基础与人员基础。

又如,下川东万县地区党组织,也是在欧阳克明、李维等失散党员所组织群众团体的掩护下再建起来的,“万县有几个过去的同志,那些时候有救国会的关系,统一战线的团体有李维同志在梁山发起创立的抗日读书会,对建立和发展党的帮助很大”*《游萍生关于万县中心县委的工作报告》(1939年),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1987年,第52页。。

又如,恢复关系的川南老党员王叙五,则回到家乡遂(宁)蓬(溪)一带,通过教书办学的方式,在各乡镇小学轮回工作,积极活动,成立支部,其所发展党员大部分都是小学教师与青年学生,也有少部分农民。*《王叙五自述(抗战时期)》,中共江油县委党史办公室编:《江油党史研究资料》第1期,1986年,第178—179页。

由上可见,参与重建活动的部分当地老党员在乡的活动力较强,他们往往利用自身人脉资源与关系网络,在参与统一战线活动时也利用其建构自身的活动平台,为党组织提供外围掩护。这在抗战初期政治环境较好的情况下效果较为显著。同时,在他们的组织活动中,教师身份往往是用得最多的一种掩护职业,文化出版与社会公共事业也是其重要的活动依托。总之,老党员们借助地方上的人情网络而形成的“统战”关系,对于地下党组织的生存是不可或缺的。*至于抗战初期四川基层社会统一战线与中共组织建设之关系问题,笔者拟另文讨论。相关案例研究可参见黄道炫:《扎根:甘肃徽县的中共地下党》,《近代史研究》2012年第6期;黄道炫:《密县故事:民国时代的地方、人情与政治》,《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4期。

还有,党组织在基层区域社会恢复与发展的进度与力度,往往与当地既有的革命传统和群众基础紧密相关。1937年冬由延安返川的于江震、王子模等干部,在川北南充建立中共川北工作委员会,力图恢复川西北一带的党组织。由于川北的阆(中)苍(溪)南(部)一带,早年红四方面军曾战斗和建政于此,遗留了较大的群众影响,因此当地党组织的恢复重建相较其他地方更为顺利。例如,在苍溪县恢复旧有农民党员的组织关系时,“一些农民以为要分土地,一批批加入组织。王同志又到城内小学教师训练班受训,吸收十几个小学教师,苍溪党遂大量开展”。再如,因为“阆南组织是以农民运动为中心工作”,所以在党组织恢复重建时大量利用旧有农民党员与农协会员的关系和能量,吸收了一些新的救亡分子入党。1938年底,在新的川康特委指导下,阆南中心县委正式建立,其组织进一步发展,工作规模愈加扩大。迄至1939年中期,该中心县委下辖地区的“(党员)人数发展到九百六十七”,并且还“组织远征队,开创巴中、广元组织”。最终,该地党员的数量规模雄踞川康之冠。其最大特点即为农民党员比例较高,达到总数的70%以上。*《阆南中心县委工作报告——地方政治状况和党的工作》(1939年11月2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39—42页。

与之类似,自贡中心市委下辖的自贡、荣县等地也各有特点。自流井、贡井盐区工人数量众多,工作上素来为党所重视。早在土地革命时期,“在自贡市由赤色工会所领导的会员约七、八万之多。当时全部工人运动都在我们党的左右中”。因为“有过光荣历史”,所以到抗战初期,“凡在盐工中有相当地位的老工友,多为过去赤色工会的好群众,对党是非常同情的”。荣县也具有源远流长的农民运动历史,曾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发动过震惊川中的“八一三”农暴,影响深远。“过去荣县的农民,差不多十之七八都是农协的会员……因此荣县的党,是有斗争经验的,在今天来说,是比较巩固的。”由此,抗战初期党组织在这一带的恢复工作,其面对的客观环境是比较有利的。这时,中共地下党组织重建支撑点,在自贡市“是靠统一战线与救亡团体”以及对党同情的盐场老工友,在荣县则“是靠过去的干部与农协的基础”。*《文林关于自贡市党的工作报告——一九三九年十月至一九四〇年三月的情形》(1940年6月26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69—170页。1939年前后,整个自贡中心市委的党员达到近600人。到抗战初期最盛时,仅下辖的荣县党员即发展到300多人,成立13个区委,全县48个乡镇都有党的组织。*钟盛明:《我在革命洪流中成长》,中共荣县党史工委编:《中共荣县党史资料汇编》第2辑,1988年,第183页。

综上所述,在抗战前后,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恢复是通过由上而下、由下而上两个渠道相结合而进行的。首先是各地自发的群众救亡运动和失联党员的主动活动,为四川党组织的重建准备了一定的人力基础。其次是四川省工委成立后,相继派出干部至县、市、区、镇等基层区域,凭借组织权威与合法资源,将各个孤立的点串联起来,使得过去被破坏殆尽的四川党组织的网络得以逐步恢复,甚至获得更好的发展。在此过程中,抗战初期四川地区较为良好的政治社会环境,大革命及土地革命时期党对地域社会造成的正面影响,失散党员独立自主的救亡活动与群众工作,以及新成立的中共省委机关的积极努力,都对这一时期四川党组织的恢复重建起到较大的推动作用。

二、四川地下党组织重建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在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的复杂形势下,于轰轰烈烈的统一战线与全民救亡运动中发展起来的中共党组织开始受到极大的挑战。1939年8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审时度势,通过决议指出:虽然抗战以来“建立了全国的群众性的布尔什维克的党的基础”,但正因为在短时期内党得到了猛烈的发展,所以党的组织很不巩固,在征收新党员的工作中是有严重的错误与缺点存在的。“某些地方党部为了追求新党员的数目字,便进行所谓发展党的突击运动,集体加入与不经过个别的详细审查的征收党员。”由此导致“许多普通抗日分子或党的暂时同路人,也加入了党。异己分子,投机分子,以及奸细,也趁机混入了党”,这使党的“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作用”和组织的巩固程度受到严重损害。因此,党中央在组织路线上规定“党的发展一般的应当停止,而以整理紧缩严密和巩固党的组织工作为今后一定时期的中心任务”;各地尤其应该“纠正追求数目字与采用突击方式的错误,只求精不求多”。*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2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155、156页。

抗战初期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的发展,受到中共中央与长江局(之后是南方局)的双重领导。其在战略或政策上,也积极响应了上级推动组织大发展的要求。这一方面顺应了时局,实现了抗战初期党组织的迅速扩展;但另一方面,在实际的操作层面,也难免会造成一些严重的问题。尤其是伴随着组织上的迅速扩张,四川党组织在纯洁度、内聚力、思想认同、纪律贯彻等涉及组织机能和制度建设等诸多方面的问题开始暴露,包括组织纪律的涣散、组织架构的松弛、党员素质的低落以及基层支部战斗堡垒作用的削弱。尤其是在时局发生逆转之后,问题更为严重。1939年4月至6月,国民党中央秘密制定《防制异党活动办法》《共党问题处置办法》等旨在限制中共组织活动的密令条规,要求“各级党部及军政机关,对于异党之非法活动,应采取严格防制政策,不可放弃职守”*魏宏运主编:《中国现代史资料选编》第4册,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608页。。不仅抗战前线两党磨擦加剧,国统区的政治形势亦日趋紧张。在此情况下,四川党组织的问题愈加严重,可通过下面若干个案管窥一斑。

(一)组织力涣散的问题

中共四川地下党的工作中心区域成都市,在经历抗战初期的党员数量大扩增之后,很快就呈现出不少消极后果:“大量开展的结果,救亡工作中之干部分子都被吸走,而且有许多干部分子因转移或调他处工作,群众工作未求得良好的组织、教育,与进一步的深入与发展,因此党的开展工作缺乏大量的来源”。成都党在大扩张的过程中对群众团体内人力资源的过度汲取,也导致其继续发展的后劲不足。与此同时,一般党员“埋头苦干的时间不多”,而且“党同志的自由主义的倾向,仍然一般存在”。成都党员构成以知识分子、青年学生为主,活力有余,但“大多数的学生同志自由散漫的薰染甚重”。另外,他们“缺乏秘密技术、缺乏学习精神仍然存在着”。总而言之,“一般新同志,因革命高潮卷入组织中来的,理论不够,组织观念薄弱,缺乏创造精神,因之工作的进度对党同志数量的比重相差甚大”。地方组织的领导能力也不容乐观,“市委领导机构不健全,对中心工作把握与督促不够,教宣工作薄弱,对内训练班迟缓,对外宣传反应太慢”。*《成都市委九、十两月工作总结报告》(1938年11月18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1—12页。

川北的阆苍南地区,虽然中共党员数量在川内最多,但同样在“大量发展之后,缺乏教育,以致形成组织涣散松懈”。并且,因当地受红四方面军影响较深,多数农民党员以为入党就可以分得土地,不了解新时期的形势与任务;同时又因“白色恐怖的残余既深,对抗战前途又不了解,白区工作经验也没有”等多种原因,“不但一般群众,即我们的同志们都不想过组织生活。他们反对开会,如果分土地,杀土劣,他们可立马起来”。同时,当地受中共影响的农民组织也“都带有很浓厚的封建色彩,如小人会、青苗会、牛王会等”。这些旧的农村组织形式“与抗战有联系,与农民实际生活脱离,放弃了他们生活上需要的斗争,没有建立政治上的领导,这都是阆南农民运动不能展开的主因”。当地发展情况较好的军事支部,也存在着种种纪律涣散的问题:“所有同志均为部队下级干部,一般同志政治水准很低,过半同志生活很腐化,嫖妓、滥赌,巴中同志甚至私运鸦片,其支部书记同志甚至将半年党费私人拉用,并亏空部队经费达四百元……各小组和支部都不能自动举行会议”。阆南中心县委认为造成上述现象的原因在于:“农民同志在苏区工作经验多,地下党工作经验少;知识分子同志救亡工作经验多,秘密工作经验少;工农实际生活斗争多依赖上层。”同时,对新党员与干部的“政治教育缺乏,思想教育更缺乏”,各级党部也严重缺乏独立工作精神。*《阆南中心县委工作报告——地方政治状况和党的工作》(1939年11月2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43、45页。

川南的自贡、宜宾等地区,问题同样严重。其中,自贡地区在“发展中的错误也不少,特别是发展的初期,‘拉夫’的现象确实有过”。在恢复内战时期旧的党员关系方面同样存在问题,如曾经自首或脱党的分子重新回到党内,多未经过详细严格的审查,较为随意。自贡中心市委认为原因“最主要的是新同志没有经验,与上级对下级机械的限定时间发展一定的数目,因此(犯)‘拉夫’的毛病”,以至于“让许多不好的坏分子,滚(钻)进了党里来”。*《文林关于自贡市党的工作报告——一九三九年十月至一九四〇年三月的情形》(1940年6月26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72—173页。宜宾地区作为“半封建社会的四川中最典型的一个地方”,该地党组织在抗战后吸收的新党员占比高达98%,然而“党员虽经政治觉醒而入党,可是在工作上、意识上大多数仍保留着极浓厚的落后成分,干部亦然”。不仅多数党员在工作方式和思想观念上因袭旧传统,而且组织生活也一度难以规范地进行,以至于宜宾党部抱怨说:“落后地带、落后意识的青年,过着长期的封建社会的生活,对于极严密的组织生活的不惯,可以说是必然的”,导致“过去支部会议上缺席、迟到的现象竟成为普遍的情形”。*《川东特委工作报告——川东南政治环境和党的组织、工作状况》(1939年10月),《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318、321页。

由上可见,在上级组织“打破‘关门主义’”的呼吁和一再加码的发展目标要求之下,出现“不顾当地的具体情况与客观环境,机械的去规定限期发展,为数目字而努力”的“机械主义”错误,乃至“拉夫”式发展的现象,对于绝大多数在抗战后重建的中共四川地方党组织来说,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其实,同一时期其他国统区或是根据地的中共党组织,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其中,抗战初期的陕西党组织在经历过“拉夫主义”的大发展后,也出现了党员思想混乱动摇、党员成分复杂、组织不严密、领导机关不健全等现象,严重地威胁到党的生存*杨清:《论巩固陕西的党》(1939年11月25日),中央档案馆、陕西省档案馆编:《陕西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39年)》,1994年,第195—196页。。山东省委也曾提出:“某些党部征收新党员不经过详细审查与执行入党手续,少数负责干部包办介绍新党员,形成拉夫式的发展现象……某些党部负责干部麻木不仁,缺乏警觉性,糊涂地恢复了不少自首分子、奸细、托匪的党籍,并分配以领导工作”。因此,与发展党员相比,“党的巩固同样更加重要”。*山东省档案馆、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4辑,山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00页。1941年2月,中共北方局代理书记杨尚昆在《根据地建设中的几个问题》 一文中,曾描述道:“华北党在大量发展中,一般的现象,都是追逐数目字,只重量,不重质。因此,不合中央指示的‘党内要严’的原则,大开门,拉夫,无例外的如此,有一夜发展四十个党员的,有三分钟发展五个党员的,有骑着驴子‘跑’党员的,有打锣号召入党的,什么奇形怪状都有。”*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等编:《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史料选编》下册,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9—20 页。这些问题无疑十分严重,因此对党组织及时进行整顿,也就势在必行。

(二)干部匮乏的问题

干部问题向来是中共组织运作的核心问题,而一个庞大、高效、忠诚的干部群体也是其肌体运作的重要支撑。在土地革命阶段受到严重干部人员损失的中共,到抗战初期面临着各地党组织迅速恢复并扩展的问题,急需培养补充大量基层干部,以完善肌体与增强战斗力。*当前学界对于抗战时期中共干部问题的研究方兴未艾,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成果,可参见黄道炫:《抗战时期中共干部的养成》,《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4期;李里峰:《本地人与外来者:抗战时期中共干部群体一探》,《抗日战争研究》2016年第4期;谢敏:《抗战时期“新知识分子”与中共军队干部》,《近代史研究》2014年第6期;岳谦厚:《抗日根据地时期中共基层干部群体——以晋西北抗日根据地为中心的研究》,《安徽史学》2009年第1期;等等。抗战之初,毛泽东即向全党号召:“我们要造就大批的民族革命干部,他们是有革命理论的,他们是富于牺牲精神的,他们是革命的先锋队。只有依靠成千成万的好干部,革命的方针与办法才能执行,全面的全民族的革命战争才能出现于中国,才能最后战胜敌人。”*《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3—64页。张闻天亦注意到干部极端缺乏的情况,将其列为党内急需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并提出了培养选拔干部的相应一套政策,包括怎么样认识与熟悉干部,如何正确的提拔干部,如何善于使用与分配干部,等等*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5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697—700页。。

四川党组织在恢复重建初期,也遇到干部严重不敷分配的情形。抗战爆发后,各地群众工作与组织发展相当迅速,干部缺乏成为常态,颇令四川党组织头疼:“四川工作条件很好,各地皆有自发的群众组织,入党要求最迫切的人尤多。我们的党太薄弱,新旧同志加了一番训练(我们已办了四五组训练班,但费时太多,目前仍继续办下去),亦未见能够负一个地方责任。旧同志中省县两级干部均牺牲与叛变消耗尽了,剩下的一部是一般的普通同志,负县级责任的同志纯洁无问题的,现在才清到一二人。”由于土地革命时期严重的干部损失,可用的旧干部极少,抗战前后提拔的新干部也暂时不堪大用,“新同志一般的幼稚得使人发笑又害怕”。因此四川省工委要求中央迅速增派干部:“总之忙,不立即来人不得了!”“纵是一次来一二十人我们也有办法安顿。”*《四川省工委给中央的报告——关于增派干部等问题的要求》(1938年2月1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59页。在抗战初期救亡运动蓬勃开展的大好形势下,干部的不足毫无疑问会影响到组织的发展速度与效率,而中共中央又层层向下施加了不小的组织扩张压力,因此四川党组织一再请求上级输送干部支援:“四川工作条件很好,我们觉得救亡工作及党与群众的组织没有得到应有的开展,缺乏党的干部是重要原因之一。有些地方发现自发的群众组织,因无党的领导以致消沉下去或完全瓦解,重庆工作之不能开展,亦因没有较强干部的领导。”“我们已注意到要大大发展组织,但因干部特别是领导力较强的同志缺乏,一时不敢撒手做去,俟中央派大批干部来川健全各级领导后,使新分子入党能受充分的党的教育,不致失望……我们已向中央提出要求,今再请长江局迅速为我们设法送一批能力较强的干部来。”*《四川省工委给长江局的报告——组织发展情况、省工委分工和请求输送干部等问题》(1938年3月9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83页。同时,四川党组织更明确表达了非干部不要的坚决态度:“凡派回川同志,除特殊情形外,一定要干部,若意识能力不健全者,请即留陕或送往前方。”*《四川省工委一年工作总报告——各派政治力量和党的组织、宣传、群众工作》(1938年11月12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128页。

除了省级机关外,各地也充分感受到干部缺乏的困难。其中,阆南党组织声称:所辖区“地域太辽阔(来去动辄五、六日),人力不够分配,各级干部太不健全,全盘组织毛病太多……党员的教育和干部的培植,距我们的计划距离还远”,以致影响了组织整理工作;川北地区“干部培养的不够,尤其是工农干部,因此发生干部的恐慌,常常都感到干部的不够使用、缺乏”。川南的自贡地区也是如此:“工农干部、青年干部都培养了一些,可是至今还不能做到干部自给……关于区级负责的能够单独工作的干部,也比较缺乏。各级的教宣干部也感到缺乏。”江安县委也“缺乏县一级的干部”。更严重的是,不仅干部人手缺乏,既有干部的独立工作能力亦差。不少地方的县级及其以上干部都是由外地调配,然而一般在区、县,外地干部往往人地生疏难以立足,“在那秘密的环境下尤其是小城市里,外地干部的活动是相当困难的”。*《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41、122、187、397页。

三、四川地下党组织建设问题的初步解决

在面临着组织力涣散、干部严重匮乏等严重问题的情况下,中共四川党组织依据上级的指示方针,有针对性地进行了若干组织整理工作,取得一定的成效。

(一)组织力涣散问题的初步解决

在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巩固党的决定之前,因国统区政治环境日益恶化,在重庆负责指导大后方工作的南方局就已下发紧急通知,要求“各地方党的组织应从半公开的形式,转到基本上是地下党(秘密)的形式及与此相适应的工作方法”,“在最近时期中,组织工作的重心,应放在巩固和改造党的组织上面,凡在党员数量上相当巨大的地方,应以考查、整理、巩固组织及以新的工作方法的精神教育党员为其主要工作,宁可少发展党员”*南方局党史资料征集小组编:《南方局党史资料·党的建设》,重庆出版社,1990年,第8—9页。。这也意味着国统区党的工作重点的转换。接着,在外部环境的变幻和上级党委的要求下,同时也因自身组织纰漏的日渐暴露,四川各地党组织纷纷采取措施,逐渐从以领导救亡运动并从中大量吸收党员为主,转向以整顿巩固党组织、蓄积力量以待时机为主。

成都市委在1938年3月大量发展党员之后,接着在九十月间开展了整顿工作。在这集中整顿的两月中,“市委工作偏重于对内的教育,除了照常的读书、读报、读书研究日的指导与检查外,曾由省市教宣委员会开办高级训练班四班,讲题为地方工作、秘密技术、政治问题、马列主义、农村工作、职工运动”。此外,由市委、区委分别开办的中、初级训练班,轮训了各级组织负责人,讲题包括党的建设、支部工作、统一阵线、秘密工作技术等。并且,注重发挥优秀分子的示范效应,“建立模范同志,依忠实、积极、开展工作有成绩,群众工作活跃,组织观念浓厚,学习精神强,勇于改过为标准”。经过两个月的整顿,成都党员由587人减少到466人。*《成都市委九、十两月工作总结报告》(1938年11月18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4、9—10页。

阆苍南区党组织在川康特委巡视员的指导下,也进行了大力整顿,并且实施了从1939年9月至11月的三月工作计划,不仅做到“一般已停止发展”,更是“坚决疏散红色同志及同情分子,缩小区委和支部的组织”,两个月内即已整理了7/10,“已开始做到按期开会、按月缴费、遵守秘密三点”。之前难以驾驭的军事支部,“经两月教育以后,一般同志对摩擦和合作前途已有坚定的认识,腐化生活有渐次改正,会议生活亦能在督促之下照常进行”。*《阆南中心县委工作报告——地方政治状况和党的工作》(1939年11月2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43、47页。

宜宾党组织在经历抗战初期的超饱和发展后,也从1939年下半年开始着重进行内部整顿工作,洗刷了一些“不适合于布尔塞维克的党的资格条件”的党员。首先是将“个别的叛徒(政治的,甚至于作过组织叛变的)很礼貌的洗刷出去”;紧接着“就是停止(开除)了极上层(以宜宾为单位)的袍哥分子出党”;对于“极少数的个别分子未得组织允许加入三青(团)”的这部分人,也是“很坚决地开除出去”。在制度建设与作风建设方面,宜宾党组织也采取了正规化的措施。经过一番整顿,宜宾党在支部生活、日常会议、党内民主、领导机制、党员觉悟等方面都相应健全起来。*《川东特委工作报告——川东南政治环境和党的组织、工作状况》(1939年10月),《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321—322页。

遂宁中心县委在王叙五、陈天阶、蒋仁风等人的领导下,也进行了审查洗刷党员、整理紧缩党组织、加强和严密党的纪律、对党员干部进行理论教育与气节教育、处理已暴露的党组织和撤退暴露党员等举措,改变了抗战初救亡风潮下的浮夸作风,巩固了地方党组织。*陈天阶:《遂宁中心县(委)工作报告》(节录),中共遂宁市委党史工委编:《中国共产党遂宁市党史资料汇编(1926—1949)》,1989年,第298—304页。

在乐山地区,由川康特委(省工委撤销后改建的中共省级机关——笔者注)下派任中心县委组织部长的梁国龄,亲自坐镇当地最为暴露的五通桥区通材中学,花了四五个月时间来整理该地工作。其主要方法除了大批洗刷不合格的中学生党员外,还撤销了学校的独立特支,“把合格党员分班分级组成若干平行小组,实行单线联系”。经整顿之后,党员数量大幅缩减,但也更加精干,“男生部党员15名,女生部有党员5名,交给五通桥区委单线联系”。*《中共通材中学特支始末》,中共乐山市委党史工委编:《中共乐山市党史资料选编(1927—1949)》,1987年,第203页。整理工作完成后,“该校学生同志不管转出了或仍在校数目总不到原有半数了”*《梁国龄关于嘉定中心县委党的组织情形及工作情形的报告》(1941年3月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4,第183页。。此外,该中心县委下属的眉山、犍为、夹江、井研等县都进行了组织整顿,清除了一些对党认识不明,三心二意或投机取巧的分子,同时“移转红色干部,切实整理支部组织,重质不重量”,并进一步“停止一般的发展党员,加紧群众工作”*《廖寒非关于嘉定中心县政治环境与党的巩固工作的报告》(1941年12月10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4,第404页。。

纵观四川党组织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自1939年上半年起,各地党组织基本上都先后趋向于发展与巩固并行,在保持适当发展规模的同时,开展了转变作风、整顿内部和巩固组织的行动。更有地方党组织体现出理论上的自觉,提出“选格”过高的关门现象与不注意品质的拉夫现象都是组织发展中易犯的毛病,“我们应不偏于左,不倾于右,时刻的,经常的留意群众中的优秀与积极分子”,在甄别中有序地吸收之。*《陈天阶关于遂宁中心县工作报告——一九三七年十月至一九四〇年七月》(1940年),《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4,第113页。在1940年3月“抢米事件”发生后,隐蔽巩固工作更为各地党部主动自觉地推行。这些举措都为中共党组织在四川地区扎下根来,从而更长远地潜伏与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二)干部匮乏问题的初步缓解

面对严重的干部匮乏问题,四川党组织也采取各种办法应对解决。首先是起用过去的老干部。一个重要的干部补充渠道是挖掘使用有地下工作经验的省内失联党员干部。抗战初期,张曙时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提出:“现在此地(即四川)是需要旧的干部,有工作经验的干部来开展工作。而且此地过去有关系的现在脱离的很多,在这些线索下,不久就可会得到一些有战斗经验的战士,组织就可扩大而加强起来。”*《张曙时给中央的报告——四川政局、党派活动、民众运动和党的组织工作》(1937年12月20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30页。在抗战之初恢复联系的当地干部党员,往往起到领导各地救亡运动与组织建设的骨干作用。例如,饶孟文、陈野苹、漆鲁鱼、梁华、廖寒非、陈俊卿、王叙五、李维等干部,基本上都是在自主领导或参与救亡运动的过程中恢复党的关系,接着就充分发挥利用既有影响与人脉资源在各地参与恢复组织的工作*参见中共三台县委党史工委编:《三台党史资料汇编(1922—1949)》,1987年,第412—418页;中共遂宁市委党史工委编:《中国共产党遂宁市党史资料汇编(1926—1949)》,第575—594页;中共乐山市委党史工委编:《中共乐山市党史资料选编(1927—1949)》,第310页;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国共产党四川历史》第1卷,第280—284页。。中共中央与中共长江局对四川的干部支援,也是一个重要的补充干部的渠道。这主要体现在由上而下的组织恢复阶段,主要局限于较高层次的干部。抗战初期,延安先后派回邹风平、廖志高、于江震、罗世文等土地革命时期的川籍重要老干部,负责重建省级组织与做上层工作。此后,长江局又相继派遣由国民党监狱出狱后与组织恢复联系的干部,如程子健、郑伯克、阚思颖等人到成都,以加强组织领导。*郑伯克:《川康三年(一)》,《四川党史》1996年第4期。这些身负使命的老干部在四川党组织重建的最初阶段发挥了重要作用。

其次是大胆培养与提拔使用抗战期间成长起来的新干部。四川省工委认识到:“干部恐慌是全党的现象”,“只知向上级要是不正确,于是决心创造”。其主要途径是通过短期的理论训练与工作中的实践锻炼,大胆将积极有活力的新干部提拔起来。其标准是“忠实积极第一,能力第二,工作经验第三”。这些火线提拔起来的新干部的特点,往往是党龄短,基本都是抗战前后才入党,大多都是学生或青年知识分子身份。例如,韩天石、邓照明、侯方岳、张文澄、罗明、肖泽宽、林蒙、王朴庵等在川内各地组织建设中发挥较大作用的中层骨干,都是抗战前后才刚刚入党的知识青年党员。虽然他们几乎都缺乏地下工作的经历,但普遍成长较快,往往锻炼几个月后就开始担任市县(区)委书记或中心县委(特支)书记等要职,负担起独立领导一方党务工作的重任。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与调适,这种“掘旧”与“培新”相结合的干部政策取得较好的效果。四川省工委就表示自己“不放弃旧干部,同时也不迷信旧干部,对新干部亦然”,在新老干部任用间已取得较好的平衡。尤其是当时处于救亡运动中心的成都(成华)市委也总结认为自己几乎变成省内各地外派干部的孵化器:“成华市委前后改组至四五次,一批批都抽调派出外工作,于是市委常委均系党龄不满一年的同志担任,而工作做得迅速还好。在成华前后抽调干部四十余派外县工作,虽然影响成都工作,但也并不大,以后更要大胆的派新同志到各地去工作。”*《四川省工委一年工作总报告——各派政治力量和党的组织、宣传、群众工作》(1938年11月12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119页。成都市委也认为:“由于成都市委是负担了四川党的干部供应的责任,因此干部同志的调动,影响到个别支部的工作的有之”*《成都市委九、十两月工作总结报告》(1938年11月18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2页。。为了尽量保证下面各县区的干部供应,省级机关也时时陷于焦头烂额的境地:“这一年的精神,时时在喊要健全省工,在干部的实际分配上则时时估计地方工作,大批干部都派到外县工作,省工经常保持数人而已。”*《四川省工委一年工作总报告——各派政治力量和党的组织、宣传、群众工作》(1938年11月12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1,第127页。

不过,过多依赖上级终究也非长久之计。省城之外的各地党组织自抗战之初也开始寻求在当地培育提拔干部来解决这个难题。其中,地处川北的阆南中心县委,就制定详细计划以图“培植区的下级干部独立工作能力,至少培植三个可供调遣的区以上的干部,以健全党的生活”*《阆南中心县委工作报告——地方政治状况和党的工作》(1939年11月24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41页。。万县中心县委在面对本地干部缺乏独立工作能力、干部团结较差、门户之见严重等情况时,也作出“配置适当”“加强干部的教育”“严格的从上而下的审查干部”“多多提拔忠实积极的新同志”等力图强化干部队伍的工作计划*《游萍生关于万县中心县委的工作报告——一九三八年七月至一九三九年八月》(1939年),《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70页。。重庆市委相对于其他地方似更注重对新干部的使用,其在报告中强调:“提拔新干部,只要是忠实同志,不论其党龄不长,即行提拔。而对于过去事迹不明或工作不积极之老同志,不应让其继续负责。”甚至在基层工作计划中更详细规定了“每月培养与提拔了多少干部”之类的考核指标。*《杨真关于重庆市党的工作报告——组织机构和重要干部情况》(1940年5月),《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41、143页。

川南自贡地区干部的梯次构成或也反映了当时的一般情况:“中心市委干部是由川康特委供给,多为旧干部与新的好干部,也有个别的从狱出来的。县级干部由中心市委培养供给,多为旧的工农干部与新的好干部。新干部是由别处调来的,旧干部是本地的农民干部。区级干部则由县委负责供给,在支部中选择最优秀者任之。”县级及其以上干部多由上级党部提供,区委与支部干部一般则在当地培养提拔。在干部无法自给影响工作甚巨的情况下,自贡党组织负责人提出:“为了巩固与发展,以自贡党的客观环境来说,还须要大批的干部(特别是工人干部)。关于这些干部的来源,县级以上,特委(川康)应该尽量帮助解决;县级以下干部,就地可以培养,但上级应负帮助训练的责任。”*《文林关于自贡市党的工作报告——一九三九年十月至一九四〇年三月的情形》(1940年6月26日),《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3,第180、188页。这些也反映出其将本地培养与上级援助充分结合起来的意图。

应该看到,抗战初期中共在组织大发展的浪潮下面临的干部匮乏问题自然不止川省一地,与四川相邻的陕西省省委,在总结一年工作经验时也感慨道:“至于提拔干部问题,各地党部还没有用最大的力量去注意。比如现在各地的干部大多数还是‘双十二’事变前的那些所谓‘种子’党员,新的力量还很少,特别是工农成分的干部更加少。”*洋清:《一年来陕西党的组织工作》(1937年12月12日),中央档案馆、陕西省档案馆编:《陕西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37年下册·甲种本),1992年,第301页。同时期的湖南地下党也是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干部的训练和分配,没有大度的进行,因而有好些县和许多有群众的团体、机关部门,我们许多都没有派遣同志去工作。”*《聂洪钧关于湖南党三个月工作的总结》(1938年9月6日),湖南省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时期湖南地下党历史文献选编》,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71页。

最终,抗战初期川内各地干部的严重匮乏问题,在上级机关的援助与各地方党部努力自我“造血”以及减少脱产干部等措施下逐步得到了缓解。虽然四川等地方党组织的努力,在当时并未能完全解决抗战初期大后方中共干部严重匮乏的问题,但亦相当程度上缓解了党内的人才危机,也为此后中共的革命乃至建国进程蓄积了一批重要的后备干部。

四、结 语

土地革命后期几乎被破坏殆尽的中共四川地下党组织,在抗战初期新的政治社会环境下开始了恢复重建的历程,并取得不俗的成就。在组织恢复过程中,四川地下党充分利用救亡热潮下新的民众组织形式,以及旧有失散党员的线索与关系网络,并采取有力的组织手段,在各类大众救亡组织中培育与汲取人才,使得自身在抗战初期一度实现迅猛发展。

但是,在组织急剧膨胀的过程中,四川地下党也出现不少问题。不少地方为完成上级规定的数目字而“拉夫”式地发展党员,“把信仰共产主义改为同情共产主义,将不让一个坏分子混入,改为不怕一个坏分子混入”。这样做虽然吸收了大量党员,“但其质量是很低的”。因为许多人“都是在大量发展时期入党的,他们大都是入党不久就离开了党的”。这些人原本就不太了解党,“而是为了完成数字的任务被拉进来的”,还经常发生“许多新党员都将自己的亲近的朋友和亲戚拉进党内”的现象。*黄刚:《成都区工作总结》(1945年7月),中共成都市委党史研究室编:《八年抗战在蓉城》,成都出版社,1994年,第230页。这必然导致组织严重不纯、党员作风浮夸、组织效率低下及凝聚力不强等诸多问题。此外,因新形势下组织重建的迫切需要,干部的培养与选拔也是一个关系重大的问题。因此,通过整顿以解决组织力涣散问题,以及重新铸造一支广大而坚强的干部队伍,成为包括四川党在内的中共各地党组织面临的一个重要考验。

不过,中共是一个极具自我净化、纠错与革新能力的革命型政党,对于自身发展历程中所面临的各种问题,总在不断地寻求解决之道。例如,在日益恶化的环境逼迫与上级机关的要求指导下,四川地下党便开始全面整顿以巩固组织,其发展方向由单纯追求数量和影响的扩增转为精干凝聚和增强战斗力。其中,四川各县市党组织尤其重视通过思想教育、组织训练等方法,同时再辅之以党员清洗与组织结构调整等手段来整顿巩固党。经过整顿之后的各地党组织,党员人数虽较之前有所减少,但组织凝聚力与战斗力毫无疑问是增强了。*参见邹风平:《川康特委报告书——一九三七至一九四〇年七月》(1940年8月20日),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12,1989年,第183—186页。这当中,干部的培养和教育是一个重点工作,不仅基本上解决了四川党重建初期各地的“干部荒”现象,也强化了地下党的组织核心、组织效能与生存能力。

从另一个视角看,对于一个致力于追求群众性、广泛性的马列主义政党来说,在饱经摧残后的抗战初期,要迅速改变力量微弱与组织单薄的局面,将触角与根基深植入各方地域社会,那么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与难得的机遇极力扩大组织及影响力,再从“大刀阔斧”发展转向“精耕细作”地巩固,也许是中共革命旅途中不得不趟过的一条必由之路。

概而观之,四川党在抗战初期的发展整顿历程及其外在呈现,可说是这一时期大后方中共地下党组织演变的一个代表性缩影。在此过程中,包括四川党在内的具有典型国统区活动特征的大后方各地下党,基本上实现了由抗战初期的救亡动员型群团式政党,向抗战中后期具有铁的纪律与严密组织的秘密活动型革命政党的再次转变。*参见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中央南方局的党建工作》,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105—116页。因此,对抗日战争时期四川党发展历程中各种影响要素的详细考察,不仅能丰富我们对中共党史宏观图景中地方特征与个体面相的深入认知,使我们能够初步勾勒出中共组织力量在大后方潜伏发展的脉络线索,也给我们今天新时期的党建工作累积了若干有效的历史启示。

ReconstructionandRectificationoftheCPCUndergroundPartyOrganizationinSichuanduringtheEarlyDaysoftheAnti-JapaneseWar

Liu Zongling

The CPC underground party organization in Sichuan, once almost destroyed during the late period of the land revolution, began to rebuild and achieved much success under the new situation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war. In the process of its reconstruction, the Sichuan underground party organization made full use of new forms of public salvation and clues about the scattered party members and their networks of relations, and it took powerful organizational measures to achieve rapid development. However, in the process of its rapid expansion, there were also many problems, including corrupt party members, low organizational efficiency, an exaggerated party style, weak organizational cohesion, a serious shortage of qualified cadres, and so on.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higher authorities and forced by the increasing deterioration in the objective environment, the Sichuan underground party began to focus on self-rectification, and which initially solved its organizational problems and the shortage of cadres.

(本文作者 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 成都 611731)

D231;K26

A

1003-3815(2017)-09-0087-14

* 本文为电子科技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建国前中共四川地下党革命实践及其经验教训研究”(ZYGX2015J172)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 王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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