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廷阳
(长沙市铁路一中,湖南 长沙 410000)
良渚文化玉琮纹饰刍议
刘廷阳
(长沙市铁路一中,湖南 长沙 410000)
本文对玉琮纹饰进行简单的梳理和分类,从玉琮纹饰中探究良渚文化的宗教信仰,认为良渚文化的宗教是将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相结合具有双重色彩的更高层次的宗教信仰。随着生产力发展,良渚文化的宗教色彩逐渐弱化,人类社会向文明时代迈进。
良渚文化;玉琮;纹饰;宗教
据陈洪波和杨媛的观点,按照玉琮纹饰的构图特征,可分五类。
(一)神人神兽附饰神鸟纹
如福泉山镯形琮:该琮分为上下两节,上节以平行凸起的横纹表冠帽,以两个圆圈表眼睛,以转角上的凸横档表鼻子,组成带冠人面纹。下节与上节构造类似,去除冠帽且在眼睛处增加多组重圈,组成兽面纹。在人面纹和兽面纹的左右两侧 各刻一只飞鸟。
(二)“同眼”神人兽面纹
该类型是神人纹和兽面纹的组合,都具有重圈眼的特点。如反山M20:122玉琮:上部神人纹,顶部由繁杂的卷云纹和横纹共同构成,双圈眼,三角形眼角,宽鼻内刻满卷云纹;下部兽面纹,与神人纹构成相似,但在双圈眼外刻卷云纹组成椭圆形眼睑,宽鼻上刻椭圆形纹饰。
(三)“异眼”神人兽面纹
该类型同是由神人纹和兽面纹组成,但神人纹为单圈眼,兽面纹为重圈眼。如寺墩M3:43玉琮:其分上下两段,上段是神人面,单眼阔嘴;下段是兽面纹,双圈眼,外刻夸张的椭圆形眼睑, 凸鼻阔嘴。
(四)单独的神人(面)纹
如陆庄M3:1玉琮:玉琮上下两节纹饰基本相同,上方都是以两条平行凸起横纹示冠帽,以两个简单小圆点示眼睛,以横长线示阔嘴,组成简化神人纹。如瑶山M10:16玉琮为例:其顶部刻有两组凸起横纹,中间嵌入两条交错旋转纹饰,代表羽冠。重圈眼,眼部两侧刻有两条短小尖角纹饰示眼角。两眼间有椭圆形纹饰,左右刻有旋转纹饰,下方是用曲线、横线、尖角共同构 成的鼻子。
(五)单独的兽面纹
如瑶山M9:4玉琮:重圈眼,外刻椭圆形眼睑,有刻画细致的鼻翼,下方阔嘴露出两对獠牙,其余部分填 满复杂的卷云纹。如张陵山M4:02玉琮:双圈眼,扁阔的嘴内有两对獠牙,外侧两枚向下,内侧两枚向上,整体雕刻线 条少,较简单。
良渚文化玉琮纹饰有简有繁,雕刻形式多样,但它的实质离不开人脸、兽纹、鸟纹这三个要素。其中人脸、兽纹为主,鸟纹为辅——“良渚文化玉琮纹饰具有很高的规范同一度,以由神人(面)和兽(面)组成的神纹为主,或以鸟纹辅之,几乎所有的纹饰都是在此基础上的演绎和变化”。
良渚先民原始宗教信仰的实质是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自然崇拜是因自身的无知和恐惧导致对自然界难以解释的现象衍生的一种精神屈服。玉琮上频频可见的“鸟纹”“兽纹”都是良渚先民对生活中的外在力量追崇和渴望的反映。
“兽纹”的具体原型究竟是何种兽类,它们又有怎么样的意蕴,学术界说法不一。
(一)“虎面说”
张明华认为兽形大口獠牙,姿态凶猛,和虎类似,且指出古代文献中多次出现原始部落对虎的崇敬。如《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有人戴胜,虎齿。”《礼稽命徵》记:“禹建寅。”——寅是地支的第三位,属虎。笔者认为,兽面可能刻画的是虎面,也有可能刻画的是豹、蛇一些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可怖动物。一是兽面的獠牙是食肉动物均有之物,而非虎之特有。二是《大荒西经》中亦有关于豹、蛇等动物的记载,如“有人……有豹尾”;“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弇兹”。列维·斯特劳斯曾说:“进入阶级社会的原始宗教,似乎特别热衷于崇拜大型食肉动物,图腾也多表现为凶猛狰狞的形象。”因此,基于“虎面说”,笔者认为兽面是从力量强大的食肉动物这一群体中抽象出的代表性形象。
(二)“猪面说”
唐复年认为在良渚文化时代,人们已经开始圈养家畜,在考古遗迹中也发现家畜陪葬的现象。且他提及:“兽面口中的獠牙不仅外露且在尖端卷曲,颇似野猪犬牙卷出口外的形象,传世的很多类似玉器亦如此。”在远古社会,人们生活水平低下,对食物的渴求使能满足人们生存需要的家禽有着重要的地位。因此,良渚先民把猪面刻画在玉器上,以企求猪等家禽的大量繁殖,维持他们的生存也并无道理。
(三)“龙身说”
中国古代社会,一直有着尊龙的传统,文献中也有大量的记载。如《山海经·海内东经》提及:“雷泽中有雷神,龙首而人头,鼓其腹”;《淮南子·地形训》记载:“雷泽有神 ,龙身人头 ,鼓其腹而熙”;《山海经·南山二经》提到:“其神状都龙身而鸟首”。因此部分学者认为兽面刻画的是龙身,良渚先民所崇拜的 神灵就是龙。
(四)“蟾蜍说”
古时先民把蟾蜍和月联系,将其视作月中的神灵。何星亮也指出“古代以蛙或蟾蜍为图腾的氏族或部落是比较多的。当他们发现月与蟾蜍或蛙活动规律相似,而月上的阴影又象蟾、蛙,便认为自己的图腾祖先——蟾蜍或蛙不是一般的动物,而是来自月亮的神蟾或神蛙,于是便把月与蟾、蛙相提并论了”。之前提及,远古时期鸟神的地位可能堪比日神,若是把良渚文化玉琮上的鸟纹解释成对太阳的崇拜,相对应的由“蟾蜍”转化来的“兽纹”也可视作对月亮的崇拜。玉琮纹饰上日月兼具,有着贯通天地文化隐喻。日月崇拜是中国古代常见的一种宗教信仰,所以“蟾蜍说”并非是空穴来风的观点。从文化内涵上看,笔者认为“蟾蜍说”很好地将“兽纹”和“鸟纹”相互对应,也合理地解释了玉琮纹饰上“神人”“兽面”“鸟纹”共存的情景——即是把神人置身于一个日月同辉的崇高地位。但就良渚先民刻画的“兽面”直观形象而言,它和其余文化 中出现的“蛙纹”与蟾蜍本身形象大相径庭,按照蟾蜍刻画的兽面为何会有长獠牙更难以解释。因此,笔者对“蟾蜍说”仍有存疑。
(五)“龟面说”
徐峰认为神人兽面纹上的卷云纹和龟背甲上的旋涡纹相似,且兽眼、鼻、嘴都和龟类似。再者“在商周金文中,有大量上部是蹲踞状人形,而下部有时绘以龟状的图像符号”,和神人兽面纹如出一辙。但有所疑惑的是,不管是和良渚文化时间接近的马家窑文化,还是在良渚文化后的西周,其所绘制的龟纹都和兽面纹的形象相差甚远,“龟面说”是否存在牵强附会的嫌疑呢?笔者认为,此说法依然有待考证。
上述五种说法虽都有道理,但笔者认为“虎面说”“龙身说”和“兽面”本身形象与文化隐喻更为贴近。然不管是“虎面说”还是“龙神说”,都可以将其总结为“兽面”是良渚先民对自然神秘幻象的崇敬臣服,对强大自然力量的追寻渴求,即是古老的自然崇拜。
研究者对良渚玉琮的神人兽面纹具体性质 做出了种种解读:
人格化的图腾神。在图腾神崇拜中,人们往往“把它奉为保护神,相信它有超自然的力量,既能降福于人,又能为人排忧解难,图腾神是人们心目中的偶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良渚文化时代,人们认可图腾神的神圣,但他们并非将图腾神搁置在高高的世俗之上,而是对其添加了社会属性。刘斌指出,神人兽面纹就是图腾神人格化的结果。祖先崇拜中,人们往往会对祖先进行夸张性的描述,“这种夸张必须借助某种外在力量来实现”。
复合图腾。陆建方认为神人兽面纹是众多部落的崇拜物和图腾糅合而成的复合图腾,并认为兽面是多种动物组合而成的形象。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是一种历史动态的观点。良渚文化中,部落不是一成不变的静态物体,而是在不断发展,它会经历“融合”或“被融合”的阶段。在多个部落相融合的背景下,其需要建立一个共同的宗教信仰,这就促使了多个崇 拜物或图腾的合体。
巫师。刘小葶指出神人兽面纹是以巫师为原型。在原始社会中能够控制自然的巫师是神秘强大的化身,掌握着至高的神权,接受其余成员的膜拜尊崇。刻有神人兽面纹的玉琮自然成为一件能够祈求神灵庇护、消灾祈福的法器,这也能够解释为何在反山、瑶山等墓葬中玉琮均是放在墓主人的胸腹部,一个双手能向前持住玉琮呈祷告之势的位置。
良渚人—兽面。牟永利“将浮雕部分和阴刻部分分别绘一张图,就可以将其清晰地剖析为人形和兽面两个图形”,且认为“将体形不大的人面处在画面下方中心部分,显示神的核心在于人。凭借羽冠所占的大块空间,在气势上将狰狞的兽面笼罩起来”。“良渚人—兽面”一说和“图腾神人格化”说法相类似,但其更强调人的核心地位。
总之,从玉琮纹饰中综合分析,良渚先民的宗教是由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共同构成,两者有机地 结合,形成一套具有双重色彩的更高 层次的宗教信仰形式。随着生产力发展和财产的增多,良渚文化的宗教色彩逐渐变淡,人类社会向文明时代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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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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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廷阳,女,长沙市铁路一中,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