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属称谓语泛化在人际交往中应用的社会心理探索

2017-01-24 08:14钱梦琦
中国民族博览 2017年1期
关键词:亲属人情叔叔

钱梦琦

(南京农业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亲属称谓语泛化在人际交往中应用的社会心理探索

钱梦琦

(南京农业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亲属称谓语的应用是我国日常人际交往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亲属称谓语常常应用于非亲属之间的人际交往,这也就是亲属称谓语的泛化。本文试图探索亲属称谓语泛化的社会基础和社会心理。

亲属称谓语;亲属;非亲属;社会心理

亲属称谓泛化也称为“亲属称谓的外化”“拟亲属称呼”、亲属称谓的“扩展用法”。虽然名称繁多,但都指向同一现象,即在人际交往中以亲属称谓的名词来称呼非亲属。如人们在交往中,言语者常以“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等称谓语来称呼听话人,事实上交谈中的两个或多个参与者可能并没有血缘关系,却在对话当中使用了称呼亲属时所用的称谓语,这也是我国人际交往中常见的日常生活现象。

一、亲属称谓泛化的基础

(一)传统国家宗法制社会基础

我国的亲属称谓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系统。既有《尔雅》《释名》《广雅》对亲属称谓的体系性记述,也有《礼记》对亲属关系的秩序性描写。然而亲属称谓的远近、亲疏均是相对于亲属关系的“核心主体”—“己”来说的。“己”作为费孝通先生差序格局同心圆的“圆心”,与“己”以外的社会成员发生着远近、亲疏的关系,形成了以“己”为中心,向外发散的社会关系网络。而这些远近、亲疏关系的基础则是血缘。

正如费老所说“亲属关系是根据生育和婚姻事实所发生的社会关系。”生育和婚姻是以“己”的血缘浓度为指标向外扩散,构成了“家”——“族”——“国”的概念。林语堂先生也通过另一视角来说明这一社会关系“在儒家的社会与政治哲学中,我们看到了‘家’向‘国’的直接过渡,在我国传统社会中,“家”作为“国”的缩影,宗法制则是“家”(小我)在“国”(大我)中的体现,伴随着“家——血缘”秩序化的关系网络,形成了强大的“国”的社会关系网络基础。以家庭制度为模型的宗法制度的国家成为国人对社会的抽象概念。所以林语堂先生认为“家庭制度是中国社会的根基,由此而生发出各种社会特点,这个家庭制度以及乡村制度——家庭制度的更高级阶段——可以用来解释中国社会的所有问题。”

(二)伦理(人情/关系)基础

佐斌先生在《中国人的脸与面子:本土社会心理学探索》提出“如果我们将‘关系’换成‘人情’,则意义不变”“同时,仔细琢磨‘人缘’‘报’‘人伦’等,也都反映的是一种关系。”的说法。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关系=人情”这一等式。那么可以说,伦理作为传统国家体制——宗法制度“刚性”的另外一面,发挥着其“柔性”的力量。

作为悠久历史的农业型社会,人与人的协作关系也产生了“伦”的概念。贺雪峰先生将农村分为三种结构:团结型村庄、分裂型村庄和分散型村庄。宋丽娜认为人情在这三种村庄模型中依次发挥着依附性、“粘合剂”和表达性的作用。并进一步指出“人情往来的规则也要遵守道德性,人情本身就要受道德性的规约,人情在熟人社会中的扩展也要依据血缘关系的框架进行。人情在农民的日常生活中只是道德的‘润滑剂’,人情本身并没有主体性,必须要依附于道德才有社会意义。”

二、亲属称谓泛化的社会心理

(一)交换心理——目的论

当人们以“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作为谈话的“开场白”时,就已经在脑海中形成有意识或潜意识或无意识的一种类似“本体论承诺”的语言逻辑,而这种逻辑就表现出“是什么”的一种发问式的指向,也可以说是以目的为“本体”的表征性表达。那么在逻辑上:目的必然会引起交换行为。而交换的等价与不等价,显性与隐性也就随之显现出来了。

言语者与听话人特定的人际关系决定了言语者选择特定的语言变体(称谓语)完成其交际过程,实现其交际目的。因此“称呼传递给对方的第一信息……不同的称呼预设不同的交际目的,表达不同的话题焦点。”

(二)情感心理——需要论

马斯洛需求层次中的“感情和归属的需要”理论;心理学家麦独孤认为“合群”是人的一种本能。人的乐群性(gregariousness)本能驱使人们相互亲和。以及王德福援引孙隆基的话说,中国人有一种本能的“在一起”的安全感需要,其实就是这种逻辑使然。都能解释个人与社会(总体)的心理需要了。

亲属称谓语的泛化诸如本文惯用的三组称谓语“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其中“爷爷/奶奶”、“叔叔”“大哥/大姐”如若作为亲属称谓语的泛化,比较容易理解,那么似乎看不出来亲属(血缘)关系的“阿姨”,此处应给出一些解释。“阿姨”亲还是不亲?笔者认为回答应是肯定的。对于“阿姨”这一称谓语,问题在于“阿”。对于“阿”的解释用陈汉初先生的话来说“我国从古到今,大江南北,皆有称谓加‘阿’的。”陈先生认为其原因为古语中 的遗留,如汉武帝之陈皇后称“阿娇”、吕蒙别号吴下阿蒙、曹操乳名“阿瞒”、三国时刘禅乳名“阿斗”。而使用“阿”原因与亲属称谓语的原因是相同的,即除了礼仪和尊敬外,还是为了表示亲密的情感。

(三)习惯性的无意识——经验论

费孝通先生所谓“乡村社会的信用并不是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发生于对一种行为的规矩熟悉到不加思索时的可靠性。、”的自然而然的经验论:看见父辈的陌生“男性/女性”,本能地或习惯性地或无意识地叫“叔叔/阿姨”。

在使用亲属称谓语:“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时,会发现我们常用的称谓语多为父系一方,这也是传统宗法,人伦社会中的“亲属观念突出地与父亲世系相联系,因此,在传统中国社会的亲族中,父方和男性亲属的地位优于母方和女系亲属。”这亦是一种习惯性的、经验性的无意识。

(四)自我完成(实现)的仪式感——过程论

在人际交往中使用亲属称谓也蕴涵着“礼”的传统情感。“礼字本身是从豊从示。豊是一种祭器,示是制一种仪式。”如社会人类学家弗特斯已经把“社会的传统”的亲属制度的研究和“文化传统”研究同信仰、宗教仪式等之间的关联性结合起来,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和理论基础尝试宗教人类学方面的已有结构(模式)。所以笔者认为范根纳普在《通过仪式》一书中将一切通过仪式划分为分离、过度、聚合三阶段的结构可应用于亲属称谓语泛化的人际交往之中。

例如,言语者与听话人在相遇之前的生活中并无交集,当言语者与听话人的交谈以言语者的一句“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为开端时,言语者与听话人便建立了关系:言语者以陌生人——“小弟/小妹”“侄子/侄女”“孙子/孙女”的模棱两可的身份与听话者以陌生人——“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模棱两可的身份交流。双方的心里都会刻意或无意地认可和使用这一称谓语,并在交流结束后完成这一身份的转变。虽然上述的事件可能是偶发性事件或一次性事件,也可能是在未来还会再次发生的事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上述对话(我们也可称之为“仪式”)的双方心里都会不约而同地埋下一个种子,即对双方身份的亲属称谓语泛化的认同。

三、结语

人情关系包括亲属(血缘)的和非亲属(非血缘)的,成为我国人际交往两条主线。亲属称谓语的泛化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其价值的基点恐怕就是中国人“家”的观念,并从“家”的概念抽象出来了“国”“社会”。作为文化的传承人——成年人,都会对林语堂先生所指出的社会现象:“每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人都曾经亲眼看到一些家庭发迹起来,而另一些家庭衰败下去。”在中国,信任和承诺取决于私交(笔者加:关系),而不是法律和其他法律文件。私交(关系)可以说是通过“血”来完成的。“血”划分了人们的远近、亲疏、里和外,形成了中国人身后这个恒久的亲族保护壳,在心理上给中国人以安全感和稳定感。他在亲属集团中不可让渡的身份永远不会丧失,也几乎不存在对“离伙”的担心。

当然,我们在追求“礼”“近”“亲”“尊重”一系列正功能给我们带来的幸福感的时候,也不应忽视一些负向的问题“中国传统社会里一个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家,为了家可以牺牲党,为了党可以牺牲国,为了国可以牺牲天下。”林语堂先生说得对“家庭制度作为一种社会制度,是前后一贯的,它坚信一个由好兄弟好朋友组成的国家一定是个好国家。然而,现代人看来,儒学在社会关系中忽略了每个人对自己不相识的人所应有的社会职责,这种忽略的灾难性是严重的。”

[1][美]塞缪尔·亨廷顿著,周琪,刘绯,张立平,王圆译.文明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修订版)[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148.

[2]尚会鹏.亲属体系与行为方式——中国人与日本人特点的比较分析[J].日本学刊,1992(02) :132.

[3][美]塞缪尔·亨廷顿著,周琪,刘绯,张立平,王圆译.文明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修订版)[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148.

[4]费孝通.乡土中国[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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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钱梦琦(1988-),女,汉,江苏南京,在读研究生,硕士,南京农业大学社会发展学院,研究方向:民俗学、农村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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