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曼琳
(成都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四川 成都 610020)
保护非遗,需再造其当下生存自环境
袁曼琳
(成都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四川 成都 610020)
非物质文化遗产发生在以往传统文化事项所处的自给自足的生态文化圈改变、大量异文化与本土文化开展对话之时。在全球一体化的时代背景下,这种对话不可避免。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流变性”的根本特征也表明,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可能是固定不变的文化事项。立足于既定现实、在尽量减少其精神文化内涵消失的前提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营造一个当下生存的自环境,才是保护与传承非遗的理想状态。
文化土壤;传播;时代语境;自环境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伴随着当今社会迫切需要保护的某种非物质形态的、具有悠久历史、技能、民族文化精神等广泛内涵的文化事项,从而形成的全新学术概念。它的出现,脱离不了当下全新的时代语境,即“全球化和社会转型进程在为各群体之间开展新的对话创造条件的同时,也与不容忍现象一样,使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损坏、消失和破坏的严重威胁,在缺乏保护资源的情况下,这种威胁尤为严重。”
过去的文化事项生存在一种相对封闭的、自给自足的文化圈,使得传统文化保持相对完整、原始的状态。而一旦这种封闭状态被打破,文化的相互影响也势必展开。也就是说,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生状态下,并不会产生对其进行保存、保护一说。正是因为文化事项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改变,才需要加以保护,非遗的概念也才孕育而生。
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常常会对多元文化秉持一种“文化相对论”的态度,即“任何一种文化都有其特点,有自己的个性。在过去、现在、将来,任何文化在价值上都是平等的。我们不能用普遍、共同、绝对的标准去评判衡量一种文化的价值”;然而在事实层面上,却客观存在着相对强势文化对相对弱势文化的侵略。笔者认为,导致这种客观区别的根本原因,在于经济发展水平的巨大差异。来自经济发达地区的文化以强者姿态试图改变其他被纳入文化对话圈的文化事项,使得经济相对不发达地区的文化被迫发生改变,从而导致全球文化同质化。
讨论任何文化现象,都不可脱离其所处的时代语境。笔者认为,全球一体化、多元文化的融合以及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侵略即是探讨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诸多事项的生存语境的关键词语。“伴随世界经济、科技一体化和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同时出现的文化标准化趋势,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解着与人类的精神、情感世界紧密相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这也正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发生的缘起。
全球一体化催生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毕竟,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消失乃是人类文化的不幸。然而我们也应注意,学术界在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之时,便强调了“活态流变性”是其最重要的特征。
“一切现存的非物质文化事项,都需要在与自然、现实、历史的互动中,不断生发、变异和创新,这也注定它处在永不停息的运变之中。总之,特定的价值观、生存形态以及变化品格,造就了非物质文化的活态性特征。”
一切文化事项(包括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内,都会随其所处时代语境的改变而改变。或者说,这些文化事项会自动根据其生存条件,做出适应性的改变。当代非遗项目生存出现困难的一大原因,就是其不能就当代社会特点而做出适应性的改变。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来探讨非遗的当代保护工作,笔者认为,我们所需要做的,便是结合现在的社会发展特点,去营造一种适应于非遗当下生存的自环境。只有当非遗在这种新的自环境中重新得以自给自足地生存下来的时候,非遗保护工作才算取得根本上的成功。
近年来,文化主管部门为传承和保护非遗做了大量工作。总结这些工作内容,不少是适应当下社会特点而进行的保护工作。譬如说,大量利用互联网平台来进行非遗对外宣传、针对手工艺类非遗项目开展生产性保护、大力打造旅游街区、拍摄以非遗为题材的影视作品等。
然而,统观这些尝试之后也可以发现这些工作背后所暴露出来的不足。
(一)歪曲乃至消解非遗本来的文化精神价值,使其成为空有其表的文化象征符号
王文章把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精神价值、科学价值、和谐价值和审美价值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基本价值,并提到“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精神价值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体系的核心和灵魂。”过度滥用非遗元素的市场行为,仅仅把非遗项目中代表性元素提取出来大肆利用,背离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初衷。
(二)现今开展的保护非遗的某些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某些非遗原本的“神圣感”
例如都江堰清明放水节,原本是都江堰本地人民为纪念李冰父子,集祭祀民俗、商贸集市民俗、民间手工技艺、岁时节令民俗、民间口头文学民俗以及宗教信仰民俗于一身的地方性民俗节日文化。然而在当下发展民俗旅游的思路影响下,逐步变成了文化展演事项,进而就消解了该民俗节日原本神圣感的一面,也将放水节“转换性”功能彻底消解。
在人类学家范·杰内普的仪式理论中,他把仪式分成分离、过渡和聚合三个阶段,把人的社会关系分为了“日常的”和“仪式的”两种状态。以色列社会学家唐·汉德尔曼认为当今世界正经历着一个从“仪式的文化世界”向“壮观场面”转换的历史过程。仪式的元逻辑是在于转变,这种转变与范·杰内普的仪式理论有着相通之处,而现代世界壮观场面的元逻辑,在汉德尔曼看来则是展现,与传统的仪式不同,“群众活动场面所刺激的感官限于眼和耳”,对于现代仪式的旁观看客来说,“尽管场面富有吸引力,却可能感到那些壮观场面距离自己很远,因为色彩和映象都由正在注视的眼睛客观化于‘远方’了”。
清明放水节从传统农业语境过渡到现代消费社会语境,也恰如从神圣的仪式过渡到了“客观化”的活动场面。“在传统农业语境之下,灌区人民每年清明时节进行的诸如砍杩槎、放水、打水头这一系列活动,标志的是一年春耕的开始,即是一种生活状态转变的节点;与此同时,放水节本身还蕴藏着巨大的民间信仰成分在里面。因此,传统语境下的清明放水节更多的应该是神圣世界中的过渡仪式;相对地,现代社会语境下的清明放水节,这种神圣的仪式感逐步削弱了。”
(三)从民间的街头巷尾移植到绚丽的表演舞台,破坏了民俗扎根于民间的“体验感”
比如,四川清音、金钱板等曲艺类的非遗项目,如今常常是在一些旅游文化街区进行表演,或者在剧场进行舞台性质的表演,在某一种程度上,改变了过去这些曲艺项目植根于民间的、草根的体验感。在这些传统曲艺发展的鼎盛时期,艺人们大多聚集在茶馆、茶铺等贴近百姓生活的场所进行表演,而爱好清音、金钱板的老百姓聚集在这样喧嚣自由的文化场所当中,体验着本土的民间文化。茶馆文化的逐步消失,使得原本的传统曲艺的体验感发生了变化。像传统音乐类中的竹麻号子、西岭山歌,传统技艺类的糖画等,也无不面临这样的困境。
在《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通知》中提到非遗保护工作的原则是,“政府主导、社会参与、明确职责、形成合力;长远规划、分步实施,点面结合、讲求实效”,不过笔者想提出的一点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始终依赖于政府并不是让非遗可持续发展的有效状态。政府扶持与文化自我造血截然有别,最理想化的状态应该给非遗再造一种适应当下社会特征的文化自环境。即是说,在尽量减少其精神文化内涵消解的前提下,让其有充足的自我造血功能,能够自给自足地生存下来。
不过,从过去非遗所处的相对封闭的自给自足的文化圈,转型适应到全球一体化进程中的文化自环境,期间势必会产生许多问题和矛盾。这是非遗爱好者和从业者所应该郑重思考和实践才能解决的问题。
[1]《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
[2]孙萌.新世纪中国电影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J].中国艺术时空,2016(2):7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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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色列]唐·汉德尔曼.仪式——壮观场面[J].国际社会科学杂志(中文版),1998(3):96-110,5.
[5]王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修订版)[M].教育科学出版社,2013.
[6]袁曼琳.都江堰清明放水节及其当代展演研究[D].四川大学硕士论文,2013.
[7]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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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曼琳(1988-),女,四川成都人,成都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助理馆员,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