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文明圈的文明范式之辩

2017-01-23 22:53文长春
知与行 2017年2期
关键词:太平洋范式海洋

文长春

(黑龙江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80)

·“亚太文明圈”问题研究专题·

太平洋文明圈的文明范式之辩

文长春

(黑龙江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80)

美国战略东移与中国的崛起所形成的特有的亚太“局势”与环太平洋“事件”,日益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依据布罗代尔理论,我们不仅仅要热衷于所谓“事件”或所谓“局势”的短时段的历史研究,更要关注中长时段的“全面的历史”研究。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局势或事件,而是一次大陆文明与海洋文明之间的冲突。放在特定的时间纬度和空间纬度,我们发现:作为人类文明中的核心亚文明圈——太平洋文明圈正在形成,其中主角无疑是作为最大海权国家的美国与作为历史最为悠久、人口最多的陆权国家的中国。海洋文明与大陆文明之间不同的历史进程与逻辑起点,决定了中美之间对抗的特殊性与复杂性。

全面历史;文明冲突;太平洋文明

传统的历史学是历时性的,它以时间为坐标,描述“实际发生的事情”,其结果是历史成为帝王将相的编年史,而丰富的历史内容,如经济、社会、文化等,则被大大地遗弃了。在这种线性叙述中,隐藏着一种不言自明的逻辑历史发展的因果性,势必演化成为兰克式旧史学所强调的纯政治史、纯制度史或“战役史”研究范式。布罗代尔主张应该用长时段的历史视角进行观察与研究。其中短时段历史观,以个人(历史上的名人等)为线索,由个人来支撑着一段历史,往往也被称为事件史。中时段历史观,往往以社会实践为线索,被称为局势史。布罗代尔提出的长时段历史观以地理时间为研究主线,这种地理时间是“一种缓慢流逝、有时接近于静止的时间”[1],这种长时段历史被称作总体史。

美国的战略东移与中国的崛起正在形成特有的亚太“局势”与环太平洋“事件”,有关这方面的论述与分析大量充斥着人们的视野,但我们的视界不能仅仅局限于“局势历史”或者“事件历史”,应该通过这次独有的“局势”或“事件”,将研究者焦距拉长,以长时段视角透视背后的海洋文明的历史沿革与阶段发展,从而有效地探讨太平洋文明的特殊所在。美国学者塞谬饵说:“人类的历史是文明的历史。”如果我们能够跳出这段短暂的“事件”历史,站在未来的视界中反观这段历史,我们会把它看成一段长时段的文明史。实质上,这一轮环太平洋海洋冲突是一次环太平洋文明的冲突,它不同于以往的海洋文明史。

一、长时段视角下的太平洋文明范式

人类的文明从来就未曾离开过海洋,人类重大历史发展阶段的最具代表性的文明类型均以海洋命名。迄今为止,我们熟知的古代希腊、罗马文明滥觞于地中海文明圈,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发轫于大西洋文明圈。美国战略东移与中国崛起相互纠缠在一起。实质上,这是太平洋文明圈形成过程中的必经阶段。

(一) 地中海文明:依海而生的古典文明

英国经济学家阿·马歇尔曾经说过:“在许多世纪中,地中海是世界上大部分先进工业、长期信贷和大规模贸易的中心。”[2]在人类文明进程和现代资本主义的诞生中,地中海(包括黑海)和它周边地区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布罗代尔曾深情地说过:“我极其热爱地中海。”因为没有哪片地理环境与人类文明进程如此息息相关。约三百万平方千米的地中海(包括黑海在内)的每一段海岸、每一个河口、每座岛屿、海底的每艘沉船,都浸透了人类文明的印迹。西方的文明从本质上讲,就是发源于亚、欧、非三大洲之间的被称为“上帝遗忘在人间的脚盆”的地中海文明。具体而言,早期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和埃及文明诞生于此;爱琴文明、巨石文明的发轫也系于此。而后经腓尼基人、迦太基人文明、赫梯人、波斯人的西亚文明,最后形成希腊文明以及罗马文明而达到顶峰,并由此衍生出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文明。

地中海文明形成与发展的历史,就是海洋战争与海权争夺的历史。公元前5世纪的希波战争,是一次波斯的东方文明与希腊的西方文明的碰撞,是围绕地中海而展开的。公元前4世纪的亚历山大东征,建立起了一个西起希腊、马其顿,东到印度恒河流域,南临尼罗河第一瀑布,北至药杀水的以巴比伦为首都的庞大帝国,也是围绕地中海的争夺展开的,从而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经济的发展,对人类社会的进展产生了巨大影响。罗马帝国的建立,更是将地中海作为内海,使得当时的埃及文明、希腊文明、波斯文明、印度文明等各种文明得以在地中海周边碰撞、伴海而生。地中海文明的衰落同样源于一场文明之间的冲突,1571年的雷班托海战是基督教文明与奥斯曼土耳其之间爆发的海战,是地中海文明告别中世纪的谢幕演出,成为地中海文明适时让位于大西洋文明的标志。

(二)大西洋文明:依海而生的资本主义文明

近代的西方文明,可以说是源于围绕欧洲、非洲与南北美洲所形成的大西洋文明。罗斯福早在1903年就说过,随着美洲的发展,地中海时代开始让位于大西洋时代。地中海文明的衰落很早就露出了迹象。14世纪,欧洲经历了经济萧条期,随着地中海人口增长产生了新的需求,促进了经济发展,扩张是摆脱危机的一个办法。15世纪后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人们从地中海这一区域终于走了出来,走向广阔的大西洋。

尽管扩张中夹杂着殖民的掠夺与人性的贪婪,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从此拉开了现代世界史的序幕,它以西方和大西洋为中心重绘了世界政治经济地图,大西洋文明正式登上文明的历史舞台,彻底改变了世界的面貌。海洋视界的扩大,导致了漫长的现代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时代的形成,美洲、非洲和亚洲渐次被纳入到现代西方文明发展格局之中。

正是依赖大西洋,西方资本主义文明支配历史发展起来。政治层面上的资本主义政治时代,思想文化层面上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的思想解放,科学知识与范式的建立和发展,标志着大西洋文明的盛况空前。无论是享誉“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还是拥有“无敌舰队”的西班牙,抑或荣膺“日不落”的英国,承载“五月花”梦想的美国,无一不是依海而生。从15世纪直到20世纪,现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是由这些海上强国所主导的。这些国家强国地位的更替,其实质就是海权的易手,海洋和海军实际上已成为西方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国家战略问题。

(三)可能的太平洋文明:大陆文明与海洋文明的合奏

在21世纪20年代,侈谈“太平洋时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从布罗代尔的整体历史观来看,一个文明时代的形成,是一个长时段的历史形成过程。因此,太平洋世纪或太平洋时代的到来,也不是短期或中期内容易实现的事。

太平洋时代到来本身,应该是一个比较长的历史过程。恰如地中海时代的希腊文明和罗马文明,大西洋时代的欧洲文艺复兴以及北美洲的卓越成就。现在,以东亚的兴起为标志的太平洋时代已经来临。人们乐观地评估,“到了2025年,东亚的经济规模将重新占到世界经济的40%”,东亚日益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其实质就是太平洋文明圈的逐渐形成[3]。

可以说,亚太时代的到来,始自80年代。世界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日益转向太平洋地区,正在形成太平洋文明时代来临的初级阶段的繁荣景象。汤因比曾经预言:“我所预见的和平统一,一定是以地理和文化主轴为中心,不断结晶扩大起来的。我预感到这个主轴不在美国、欧洲和苏联,而是在东亚。”[4]汤因比坚信,由中国、日本、朝鲜半岛、越南为主组成的东亚,拥有众多的人口。这些民族的活力、勤奋、勇气、聪明,比起世界上任何民族都毫不逊色。“中国人和东亚各民族合作,在被人们认为是不可缺少和不可避免的人类统一的过程中,可能要发挥主导作用。”[4]294

太平洋文明圈的确立,不同于以往地中海文明圈与大西洋文明圈的确立,因为这是一次历史最长久的人口最多的陆地文明类型——中国,与历史最短暂的面积最大的最为强大的海洋文明类型——美国之间的一次长久较量,这绝不是短暂的、偶然的、单一类型的较量。在后冷战的世界中,正如亨廷顿所言的那样:“人民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不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或经济的,而是文化的区别。”[5]6陆地文明与海洋文明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形态,导引了不同的国家战略与文明范式。中美之间的对抗形塑、调适了太平洋文明冲突的底色。

二、太平洋文明圈的主体分析

70年代中期以来,美日就在设计自己的太平洋战略。早在70年代中期,日本在《21世纪的战略》研究报告中提出要建设一个“太平洋共同体”,力图在亚太形成与其他经济强国相媲美的“政治强国”。美国也不示弱,80年代初,美国筹备成立“泛太平洋共同体协会”,而后系统地提出美国的太平洋战略,力图将亚太置于它的势力范围之内,以实现美国的“第二次革命”。随着2009年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与“亚太再平衡战略”以来,美国的“双洋”战略的战略重心开始从大西洋移向太平洋,在外交、经济与战略上“锁定太平洋”,从而打造“美国的太平洋”。

(一)美国文明特质:海洋文明与冷战范式

海洋文明无论是地中海文明还是大西洋文明,作为一种向外拓展的文明、一种扩张的文明,表现出了复杂而深刻的变动性、机动性和灵活性。它造就了西方近现代的政治文化,在此逻辑下派生出倡导“生存竞争”“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形成了海洋文明的范式特点,侵略、扩张、掠夺是合法的,战争是必须的,世界是强者的世界。

美国无疑承袭了海洋文明的特质。美国迅速崛起而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其背后的海洋文明特质无疑是推动其崛起的内核和中坚力量。美国沿垄了海洋文明的思维范式,即以极端的“权势至上”眼光来看待国际事务,以图建立单极世界,推行霸权主义的一种意识与观念。作为目前为止最大的海权国家,美国更是将“丛林法则”,海洋中的“利维坦”视作国家最高战略。冷战期间,它需要对手,需要阵营。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全球失去对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所适从,急于树立新的敌人。

海洋文明与美国的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精神息息相关。这种“个人主义,一种政治和社会哲学,高度重视个人自由,广泛强调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来拘束的个人或自我”,个人主义的精神特质在于反对依赖,强调自我管理与中国人传统的经验主义、保守主义以及恋土情结不同,美国人更加强调自我独立。这种独立的个人主义正是其社会文明内核的体现,也形成了其对外实行单边主义的外交方针。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上台以来的一系列政策,更是强化其孤立主义外交立场,倡导美国优先的零和策略。

美国曾经为了遏制俄罗斯的大国崛起,频频发动颜色革命。如捷克斯洛伐克的天鹅绒革命、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乌克兰的橙色革命、伊拉克的紫色革命、黎巴嫩的雪松革命、吉尔吉斯斯坦的郁金香革命、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等等,通过将俄罗斯周边的或友好的同盟国家联合起来,通过分裂与孤立,瓦解俄罗斯的国际联盟与大国实力,从而实现合纵小抑一强的战略目的。

中国的崛起,同样引发了美国的高度关注。美国政府对待中国的策略就是遏制与孤立政策,美国在中国周边部署与策划了一系列的摩擦事件,其用意在于实现“合纵抗中”。从中东之乱到南海之乱,这些乱象的背后都有一个影子,那就是美国。对待中国,美国故技重演,继续实行“合纵”的包围政策。美军提出“近海控制”战略,要点是把中国海军控制在第一岛链之内,控制该地区的控海权和制空权,实行近海封锁。为此目的,美国拉拢台湾,保持传统美台军事关系架构,继续发挥台湾在第一岛链阻遏中国大陆军力向外突破的作用,通过扶植台湾以牵制中国大陆“反介入与区域封锁”。 拉拢日本、韩国,频繁进行以中国为假想敌的军演,通过孤立中国,达到团结他国的目的。通过拉拢新加坡以控制马六甲海峡,封锁中国的海上空间。美国在朝鲜半岛屡屡制造麻烦,挑起中日“钓鱼岛”问题、中菲“黄岩岛”问题争端,其核心是为了打破东盟“10+3”整合,彻底冻结中国的发展空间,继续维持以美国为中心的亚太格局,形成以美国为中心,以盟国为辐射的亚太同盟体系,发挥“集群”效应。此外,“美国与盟国、盟国与盟国之间开展多边合作,使得单线联系的‘轮辐体系’变得纵横交错,交织成网”[6]。

(二)中国文明特质:大陆文明与和谐范式

中国文化发源于黄河流域的黄土高原,北边是荒凉的大漠,南边是连绵的山川,东边是浩瀚的大海,西边是未开化的异域,中国文化自始至终就处于一个大的相对封闭的环境之下,逐渐通过向心作用形成一个认知的共同体,黄土和中国的文化联结得非常紧密,中国人由此养成了强烈的“恋土情结”。“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所以,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从土壤出过光荣的历史,自然也会受到土的束缚”[7]。在这一大的地理环境之下所孕育的,是一种与季风气候相匹配的古代农业经济,由此形成的是一种“和平”与保守的土地文化。进而言之,政治随后而至。如钱穆所言:“自唐、虞时代诸部族互推共主,进至夏商王朝的长期世袭,再进之于周代之封建制度”,经历了这三阶段,中国确立了一个国家民族和文化上单一体的基础。这种文明,钱穆先生称之为黄色文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土地文化成就了陆权至上的战略。

陆地文明是相对内敛的文化类型,以自身修养和农业经济为基本特征,封疆建国,实施修养教化是其天然使命。我们的和谐思维更多地强调战略胜算:“庙算胜也,得算多也”“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者也”。要坚持用和平方式、谈判方式解决争端,努力维护和平稳定。

有着五千多年历史的中国是唯一一个将大陆文明继承下来的国家。其文明特质为大陆文明、农耕文明,文明范式为和谐范式。沿袭传承了几千年的大陆文明在中国人的国民性格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中国无疑承袭了大陆文明的所有因子,崇尚“人之初,性本善”,崇尚“和为贵”,将基本战略目标定位于守国土、求统一、保和平,将“不战而屈人之兵”作为战争手段选择的最高境界。中国,作为目前为止历史最为悠久的、面积最大的、人口最多的以陆权为主的国家,最宜将“和而不同”、海洋中的“礼仪之邦”视作国家最高战略。

中国古代文明的发展,得益于海洋的不多,尽管中国有漫长的海岸线,却没有形成海洋文明,而是地地道道的大陆文明。在封建社会,中国一度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船队和最先进的航海技术。西汉、隋、唐三朝征高丽,元朝征日本,明朝郑和下西洋等,都属中国古代水师的黄金期。其中尤以明朝为甚,其仓廪充实,开海贸易,通过海道与世界交往达到历史的高潮。当时,“所有欧洲国家联合起来,可以说都无法与明代海军相匹敌”。但是,正如黑格尔曾说过的那样,封建社会的“中国是一个与海不发生‘积极关系’的国家”,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有陆无海。中国古代以农立国、重农抑商。与海洋文明联系密切的商品经济受到阻碍,有农无商,有陆无海,海权意识自然受到陆权意识的压制。其时,中国东北有大漠,东南有大海,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中华民族自给自足、平和恬静地生息繁衍了几千年,不受侵扰。另外,加上明、清两代东南沿海倭寇猖獗,郑芝龙等海上势力活动频繁,因此大力推行“海禁”,闭关自守、重陆轻海倾向占据主导地位。清朝末期,在陆地与海洋都面临挑战时,塞防往往重于海防。由于海洋意识的淡漠,中国丧失了发展海洋文明的机会。

二是有海无防。中国最原始的海权意识其实早在春秋时期就萌生了,但问题是只有海权却没有海防。古代人之所以重视“海权”,其目的是通过“控制海洋”来控制“内陆”。一些零星的海上贸易也仅仅作为封建社会经济的一种补充,甚或仅仅是为了便于统治者收受八方“贡品”。海上贸易可有可无的现象,使得造就海军成了无收益的奢侈品。

三是有防无力。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的海权意识萌醒,但仍停留于“海权”等同于“海防”,海洋文明无从构成。 “自强新政”兴起后,刚刚萌发的近代海防意识得到进一步发展。而后,清廷决定由李鸿章、沈葆桢分别主持北洋与南洋防务,开始成规模地筹建近代海军。当时中国的海军实力列世界第9位,排在美国和日本之前。但是,由于清政府海防意识的短视与盲目,致使海洋文明未建立。

三、中国大陆文明的海洋战略

在特殊历史背景与传统语境下形成的中国文明有其鲜明的大陆文明特质,但又不得不受到海洋文明的影响。费正清曾经提出文明的一种“冲击—反应论”,中国的大陆文明在近代不断地遭遇到海洋文明的冲击,中华文明面临着重构,也在不断吸收、借鉴海洋文明。

中国不会因为陆地文明的特有因子而丝毫放松对于海洋文明的诉求。习近平同志曾经强调指出,我国既是陆地大国,也是海洋大国,拥有广泛的海洋战略利益。我们新中国成立以来,一直关注中国特色的海洋战略的构建。比如,第一代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国家领导人,制定的海洋战略是“近岸防御”的海防战略思想和反对海洋霸权的战略思想。第二代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国家领导人,提出了“主权属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处理海洋争端的战略思想。江泽民同志则提出实施海洋开发战略,这既是在原有维护我国领土主权下提出来的重要原则的重申,也是放在促进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背景下的战略选择。胡锦涛同志提出以和平发展为基本原则,“建设和谐海洋”,实现“海洋强国”的重大战略思想。习近平同志自十八大以来做出了很多有关海洋战略的重要指示:首先确定了“依海富国、以海强国、人海和谐、合作共赢”的推进海洋强国建设的原则;其次强调“和谐合作、联动共赢”的思维方式,提出“一带一路”“海陆并进”的战略布局。

为了反遏制,摆脱陆权国家重陆轻海的战略缺陷,应对“合纵”政策,我们理应打出“连横”的反制策略,实现各个击破。首先,我们要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俄罗斯与美国在全球战略上存在利益冲突,尤其是围绕俄罗斯周边进行的颜色革命,更是让俄罗斯如鲠在喉。美日韩同盟、美日澳同盟、美日印同盟的建立,极大地压缩了俄罗斯对太平洋的空间话语权,为此,普京于2011年提出欧亚联盟战略,其意深远。欧亚联盟与上合组织地缘交叉、成员重叠、利益交汇,因此欧亚联盟与上合组织在安全领域的合作前景备受外界关注。习近平主席上台伊始,选择俄罗斯作为首访国家,意味深远,无疑彰显了中俄共同拥有的地缘政治利益和商业利益的巨大空间。

为了防止邻国发生时腋之变,应该从两面牵制对手,使之无暇抗衡。为此,要加强与美国身后、周边的国家的联盟。古巴与美国的对立、南美洲与美国的对立、非洲与美国的对立都是我们可利用与发挥外交优势的空间。习近平同志上任伊始,选择边远外交,除对俄罗斯进行访问以外,选择对坦桑尼亚、南非、刚果共和国进行国事访问,而后会见金砖国家领导人,“一带一路”战略意图可见一斑。

为了实现“海洋强国”战略,应该完善海洋法律法规。“如尽快出台《海洋基本法》;继续推动《海洋环境保护法》及其配套法规的修订;促进《南极活动管理条例》《渤海区域管理法》《大洋矿产资源开发管理法》《领海基点保护条例》的立法进程。”[8]

四、未来的文明选择

未来的世界,必将是太平洋文明的世界,人类必须正视太平洋文明圈的迥异的两种文明范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人类的未来要么选择排他的强制文明,要么选择融合的和谐文明。

正如费正清所言,中国文化是以大陆文明为内核的内向型文化,而美国文化则是以海洋文明为内核的外向型文化,他认为大陆文化落后、保守,渐趋衰败,而西方文化先进、开放,日益繁荣。但是,如果每一种文明都把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并把自己的历史当作人类历史主要的戏剧性场面来撰写,那么这无异于汤因比曾严厉批评的“自我中心错觉症”,它养成了西方独有的“狭隘和傲慢”,今天将其用于美国身上,同样透彻。无论是奥巴马所极力倡导的TPP,抑或是特朗普所极力推翻的TPP,都彰显了美国文化先天固有的缺陷,那就是“自以为是”,单向思维。世界既不会环绕着西方旋转,也不存在永远受制于西方的“不变的东方”,文明的“进步”是不可避免的。

亨廷顿曾掷地有声地讲到,现代化或“单一”文明的胜利,将导致许多世纪以来体现在世界各伟大文明中的历史文化的多元性的终结。相反,现代化加速了那些文化,并减弱了西方的相对权力。世界正在从根本上变得更加现代化和更少西方化[5]71。全球政治是文明的政治,文明的冲突取代了超级大国的竞争。在20世纪,文明之间的关系从受一种文明对所有其他文明单方向影响支配的阶段,走向所有文明之间强烈的、持续的和多言论自由的相互作用的阶段。20世纪后期,西方作为一种文明步出了其发展的“战国”阶段,走向其“普遍国家”的阶段。

世界的统一是唯一避免人类集体自杀之路。“在原子能时代的今天,这种统一靠武力征服——过去把地球上的广大部分统一起来的传统方法——已经难以做到。”[4]294美国的单边主义、霸权主义注定是行不通的。将来统一世界的只能是拥有世界主义而非西方中心主义的国家或文明主体。“从两千年来保持统一的历史经验来看,中国有资格成为实现统一世界的新主轴。”[4]295因为,中国文明提供了可供世界各国文化交流的平台,它形塑了一种各类文明相融相生的局势。

[1] [法]布罗代尔.历史和社会科学:长时段[A]//布罗代尔.资本主义论丛.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

[2] [法]布罗代尔.文明史[M].常绍民,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3] 何芳川.关于“地中海时代—大西洋时代—太平洋时代”的提法[J].北京大学学报,1995,(3).

[4] [英]A·J·汤因比,[日]池田大作.展望二十一世纪——汤因比与池田大作对话录[M].荀春生,朱继征,陈国梁,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1985:294,295.

[5] [美]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6,71.

[6] 孙茹.美国亚太同盟体系的网络化及前景[J].国际问题研究,2012,(4):39-50.

[7] 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6-7.

[8] 刘赐贵.提高海洋维权执法能力 完善海洋法律法规[EB/OL].(2012-11-26)http://www.chinanews.com/gn/2012/11-26/4359603.shtml.

〔责任编辑:徐雪野〕

2017-01-2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正义的平等范式”(12YJA810015);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西方正义理论的嬗变与批判研究”(16ZZD02)

文长春(1970-),男,黑龙江佳木斯人,教授,博士,从事政治学理论、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研究。

D51

A

1000-8284(2017)02-0050-06

时事政治研究 文长春.太平洋文明圈的文明范式之辩[J].知与行,2017,(2):50-55.

本期主持人:黑龙江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文长春。

主持人语:美国“战略东移”与中国的“和平崛起”正在形成特有的亚太“局势”与环太平洋“事件”,有关论述已成充栋之势。但我们的视界不能仅仅局限于单纯的“局势史”或者“事件史”,而应该将视野聚焦于“亚太文明圈”的构建上。未来的“亚太文明圈”不同于之前的古代的“地中海文明圈”、近现代的“大西洋文明圈”,它是环太平洋的海洋文明与大陆文明的碰撞,它将直接形塑未来的人类文明范式与人类共同命运的发展。本专题撷取两篇文章分别从宏观、微观的角度对“亚太文明圈”的现状及未来展开论证。其中,文长春的文章选择从宏观的文明视角,即布罗代尔长时段视角展开论证,探讨了以美国为首的海洋文明与以中国为代表的大陆文明的各自范式特质,并且指出只有和谐的文明范式才是亚太文明的标志,才是人类共同的命运选择。中国文明提供了可供世界各国进行文化交流的平台,它形塑了一种各类文明相融相生的局势。朱亚娇的文章选择从微观的利益冲突视角,即从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视角展开论证,探讨了亚太地区复杂的局势以及亚太机制的多边性、碎片化,通过对亚洲共同体的动力机制以及亚洲共同体的价值潜能进行分析,破解构筑亚太共同体面临的困境与矛盾,从而构建亚太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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