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闻麟
开眼活
□朱闻麟
随着旅游业的兴起,锦溪老街热闹了起来。
街南头有个陈家,祖上就住在这条街上,自个儿经营着一个米糕店,生意红火后,有人在街北头也开了个米糕店。
陈家特地叫人去做了一面大旗,上书“百年老店陈记米糕”。街不长,这旗一竖后,效果还真的不错,游客就冲着旗而来,生意依然很火。相比之下,那北头的店就冷清不少。然而吃过两家米糕的人,都说北头的米糕又松又软吃口好。有人说南头的陈记米糕是吃饱肚子的,而北头的才是吃着享受的。
听多了闲言碎语,陈家就暗中派人到北边去买了一块米糕,尝过后感觉真的不一样。可任凭做了近一辈子米糕的老陈师傅怎么研究,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对着米糕一个劲儿地摇头。
有一天,北头的米糕店里来了一个小年轻,说想做他们店里的伙计。小伙子说了,工资多少不在乎,学点技术,以后回老家也开个米糕店。看小伙很实在,老板就收下了他。
老街的房子都是三进头的,所以在老街上开店,基本上都是前面当店后面做加工坊。开始时,小伙被派在前台负责卖米糕,一段时间后,老板看他年轻力壮的,就叫他到后面当帮手。小伙是个勤快人,看得出风云气色,凡事都做得恰到好处,很得老板器重。
做米糕前道工序要很细心的,蒸白糕是直接把糖水和到米粉里的,而蒸红糕时,还得多一道炒糖色。所谓炒糖色,就是把绵白糖放入铁锅里,加入适量的水,一个人烧火,一个人上灶炒。经过一段时间后,那些原本无色的糖水就会变得越来越稠,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就完全变成了暗红色。这个过程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在变色过程中,随时都得留心,起锅早了颜色就淡了,起不到上色的作用;起锅晚了糖就会焦,蒸出来的糕也会有一股子焦味不好吃。这时,师傅上灶,小伙负责烧火,小伙是一边烧火一边看,师傅也不多说话,一门心思放在炒糖色上。
炒好糖色就得和粉了。把粳米粉与糯米粉按着比例混合后,再加入适量的水,用手使劲地搓揉。这个过程师傅也是允许小伙在边上的,因为师傅自己的双手上沾着粉,加糖水的活就由小伙来完成。等一切都停当了,师傅就会叫小伙去烧水,自己端着一盘和好的粉到里间去上蒸笼。上好蒸笼,水也烧开了,一通旺火后,蒸笼上满是热气,这时师傅就会说好了。随即与小伙一起从蒸笼中把米糕翻出来一看,米糕是又松又软。
每天都要做糕,小伙是每天都看在眼里,只有上蒸笼那道工序一直看不到。于是有一天,他算准了时间,假装是去叫师傅,推门进了那个房间,师傅一愣,随后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各忙各的活。
当晚,师傅就把小伙叫到了身边说:“我的手艺你都学到了手,明天你可以走了。”小伙说:“我还没学到什么呢。”“这做米糕本来就是开眼活,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就到此为止了,当年我也是这样学的手艺。”
小伙离开北头的店后径直走向了南头的店,进门后对着陈老板叫了声爹。陈老板忙问手艺学到了没有,小伙摇摇头说:“也没看清楚,不过这活我能搞定。”
随后,陈记米糕店就换了新老板,也就是那个去北店偷学手艺的小陈。第二天晚上,小陈请来了一条街的老板,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师傅—北头店的老板。他师傅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开始还非常恨小陈,可随后听了小陈的想法后,他也不住地点头。
第二天,老街的南北两头都换上了新旗,一样是百年老店—陈记连锁店。成立了连锁店后,两家把原来的作坊合并成了加工厂,大家劲儿往一处使,生意不仅没有淡下来,还比从前更旺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老陈家自然欢喜,小陈的师傅也是高兴,一高兴就与小陈一起喝酒,两杯酒下肚后,北店师傅就说开了:“当时就担心会有人来偷艺,所以特地辟了一间房用来装蒸,想不到还是让你给偷看了去。当时我就担心你是南店派来的,把你放到门面上就是想让街上人认认的,见没人认得你,我也就放心了。”“不瞒师傅,我打小在外面读书,老街上的人家几乎都搬出去了,现在来的都是游客,自然就不认得我了。”
“也是,不过这样就更好了,我们合作,生意就更好了。”
“其实,那天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你没看到?不会吧?”“真的,我只看到你拿着筷子愣在那里,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噢,是这样啊,我只当你都看到了。”“那筷子派什么用场的?”“这糕松不松,秘诀就是在这筷子上,我是边把和好的粉上蒸,边用筷子在上面打一些小洞,这样米糕出笼后也就松软了。”“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