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书香
我手中有什么
文/伍书香
夏天来了,夏天走了。燕子来了,燕子走了。花儿开了,花儿谢了。种子种下,庄稼收了。
我们来了,我们走了。
现在我要讲一个关于死亡的故事。
那是一个夏天的清晨,我站在一张病床前,那里正躺着一位女士。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头歪着躺在枕边。即使是在睡眠中,她仍然轻轻地皱着眉头。
我静静地看着她,椭圆的脸型,细腻白净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丝皱纹。细弯的眉毛,黑而浓密长长的睫毛。鼻子和嘴巴恰到好处的完美。
只是她身患肿瘤,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
这时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呻吟,“哎——”原来是想翻身。我知道因为全身疼痛,她根本躺不了多久就必须翻一次身。我走上前去,想帮她。这时她睁开了眼睛。
“哎——”她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看着我。
她看着我,气息微弱,慢慢地伸出手,软弱无力地举起来,朝着我,伸向我,好像是想要什么东西。
/山西省晋城市第二人民医院
可是我的手中什么也没有。
于是,我轻声问道:“喝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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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见她额头上的汗珠,就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说道:“擦擦汗吧?”
她没有回答,似乎很失望,抬起的手臂无力地跌落到床上。
停了一会儿,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哎——,护士呀,护士——”
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两个词,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感到失落。我不明白,她向我伸出的手,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发生在另一名病人身上的事情,告诉了我,那是什么。
这名病人也是身患晚期肿瘤,但是她非常坚强、勇敢、豁达、开朗。她是一个乐观的人,有时一边做化疗,一边还在看书。她总是很平静和淡定。我一直觉得,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她躺在床上,几乎说不出话来。医生和家属正在商量着出院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但是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吧。
当家属告诉她,要出院的消息,当我们进行着出院的一些准备,这名曾经坚强勇敢的人,在她凹陷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她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床栏说道:“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医生啊。
医生,是没有希望的希望,是没有依靠的依靠。医生,是绝望之中,唯一仅有的,依靠和希望。不是吗?
在生命的尽头,我们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被抛弃的孩子。所有的人,亲人们,似乎都抛弃了我们。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却让我们独自去面对一个不知道的,无法预测的征程。我们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孤独、恐惧、无助。我们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地渴望陪伴、支持和保护,医生的保护。
就像我们小时候惧怕黑夜,生病的时候害怕疼痛一样,我们多么渴望妈妈陪在身边,我们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妈妈的陪伴并不能阻止黑夜的来临,并不能代替我们的疼痛。但是,只要有妈妈的陪伴,我们就不会害怕,我们就能安然入睡。
其实我们真正害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我们真正害怕的,是让我们一个人,独自去面对。
如果航船出海,必定要归航靠岸,那就靠岸好了。我们不是害怕靠岸,我们只是渴望和祈求在靠岸时,能够风平浪静一些。能够有支持、陪伴,能够让我们不必害怕,没有恐惧。让我们感到安全、平静地靠岸。
就在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明白了,那曾经伸向我的手臂,意味着什么。
其实她想要的东西,是我的手。
我的手中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我的手中有什么?我的手中,有你的手。
我就在这里,我会握紧你的手。我就在这里,守候着你。
没有人,没有谁,可以把你,从我的手中,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