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火针治疗痛症的临床研究进展及其在癌性疼痛方面应用的可能性

庄娟娜 方灿途 白伟杰 孟金成 李晶

广州中医药大学附属中山市中医院 广东，中山 528400

癌性疼痛对患者的身心健康、社会人际关系及总体生活质量等各方面产生深刻的影响，如何有效地控制癌痛，减少患者的痛苦和负面情绪继而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是现代医学的热点问题。目前临床上治疗癌性疼痛首选方案仍是WHO推荐的“三阶梯药物止痛法”，虽然疗效确切，但仍未使所有的癌痛得到理想的控制。而经过近些年的临床实践证明，三阶梯止痛法联合中医药治疗癌痛能够取得满意效果[1]。近年来对中医药联合止痛药治疗癌痛的临床研究日益受到重视，其疗效高、副作用小、安全等特点使不少癌症患者从中获益。从传统火针发展起来的毫火针临床应用广泛，在治疗各种痛症疗效显著，研究较深入，但在治疗癌痛方面的研究较少。笔者从毫火针治疗痛症的研究进展出发，探讨毫火针在治疗癌痛方面的可能性，为癌症患者缓解癌痛提供一种安全有效的新方法，也为其后续研究和推广奠定基础。

1 中西医对疼痛及癌痛的认识

1.1 痛症的病因病机 中医学认为，“痛”是体内脏腑气血精神等失衡而产生的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楚，在痛中带有一些酸感叫“疼”。以“疼痛”为主要症状的疾病总称为“痛症”[2]。外感六淫、饮食不节、脏腑受病、元气伤、虫疾、瘀血皆可导致痛症，究其病机，依据“虚实”辨证，可分为“不通则痛”“不荣则痛”[3]。《素问·举痛论》曰，“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寒气客于脉外则脉寒，脉寒则缩蜷，缩蜷则脉绌急，绌急则外引小络，故卒然而痛”。《素问·痹论》曰，“痛者寒气多也，有寒故痛也”，阐述了寒邪致痛的机理，因寒性主收引，寒邪侵袭人体，体内气血遇寒则凝，滞而不行，或瘀于局部，故使经络闭塞，不通则痛。《灵枢·五癃津液别》：“五谷之津液，和合而为膏者，内渗入于骨空，补益脑髓，而下流于阴股。阴阳不和，则使液溢而下流于阴，髓液皆减而下，下过度则虚，虚则腰背痛而胫酸。”《灵枢·阴阳二十五人》：“血气皆少则喜转筋，踵下痛。”说明气血虚损，脏腑和组织失去其充养濡润，不能各司其职而产生疼痛，即不荣则痛。总之，各种致病因素使气机闭阻，气血运行不畅或气血亏虚，无以运行血液濡润脏腑组织，导致疼痛。

1.2 中医对癌性疼痛的认识 中医学将癌性疼痛称为癌瘤痛,是指由癌瘤侵犯脏腑经络，或瘤块停滞，经络气血运行不畅而致机体局部疼痛。在中医学上，诸如积聚、失荣、舌菌、噎膈、乳岩、翻花疮、肾岩、肠覃等疾病都可出现癌瘤痛[4]。《难经·五十五难》曰：“积者，阴气也。”认为有形之物为阴凝而成。癌瘤的形成与气滞血瘀、痰凝等阴寒之邪有关，而癌瘤又是产生癌痛的病理基础,故阴寒之邪是导致癌痛的主要因素,也就是说癌痛多偏寒证。癌痛作为一种特殊的痛症，在肿瘤发展过程中的不同阶段可辨证分为“实痛”和“虚痛”两种。在肿瘤的早、中期，人体正气尚足，正盛邪实，一般以实痛为主；晚期正气虚衰，以虚痛为主，或虚实并见。由于不同癌瘤所致癌痛的病因病机各不相同，故虽同为癌痛，其疼痛性质表现亦不同，可为胀痛、刺痛、灼痛、绞痛、热痛、冷痛、隐痛等[1]。早、中期肿瘤，由于肿瘤局部浸润，扩散或转移累及血管、淋巴、内脏等，造成局部血液循环障碍，或机械压迫，或化学刺激等病理变化导致的癌痛，其基本病机为经络闭阻，邪毒壅盛，荣卫凝涩，气滞血瘀，即上述的“实痛”“不通则痛”。 恶性肿瘤晚期，由于久病耗损正气，正气虚衰，气血不生，无以荣养脏腑经络，遂出现疼痛，即为“虚痛”“不荣则痛”。由于肿瘤为有形之邪，且晚期人体气血津液俱虚，运化失司，易生痰湿、瘀血，因虚致实，故临床上常以虚实并见为多见。

总之，癌性疼痛是具体化的痛症，既有痛症的共性，又有自己的特点。从本质上看，二者的病理基础皆由阴阳气血失调所致，二者病机皆可虚可实，疼痛性质亦可多种多样。不同的是，癌性疼痛主要为癌瘤之邪侵犯所致，其属性偏阴寒，且在病程发展上具有一定的规律性，早、中期多为实痛，晚期则以虚痛为主。

1.3 西医对疼痛和癌性疼痛的认识 从西医来看，疼痛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理和心理活动，可大体分为炎症性疼痛和神经性疼痛。炎症性疼痛也可称为伤害性疼痛，是由化学或物理性因素刺激损伤组织而引起。神经性疼痛则由损伤或疾病本身直接刺激感觉神经，从而使神经纤维上的离子通道发生动作电位引起。恶性肿瘤的扩散侵袭可损伤组织促使炎症介质的释放，亦可通过限制或阻断特定组织的感觉神经生长而导致神经性改变。所以，癌症疼痛可能涉及炎症和神经性两种机制，可以被认为是一种混合性的疼痛[5]。从理论上而言，只要阻断了这两种机制的发生便能较有效地控制癌性疼痛，但受到各种因素影响，临床上癌痛的控制多不甚理想。

2 毫火针在治疗痛症方面的应用

2.1 毫火针的概述 毫火针是将普通毫针烧红,迅速刺入人体一定的部位并立即退出的一种治疗方法[6]。此疗法是刘明恩教授在火针与毫针的基础上发明出来的，是传统火针疗法在现代的延续与创新。与传统火针相比，毫火针保留了普通毫针纤细的特点，其针法及取穴简捷，不需运针，轻痛感、损伤小，具有补泻双重功效，可体内留针，疗效稳定而快捷。毫火针兼具有针灸和火针的优势，具有行气活血、温通经络、祛寒除湿、泻火解毒、去瘀除腐、壮阳补虚、升阳举陷等等的作用，适用于治疗内、外、妇、儿、等多种疾病[7]。毫火针因其高效、安全、无痛、快捷、低廉等在临床得到广泛的应用，笔者主要探讨其在痛症方面的应用。究其作用机制，毫火针的本质是“内灸法”。以毫火针作为热量的载体，将热量迅速送入经穴病灶内，气血得热则行，行则通，通则散，故郁滞可通，瘀毒可散，从而达到温通经脉、消瘀散结、扶阳养阴的作用，而“痛则经脉不通，经脉畅通则不痛”，所以通过毫火针刺灸能达到止痛的目的。贺普仁教授认为，火针“凡属寒热虚实，病灶轻重远近，无所不宜”；“热病得火而解者，犹如暑极反凉，乃火郁发之之义也”，亦印证了古人“以热引热”的理论。所以，不论疾病的寒热虚实，皆可用火针治之。现代医学研究[8]表明，毫火针疗法主要通过以下几方面达到止痛的效果：①利用针头将火热导入局部病灶，消除或改善局部组织水肿、充血、渗出、粘连等病理变化，改善局部组织的血液循环，加快代谢产物的排泄，修复受损的组织；②利用较强烈的针感刺激产生动作电位，从而提高患者的痛阈阈值；③直接破坏痛点处的神经感受器，阻断疼痛刺激，从而达到镇痛效果。

2.2 毫火针治疗痛症

2.2.1 慢性腰肌劳损 该病主要是以反复发作的腰部隐痛为主要临床表现，以劳动后加重,休息后可缓解为特点，是常见的慢性腰痛病之一[9]。叶武汉[10]将100例慢性腰肌劳损患者随机分组，对照组即常针灸规治疗组，手法采用平补平泻，选取腰部阿是穴、气海俞、大肠俞、肾俞、委中、次髎；治疗组即毫火针治疗组，选取腰部阿是穴、腰阳关、大肠俞、肾俞、委中、承山。每天治疗1次,连续进行4周。治疗组每周治疗3次，连续治疗4周。研究显示，毫火针与常规针灸均可有效地治疗慢性腰肌劳损患者，且使用毫火针比常规针灸治疗效果更加显著。

2.2.2 网球肘 又称肱骨外上髁炎，中医学称为“肘劳”。主要因为系前臂长期反复过度旋前或旋后位，引起伸肌总腱的慢性损伤[11]主要呈现为逐渐发作的肱骨外上髁处疼痛，用力握拳或者伸腕时症状加重，病情重者可影响个人生活。欧阳泠星等[12]研究结果表明，在关于网球肘的治疗上，毫火针疗法、电针及局部药物封闭能够较好地改善患者的症状，根据统计结果分析，相比较于封闭疗法及电针的治疗作用，毫火针疗法疗效治疗效果显著。

2.2.3 肌筋膜疼痛综合征(myofascial pain syndrome,MPS)MPS是原发于肌肉、肌腱、筋膜等结缔组织且以疼痛为特征的一组症候群[13]。MPS主要表现为无菌性炎症导致的慢性疼痛[14]，若长期存在可导致局部组织粘连、肢体运动障碍，属于中医“痹证”的范畴，颈肩、腰背和膝关节等大关节常受累。在用毫火针治疗过程中，热力经过针体传导进穴位和病灶深部，以温通经脉，散寒活血，这样不仅直接温煦局部，增加人体阳气，激发经气，调节脏腑机能，而且间接地推动气血运行，使筋脉畅通、气血调和而疼痛自止[15]。近期的临床研究[16-17]都表明毫火针在治疗MPS中能取得显著的疗效。

2.2.4 原发性痛经（primary dysmenorrhea,PD） 为妇科常见病之一，多发于未婚的年轻女性。该病是排除生殖系统的器质性病变的前提下，患者在经前、经期及经期后无明显诱因小腹疼痛、胀为主的疾病，常伴腰酸。临床以气滞血瘀型和寒湿凝滞型多见[18]。杜敏[19]等将100例寒湿凝滞型PD患者随机分成毫火针治疗组和普通针刺治疗组，取穴三阴交、关元、足三里、地机、十七椎、肾俞、命门。月经来潮前3天毫火针点刺，1次/d，至月经结束，连续3个月经周期。该临床研究表明用毫火针治疗PD效果较好并且显效快。

2.2.5 毫火针联合其他疗法治疗痛症的应用

2.2.5.1 毫火针联合温针灸 带状疱疹是一种由水痘－带状疱疹病毒感染所致的以皮肤疼痛和水疱为特点的急性疱疹性皮肤病[20]。黄石玺等[21]将毫火针联合温和灸法作为治疗组和加巴喷丁配合假针刺治疗作为对照组，进行两种疗法对带状疱疹后神经痛（postherpetic neuralgia,PHN）的疗效比较，研究结果表明，相对于加巴喷丁，毫火针联合温和灸不仅能明显缓解疼痛，即刻止痛效果好，且具备起效快、不良反应少、价格便宜等优点。

2.2.5.2 毫火针联合康复训练 司徒万德等[22]研究结果表明毫火针配合康复训练治疗肱骨外上髁炎的临床疗效优于温针灸。虽然在改善患者肘功能总体评价上，温针灸和毫火针疗效无明显差异，但毫火针在改善症状体征方面的效果相比温针灸更加明显，而温针灸则在短期治疗中改善患者的日常生活的效果较优。

3 毫火针应用于癌性疼痛治疗的可能性及展望

3.1 临床应用 从毫火针治疗痛症的临床研究进展中可看出其临床应用广泛，疗效确切，且具有安全性高、不良反应少等优势。疼痛的基本病机为“不通则痛”“不荣则痛”，毫火针可温通经脉、消瘀散结、扶阳养阴，从而达到止痛的目的。中医认为癌痛作为一种特殊的疼痛，其属性偏阴寒，由癌瘤及癌瘤所产生的病理因素造成气血运行不畅，或病邪久居耗损正气，气血亏虚而导致疼痛。就病因病机来看，毫火针温通、化瘀、散结、扶阳等功效也同样适用于治疗不同病期的癌痛，亦符合中医“异病同治”的理念。从西医方面看，毫火针可以加速肿瘤及其代谢产物的排泄，减少肿瘤对局部的浸润刺激和压迫，阻断局部神经感受器，从而达到缓解癌痛的目的。另一方面，与单纯运用阿片类药物治疗癌痛相比，毫火针治疗痛症不良反应较少，有利于提高患者的依从性，减少患者的不良情绪等，从而达到提高生活质量的目的。米建平等[23]根据疼痛的轻、中、重不同程度将62例胃癌疼痛病人分层随机分配为针刺组和对照组进行治疗研究。对照组仅按WHO三阶梯止痛法给药，针刺组则以火针结合普通针刺疗法为主，配合三阶梯止痛法用药。研究结果显示虽然两种治疗方法都可有效控制癌痛,但火针结合普通针刺疗法的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且药物不良反应较少。由此可见，毫火针结合普通针刺疗法治疗癌痛的疗效是值得肯定的。

3.2 展望 国内外对针灸治疗癌痛的研究[24-26]甚多，其缓解癌痛的疗效确切，安全性高，副作用小，且能降低止痛药对胃肠道等的不良反应。毫火针是毫针和火针的发展，兼具二者的优势和作用，故针灸所治之病毫火针亦宜之。广东省中山市中医院康复科白伟杰主任作为刘氏毫火针的传承者之一，在临床中运用毫火针的实践中发现，毫火针在治疗各种痛症，例如慢性腰痛、膝骨性关节炎所致的膝痛等具有良好的效果，且明显优于普通针刺治疗[27-28]。其将毫火针用于癌痛的治疗中时亦收效明显，具有见效快、不良反应少等特点。但对于毫火针在治疗癌痛的运用中，其止痛效果、疗效持续时间、与止痛药的协同作用等仍缺乏足够的临床数据支持。目前，中山市中医院康复科联合肿瘤科开展了关于毫火针联合“三阶梯药物止痛法”治疗癌痛的相关临床研究，相信通过大量临床观察与研究，毫火针将更多地运用于癌痛的治疗，为癌痛患者谋福利。

4 结论

中国目前对于癌痛的治疗形势仍比较严峻。据调查，在国内仅有41%癌痛患者疼痛能够得到有效的缓解，而其中晚期癌痛患者中形势更加严峻，仅占25%的患者的痛症得到缓解[29]。毫火针治疗痛症疗效显著，无论是单独运用还是联合其他疗法均可取得可喜的效果。该疗法结合中医传统火针与毫针的优势，在治疗癌痛方面亦有充分的理论依据，但目前对毫火针在治疗癌性疼痛方面的临床研究仍较少，其疗效缺乏临床数据的支持。目前癌性疼痛治疗的主流方法仍是“三阶梯药物止痛法”，在此基础上联合毫火针疗法能否增强止痛效果及降低止痛药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仍有待大量的临床研究去证实。总之，毫火针疗法治疗癌痛具有可行性，其临床应用前景广阔，实用性高，值得临床推广。各医疗机构也应加大对毫火针治疗癌性疼痛的研究力度，对其疗效进行量化和评价，以利于临床的推广和应用，为癌症患者缓解疼痛提供一种安全有效的新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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