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霍夫林格尔
很多人在他们的智能手机上聊天和玩游戏的时间,比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我们之间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却仍然容易陷入孤独?
莉迪亚是个现代女性:灵活,独立,形单影只。
为了一个新职位,她从卡塞尔搬到了汉诺威,那时她38岁。她的爱情因异地而破碎,不久工作也丢了。在异乡的城市,莉迪亚坐在一套不是自己家的房子里。她的周围堆放着垃圾袋和箱子。她哭了。
她只想离开这里。
街头寒风呼啸。莉迪亚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慢跑的人从她身边跑过。她向他打了声招呼。听到自己异常陌生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而那个慢跑者沉默无言,没有回应。
“‘孤独没有反义词,”莉迪亚说,“如果有的话,应该是‘家乡。”就像以前她去看望奶奶时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心。“在我生活的地方,回应我的只有回声。”在那里,莉迪亚无法触碰到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够触碰到她。
时间一周周过去,莉迪亚开始数她接触到的人:超市的收银员,排队时和她吵架的男人,那个慢跑者,她不小心踩到的某个步行者——不管怎样,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莉迪亚需要他人的陪伴,害怕孤独的侵袭。她更喜欢两个人一起看电影,晚上也害怕一个人待着。她是个魅力非凡的女人,因此从来没有长期单身过。
她把手机放在面前,在它震动时就拿起来。看着她在手中转动手机,我们可能会不自觉地想:这年代,还有比建立联系更简单的事情吗?
莉迪亚的手机中储存了很多号码。她和一些熟人发信息,但并不想和任何人吐露自己的痛苦。莉迪亚认识很多人,但又不真正认识任何一个人。她并非没有能力和他人建立联系,而只是从来没有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最近4年间,莉迪亚因工作需要搬了3次家。她没有孩子,也没有结婚。她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邻居都是陌生人。她花在手机上的时间比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那么现在她孤零零地坐在垃圾袋之间,会让人觉得吃惊吗?这难道不是这种生活方式的必然结局吗?
联网,不孤独
莉迪亚的生活就是整整一代人真实生活的写照。待在同一个地方,在同一家公司供职,在家庭、朋友、协会圈中庆祝纪念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至少在城市里是这样。
与此相应的是生活的数字化:智能手机、网络聊天、Instagram和脸书占据了我们的生活空间。晚上,你不会再在小酒馆中,和你能真实触碰,能对他微笑,或是高声怒骂的有血有肉的人相对而坐,而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这样的生活模式难道不是注定会有个可怕的结局吗?
两年前,网上出现了一个给低头族看的“抬头”视频,它讲述了一个不再有眼神接触,只看屏幕的社会,几百万人观看了这个视频;艾德卡连锁超市展示了一个广告短片,片中一个老爷爷必须装死,才能赢得家人的关注;教皇警告不要在吃晚餐时玩手机;英国《卫报》称孤独症正在流行。
虽然人们每时每刻都处于联网状态,但是他们仍然担心自己会感到孤独。
但这样的恐惧其实是多余的。40%的德国人独自一人生活,德国的婴儿出生率比欧洲大部分国家都要低,孩子住得离他们的父母很远,人们越来越频繁地在网上而不是面对面交流。但是,我们的社会真的如同《时代周报》所宣称的那样“分裂成原子”了吗?
认为以前一切都更好的观点是浪漫的,但也有些幼稚。在我们创造的这个社会里,我们离得很远,但又可以很亲近;我们可以像和家乡小镇的克拉拉奶奶交谈一样,和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交谈。
我们第一次拥有了所谓的社交媒体。孩子们可以在从家里搬出去很久之后,用手机给他们的父母发送澳大利亚考拉、孙子女或去大峡谷度假的照片。情书当然浪漫,但是哪对相距千里的情侣还愿意忍受慢吞吞的邮差,而不选择快速得多的Skype、Snapchat或WhatsApp等即时聊天工具?
当然,德国也有很多孤独的人,而且还会越来越多。4-8%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常常感到孤独”。但要说数字化毁掉了这个社会,则是个大大的谬论。
对新交流方式的恐惧亘古不变。曾有人说,“将声音和身体分离开来”的电话会让人们不再碰面。今天我们知道,这完全是蠢话。人们还是会互相拜访,只是他们会在登门之前打个电话。
孤独是人生常态
而莉迪亚的生活呢?既不是现代童话,也不是可怕的地狱。在垃圾袋的包围中度过的那天,已经过去半年了。那段时间,孤独如同一个老虎钳一样牢牢抓住她的心。她坐在电脑前记录下自己的空虚、恐慌、绝望、噩梦和曾长期折磨她如今再次复发的抑郁症,写着她对尽快结束这种状况的渴望。
当天,在莉迪亚发出求助信号的论坛上,就有人回复了她。她不再孤独。那是一个陌生人,莉迪亚对此感到高兴。她可以脆弱,可以撒谎,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人。被一般人认为是最大痛苦的大城市和网络的匿名性,居然成了她的救赎。
在论坛上注册一年后的今天,莉迪亚说,她有时仍然感到很孤独,城市无法给她家的感觉,但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莉迪亚的手机闪烁起来,一个新朋友问她在哪儿。
科学家们早就开始关注像莉迪亚那样的人,那些如同尼采所说“连噪音都是安慰”的人。科隆大学最近发布了一项研究结果。在跟踪了1600多个德国人数十年的生活后,科学家们发现,孤独就像一道波浪一样贯穿人们的整个生命历程:有时候急速上升,有时候又会下降。尤其是在30-50岁之间,很多实验参与者都感到孤独,而40-60岁感到孤独的人很少。原因尚不明朗,可以确定的是,几乎每个人一生中都曾感到孤独。
人们可能轻易战胜这种孤独感,也可能如同莉迪亚一样深受其影响。它出现在搬家后,离婚后,或是最爱的人去世后。你可能在人群中感到孤独,可能两个人一起感到孤独,或是独自一人感到孤独。
孤独长期存在,人们总是为此而痛苦,这并不新鲜。如今的新问题是:世界的技术化对孤独者而言意味着什么?当机器代替人站在自动取款机或是超市收银台边时,会发生什么?这是一场保守派和进步派进行的古老辩论,而其中最炙手可热的问题便是:网络让人孤独吗?
很长一段时间,答案似乎都是肯定的。
网络让孤独者更爱交际
1998年,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心理学教授罗伯特·克劳特向公众介绍了一项研究,如他当时所说,研究结果令他“震惊”。
克劳特观察了来自73个家庭的169个人刚接触网络1-2年的生活。这些人在网上花的时间越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疏远,总是抱怨孤独和沮丧的烦恼。克劳特称之为“网络时代的矛盾”:一个提供社交机会的媒体,最后却成了反社交的工具。
过去几年,研究者们重复了克劳特的实验。以斯坦福大学的研究者为代表的一些研究团队发现,网络使人孤立。而其他一些研究,包括有13个国家参与的世界网络项目则得出相反结论:人们的交友圈因网络而扩大。2001年,克劳特研究得出新结论:网络是人类的福音。
那么现在呢?
“结论是矛盾的。”心理学家耶尔·阿米拆-翰布格尔表示。他身穿一件短衬衣,脸显得粗糙而苍白,出现在Skype视频中。屏幕上的他看起来就像和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边,而不是在相距3000公里开外的以色列。突然,画面冻结,耶尔的脸消失了。而这就是数字时代的痛苦:近距离只是一个幻象。
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后,耶尔说:“人们各不相同,对网络的反应也不一样。”真实生活中的健谈者在网络中也能很快成为明星,如鱼得水地约会、调情,而羞怯、悲观、胆怯的人在网上也只是观众,而这只会让他们的真实生活变得更加绝望。他们可能患上脸书抑郁症,认为别人都过得很好,只有自己的生活是一团糟。
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如何和网络、数字化打交道。美国意见研究机构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显示,在线交流的人更容易抛弃自己熟悉的环境:白人更常和黑人交谈,工人更常和学者交谈。
两年前,超大型研究“脸书让你孤独吗?”揭示了这样的事实:在脸书上花很多时间的人,确实更加孤独,但是导致这种负面感觉的并不是网络。脸书对于孤独起到了增强剂的作用,让少量的孤独感迅速膨胀。
当孤独者更加孤独时,会发生什么?心理学家曼弗雷德·博益特尔知道答案。他主管游戏瘾门诊部,治疗每天在虚拟世界中待16个小时的青少年。
网络让我们孤独吗?博益特尔表示,他对此并不是很担心。
博益特尔观察了2400名12-18岁的青少年,其中约14%都过度游戏,但是真正上瘾的只有不到4%。这些青少年的生活常常在他们沉迷于游戏之前就已经出了问题,例如家庭破裂、同学嘲笑。游戏并不是起因,而是出路。游戏设计了一个有明确规则的美丽新世界,能吸引所有不能理解真实世界规则的人。对于恐惧社交的人来说,游戏屏幕是他们的保护盾。
交流学专家爱美斯·多马赫迪在3年内多次采访了4500名青少年,得出结论:长期来看,比起游戏,其他事情对青少年更加重要,例如家庭、朋友、运动。
如今的年轻人既在网上,也在运动场上会友。通过研究年轻人近15年利用媒体的情况,科学家们发现:虽然89%的青少年都会每天至少将手机从他们的口袋中拿出来一次,但是超过75%的青少年也会每周多次约见朋友,根本没有将自己孤立起来的迹象。相反,多马赫迪还观察到,青少年之间的友谊更深了。
网络接触当然不能取代真实生活中的联系。我们会在面对面的谈话中模仿谈话对象:将头歪向一边,走路步伐一致。科学家们称之为共鸣,这种亲密的表达在网上并不存在。就是在视频聊天时,人们的眼睛不会看着对方,而是盯着一个摄像头,没有气味、没有接触的交流。这就如同饿了的时候吃沙拉,根本不能得到满足。但我们宁愿吃点绿叶蔬菜,也不想饿死;宁愿在线交流,也不想封锁自己,毫无交流。
因为实际上,网络会让一些孤独者变得更爱交际,不一定是在脸书上,有可能是在网络的某个匿名角落——维基百科、论坛或是博客。那些沉默寡言的人卸去了他们的部分羞怯,躲在一个个面具后面,小心翼翼地做出交流的尝试。
有时候一次小小的成功经历——如同莉迪亚一样——就能帮助孤独者迈出从虚拟世界到真实世界的第一步。因为善意的安慰总是有益的,不管它是来自虚拟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网络游戏带来的社交体验
“卡通农场(Hay Day)”是一款手机和平板游戏。玩家建起一个农场,种植小麦、大豆,喂鸡。全世界有几百万人每天都会玩“卡通农场”,其中很多都是女人。
他们售卖玉米、羊毛衫和龙虾汤,当小苹果树需要浇灌或是商船不能启航时,他们会给予彼此帮助。他们生活在一个团结的集体中,村里的老者会监督所有人的行为举止。聊天起着公示板的作用:“我需要覆盆子蛋糕。谁能帮帮忙?”
一个周二上午,农场上的消息窗口闪烁着。一位勤劳的农民问她的游戏好友“向日葵姑娘”,她丈夫的椎间盘突出症怎么样了。游戏等级45级的“向日葵姑娘”已经是马、蜜蜂和石头街道的主人。她回复道,她的丈夫有所好转,有望在短期内回家,现在家里实在太安静了。来自她邻居的关心非常诚恳,充满“卡通农场”风格:“我在商店里为你准备了一些螺丝。”
设计出“卡通农场”游戏的芬兰公司Supercell是目前最成功的游戏公司之一。如果玩家能团结一致,Supercell就会给他们奖励。不是因为芬兰人乐善好施,而是因为他们考虑到:玩家从游戏中获得的乐趣越多,花在上面的时间和金钱都会越多。这家公司计算出,像“向日葵姑娘”这样的用户平均每天登陆多少次,玩多长时间。数据显示,人类是一种交际动物,需要同伴来让自己快乐。
如果原始人独自行动,就无法战胜猛犸、剑齿猫、寒冷和饥饿带来的危险和挑战。没有群体活动,人类已经灭绝了。
一个人当然也可以很充实。“宁愿孤独、一本书、一份报纸相伴,也不要让人生气、感觉受辱的糟糕陪伴。”作家特奥多·冯塔纳曾这样写道。但是冯塔纳的意思是主动归隐,而孤独很少是自己的选择,也从来不受人们欢迎。
孤独者的健康状况
任教于芝加哥大学的心理学家约翰·卡其奥波研究的正是这种不受欢迎的独处。在他研究孤独感之前,人们普遍认为,孤独者的身体更差,是因为他们无人照顾。但卡其奥波发现情况恰恰相反:孤独者生病的原因就是孤独本身。
孤独者的情绪中心和用来控制冲动的大脑前额叶皮质层反应缓慢,因此别人微笑的脸很难引起他们的幸福感,如果把一罐饼干放在他们面前,他们更难控制自己的食欲。他们也更难集中注意力,更容易摄取不健康的饮食,患上痴呆症,压力更大。卡其奥波邀请孤独者在他的实验室度过了一个晚上。早上,这些人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因为他们前晚——尽管他们自己没有注意到——多次惊醒。
孤独者的免疫力更差,因此更容易生病,服用抗感染的药物后的疗效也更差。因此孤独是衡量一个人早逝风险的一个重要指标,甚至比超重更有预测准度。美国心理学家估计,孤独会如同每天抽15只烟一样降低人的预期寿命。
因此,长寿的秘密除了健康饮食和运动,还有知己。那些担心如果不小心在浴缸中摔倒,没有人会发现自己的独居老妇人,或是在孤独中期待死神降临的寡妇,让我们充满疑问:曾经充满友谊和亲情的人生,为何会像这样终结于绝望?
一项研究调查了多少人有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给自己建议的朋友,他们感到自己被抛弃的频率有多高。“老年孤独的人很痛苦,这是个实实在在的问题。”德国老年问题研究中心负责人克勒门斯·特施-罗梅尔说,“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孤独的风险并不一定会升高。”如今在德国退休的老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健康、富裕。尽管女人常常仍然比男人活得更久,但是不会久数十年了。对很多人来说,伴侣的死亡撕开的心灵伤口渐渐愈合。“我们看到,人们开始重新寻找伴侣,哪怕已是高龄。”心理学家胡克斯霍尔德说。
那么孤独的老年人呢?“也有,”胡克斯霍尔德说,“但是不像您认为的那么多。”如果在调查中询问,您认为65岁以上老人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大部分人都会回答,半数老人感觉孤独,实际上这个数字却不到10%,只有 80岁以上的老人才会有40-50%感到孤独。
其实,年轻人同样感到孤独,因此导致孤独的因素并不是年迈和独处,而是贫穷、疾病和变故。对年轻人而言,导致孤独的原因常常是搬家、青春期的迷茫和父母的离异,对于老人而言则可能是一次摔倒。那时,老人的心头就会盘踞着这样的担忧:如果我无法出门了,还会有人来看我吗?
你为何孤独?
一个人在一生中会一再遭遇命运的打击,每次都会被绊一脚,大部分人都能重新找到平衡,但有一小部分人就此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比如法施尔女士。70岁的她比施瓦茨女士年长9个月。法施尔女士有一个孩子,施瓦茨女士有5个子女。施瓦茨一家在汉堡东部买了一栋两层的房子,他们一家已经在那里生活了48年。
法施尔先生7年前去世了。施瓦茨先生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人来电话时,他会叫他的妻子:“你的电话!”施瓦茨女士接过电话。
“女儿明天不过来了,”她说,“她生病了。”
“她怎么了?”她的丈夫问。
“肠胃炎。”
屋顶平台上晾晒着他们一个儿子的衣服,不久前他搬来和父母同住了。
近来,法施尔女士每周都会去一次施瓦茨女士家。施瓦茨女士想和她一起安排一些活动,而法施尔女士只想有人陪着说说话。每周三施瓦茨女士都会开车去接她,因为公交车站离家很远,而法施尔女士腿脚不好。“我们共处的时光那么美好,”法施尔女士说,“如同度假一样。”
两人相识于“老年人朋友”协会。该协会帮助孤独的老年人恢复社交生活。法施尔女士和施瓦茨女士的经历很相似,又各有不同,正是这一点让她们很投缘。
老年问题研究中心表示,如今的老年人比以前有更多知己,人际关系更加和谐,因为他们拥有不理睬嘲笑的能力。比起青少年,他们认为独处没那么可怕,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意味着失败。
德国的“孤独者”似乎并不是均匀分布的。首先被孤独侵袭的是弱者:穷人、单亲父母、移民。研究也表明,高收入是对抗孤独的一个很好的保障。但是一个人易受伤害的程度,并不仅仅取决于他周围的环境,相反我们甚至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孤独主要来自我们内心的最深处。容易感到孤独的人,更在意别人的评价。
遗传因素对孤独感也有影响。双胞胎研究表明,人感受到孤独的强弱48%都是由基因决定的。这并不是说一个孤独的母亲就一定会生出孤独的女儿。与孤独有关的遗传因素是,一个人在孤独多久之后,会感到痛苦。
施瓦茨女士的手机闪了起来,女儿发了张小猫咪的照片给她。法施尔女士总说她不需要手机:“我的开销已经够大了。”
施瓦茨女士说:“但是网络很有趣。”
“我家里有座机。”法施尔女士回答。
面对网络世界,施瓦茨女士看到了可能性,而法施尔女士看到了危险。
如果给孤独者看人脸的照片,比起微笑的脸,他们的目光会在充满敌意的脸上停留更长时间。如果说每次新的遇见都是一次机会,那么孤独者很擅长让它们全部走向破灭。
他们只是希望能有个同伴,如此渴求,以至于会将电视人物和宠物看做朋友,将人偶的脸视为人类的面容。比如电影《荒岛余生》中的汤姆·汉克斯在岛上最好的朋友名叫威尔森,是个排球。孤独者对完全安全条件下的亲密关系的渴望,就是网络对他们如此充满诱惑力的原因。对于相信世界充满威胁的人来说,网络是个完美的地方,他们可以在网上观察别人,而不必和他们相遇。脸书上的孤独者就像躲在窗帘后窥视,但从不离开家一步的老妇人。
网络时代的友谊
然而大部分人都能以最好的方式利用网络:他们不会用网络代替朋友,相反,网络让朋友关系变得更要好。手机和电脑对他们而言只是工具,不会替代某个家庭成员的角色。
比如汤姆·琼斯。19岁的他有一部智能手机,但是他不记得最后一次用它给别人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了。最新的一条信息来自WhatsApp,时间是3分钟前。汤姆在脸书上有731个朋友。他说,脸书将他的联系人称为“朋友”,但他们并不都是他的朋友。“朋友,”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也许有几十个。”
他生活的村庄里有250个居民,每天有两班和村庄外相通的公交车,青少年大多选择骑摩托车出行。不管世界哪个地方发生危险时,这里都是和外部世界隔离的最好地方。
今年,汤姆参加了高中毕业会考。很多人从农村搬到了城市,亲密的好朋友变成旧时光中的老朋友,不定何时还会降级为熟人。但是不可否认,汤姆这一代比以往任何时代的人的联系都更加紧密。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怎样,是否有更真诚更深厚的友谊,是否还能在养老院中闲聊,是感觉关系变得更近还是更远,这些问题的答案让人期待,因为“从视野中消失不见”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了。
毕竟,所有人都在脸书上。
[译自德国《明镜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