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地区美国支配的终结
——阿拉伯觉醒和中东骚乱

2016-12-24 06:51马丁因迪克MartinIndyk史万春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2016年7期
关键词:阿萨德中东主义

马丁·S. 因迪克(Martin S. Indyk)史万春/译

中东地区美国支配的终结
——阿拉伯觉醒和中东骚乱

马丁·S. 因迪克(Martin S. Indyk)
史万春/译

选自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网站 2016年3月15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杰弗里·高博(Jeffrey Goldberg)最近有关奥巴马总统外交政策的文章很好地解读了“奥巴马主义”(the Obama Doctrine),甚至比白宫官方的解释都要好——特别是对其关于美国在中东所扮演角色的解读。

杰弗里·高博的一篇引人入胜的文章为我们解读了奥巴马总统的外交政策思想及其源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奥巴马主义”的解读要比白宫做得好——白宫只为我们留下了寥寥几句如“别做傻事”(don't do stupid shit)和“幕后领导”(leading from behind)的解释,这些解释对于“主义”包含的复杂而又牵强的美国外交政策来说可远远不够。

奥巴马自己也承认,2013年8月30日,当他放弃针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使用化学武器的行为进行制裁时,他走出了脱离“华盛顿剧本”(Washington playbook)最为激进的一步。对奥巴马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刻,就像他告诉高博的那样,这甚至是一个令他骄傲的时刻。他大多数最为亲密的外交政策顾问——包括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国务卿,还有副总统——都警告说他可能会让美国的信誉毁于一旦。

但是总统也左右为难。

首先他坚决要求杜绝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起源于他坚信推广以规则为主的国际秩序的重要性。奥巴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全球大众免受恐怖威胁、流行病、气候变化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泛滥之苦。对他来说,这要比与中国、俄罗斯和伊朗进行地缘政治竞争更为重要。巴黎气候变化协议、对抗埃博拉病毒(Ebola)、商谈伊朗核问题以及与ISIS作战都显示出奥巴马的施政重点正在由区域性威胁转向全球性威胁。他用圆滑的外交手腕、有效的制裁手段和部署美国军事力量的方式成功地保护了美国利益,并且将国际秩序导往有利于全球大众的方向。

他的第二个也是备受争议的一个施政方针是拒绝参加中东的另一场战争,因为他认为这里的美国利益没有那么重要。在他看来,目前美国石油过剩,已经实现了能源独立。这就使得保护中东石油储备、保障海湾石油畅行无阻不再如以往一样重要——仍然重要,但已不是美国的核心利益所在。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旷日持久的军事行动已经让太多的鲜血和财富消耗殆尽,却没有一点回报。如同奥巴马告诉高博的一样,利比亚已经变成了一个“该死的节目”(shit show),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美国难以对抗该国顽固的部落主义。冷战结束后,美国阻挠俄罗斯援助阿萨德政权的战略需求也随之消失。奥巴马在高博的采访中说,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严重损害了本国的利益”。简而言之,他认为俄罗斯人会得到一些短期的蝇头小利,但是从长远来看,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尽管美国在中东的盟友不断抱怨,但是他们必须习惯美国不再使用军事行动支持他们的事实,同时他们应该利用好美国在其他方面的支持,应对日益加重的混乱。倘若埃及和沙特阿拉伯政局不稳,肯定是由于他们自己实行镇压政策和刚愎自用的政府干预主义,而不是因为奥巴马不再派兵或者进行制裁。确实,他甚至告诉高博沙特阿拉伯应该与伊朗“睦邻友好”。

奥巴马看待美国在中东事务的角度也验证了他施政方针的第三个方面——重点从中东撤离,转向亚洲。这源于他认为中国和印度正在变成21世纪两个重要的国家,这让美国必须转移重心。奥巴马通过签署《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rade Agreement)、在亚洲部署军队、加强同盟关系,试图抑制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自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访华以来,奥巴马的外交政策很有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一次战略性转变。

但是当几个方针互相矛盾时,奥巴马主义受到了真正的考验。当奥巴马决定不对叙利亚实施制裁、不打击叙利亚政权目标时,实际上他认为不参与叙利亚内战显然比抵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更重要。但这是有代价的,不仅仅是在美国信誉方面——2013年8月,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炮制的沙林毒气事件中有1500余名叙利亚平民死亡;但这仅仅是内战开始后叙利亚47万名死难者中很小的一部分。如果说死亡还不够的话,900万无家可归的叙利亚人、500万难民,其中约200万难民堵在欧盟门口,让欧盟摇摇欲坠,这种情况就不得不让人震惊了。

总统坚决避免美国在中东采取军事行动也产生了很多其他后果。奥巴马代表美国放弃了作为在一个混乱地区维持秩序的主要大国的身份——美国扮演这个角色的时间已经超过50年了。2011年2月,埃及的胡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他是美国众多同盟者之一——倒台,标志着美国主导的中东秩序开始衰落。尽管当时奥巴马主义仍然处在形成阶段,但是奥巴马支持推翻穆巴拉克这一事实让美国的盟友们意识到美国的态度正在改变。

当年年底,奥巴马决定将美国军队撤离伊拉克,这与其结束美国在中东战事的承诺相符合。但结果是巴格达落入亲伊朗的什叶派政府手中,伊拉克逊尼派的领土也不断受到基地组织遗毒ISIS的侵扰。

奥巴马致力于阻止伊朗获取核武器的努力可能会被某些人认为是美国想要继续维持该地区秩序的表现。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表现出阻止伊朗研制核武器的坚定态度不是为了稳定中东局势,而是因为伊朗研制核武器会侵害支持核不扩散的国家的利益,而这些国家是他实现全球计划的中流砥柱。

奥巴马将重点从区域目标转向全球性目标也为普京提供了机会。在美国将要实行制裁前夕,这位俄罗斯领导人说服了阿萨德上缴了大部分化学武器,从而缓解了奥巴马的尴尬,也让阿萨德免于和美国军队交战。在美国主导的伊朗核问题会谈中,俄罗斯故伎重施,向伊朗方面提供帮助。

俄罗斯领导人意识到只要自己与奥巴马的全球性目标合拍,奥巴马主义就会为自己在中东地区追求地缘政治利益提供机会。毫不意外地,奥巴马对高博说,他发现普京“异常有礼貌……十分在意他人的眼光,想要别人认为他正在和我们合作,他很有头脑”。普京的算盘也打对了,他知道奥巴马会默许自己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阻止亲俄政府倒台,前提是普京帮助奥巴马实现其打击恐怖主义、摧毁ISIS的全球性目标。

许多华盛顿和中东的评论家都认为奥巴马主义在战略上犯了严重错误。评论家指出在美国撤出中东的空白期,俄罗斯和伊朗纷纷乘虚而入。许多人道主义干涉支持者认为奥巴马主义背弃了美国的价值观。美国在中东的盟友们也开始重新打起了算盘,如果它们迅速倒向克里姆林宫也不会让人意外。

但对于总统来说,所有结果都是合理的,甚至是令人欣喜的——如果普京想要在一个混乱的区域重整秩序,那么就让他去做好了——奥巴马确信普京也会失败。如果那个美俄合作签订的脆弱的叙利亚停火协议不会被破坏,那么总统的奥巴马主义最让人心烦意乱的一个后果也可以避免——让叙利亚人民免于遭受苦难。

原文标题:The End of the U.S.-dominated Order in the Middle East: The Arab Awakening and Middle East Un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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