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颖
(西北师范大学知行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语言与文化】
张惠言的词学主张
崔 颖
(西北师范大学知行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张惠言是乾嘉时期“常州学派”的中坚,他是一位经学家,却同时在词学、散文、骈赋、书法、篆刻等多方面有卓越的成就。他主张词创作要尊词体,崇正声,重比兴,有寄托。读词、说词要做到“义有幽隐,并为指发”,直接击中了浙西词派后期创作的流弊。
清代词坛;张惠言;意内言外;风雅比兴;低徊要眇;深美闳约
“词之为学,意内言外。发始于唐,滋衍于五代,而造极于两宋。调有定格,字有定音,实为乐府之遗,故曰诗余。”[1]清代词学的繁盛,号称中兴,流派之多,作者之广,种种成就都是有目共睹。其中,常州词派强调经世致用以及词对现实社会的作用,。而张惠言历来被推举为常州词派的奠基人,他的《词选·序》是常州词派词学的纲领,其《词选》的最大特色是选词标准的思想性要求,即“比兴寄托”。张惠言欲用《词选》开辟一条新的习词论词之路。
清朝乾隆、嘉庆年间,在号称文教最盛的常州府武进、阳湖城里,聚集着一大群布衣文人,他们位贱命蹇,才高志洁,张惠言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张惠言(1761-1802年),字皋文,原名一鸣,江苏武进(今常州市)人。祖辈世代读书,张惠言自幼孤贫,四岁丧父,母亲姜氏和姐姐张观书辛勤纺织,供他上学。因此,他少年老成,勤奋好学。乾隆五十一年(1786)中举人,嘉庆四年(1799)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充实录馆纂修官,后改翰林院编修。但在第二年就因病去世,年仅四十二岁。
张惠言是一位中国学术界的奇才。他是一位经学家,有14部经学著作,且都在当时引起广泛影响。文学方面,他是清代中叶的骈赋家和散文家,有《茗柯文编》行世。张惠言兴趣广泛,于书法金石也有研究,尝奉命去沈阳“篆列圣加尊号玉宝”,可见成就不凡。在张惠言的创作过程中,词是他作品最少而影响最大的领域,他对词不仅喜爱,且相当尊重,他反对把词当做“小道”,极力提高词的文学地位,他不仅开创了常州词派,还开辟了后世词风,给清代词坛迷蒙的夜空增添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张惠言与其弟张琦精选唐宋词四十四家、一百六十首,加上自己的笺释,编成《宛邻词选》二卷。他的词学思想,主要体现在其《词选》及自序、评语中,可以总结为以下几方面。
(一)以“意内言外”重新定义词体的本质
《词选自序》开宗明义,张惠言首先提出了正本清源的主张。第一,词“出于唐之诗人”,他要强调的是,自唐代李白以下的诗人,其填词并非“雕琢曼辞”,而均是有其充实的内容,从而证明词之起源,本与诗歌同脉。第二,他借用许慎《说文解字》中对字词的训释,说明词作为语言艺术,应有意内与言外的两重性,强调了词深婉、含蓄的表达特点。张惠言果断淡化了“词为声学”的过时说法,而把词简单直接定义为“意内言外”,即以外在的文本语言传达富有内涵的思想、情感、抱负、意志与观点等内容的一种文体。
(二)以“风雅比兴”来解释词体的功能及价值标准
“诗言志”是诗歌传统之一,张惠言把词定义为与诗歌具有同等功能的文体,所以词自然也有了“风雅比兴”的传统。他指出,首先,在本质上,词与诗骚在“风雅比兴”方面是完全一致的,词作要表达的感情,不是“跌荡靡丽”这样无聊轻薄的,而是继承《风》《骚》的传统手法,借助男女哀乐之情思、香草美人之寄托,来表达贤人君子怨诽而不乱的情怀。“低徊要眇”和“侧隐盱愉”的情思,就是要用精美巧妙的语言,来表达委婉含蓄、深远美好的进取之志。张惠言提倡词学创作的思想性与严肃性,标举《风》《骚》的精神,这使他的词学理论有鲜明的时代性,更易引起广泛的共识。其次,张惠言以“风雅比兴”为价值标准,奉晚唐温庭筠为词坛新偶像,而对五代以下数百年词坛进行了一番清算式地批判,而且还一笔抹去元代之后的词坛,为新派别的诞生扫净了道路,这是一个大胆的判断,如果说明代无词的观点尚能使清代的多数人接受,那么说本朝无词,就直接否定了云间、阳羡、浙西等词派,也否定了有清以来的所谓词学中兴,这对当时统治词坛的浙西派是一个最极端的批判和挑战。
(三)以“低徊要眇”和“深美闳约”作为词的审美追求
张惠言词学思想中最重要的部分,是他关于词之美感特质的体认和把握。其《词选序》中“低徊要眇,以喻其致”一句就明确谈及他对词之审美的主张。
“低徊”原指情感或行动的一种往返回旋、反复缠绵之貌;“要眇”,指一种精微细致之美的特质。将“低徊”与“要眇”二者合起来,张惠言意谓词当具有一种细致精微、缠绵回旋之美。同时,张惠言还以“深美闳约”的审美取向突出词的创作,虽然这并不符合所有词家的创作准则,但针对一部分有相同境遇与创作心态的群体来说,这也容易为这部分词家所认同。
但另一方面,张惠言以比兴寄托论词,在《词选》中,对所选的一百六十首词中的四十一首,循幽索隐,务求其意。按照他的理解,用比兴寄托之法来阐释它们的幽隐之义。他论词不顾作者的生平为人,也不联系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本事,注重作品的托意。这种牵强、主观的判断,也必然遭到一些学者的批评。如,谢章铤就曾说:“皋文之有功于词,岂不伟哉。然而杜少陵虽不忘君国,韩冬郎虽乃心唐室,而必谓其诗字字有隐衷,语语有微辞,辨议纷然,亦未免强作解事。”[2]张惠言的词学观带有矫枉过正的色彩,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自序》云:“张氏《词选》,不得已为矫枉过正之举,规模虽隘,门墙自高,循是以寻,坠绪未远。”[3]出现上述不足是有原因的:一则由于其本为经学家,以道德文章自命,所以有心发比兴寄托之说以推尊词体;二则张氏欲以比兴寄托之说,来挽救浙西词派与阳羡词派所造成的空疏与叫嚣之弊。
张惠言作为清代中后期词坛改变时代词风的先驱者,其在词学史上的地位应充分肯定。虽张惠言的词说存在很多谬误,但也并不影响其巨大价值。首先,这种义无反顾的“尊体”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在当时的形势下,不过正便不能矫枉,不果断提出一种惊世骇俗的观点,便不会产生足够大的影响。张惠言推尊词体,把词的发展引向了一条比较健康的轨道,使清词又一次呈现盛象。其次,在张惠言词学观的影响下,清代后期出现了大量忧国忧民之作,常州词论开创了一种直接诉诸“意义”的解词法,虽然其“风雅比兴”并不符合词作的历史实际,但却是一种对未来的创作有指导意义的理论。张惠言逝世不到四十年,中国便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一贯在花前月下吟唱的士大夫,再也无法高唱“清空醇雅”的旧调了,救亡图存成为每一个中国人的共识,即使是词,也要尽一份力量。于是,张惠言带有片面性和深刻性的词学理论,便成为构造时代主旋律的唯一选择。从此,“风雅比兴”代替了“醇雅寄情”,常州派取代了浙西派。
张惠言作为常州词派的创始人,应该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编撰《词选》起初只是为了授徒的需要,却得到了很高的评价:“皋文《词选》一编,扫靡曼之浮音,接风骚之真脉,直具冠古之识力者也。”[4]他的词学主张与浙西派划清了界限,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作用。自己虽只存词四十六首,却也能体现出儒家审美理想的“中和美”,有一种怡然而不夹杂颓唐的境界,很是难得。
[1][4]吴梅.词学通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1.122.
[2]谢章铤.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0.246.
[3][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M].北京:人们文学出版社,1983.2.
【责任编辑:王 崇】
汉宫
I207.22
A
1673-7725(2016)10-0180-03
2016-08-05
崔颖(1988-),女,甘肃兰州人,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