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旭
第一幕:“我就是加百列·帕斯卡。”
加百列·帕斯卡大约出生在1894年,要么是个孤儿,要么是个弃儿。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出生在匈牙利,小时候家里被一把大火烧光了,然后他跟着吉普赛人流浪,学会了杂技、算命和小偷小摸的把戏。稍大一点的时候,他被一对并不爱他的夫妇收养,也多了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哥哥。
帕斯卡15岁时,一位耶稣会修士资助他上军事学校,他却爱上了戏剧,想当演员,于是进了维也纳的霍夫堡戏剧学院——听说一名优秀演员的证明是能进入霍夫堡皇家剧团。虽然年龄和资历都远远达不到要求,但帕斯卡是个不愿走寻常路的人,相信冥冥之中他是圣母玛利亚的爱子。于是在一天上午,他推开校长室的门,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校长说:“给我安排一次皇家剧团的面试,并且让维也纳所有的导演都来看我表演。七天之内办不到的话,你就等着被解雇吧!”校长听了,顿时气得哆嗦起来,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向外走。走到门口,帕斯卡仿佛想起什么事,回头加了一句:“对了,我就是加百列·帕斯卡。明天上午10点我还来。”
第二天上午10点他准时到达,伸出手指头威胁说:“你还有六天时间考虑!”第三天又来了,第四天、第五天……校长动摇了,怀疑帕斯卡背后一定有首相级别的人给他撑腰,终于在第七天给他安排了一场试演。剧团的所有演员都听说了这个疯子的事,便跑来看他的笑话。然而,当他在舞台上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诵出哈姆雷特的独白时,所有人都被慑服了。他说自己表演时像一团安静燃烧的蓝色火焰——就这样,他如愿成了皇家剧团最年轻的成员。
命运和偶然性把他推入了新兴的电影行业。帕斯卡在暑假里给农场打零工,负责在河边放马。一天傍晚,他在河里洗完澡之后,光着身子跳上头马,率领着马群从一片草地穿过,无意间闯入了一位瑞典导演的镜头中。导演对他发生了兴趣,便提出要教他摄影。帕斯卡立马放弃了学业,跟随导演学习电影制作,成为欧洲一名成功的制片人。
1920年夏天某日的清晨,帕斯卡在里维埃拉的昂蒂布海角沿着空无一人的地中海岸边散步,突然一阵强烈的命运感向他袭来。他望到远处的海平面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便脱光了衣服笃志要游过去。等到达那儿的时候才发现红点是个泳圈,而且有个皮肤泡皱了的长胡子老头儿正攀在上面——他也一丝不挂。帕斯卡不请自来地用胳膊攀住泳圈,老头儿厌恶地白了他一眼,他却报以一千瓦的笑容,亮出两颗大门牙。帕斯卡调整了一下位置,臀部刚好撅出了水面。老头儿顿时对他发生了兴趣:“你的屁股是棕色的,但太阳晒不到那儿——除非你是吉普赛人?”帕斯卡给老头儿讲了他的传奇经历,还有他目前的工作,言语间随口引用莎士比亚、易卜生以及萧伯纳戏剧中的经典对白。老头儿被他深深吸引住了,当帕斯卡向他告辞,朝岸边游去时,老头儿喊道:“如果有一天你穷得走投无路——我相信你迟早会走到那一步的——可以来投奔我。也许我会让你把我的一部戏剧拍成电影。”老头儿的名字叫做乔治·萧伯纳。
帕斯卡对萧伯纳的提议并未上心。接下来的10年,他在世界各地漂泊,成为印度“灵性大师”美赫·巴巴最爱的门徒。美赫·巴巴从30岁开始便发愿不再开口说话,用字母板跟人交流。当他在苏黎世住脚时,帕斯卡跑去看他,他的四周围着的是一群正在膜拜他的信女。帕斯卡径直跑到巴巴的跟前耳语:“我有事要问你。但你得把这些人赶出去,她们身上有股尿味。”巴巴睁开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用字母板称帕斯卡是他的“凤凰”,要帕斯卡陪他去云游亚洲。帕斯卡欣然从命。
当他再次回到西方世界的洛杉矶时,身上分文无有,只长了一嘴浓密的大胡子以及巴巴送他的一双自己穿过多年的破拖鞋。帕斯卡生性豪奢,住在最豪华的宾馆里,当经理要他付账时,他提出用拖鞋作抵押。经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骂道:“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小人!这双拖鞋是美赫·巴巴穿过的,是无价之宝。我只是抵押给你,早晚我会赎回来的。”经理将信将疑地收下了。几年之后,当帕斯卡再去找那人时,那人已经不在宾馆工作了,而是通过投资股票成了百万富翁。帕斯卡想把拖鞋赎回来,那人不同意,只允许他到自己的别墅里看一眼:那拖鞋被他贡在一个金盘子上。
在洛杉矶街头流浪时,帕斯卡突然记起了萧伯纳的承诺,便决定起身去伦敦。临行前,他到汽车店“赊”了一辆豪华敞篷车,并且要求进行改造:车身和车篷要改成天蓝色的,方向盘要换成象牙的,车门上要用纯金刻上他的名字:“我就是加百列·帕斯卡。”店主一脸困惑地望着这个衣衫不整、说话带中欧口音的人:“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帕斯卡回答:“很快你就会听说了,我是个富豪。”订好汽车后,这位富豪藏在火车的厕所里去了纽约,从那儿搭乘一艘货轮去英国。
到达伦敦时,帕斯卡找到一位故友,死乞白赖地借了一英镑。和往常一样,他到豪华酒店吃了顿早餐,然后去理了头发、刮了胡子:“我担心萧伯纳会嫉妒我的胡子比他的好看。”他到处跟人炫耀自己要去拜会萧伯纳,人们都认为他是个疯子:“你疯了吗?见萧比见国王还难。”这句话不是夸张,而是事实——萧伯纳的架子的确比英王还大。乔治六世曾去拜访萧伯纳,结果萧并不给他面子,不停地掏出怀表来看时间,英王只好悻悻地离开。当有人问萧是否喜欢国王时,他说:“陛下起身告辞时我稍稍喜欢了他一下。”
当帕斯卡敲响萧家大门时,女管家开了门:“谁介绍你来的?”他盛气凌人地回答:“命运!”女管家说她主人素不见客。“告诉他,12年前他在地中海遇见的那个电影制片人来找他了。要是他忘了,就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两瓣棕色的屁股。”
女管家通报之后,帕斯卡被让进了客厅,萧伯纳好不容易记起了自己当年轻许的诺言。帕斯卡滔滔不绝地对萧讲述他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对未来的打算。萧的秘书记录:“帕斯卡让萧伯纳笑得浑身乱颤,几乎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甩下来。”一向以机智妙语著称的萧突然间退化到只会说“嗯啊呃是”的地步。最后萧伯纳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能给我多少钱?”帕斯卡掏出口袋里的硬币:“我只有两毛五,还是借的。”萧伯纳终于同意把《皮格马利翁》(又名《卖花女》,讲述一位教授训练一个贫苦的卖花女跻身上流社会的故事)交给帕斯卡拍摄。
应该说明的是,在帕斯卡之前,几乎所有大名鼎鼎、资金雄厚的制片人——包括米高梅的塞缪尔·高德温、华纳兄弟的哈利·华纳——都未能取得萧伯纳戏剧的摄制权,到头来反而是寂寂无名的帕斯卡用两毛五得到了萧的信任。萧伯纳视帕斯卡为自己的亲儿子,称后者使他年轻了25岁:“你坚持为我制定各种计划,就好像我只有35岁;但其实我快死了。我要是早10年发现你就好了。”萧这样下断语:“加百列·帕斯卡是那种100年才出一个的非凡人物……我对他有一句话的评语:这是个天才。”
帕斯卡不仅获得戏剧的摄制权,他更大的天才之处在于能够说服萧伯纳改动剧本以适应电影,让萧明白电影镜头和戏剧舞台有着根本的不同。帕斯卡在剧本中加入了我们现在所熟悉的一些情节:比如管家逼伊莱扎洗澡的爆笑镜头;又比如大使馆舞会的场景让这出戏华丽地转变成了灰姑娘的故事——在舞会上,伊莱扎被错认成了匈牙利公主,人们纷纷议论:“只有匈牙利血统才能产生这种神圣的气质和坚定的眼神。”不明就里的观众不免心生疑问:为什么非得是匈牙利公主?这当然是由于帕斯卡“从中作梗”。
萧伯纳可以容忍这些改动,但他对结局是死守不变的:坚决不让希金斯教授和伊莱扎在一起,而是让伊莱扎嫁给弗莱迪,并且开了一家花店。事实上,《皮格马利翁》从第一次舞台演出,演员就在萧眼皮底下改动结尾,暗示伊莱扎会嫁给教授,而且这也是符合艺术和爱情规律的:这两人从一开始就吵吵闹闹,分明是天生一对。萧固执己见的原因之一是:《皮格马利翁》的故事是以他的母亲及她的音乐教师乔治·李为原型的,这两人的婚外恋关系一直是萧极力掩饰的。
在1938年电影版的《皮格马利翁》中,伊莱扎最后回到了希金斯身边。内部试映结束时,帕斯卡害怕萧伯纳大发雷霆,紧张地抓着萧夫人的手。萧夫人安慰他说:“这是对我丈夫戏剧的最好演绎。”萧也弱弱地笑了:“妈,你说得对。”——萧伯纳管老婆叫“妈”。
影片《皮格马利翁》打破了票房记录,让萧伯纳成为唯一一个既获得诺贝尔奖又获得奥斯卡奖的文人,他高兴地把小金人放在壁炉架上。接下来,帕斯卡又拍摄了萧的《芭芭拉少校》《凯撒和埃及艳后》等电影。电影赚钱了,但帕斯卡却越来越穷:为了满足他的完美主义标准,他不断拿自己的钱往里砸。
1951年夏,在萧伯纳离世后半年,帕斯卡突发奇想,要把《皮格马利翁》制成音乐剧。听到这个主意的人都觉得帕斯卡疯了。为了这个项目,他处处求人,寻找资金和音乐团队,却处处碰壁,甚至屈就于做富婆的情人以维持生计。最后,他失去了尊严和健康,于1954年抱憾辞世。
幕间剧
1952年春天的纽约,帕斯卡约歌词作家艾伦·勒纳一起吃午餐,商谈改编音乐剧一事。他点了四盘意大利面,三盘给自己,一盘给勒纳。帕斯卡跟个和尚似的盘腿坐在桌子上,吃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叉子伸进勒纳的盘子里。勒纳告诉帕斯卡他只是歌词作家,还需要跟搭档洛威商量一下。“很好,”帕斯卡回答,“在所有的音乐家中,我相信只有你俩能做到。”勒纳没吭声,却清楚帕斯卡早就找过很多别的团队,但都被拒绝了。吃完午饭,两个人走出餐馆,在人群中等服务生把车开过来。帕斯卡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裤子,在马路牙子上“开闸放水”。
第二幕:“给你留下100万。”
艾伦·勒纳,1918年生在富贵家庭。他在哈佛上学时,在一次拳击训练中被人揍掉了左眼的视网膜。医生警告他不要弯腰或打喷嚏,更别运动,否则右眼也会不保。从此,他便宅起来学习作词和写剧本,一生获得三次托尼奖、三次奥斯卡奖。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容易紧张,而且一紧张就咬指甲,家人不得不给他戴上手套,怕他把手吃了。
勒纳的搭档弗里德里克·洛威比勒纳大17岁,性格完全是勒纳的反面,生性大大咧咧。1952年,勒纳和洛威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尝试将《皮格马利翁》改编成音乐剧,感觉有两个致命的困难:第一,这是个“客厅喜剧”,场面打不开,没法加入合唱队,也没法跳舞;第二,这是个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是个厌女症患者,很难让观众动情。《音乐之声》的词作者哈默斯坦告诉勒纳,他和搭档对《皮格马利翁》试了一年也放弃了,因为根本没法写。勒纳确证了自己的疑虑,也退出了这一项目。但实际上,他们都没意识到,这些难题仅仅存在于萧伯纳的舞台剧本中,电影版的《皮格马利翁》早就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1954年,当勒纳在报纸上看到帕斯卡去世的讣告时,不禁一阵伤感,便萌生了再试一试的想法。这次,他和洛威决定挪用电影版的《皮格马利翁》为脚本,只把某些情绪强烈的部分变成歌曲来表达。由此,音乐剧《窈窕淑女》才慢慢成型了。
剧中希金斯教授一角,帕斯卡生前只认定由雷克斯·哈里森来演。但哈里森并非如观众在电影中所见到的那位绅士,他在演艺圈里是出了名地爱耍大牌。勒纳找遍了男明星,但他们都认为这个项目不可能成功而予以拒绝,最后才回到哈里森那里。哈里森唱功不行,所以勒纳和洛威把他的歌曲写成“诵唱”的格式,有点类似于说唱——这也就是音乐剧中希金斯教授的唱腔比较怪异的原因。
不过,从某方面来讲,哈里森的确是希金斯教授的不二人选:和教授一样,哈里森也深受女性问题困扰。除了情妇之外,他一共结过六次婚,每月都要付一大笔赡养费给她们。他在勒纳家做客时曾抱怨:“艾伦,婚姻怎么这么难?”勒纳回答说他理解——勒纳并非客套,而是真的理解,因为勒纳本人结过八次婚。当哈里森仰天长叹:“为什么咱们不是个同性恋?”勒纳由此来了灵感,写出了剧中那首《为什么女人不能像男人一点》,此歌又名《男性颂歌》。而希金斯教授的另一首歌《我只是个普通人》,原名叫做《千万不要嫁给我》。也就是说,制作这样一出浪漫喜剧的,偏偏是一群婚姻态度有问题的大老爷们,其中包括萧伯纳和帕斯卡这两个常后悔自己结婚的独身主义者。
至于伊莱扎的角色,勒纳想从派拉蒙制片厂借用奥黛丽·赫本,但好莱坞当时谣传她怀孕了,只好作罢。于是便启用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朱莉·安德鲁斯,朱莉后来在《音乐之声》中扮演那位活泼善良的女家庭教师玛丽亚才得以家喻户晓,参演《窈窕淑女》那会儿她才19岁。
导演一职选定了精明强干的莫斯·哈特;服装设计由塞西尔·比顿负责,他的杰作鬼斧神工,即使是伊莱扎的破衣服也显得富于幽默感;汉雅·霍尔姆负责编舞,伊莱扎在菜市场和穷人共舞的那段既可爱又温馨;至于群众演员的挑选也是细之又细:从5000多个里面挑了16个。
在美国,不管是话剧还是音乐剧,都是从“外地”开始试演,然后逐渐向纽约的百老汇进军。这个过程叫做“在路上”,好处是可以不断修改,外地观众也愿意当小白鼠。
《窈窕淑女》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试演。但1956年初的开幕之夜,哈里森突然怯场了,大发脾气并且死活不肯上台。没有办法,剧院经理只好通过电台通知“因技术设备故障”而暂时取消演出。但那天下午有暴风雪,所以观众早就在天气变坏之前离开家门到剧院等候,没人收到通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剧院经理威胁哈里森要把真相告诉媒体。哈里森只好上台了。演出开始,哈里森哆哆嗦嗦地唱完他的《为什么英国人不教孩子好好说话》。
接下来由朱莉演唱《那该有多可爱》,这段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想象让观众眼睛里泪光闪烁。接着扮演伊莱扎无赖老爸的斯坦利·霍拉维用浑厚的嗓音唱《只要运气好一点》,全场笑声不止。哈里森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进入角色。
剧情进行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伊莱扎终于掌握了那两句顺口溜的发音,然后和希金斯教授边唱边跳起了探戈,观众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全场站起来欢呼、呐喊、跺脚,双手伸过头顶鼓掌。掌声持续了25分钟,哈里森这个老戏骨从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呆了。朱莉拉着他频频向观众鞠躬,请求让他们演下去……
演出大获全胜。
1956年3月15日在百老汇的开幕之夜也同样顺利,一向毒舌的评论家们写道:“别读评论了——赶紧抢票去吧!”在纽约,《窈窕淑女》的票提前6个月才能订到,只有站票是当天卖的,所以人们带着毛毯半夜就去排队。《纽约客》的画家不会放过调侃的机会,刊登了一幅漫画:有人一手持钱包,一手持枪,对话框里写着:“两张票!”《窈窕淑女》在上演的头几年里只出现了一个空座,一位贵妇把外套放在上面,有人问她:“你边上的座怎么空着?”“那是我丈夫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那你为什么不把票给亲戚朋友?”“他们没时间,都参加我丈夫的葬礼去了。”
《窈窕淑女》是百老汇上演时间最长的音乐剧,也是迄今为止投资回报率最高的戏剧。它绰号“完美的音乐剧”,除了最佳女主演,几乎包揽了当年托尼奖的所有奖项:最佳音乐剧、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唱词、最佳音乐、最佳布景设计、最佳服装设计、最佳编舞和最佳音乐指挥。8年之后,它又被原封不动地搬上了银幕——当然,女主角换成了奥黛丽·赫本,那时海外市场变得日益重要,一个国际巨星对拉动票房是非常关键的——赢得12项奥斯卡提名,8项获奖。
后来,勒纳用了六个“为什么”来表达他对成功的困惑:“为什么?为什么受到如此广泛的欢迎?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不同语言的民族都觉得它幽默?为什么在每个国家,《你住的这条街》先红,然后冷下去,而《我多想整夜跳舞》和《我已习惯了她的脸》却成为永恒的经典?为什么?”《你住的这条街》是弗莱迪半夜守在伊莱扎门口的爱情独白——勒纳上小学早恋时也做过同样的事,基于自己的经历写成此歌;而后两首歌是伊莱扎和希金斯在不知不觉间爱上彼此的含蓄表达:这或许就是幼稚的爱和成熟的爱之间的差别吧。
百老汇的开幕之夜,帕斯卡的遗孀瓦莱丽也在。她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坐在座位上,能看到弗里德里克·洛威兴奋地跟一群人握手。瘦削的艾伦·勒纳则躲在远处。”6年前,在去威尼斯的飞机上,帕斯卡说自己是吉普赛人,一个空姐请他给看手相。瓦莱丽半含醋意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你都没给我看过。”帕斯卡拉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惊讶地说:“这上面写着你会变得非常富有——而且我死后会给你留下100万美元。”
《窈窕淑女》分给原著作者的版税是500万美元,由于帕斯卡是电影剧本的合作者,便分得了200万美元。帕斯卡生前未立明确的遗嘱,法院判决这200万美元由瓦莱丽和帕斯卡的哥哥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