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摘要:王西麟是我国第四代作曲家中的佼佼者,他的作品获得世界级大师潘德列斯基、古拜杜丽娜等人的赞誉。然而,生于20世纪那个多灾多难的中国,他的音乐之路却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本文从他与乐结缘、入读上音、接受改造、获得新生等几个角度对他不同时期的音乐之路进行了梳理。
关键词:王西麟 作曲家 音乐道路
王西麟被誉为中国当代功底最扎实、思想最深厚的中国作曲家之一。他迄今已创作完成9部交响曲,举办过七场个人作品音乐会,三次获得我国文化部作曲比赛最高奖,多次出访欧美各国,作品广泛上演于20多个国家和地区。本文对他如何走上音乐道路的过程深感兴趣,因此成文专门梳理。
一、生逢乱世,与乐结缘
1936年,王西麟出生于中国河南。河南位于中国中东部,黄河中下游,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然而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整个中国饱受战乱之苦,河南自然无法幸免。为逃避战乱和谋求生计,年幼的王西麟跟随家人,辗转亡命奔波于河南、陕西、河北、甘肃等地。1948年,新中国成立前夕,王西麟的父亲死于战乱。受此打击,王西麟的哥哥几次自杀,被抢救后,竟发展为痴呆。家中连失父亲、长兄两大顶梁柱,经济状况自然困难,王西麟一家的生活日益陷入窘困之地。
1949年7月,解放军部队的西北野战军途径甘肃平凉,为配合部队文工团宣传工作,需要就地招收新的学员。刚上初中一年级,年仅十三岁的王西麟便从此成了一名文艺兵。得益于其在教会小学的手风琴学习经历,参军后的王西麟主要工作是拉手风琴。1952年,西北野战军成立军乐团,需要一名略懂欧洲古典音乐知识的教官承担教学工作,时年十六岁的王西麟成功入选,主要工作是教其他战友简单的音乐理论知识。1955年,根据北京中央军委军乐指挥专科学校招生规定,解放军部队每个师需要报送一人入读该校,鉴于王西麟过往突出的工作业绩,他获得了这次难得的求学机会。在北京中央军委军乐指挥专科学校中,王西麟接触到大量的西方著名作曲家的作品:莫扎特、贝多芬、德沃夏克、肖邦、格里格……很快,他就不满足于当时学校的教学内容了,他认为学校当时的教学水平实在太低了。中央军委军乐指挥专科学校发现这个学生确实具有学习音乐的天赋,便于1957年1月把他送到了上海军委军乐指挥专科学校教师预备学校,那个学校的水平要更高一些,王西麟便因此而来到了上海。
二、考入上音,勤学苦练
当时,有部分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在这所军乐学校任教。老师看王西麟对学习音乐抱有满腔热忱,便建议他去报考上海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的前身是上海国立音乐院,这所学校由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蔡元培和留德归国的萧友梅博士于1927年共同创立,也是中国最早的专业音乐学院。这所学校拥有当时中国最权威、最专业的各科教师:贺绿汀、丁善德、钱仁康、陈铭志、茅宇润……此外,还有大量的外籍教师。王西麟挑灯夜战,集全部前期积累于一身,创作完成了一部吹管乐作品——《青年战士》,最终被作曲系录取。刚拿到上海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正在就读的上海军委军乐指挥专科学校教师预备学校就被上级主管部门下令撤销停办,所有学员需要回到各自入学前的学校。而王西麟因为已经考取上海音乐学院,因此不必回原单位,而得以留在上海,继续求学。这被视为王西麟人生和事业命运的最大转折。
从1957年9月入学,到1962年6月毕业。王西麟在上海音乐学院这所被视为当时中国的最高音乐学府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因言获罪,接受改造
1962年毕业以后,王西麟被分配到中央广播交响乐团工作。也正是在中央广播交响乐团的这一段工作经历,拉开了他饱经磨难的人生序幕。20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各类政治文化运动较多。为了配合当时的各类运动,中央广播交响乐团积极响应了上级主管部门中央广播局制定的“民族化、群众化、广播电视化”的文艺工作方针。围绕这一工作方针,中央广播交响乐团时常组织乐团员工进行学习讨论。为了让这种学习讨论显得更有深度,时任领导找到王西麟,希望他为乐团工作提提意见。26岁的王西麟,正处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时,在时任领导的再三开导与启发下,他终于在一次会议上对中央广播局制定的“民族化、群众化、广播电视化”的文艺工作方针进行了激烈批判,认为这三项工作方针是“文理不通的三无方针”①,应该向西方学习,应该搞交响乐。
1964年的中国,正处于“文化大革命”前夕,极左的政治方针主导着文艺方针,西方的古典音乐,尤其是各类新技法、新思潮的现代音乐在当时是被完全禁止的。王西麟此言一出,立即为自己招来一场大祸。他先是被开除公职,继而被组织定性为“内部专政人员”,下放到山西省大同市雁北专区文工团做勤杂工,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文工团其他工作人员打饭、打洗脚水、扫地、扫厕所、扛道具……
1966年5月,中国史无前例的浩劫——“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王西麟因为曾经发表过反对中央广播局的文艺工作方针言论,而遭受到更为残酷的斗争。他曾经在夜晚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用黑布蒙上眼睛,用毛巾塞住嘴,用麻绳反绑双手,被木棍打得体无完肤,也曾经被人肆意用脚从后面狠踢膝盖窝。当着集会群众的面劈头教育,扇耳光、打脸,更是家常便饭。在无休止的政治运动中,王西麟被打掉门牙,左耳丧失30%的高频听力。以至于他后来一激动便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1971年,已下放山西大同七年的王西麟被调至更为偏僻的山西省长治市晋东南歌舞团,一面从事戏曲改革,一面继续接受改造。
1976年10月,在以邓小平为首的新一代领导集体的英明领导下,那场错误的运动被及时终止。王西麟也在上海国立音乐学院的学长、中国交响乐团指挥李德伦(李已被提前平反)的帮助下,于1977年12月,被调回首都北京,担任名不见经传的北京歌舞团专职作曲。
四、重获新生,颠扑前行
1978年12月,中国开始确立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中国各行各业终于逐渐走上了正轨。然而,王西麟却发现,由于自己长期接受改造,被隔离在专业音乐圈之外,当他重拾乐谱之时,却不知所措,无从下笔。王西麟通过长期分析名家的作品,依靠顽强的毅力自学,终于逐渐跟上了业内创作的步伐。
按理说,王西麟此后的生活应该和其他大多数被平反的音乐家一样,日子越过越好。然而,由于长达14年的残酷斗争,导致王西麟听力严重受损,他在与人谈话时,生怕别人听不清,便常常提高嗓门,增大音量,这样一来,常让周围的人误以为他又在和人争吵。加上他在受迫害的时候,常常是有口难辩,有道理也没有人去听他说,这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在与人谈话时,只要别人不赞同他的观点,受迫害的场景便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生怕别人不听他辩解,此种情况下,越发导致他心烦气躁、语无伦次。这些后遗症,妨碍了他平反后的生活恢复正常。长期的受迫害,还促使他对音乐、对生活、对创作有了独特的思考,他将这些思考用笔记录下来,反映在他的音乐作品中,由此逐渐形成了新中国最有个性和特色的音乐语言之一。但是他的这些创作理念并不被那些新一代的学院派作曲同行们认可,他仍然被排斥在专业音乐学院圈子之外。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王西麟收过很多的私人学生,经他指点的这些学生,屡次在国际作曲大赛上获奖,然而,由于他是被专业音乐学院圈子所排斥的对象,这些获奖的学生从来不提自己曾在王西麟处接受过指导②。随着王西麟作品获奖日益增多,他逐渐被中西方音乐圈子所熟知,在西方国家,他的作品总是受到高度评价,然而在国内,针对他和他的作品,业内却逐渐形成了一种“王西麟的作品可以演,但是话就不要说了”的默契。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近几年,才有所改变。
五、结语
2011年11月19日,王西麟在北京中山音乐堂举行完他的第五次个人专场作品音乐会后,收到了分别来自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清华大学的演讲邀请,而上一次收到国内的演讲邀请函,已是十年以前的事了。此后,他的状况逐渐得到好转,无人能撼动他在中国作曲界所取得的地位与成就,而这一刻,他已经年过80,步入耄耋之年了。
注释:
①萧冷:《我的低班同学王西麟——就读上音的往事回忆》,《福建艺术》,2010年第5期第52页。
②南方周末记者石岩:《中国病人,作曲家王西麟的故事》,《南方周末》2012-01-12(D21)。
参考文献:
[1]萧冷.我的低班同学王西麟——就读上音的往事回忆[J].福建艺术,2008,(01):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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