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战略下边疆民族地区发展的困境与前瞻
——以云南为例

2016-12-18 14:52李智环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边疆民族云南一带

李智环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省民族研究所,云南昆明650031)

“一带一路”战略下边疆民族地区发展的困境与前瞻
——以云南为例

李智环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省民族研究所,云南昆明650031)

在“一带一路”战略视角下,边疆既是中国与沿线国家经济、文化交流互动的通道,又是国家利益的有形保障。西南边疆民族大省——云南,是这一“经济大走廊”战略规划南线上的重要“端口”,其社会发展正面临着人口安全、宗教安全、生态环境退化及国际与地缘政治因素干扰等困境问题。而云南借助“一带一路”实现跨越式发展的过程,需要政策、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系统性工程的实施与协调,同时也与其边疆繁荣稳定示范区的建设紧密相连。

“一带一路”战略;边疆民族地区;发展

“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一带一路”,是新时期中国扩大开放、提倡与周边及沿线国家协同发展共建跨国经济走廊的战略规划。“东牵亚太经济圈,西系欧洲经济圈”的“一带一路”可谓世界上跨度最长的经济大走廊,在国内则涉及18个省区,其中云南可谓集边疆、民族、宗教及文化多样性多位为一体的代表性省份,其在整个战略中的定位是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1]。可见,在“一带一路”语境中探讨以云南为代表的西南边疆民族地区的发展,不但有利于中国与邻近东南亚国家积极民族关系的建设,对于边疆安全和社会发展,也意义重大。

一、“一带一路”语境中的云南边疆民族社会

在中国政府正式发布的经济走廊信息中,“孟中印缅”与“中国喀什—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分别是南北方向上最为重要的两条,同时,“中国昆明—老挝万象—泰国曼谷”经济走廊也在规划中。可见,在“一带一路”语境中,云南是南线“经济走廊”的核心区域与“端口”地带。

从国家利益角度看,在这条以经贸、文化交流为主,掺有地缘政治因素的国家间的“时空廊道”中,国家的边疆处于中心,各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则属于利益终端。而对于多民族国家而言,边疆通常又是与民族因素相交织的地理区域。因此,在新时空背景下,西南边疆民族大省——云南的社会变迁过程,无疑将大幅度提高区域内各族民众的物质生活质量,并进一步促进民族内部、民族之间及与周边国家的人口流动和经济文化交流。

从区域主体角度看,生活在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是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文化交流的桥梁,而他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国家利益边疆[2]的拓展。以云南为例,历史上即形成了众多民族大杂居、小聚居的居住格局,尤其是跨境民族与境外的同源民族拥有对共同历史文化的认同和记忆及千丝万缕的社会联系,甚至亲属关系。现今,主要由跨境民族构成的边民不但是“经济走廊”里传统边贸互市或现代国际贸易中的“主角”,还是近年来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多项大型水电项目或跨国公司建设大军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否认,他们既是国家利益边疆的重要拓展者,也是发展成果的主要分享者。

二、云南“一带一路”建设面临的现实问题

在社会转型、扩大对外开放的新形势下,云南这样一个“边境线长、多民族、多宗教、多元文化”特点鲜明的省区,正面临着以下四方面发展的困境。

1.人口安全问题。农业时代少数民族的人口分布是以中原向四周发散至边疆且世居农村的格局,而近代以来,大量农业剩余劳动力向工业部门流转,少数民族人口也开启了与历史流向相反的历程。当包括妇女在内的青壮年劳动力在外出务工大潮中涌向经济发达地区后,边疆地区出现了一系列的人口问题:其一,常住人口以老人、小孩和部分已婚妇女为主,即所谓的“386199部队”现象。一个典型的例子是,2010年笔者在麻栗坡县猛硐瑶族乡小坪寨的调查中,一位33岁的瑶族男性村民曾悲哀地说:“现在年轻人都到外边打工去了,村里老人过世了,有时连抬棺材的人都找不到!”其二,少数民族男性单身人群不断扩大。在滇西北边境地区的每一个村寨(主要人口为傈僳族),几乎都有少则10人左右多则几十人的“光棍汉”,这些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大龄单身男性,是内地省份出生性别比多年持续失衡造成的“婚姻挤压”现象的终端承担者。实践证明,这一群体易被境外宗教势力利用,或者成为吸毒和艾滋病问题的脆弱人群,对边疆社会稳定与安全构成了潜在威胁。其三,非法跨境婚姻问题。适龄男女人口比例严重失衡,导致许多单身男性会娶境外女性。2013年,根据民政部门的不完全统计,在云南省118个边沿乡镇所调查的10 575对涉外婚姻中,98%以上的是境外女性与我方男性结合后留在中国的事实婚姻[3]。政府对这类婚姻家庭难以掌控,在田地分配、人口素质下降、随嫁子女的社会保障等问题上无法跟进。同时,因为此类婚姻不被双方国家法律所认可,而部分外籍女子又会借机向中国经济状况较好的地区流动,随之,婚姻家庭难以维持,进而影响边境地区的社会稳定。其四,因吸毒、贩毒引起的人口健康问题。近年来,云南因毒品引发的性病、艾滋病等问题日益成为公害,特别是女性受毒品控制后,通常要靠卖淫来供养,因之,性病、艾滋病患者不断增加①根据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公布的数据,截至2014年11月底,云南艾滋病感染病例已超过10万。,严重危害着边疆地区各民族人口的身心健康与整体发展。

2.宗教文化交流的安全问题。作为中国连接东南亚、南亚各国的陆路通道和文化传播的重要渠道,云南境内的宗教信仰状况是多元的,原始宗教、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均有相当数量的信众。无疑,相邻国家边疆居民之间文化相通、宗教信仰相同,对于“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具有积极作用,但“隐患”也同时存在。近年来,在云南的中缅、中老及中越边境地区,境外宗教势力的影响明显占据优势。田野工作中,笔者在中缅边境地区时常会见到缅甸佛爷、牧师在佛寺或教堂中讲经布道,他们所使用的语言都是民族语言,而政府工作人员却很少参与此类宗教活动,所以,不能排除不安定因素的存在。此外,受敌对势力控制和资助的境外宗教团体还打着发展经济、扶贫帮困的幌子,向中国进行渗透活动。

3.生态环境退化。在追求利益回报的市场经济驱动下,边疆居民世代相传的非强制性的生态保护观念被逐渐淡化。在滇西北的怒江地区,虽然高黎贡山保护区的生态建设值得肯定,但保护区以外的地区已经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生态退化现象。调查所见,在泸水县六库镇至片马口岸未进入高黎贡山保护区的公路沿线,多年来不断毁林开荒,但植被生长却不茂盛。多次听到当地群众反映,近年来旱灾和泥石流更加频繁,而滇南的西双版纳地区则陷入了区域内气候干热化(即雾气减少和旱季高温)的生态困境。究其原因,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受乳胶价格上涨因素影响,人们用橡胶林取代热带雨林,而前者在涵养水源等方面的生态功效远不如后者①参见张乃剑.《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研究报告》(内部资料)。。生态环境的不断恶化,事实上加大了“一带一路”沿线区域内边疆居民提高生活质量的难度。

4.国际与地缘政治因素影响。随着美国经济地位的相对衰退,世界地缘政治重心由西向东转移,因而奥巴马政府提出了拉拢亚洲国家遏制中国的“重返亚洲”战略。而与中国邻近的东南亚国家多为弱国、小国,他们既希望借助中国的力量争取到自身社会、经济发展的机会,也存在对中国可能会主导地区事务与安全的担心,同时又在制造业和吸引国际投资等方面与中国有竞争关系。喜忧参半的心态导致这些国家希望借助美国实现区域权力“再平衡”,有时还会暗中联合对抗中国,从中获利。另一方面,在云南25个世居少数民族中,有16个跨境而居,这是历史上民族人口不断迁徙流动的结果。显而易见,边民之间存在的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通过日常接触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主观上对所在国的政治认同,进而对国家战略的实施产生不利影响。

三、云南边疆民族地区的发展策略

云南作为中国世居少数民族种类、跨境少数民族、民族区域自治实行的民族最多的边疆省份[4],借助于在“一带一路”国家发展战略整体性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实现自身的快速发展,需要多方面的工作和努力。

1.政策“通边”。近年来,云南省充分利用自身区位优势和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成等有利条件,围绕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与建设面向西南开放桥头堡等国家边疆发展规划,构建了由泛亚铁路、公路为骨架的印度洋国际大通道,并启动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使得边境贸易软硬环境均得到提升。因而,2014年云南进出口贸易的增速大幅度领跑全国,其中与东盟的经济联系越来越大,而缅甸、越南、老挝则是云南与东盟贸易的前三大伙伴[5]。加之,“兴边富民”工程的适时推进,省内各族民众生活质量都有了明显提高。由此可见,围绕“一带一路”战略制定的具体的边疆政策,既要充分发挥边界在国家交往“通”大于“堵”的功能,又要兼顾政策本身的惠民性,避免因强调国家利益而淡化、稀释地方和沿线人民的利益。

2.经济“固边”。一方面,以铁路和公路为基础,促进边境口岸的城镇化建设。既要鼓励边境地区的少数民族在口岸城镇创办具有民族特色、经营灵活的小型企业或商铺,令其更好地适应城镇化建设,又要注重发挥边疆小城镇对周围农村社区的辐射中心作用[6]。另一方面,在生态保护基础上,进行以民族旅游业为代表的文化产业建设。云南拥有奇特优美的自然景观,亦不乏民族历史文化沉积的人文景观,二者结合即成为高品质的文化旅游景点,同时会令社区居民快速摆脱贫困。但在旅游开发过程中,不能以破坏、牺牲环境为代价,因为生态环境不但是旅游业发展的基石,更是世代生存于此的边民的生存之本。实践证明,口岸经济、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不但会为边疆各民族提供相当数量的就业机会,切实改善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人口外流,提高戍边人口质量,最终通过国家发展战略达到促进边疆民族地区发展的目的。

3.文化“戍边”。在“一带一路”战略的南线,民族间的人口流动、经贸与文化往来历史悠久,在新的时空背景下,“民族经济走廊”的文化内涵更显突出,因此,通过发挥文化的非传统安全功能来治理边疆,也是“一带一路”题中应有之义。一方面,要做好“文化边防”,用文化“守边”,不给境外宗教文化渗透活动留下可乘之机。比如,对境外广播电视信号加强压制,改变边境沿线在境内可以收听、收看境外广播电视节目的现象。同时,增强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类文化产品的供给能力,并扩大宣传覆盖面。在怒江调查时看到,当地政府引导傈僳族、怒族基督教徒把爱国歌曲翻译成傈僳语在教堂里演唱,这是对跨境民族宗教文化安全的有效保障形式。另一方面,通过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实现“文化拓疆”。因为尤其对于跨境民族而言,传统歌舞、饮食、服饰及节日等文化符号,以及对于共同历史文化的认同是其维持民族整体性的关键性要素[7](265)。当境外的同源民族到中国寻找祖居地、学习民族的历史与主流文化时,事实上使得作为中华文化组成部分的少数民族文化有了更为广泛的传播空间,其间,国家的文化及利益边疆也得到了拓展。

四、结 语

在“一带一路”国家发展战略语境下,边疆既是“战略前沿”,又是具有门户功能的“端口”,因而云南实现经济腾飞与其边疆繁荣稳定示范区的建设密切相关。从国家对外开放的整体性层面来看,多民族聚居的内陆边疆大省——云南,应抓住“一带一路”的契机,形成与沿海地区开放模式不同的新“典范”,成为探索与周边、沿线国家合作新模式的突破口[8]。从边疆安全的角度上说,新一轮对外开放和经济结构的深化调整,会因过程中民族间利益需求和文化诉求的不同而令已经存在的各种民族问题有所激化。云南则有着各族群众长期和睦相处,与周边国家人民友好交往的历史。因此,建设有效防范边疆非传统安全问题的“云南模式的示范区”,意义重大;就民族和民生工作而言,边疆民族地区因远离国家权力中心,通常是社会利益施惠链条中的“薄弱环节”,而兼有改善民生性质的“一带一路”战略在促进区域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将尽可能地为边疆各民族提供充分参与社会经济发展的机会。

总之,边疆作为包容民族、历史、经济、政治等多重因素的地理区域,在“一带一路”国家发展战略下,既是中国与沿线国家经济、文化交流互动的通道,又是国家利益的有形保障。因而,边疆民族地区借助这一战略实现发展的过程,也是国家边疆治理策略之体现。

[1] 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EB/OL].http://news.xinhuanet.com/finance/2015-03/28c-1114793986.htm.

[2] 杨成.利益边疆:国家主权的发展性内涵[J].现代国际关系,2003(11).

[3] 普丽春.桥头堡建设中云南跨境民族的文化交往与安全[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2013(2).

[4] 范祖锜.云南民族区域自治区六十年的启示[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2011(1).

[5] 黄超.2014年云南省外贸进出口额1819.8亿元[N].云南信息报,2015-01-21.

[6] 王娟娟.市场导向下的西部民族地区内生式发展研究[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14(2).

[7] 周建新.中越中老跨国民族及其族群关系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8] 阎德华.民族团结进步边疆繁荣稳定示范区建设的跨越性[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2014(2).

【责任编辑 冯雪红】

Dilemma and Prospect:Frontier Ethnic Areas Development under the Strategy of One Belt One Road:Case from Yunnan Province

LIZhi-huan
(Provincial Institute of Ethnic Studies,Yunnan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Kunming 650031,China)

Under the One Belt One Road Strategy and Perspective,frontiers as the tunnel for economic and cultural interaction between China and countries along the road,as well as the guarantee of the national benefit.As the important port on the south line,Yunnan province is facing the dilemma of safeties of population,religions and the degradation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s well as the interference of international and geopolitical factors.Yunnan province development needs the implementation and negotiation of systematic engineering.

the Strategy of One Belt One Road;Frontier Ethnic Areas;Development

C951

A

1674-6627(2016)01-0051-04

2015-10-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边疆安全视角下傈僳族妇女发展问题研究”(14BMZ061)

李智环(1977-),女,辽宁丹东人,云南民族大学云南省民族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民族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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