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铎古体诗的用韵分析

廖秋华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谢铎古体诗的用韵分析

廖秋华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文章通过对谢铎古体诗的系联与考察，发现其用韵共分16部，这一系统与王力明清韵部大同小异。谢铎古体诗用韵以通语读书音为基础，但其韵部分合会超出《广韵》“同用”的规定，与其近体诗用韵相比稍显宽松。

谢铎；古体诗；用韵

谢铎(1435—1510 )，字鸣治，号方石，明代浙江台州府太平县(今浙江温岭市)人，明代成化、弘治年间著名的教育家，“茶陵诗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本文排比谢铎古体诗用韵情况，旨在说明《切韵》《广韵》系统各韵在谢铎古体诗里独用、合用的情况，从而归纳出其古体诗用韵的特点。

据统计，谢铎古体诗共有325首，共有不重复韵段541个*本文所谓重复韵段指同一组诗中的同一韵段，不同诗歌中出现韵段相同的情况则仍按不重复韵段统计。，不重复入韵字1 065个。本研究材料来源于《谢铎集》*谢铎：《谢铎集》，林家骊点校，中华书局2002年版。。本文所谓独用、同用、通用和混用是就《广韵》体系的韵和韵系而言，其中“独用”指同韵同调相押，“同用”指同摄同调相押，“通用”指同摄异调相押，“混用”指异摄相押。

一、谢铎古体诗的韵部划分

谢铎古体诗用韵概况如表1，从中可以归纳概括出它的韵部分类。

表1 谢铎古体诗用韵总表

续表1

说明：表格大体依十六摄排列，表中韵目后数字表示该韵用韵次数。如“歌3”表示歌韵独用3次，“歌戈6”表示鱼虞两韵同用6次。每一摄一般先列独用，再列同用情况，通用、混用情况粗体标出。每一摄内行列大体依四声进行，个别地方因列表需要有所调整。

由表1可知，谢铎古体诗中，各摄的韵都有入韵，除去少数混押外，押韵大多发生在同摄的韵中。下面具体考察其韵部的分合。

1.果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3次，其中内部相押12次，占总数的92.3%。其中歌戈(举平以该上去入，下同)同用8次，占歌戈出现总数12次的67%，因而歌戈可合为歌戈部。

2.假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4次，其中内部相押11次，占总数的78.6%，因而麻韵独用，参《中原音韵》可将假摄韵字归为家麻部。

3.遇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6次，其中内部相押35次，占总数的97.2%。其中鱼韵字独用5次，占鱼韵出现总数19次的26.3%，与模虞相押14次，占鱼韵出现总数19次的73.7%，因此可将鱼韵与模虞两韵合为鱼模部。

4.蟹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0次，其中内部相押24次，占总数的80%。其中咍韵独用9次，占咍韵出现总数15次的60%，占咍、灰韵出现总数17次的52.9%，因而咍韵应独立成部，皆韵独用2次，佳韵独用1次，可与咍韵一起归并为皆咍部。灰韵独用2次，占灰韵出现总数7次的28.6%。咍灰同用5次，占灰韵出现总数7次的71.4%，但占咍、灰韵出现总数17次的29.4%，因而咍、灰韵应该分为两部。参王力(2008)*王力：《汉语语音史》，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395页。可作灰堆部。

5.止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17次，其中内部相押89次，占总数的76%。其中微韵独用5次，占微韵出现总数16次的31.3%，与支脂之齐韵相押11次，占微韵出现总数16次的68.7%；齐韵字出现14次，没有独用情况，全部与支脂之微祭韵相押；祭韵字出现14次，其中独用1次，与支脂之微齐废相押13次；泰韵字出现3次，其中独用1次，与至废韵相押2次；废韵字出现4次，没有独用情况，与祭至志韵相押3次。因此，将支脂之微齐祭泰废归为支微部。

6.效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9次，全部为内部相押，其中豪韵独用10次，占豪韵出现总数19次的53%，与肴宵萧相押9次，占豪韵出现总数的47%，因而豪韵倾向独立；肴韵字出现2次，全部与豪宵韵相押；宵韵字出现7次，全部与豪韵字相押；萧韵字出现2次，全部与豪宵韵相押。因此，将豪肴宵萧归为豪宵部。

7.流摄。本摄韵字共入韵20次，其中内部相押19次，占总数的95%。其中尤韵独用8次，占尤韵出现总数19次的42%，尤侯同用10次，占尤韵出现总数19次的53%，因而可将本摄韵字归为尤侯部。

8.咸摄。本摄韵字共入韵4次，全部为内部相押，参《中原音韵》可将本韵部字归为监廉部。

9.深摄。本摄韵字共入韵17次，全部为内部相押，且全为侵韵独用，参《中原音韵》可将本韵部字归为侵寻部。

10.山摄。本摄韵字共入韵68次，其中内部相押64次，占总数的94%。本摄韵字可分为寒山和先仙两部，其中寒山部包含《广韵》寒桓删山韵，先仙部包含《广韵》仙先韵。寒山部内部相押共19次，其中寒桓独用11次，删韵独用1次，删山同用2次，寒桓与删山同用6次，故将寒桓与删山合并为寒山部。先仙部内部相押31次，其中仙韵独用5次，先韵独用9次，仙先同用17次，同用次数占先仙内部相押总数31次的54.8%，因此可将仙、先两韵合并为先仙部。元韵字共入韵19次，其中独用1次，与寒山部通押3次，与先仙部通押5次，与寒山、先仙兼押4次，与真文部混押5次。总的来看，元韵字与先仙部押韵共9次(计入兼押的4次)，占元韵出现总数的47.4%，因而元韵倾向归入先仙部。不过，元韵与先仙部通押中有4次是入声月韵与薛、屑韵押，如果单从平声韵的角度看，元韵倾向归入真文部。

11.臻摄。本摄韵字共入韵49次，其中内部相押44次，占总数的89.8%。其中真韵独用10次，占真韵出现总数25次的40%；魂韵独用4次，占魂韵出现总数16次的25%；文韵独用3次，占文韵出现总数20次的15%。本摄其他韵都没有独用情况，因此，可将本摄真谆臻文欣魂痕韵合并为真文部。

12.宕摄。本摄韵字共入韵40次，其中内部相押38次，占总数的95%。其中唐韵独用9次，阳韵独用8次，而阳唐同用21次，阳唐同用占阳、唐出现总数38次的55.3%，因而可合并为阳唐部。

13.江摄。本摄韵字共入韵2次，全部为独用。考虑到江韵字少，且阳唐部与江韵字有混押情况，因而可将江韵归入阳唐部，两部合并为江阳部。

14.曾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1次，其中内部相押仅11次，占总数的35.5%。本摄韵字大量与梗摄韵字混押，尤其是入声职、德韵。其中职韵独用4次，德韵独用1次，职德同用5次，职德韵字与梗摄锡昔韵混押16次，占职德韵出现总数29次的72.4%，因而可考虑将本摄入声职德韵与梗摄韵锡昔韵合并。

15.梗摄。本摄韵字共入韵42次，其中内部相押22次，占总数的52.4%。庚韵独用4次，占庚韵出现总数18次的22%。清、青各独用1次，更多情况是与本摄其他韵同用，因而梗摄庚耕清青韵应归并为一部。此外，本部字还与曾摄曾、蒸韵字混押16次，占本摄韵字总数42次的38%，因而也应考察曾、梗两摄韵的合并问题。总起来看，蒸登韵(不含入声)同用1次，与庚耕清青韵混押12次，占蒸登韵出现总数13次的92.3%，蒸登韵显然应归入庚耕清青韵。综合上述入声职德韵与锡昔韵归并情况，将曾、梗两摄蒸登庚耕清青韵合并为庚蒸部。

16.通摄。本摄韵字共入韵39次，全部为内部相押。其中东韵独用16次，占东韵出现总数33次的48.5%。东钟同用也是16次，占东钟韵出现总数19次的84.2%。因而综合考虑，本摄东冬钟韵可合并为东钟部。

综上，将谢铎古体诗用韵归为16部，即歌戈、家麻、鱼模、皆咍、灰堆、支微、豪宵、尤侯、监廉、侵寻、寒山、先仙、真文、江阳、庚蒸和东钟部。与王力明清韵部15部*王力：《汉语语音史》，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395页。相比，其中的差异表现在：一是明清韵部中支思部形成，而谢铎古体诗中支思部还没有独立；二是明清韵部中“庚耕清青蒸登”与“东冬钟”已经合为一部，而谢铎古体诗中庚耕清青蒸登仍然独立成庚蒸部；三是明清韵部中“寒桓、删山、仙先”已经合一，而谢铎古体诗中寒桓删山独立成寒山部，元先仙独立成先仙部。

二、谢铎古体诗用韵的特点

将表1简作表2，以便更直观地获得相关数据，然后从四声、摄、韵及开合口等四方面分析谢铎古体诗用韵的特点。

表2 谢铎古体诗用韵简表

(一) 四声

1.由表2可知，谢铎古体诗用韵541次，以平声韵为主，上、入声韵次之，而去声韵最少。其中平声互押265次，占总数的48.98%；仄声互押共276次，占总数的51.02%；去声互押77次，占总数的14.23%。

2.谢铎古体诗用韵字总数1 065个，其中平声字502字，占总数的47.14%；上声字154个，占总数的14.46%；去声字187个，占总数的17.56%；入声字222个，占总数的20.84%。总起来看，仄声字共563字，占总数的52.86%。

3.四声基本分押，尤其是平、入声各自押韵。例外有：

至止祭御混用——《读尚书十六首》之三：世位恃御(二十四220*数字“二十四”表示原书卷次，“220”表示原书页码。下同。)。“恃”字《广韵》禅母上声，此处押入去声韵，符合“浊上归去”的演变规律。

翰霰线愿换阮狝通用——《次韵题扇上竹》：见扇婉看健战浅观汉干(十五145)。(“浅”字《广韵》精母先、狝韵，此处押入去声韵，但跟“浊上变去”无关。)

梗径通用——《金匮盟》：影暝(二十六234)。(只有2字相押，无法推知演变方向，也跟“浊上归去”无关。)

(二)摄

谢铎古体诗的用韵，摄与摄之间一般不通押，跨摄的混押共88次，占总数的16.27%。跨摄的混押可以大致分成以下几种情况：

1.整个韵部混押。如曾、梗摄通押，曾摄平、入声内部相押次数远少于跟梗摄混押的次数，曾摄韵字显然押入梗摄，两摄韵字应该合并。

2.大宗的混押。如蟹摄去声字内部相押共8次，而与止摄去声混押19次，表明蟹摄去声字有押入止摄去声字的趋势；山摄元韵字除去内部相押外，大多与臻摄魂痕韵混押，共有5次，符合《广韵》中元韵和魂痕韵“同用”的规定。

3.零星的混押。共有24例：

(1)果语混用——《车裂祸》：所祸(二十五227)。

(2)祃卦混用——《卖屋谣赠一中》：卖价(七62)。

(3)马哿混用——《谢客》：可社(二十三214)。

(4)祃代混用——《明明烈祖》第九：榭菜(三十七334)。

(5)语姥马混用——《鸿沟》：虎下楚赌(二十五228)。(假摄马韵字押入遇摄姥语韵)

(6)齐微混用——《拟皇明铙歌十二篇·克平江》：归麛(二十七241)。

(7)海贿麌混用——《阳人聚》：在馁聚(二十五227)。(遇摄麌韵字押入蟹摄海贿韵)

(8)怪过混用——《明明烈祖》第十一：过戒(三十七335)。

(9)支齐混用——《双瑞岛为阁老徐先生赋》：睢羝知为(三十二290)。(蟹摄齐韵字押入止摄支韵)

(10)之鱼混用——《明明烈祖》第八：之车(三十七334)。

(11)止荠混用——《读王城家叔父实有感》：弟己(五44)。

(12)旨荠混用——《台州杂咏二十六首·孝女湖》：水底(二十九254)。

(13)止麌混用——《雨声何夜长》：雨已里耳(十六152)。(遇摄麌韵字押入止摄止韵)

(14)止语混用——《台州杂咏二十六首·三山女》：涘女(二十九257)。

(15)止姥混用——《明明烈祖》第一：始虎(三十七331)。

(16)纸旨止语混用——《孝烈行》：子与死此纪(四十二379)。(遇摄语韵字押入止摄纸旨止韵)

(17)旨止麌语海混用——《台州杂咏二十六首·侯城里》：里雨海死语起(二十九261)。

(18)至志队混用——《次韵答西涯石棋子歌》：碎二字(三十二284)。(蟹摄队韵字押入止摄至志韵)

(19)至止祭御混用——《读尚书十六首》之三：世位恃御(二十四220)。

(20)有厚姥混用——《短歌行赠十五叔父》：久古走(二20)。(遇摄姥韵押入流摄有厚韵)

(21)寒山咸混用——《归衡山》：山难谗(二十五232)。(咸摄咸韵押入山摄寒山韵)

(22)薛月没混用——《李西涯作白髭问答篇》：发缺哲瞥忽悦呐(三十一278)。(臻摄没韵押入山摄薛月韵)

(23)阳江混用——《读春秋十六首》之十三：邦王牆防(二十五226)。(江摄江韵押入宕摄阳韵)

(24)阳庚混用——《三章法》：坑张(二十五227)。

上述用例数量少，且大多只有2字入韵，不好判断语音演变的方向，但有些用例符合语音发展的一般规律。如上述例(21)表明-m尾韵字有向-n尾演变的迹象；例(22)表明没韵有向薛月韵演变的趋势；例(23)表明江韵字有向阳韵演变的倾向，不过这一用例也可以视作首句借用邻韵。

(三)韵

1.阴、阳、入三类韵分押。谢铎古体诗用韵，阴、阳、入三类严格分押，阳声韵-m、-n、-ng三类以及入声-p、-t、-k的分押也很严格，例外仅1例，即-m、-n混押：寒山咸混用——《归衡山》：山难谗(二十五232)。

2.同摄韵部的分合。谢铎古体诗的韵部分合大体跟《广韵》独用、同用一致，但也有用韵稍微宽松一些，超出《广韵》同用的情况：

第一，遇摄中，鱼模同用4次，鱼虞同用5次，鱼虞模同用5次。上述用例共14次，占遇摄用韵总数36次的38.9%。

第二，止摄中，支微同用2次，脂微同用3次，之微同用1次，脂之微同用2次，支脂之微同用1次。上述用例共9次，占止摄用韵总数117次的7.7%。

第三，效摄中，宵豪同用1次，豪宵肴同用1次，豪宵同用5次，豪萧同用1次，豪宵萧同用1次。上述用例共9次，占效摄用韵总数19次的47.4%，因而效摄各韵有混同倾向。

第四，山摄中，桓删同用1次，寒仙同用1次，桓仙同用1次，桓山同用1次，寒元同用1次，桓元同用1次，删元同用1次，寒仙先同用1次，寒删仙同用1次，桓山删同用1次，仙先元同用2次，寒桓删同用1次，寒仙先元同用1次。上述山摄六部加元韵同用用例共14次，占山摄用韵总数68次的20.6%。

第五，臻摄中，魂文同用5次，真文同用4次，真魂同用2次，谆文同用2次，殷文同用1次，痕文同用1次，真谆文同用1次，痕魂文同用1次，真痕文同用1次，真魂痕同用1次，质栉迄没术物同用1次。上述用例共20次，占臻摄用韵总数49次的40.8%。

第六，梗摄中，庚青同用1次，清青同用1次，耕青同用1次，耕清青同用1次，庚清青同用2次。上述用例共6次，占梗摄用韵出现总数42次的14.3%。

(四)开合口

谢铎古体诗用韵中，同摄相配的开、合口互相押韵，即歌戈、咍灰、寒桓、魂痕、真谆互押。其他同韵部的开合口更是相押，如麻，皆、齐、祭、泰、废韵，支、脂、之、微韵，山、删、仙、元、先韵，唐、阳部，登、职韵，均有开合口，都可相押。

文章在系联考察的基础上，分析归纳出谢铎古体诗的韵部共计16部，这一系统与王力明清韵部15部系统大同小异。此外，还从四声、摄、韵和开合口等四个方面归纳概括了谢铎古体诗的用韵特点。比如，与谢铎近体诗用韵严格遵循《广韵》同用条例相比，其古体诗的用韵稍显宽松，部分用韵明显超出《广韵》同用条例。而零星混押的用例中，有的符合语音发展的一般规律，而个别韵例则可能是方音入韵的表现。

注：本文为浙江树人大学常规年度课题(2016A12002)研究成果之一。

(责任编辑 金菊爱)

Study on Rhyme Rules in Xie Duo’s Classical Poems

LIAO Qiuhua

(HumanitiesSchoolofZhejiangShuren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0015,China)

From the investigation into the relations and connections in Xie Duo’s classical poems, it is found that the rhyme can be divided into sixteen categories which are generally similar to the rhyme system of Ming and Qing dynasty in Wang Li’s study. Xie Duo’s classical poems were based on the reading phonetics of common language, but their classifications exceed the rhyme rules of “Tongyong” in Guangyun. Compared with the rhyme rules of his modern poems, the classical ones were slightly wider.

Xie Duo; classical poems; rhyme rule

2016-05-23

廖秋华，男，湖南武冈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汉语语音史。

10.3969/j.issn.1671-2714.2016.06.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