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粉霞,李德宽
(宁夏大学政法学院,宁夏银川750021)
“古羌音”和“庙会祭祀”与西北花儿述论
何粉霞,李德宽
(宁夏大学政法学院,宁夏银川750021)
摘要:产生花儿的西北,亘古是多民族交汇之地。古羌人曾长久游牧于西北一带,在乐器及演唱风格等方面对西北花儿产生了部分影响。而中原汉族的庙会祭祀,与西北花儿依附的寺庙文化有明显的渊源关系。因此,西北花儿的多元格局,是古代西北地区历史和文化多元的反映。
关键词:西北花儿;羌笛;咪咪;庙会祭祀
“花儿”是广泛流传于西北甘、宁、新、青四省区的一种山野民歌,有“河湟花儿”和“洮岷花儿”两大流派[1]。赵宗福在《花儿通论》中记载,明代万历年间任职河州的山西人高洪《古鄯行吟》“轻鞭一挥芳径去,漫闻花儿断续长”是有关花儿的最早记载,认为花儿至迟产生于明代万历年间。西北花儿在经历了几百年的传唱后,在乐曲旋律、乐器和歌唱的形态中,依稀可见古代音乐和文化的承袭。
一、西北花儿中的“古羌”音乐元素
据文献记载,羌人很早就居住在我国东到今甘肃和陕西西部,南达川西和云贵高原,北逾祁连山及河西走廊,西及西域诸地的广阔地域。羌族自古擅长歌舞,在音乐方面对周围民族产生了很大影响。羌族古居西北地区,与西北花儿传唱地域基本重叠,花儿的音律与器乐及其部分文化元素也与古羌族有一定的渊源关系。
1.“羌笛”“筚篥”与西北花儿中的“咪咪”。筚篥在汉魏时代由西域龟兹传入内地,并成为唐代宫廷十部乐中的主要乐器。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筚篥,乃羌人所吹屠筚以惊马。”宋代陈旸《乐书》也记载:“筚篥,一名悲篥,一名笳管,羌胡龟兹之乐也。”南朝何承天《纂文》中记载:“必栗者,羌胡乐器名。”日本学者林谦三从语言学考察推测,筚篥或是龟兹国的外来乐器,后传入中国内地。国内学者也从史学考证,筚篥很可能是古羌人发明的乐器,后传入龟兹,成为龟兹乐的一部分。因而推测“筚篥”与古羌族有很密切的关系,“筚篥”应该为古羌语[2],这与古代史书记载,“筚篥,羌胡之音”的内容相吻合。筚篥,古代管乐器,管身竹制或木制,管口插一苇制哨子而发音。管分大、中、小三种,以及双管和加键管。所谓双管,是两支管并排结扎在一起,口含两个簧哨,双手同时按两管的音孔而发出双音。现今在四川阿坝州岷江和大渡河上游羌、藏地区所流行的现代“羌笛”,则多用油竹削成方形管身,捆扎在一起,成为双管,并在管的顶部装插簧咀,咀长约四厘米,上刻约三厘米长簧舌,舌尖朝下,有等距孔六个。据学者考证,“羌笛”不是羌族对笛属乐器的称呼,羌族称“羌笛”为“石布里”“其篥”等,“筚”和“篥”在很多民族语言里的意思是“管”“笛”之意。通过对筚篥的形制、吹奏的方式、音色等各方面的考察对比,它与羌族中流行的“现代羌笛”非常相似,属于同源乐器。花儿传唱在西北一带多个少数民族中,其中花儿的伴唱乐器“咪咪”成为民间独特的器乐演奏形式。“咪咪”,又称“毕毕”,竹制,双管双簧,丁香树皮为哨,竖吹,长十四厘米,四孔,与筒音共能发“1、2、3、5、6”五音,这五音正好是西北花儿常用的五音。咪咪与西北花儿是相辅相成的,咪咪是花儿最和谐的伴奏乐器,而且咪咪的曲调大都以花儿的曲调演奏。从历史传承的脉络考证,咪咪属于筚篥的一种,很可能来自古羌族。它与现存于羌族的羌笛也非常相似,都属于双管双簧竖吹气鸣类乐器,应该是古羌族的乐器——筚篥的同一族属乐器。
2.“羌文化”与“西北花儿”。羌族能歌善舞,每年五月五有特定“唱歌节”,祭山完毕,便挨家挨户、走村串寨唱歌。羌族的山歌一般即兴而唱,与西北花儿即景“漫兴”的风格相似。羌族的劳动歌是羌族最古老的歌曲,歌词中多有“咳、嘞、哟、嗒衣、罗、哦”等衬词,西北花儿的演唱同样有“哈、呀、哎、就、耶、呀就、哈就、者”等较多的衬词。
羌族的情歌与西北花儿在修辞上也相似,喜欢借用“比”“兴”手法传递情感。如羌歌《太阳出来照河口》:“太阳落坡翻大扭,正好玩耍要回家。脚踏痛登上了马,舍不得眼前一枝花。”[3](119)
西北花儿,河州大令《尕妹是才开的牡丹》:“青石头青来,蓝石头蓝,青石头根里的牡丹呀,阿哥是孔雀虚空里转,尕妹是才开的牡丹。”[4](380)
花儿学者郝毅对比花儿和羌族民歌特征后认为,四川阿坝地区的羌族民歌和西北的花儿都保留了古羌人民歌的古老音调,它们同出一源,古羌族的民歌是西北花儿的雏形。花儿中“啊呜令”粗犷狠戾,近似羌族民歌,因此,他认为,西北花儿的音韵中有汉族山歌的味道,也有古羌人的味道[5]。羌族也有祭祀山神的习俗,祭祀时宰牛宰羊,同时向白石神唱赞歌。羌族生活习俗中,现在仍保留与“花儿会”相似的各类“集会”,如“青苗会”“牛王会”“川主会”“巧牙会”“观音会”“山王会”等。羌族名目繁多的信仰和汉族民俗传统“集会”“庙会”,与“西北花儿会”的形态和意义非常相似。西北花儿会,源出于宗教祭祀,发展为现在的歌会,功能凸显,从中可看到形态相似的文化影响。
二、“庙会祭祀”与“西北花儿”
西北花儿会往往与庙会祭祀紧紧相连,洮岷花儿被考证为西北花儿的发源,该地的二郎山花儿会源于湫神祭祀的庙会。莲花山花儿会位于甘肃康乐、临潭和临洮的交汇地,山上建有庙宇多处。西北花儿会与庙会、祭祀相互糅合的格局,与古代庙会祭祀非常相似,其中,花儿会中男女对歌,自由交往狂欢的情景也与古代祭祀场面相似。
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其中的“风”为“土风民谣”,“风”中多数诗歌都以疏淡朴素的乡村实景比兴衬托情感,其意境和手法与西北花儿的风格极为相似。《诗经·郑风·溱洧》就描述了仲春之时的郑俗,男女聚会于溱水、洧水,游春求友,自结情好的场面。《诗经·鄘风·桑中》也描述了男女约会在桑中,欢合于上宫的情景。古代这种大型聚会还常常与宗教祭祀紧紧相连,先秦时期,桑崇拜盛行,并以桑林为神圣之地,建立社,以求雨和祭祀。宋兆麟先生在《生育神与性巫术研究》中认为,桑林祭祀的主要内容是以求子、求偶为主,男女欢合则是基本形式[6]。西北花儿会的“求神祭祀”与“狂欢”同古代祭祀遗风非常相似,时间在特定的仲春春暖花开之时,地点选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并与庙宇邻近,祭祀完毕,男女对歌欢娱,可以说是上古的遗风。赵世瑜先生说,庙会最初的功能主要是娱神,这种娱神活动起源很早,可追溯到原始社会。庙会狂欢的原始性还表现在歌舞戏剧的普遍存在,从原始社会到封建社会的早期,歌舞鼓乐一直是沟通人神两界的主要手段。歌舞从娱神到娱人转换的一个例子是上古的“桑林乐舞”[7](118~121)。西北花儿滋长于“庙会祭祀”和“桑林乐舞”,是中国民间传统风俗的承袭和转换。
曾生活于大西北的“古羌族”对西北文化影响的同时,对西北花儿也产生了影响,从乐器和演唱风格等元素都能探寻到古羌人对花儿的渗入痕迹。经过相关文献古籍和实物考证,筚篥可能是古羌人发明,并流传至今,现代的“羌笛”是筚篥的一种,流传在西北一带的花儿伴奏乐器——咪咪,也是筚篥的一种。同时,古代汉族的庙会祭祀对西北花儿也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花儿会的祭祀应该是古代庙会祭祀的延续。西北亘古是多民族交汇之地,花儿的多元文化气息,也是历史文化的展现。
参考文献:
[1]武宇林.中国“花儿”传承基地:松鸣岩“花儿会”调研报告[J].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6(3).
[2]敖昌群,王其书.筚篥与羌笛[J].音乐探索,2009(4).
[3]张曦,黄成龙.中国羌族[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
[4]雪梨,柯杨.西北花儿精选[C].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94.
[5]邢燕燕.1980-1999年花儿研究综论[D].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6]魏宏灿,王一农.从神圣领地到情爱禁区——桑文化发展试探[J].浙江社会科学,2001(1).
[7]赵世瑜.狂欢与日常——明清以来的庙会与民间社会[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
【责任编辑李延睿】
收稿日期:2016-01-26
作者简介:何粉霞(1977-),女,宁夏隆德人,宁夏大学政法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民族文化研究;李德宽(1961-),男,辽宁铁岭人,宁夏大学政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回族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J6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6627(2016)03-004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