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平编《周一良全集》(四编10册)出版
编者按:
周一良先生(1913—2001)是著名历史学家,北京大学教授。原籍安徽省建德县(今东至县),建德周氏家族是近代中国有名的大家族之一。曾祖父周馥(1837—1921),字玉山,由李鸿章的幕府起家,官至两江总督和两广总督。祖父周学海(1856—1906),字澄之,周馥长子,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授内阁中书,官至浙江候补道,心不在仕途而性喜医学,校订刊刻《周氏医学丛书》。父亲周叔弢(1891—1984),原名暹,是近代实业家,“南张(謇),北周(学熙)”之“北周”系统的代表人物,也是著名的藏书家,去世前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周先生自幼即生活在这样一个具有深厚文化氛围的家庭环境中。
周先生8岁入塾(时已迁居天津),苦读10年,其课业仿汉代旧制,以《孝经》《论语》启蒙,继之以经史等经典,且按字体的发展顺序小篆、隶书、楷书习书法;自1924年起,随日本家庭教师习日文4年,自1928年起,从英国家庭教师习英文3年。10年家馆,不仅具备了深厚的国学功底,而且打下了扎实的外文基础。
1930年,周先生赴北平求学,1935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历史系,次年入南京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在陈寅恪先生指导下专攻魏晋南北朝史。1939年秋,入哈佛大学远东语言学从叶理绥习日本语言文学,从柯拉克习梵文,同时修习法、德等多种外语。1944年,以《唐代印度来华密宗三僧考》(Tantrism in China)通过答辩,获哲学博士学位,同年起任哈佛大学教师。
系统严格的家塾训练,开明而传统的家庭影响,完整严谨的现代高等教育,中外名师的教诲和熏陶,加之周先生的天资和勤奋,使之具备了治学的坚实基础及远见卓识。
抗日战争胜利后,周先生毅然返国,1946年秋任燕京大学国文学副教授,次年任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1949年转任历史系教授并兼系主任。1952年院系调整后,任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并先后兼任室主任、副系主任、系主任。自20世纪30年代起,周先生在中国史、日本史、亚洲史、佛学、敦煌学、中外关系史及中外文化交流史等领域都取得了丰硕成果,其中的大部分论著代表了这一领域的最高水平,有的则开风气之先。
2001年10月,周先生因病辞世。1998年,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五卷本《周一良集》,由先生亲自编定,此后,周先生又有多种著作刊出。2012年夏天,高等教育出版社与周先生儿子周启锐商定,委托赵和平担任《周一良全集》的编辑工作。赵和平,1948年生,原籍河北完县(今顺平),1978年3月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77级),1979年9月考取同系张广达、王永兴两先生隋唐史方向研究生,1982年毕业,获历史学硕士学位。1986年到北京理工大学人文学院,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1993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主要著作有《敦煌学本书仪研究》(此书1994年获北京市第三届哲学社会科学一等奖)、《唐五代书仪研究》(与周一良合著)、《敦煌表状笺启书仪辑校》《敦煌本〈甘棠集〉研究》《赵和平敦煌书仪研究》等多部,在海内外刊发学术论文近百篇。自1983年起,在周一良先生指导下,从事敦煌本书仪的研究及中国古代史研究,得到周先生连续17年的学术指导。1999年,赵和平受命创办《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担任主编至退休。退休后,仍然坚持关心本《学报》的运作,继续为《学报》的巩固与发展而努力。赵和平教授克服各种困难,用3年多的时间将《周一良全集》编定并顺利出版,不仅是对学术界的贡献,也为我校及本《学报》争得了荣誉。在征得赵先生的同意后,本刊将他撰写的《〈周一良全集〉编辑说明》及《〈周一良全集〉编后记》全文刊出,第一时间将《周一良全集》的准确内容及相关信息传递给学术界,希望引起学术界的关注与兴趣。
1997年,时年85岁的周一良先生在他的学生刘雪枫和辽宁教育出版社沈放等人的大力劝说下,将其在这一年之前发表的学术著作编为五卷本的《周一良集》:第一卷,魏晋南北朝史论;第二卷,魏晋南北朝史札记;第三卷,佛教史与敦煌学;第四卷,日本史及中外文化交流史;第五卷,杂论与杂记;于1998年8月正式出版发行。此套《周一良集》竖排繁体,精装,用纸考究,封面设计典雅,特别是每卷前有一良师亲自选定的5~6幅彩色照片,甫一面世,即获得好评。这套《周一良集》,从论著的编排,到照片的选定,均由一良师亲自确定,可以说是他“真实意思的表示(借用法律术语)”。
《周一良集》所收论著截止于1997年上半年。此后,邓懿、周一良合译之《日本——从史前到现代》于1997年12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一良师译《折焚柴记》于1998年10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毕竟是书生》(增订本)1998年5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郊叟曝言》于2001年9月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除以上专书外,还有若干论文发表,这些著译自然无法进入1997年上半年编定的《周一良集》。
2001年10月先师辞世后,他生前编定的《钻石婚杂忆》于2002年5月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由先生哲嗣周启锐整理的《周一良读书题记》于2012年12月由海豚出版社出版;由祝总斌教授等整理的读《世说新语》及二史八书的眉批、侧批等也在杂志上刊布;这些论著自然也无法收入《周一良集》。
1997年编《周一良集》时,早期的一些论著也因各种原因而失收,如哈佛博士论文 《Tantrism in China》之英文原稿,1951年发表的论文《敦煌壁画与佛经》、《纸与印刷术——中国对世界文明的伟大贡献》,《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卷》中的54个辞条(约9万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1996年出版的 《History of humanity:scientific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Ⅴ.Ⅲ:From the seventh century B C to the seventh century A D》(Paris)第27章中early Korea和early Japan两节等中英文论著,都没能收入。
2012年夏天,在白化文先生的提议下,高等教育出版社接受了为周一良先生出版 《周一良全集》的建议。于是,在北京大学二院的一间会议室内,有白化文先生、周先生长住北京的第三子周启锐、高教社编辑王丽和我,共同商定出版全集之事。经家属代表周启锐同意,委托由我主编《周一良全集》,负责全书的编辑工作。我们共同商定,全集仍仿《周一良集》体例,分为四编,将能够搜集到的先师论著全部收入;除上文提及的诸种情况外,将1993年中国文化书院的访谈录整理稿补入,也将搜集到的与亲友书信收入。这样,全集将在四编的框架内编成10册,简目如下:
第一编魏晋南北朝史(含中国史)
第1册魏晋南北朝史论(加《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卷》54个辞条)
第2册魏晋南北朝史论
第3册魏晋南北朝史札记
第二编佛教史与“敦煌学”
第4册佛教史与“敦煌学”论文(含《唐代密宗》英文原稿及译稿)
第三编日本史与中外文化交流史
第5册日本史与中外文化交流史
第6册《日本》(译著)和《折焚柴记》(译著)
第四编自传、杂著与书信
第7册《毕竟是书生》、《访谈录》、《郊叟曝言》
第8册《钻石婚杂忆》
第9册论学杂著与读书题记
第10册书信(附色纸)
主编所做的工作主要有:
1.将到目前为止,在各方面支持下搜集到的所有周一良先生文稿,按其内容,以四编10册对号入座,依序排列。
2.论著发表时间从20世纪30年代至21世纪的2012年,跨度达80年,所载刊物不同,出版社不同,繁简横竖不同,英文、日文与中文版式有别,主编都要擘划统一;原来刊发时的一些误排,误植及、原作中的失误,在通读编排时要尽可能加以纠正。
3.第10册书信,原则上只收周先生写给亲朋故旧、门生弟子的信札,个别情况下酌收寄给周先生的信,但数量极少。信的手迹与录文分别排列,个别手迹因过于模糊不收入书中,还有一些书信,受信者只提供了录文,所以,录文的信件总数多于手迹。
4.先生晚年得到一些日本色纸,遂请同好随意书写,权作学术友情纪念,这些书法作品也作为第10册的一部分收入,但不做释文。
最后,我要感谢许多机构和个人在编撰《周一良全集》过程中的鼎力相助。周先生的子女及亲属对主编者完全信任,全力支持,尽最大可能提供资料、书信、照片等。北京大学白化文先生向高等教育出版社提出编《周一良全集》的动议,得到出版社及周先生家属的同意,他还请与先师“平生情谊师友间”的著名学者、书法家吴小如先生为全集题签,为全集增色,遗憾的是今年5月吴先生已驾鹤西去,全集的刊出不及目验了。白先生的古道热肠、尊师重道令我铭感至深。先生生前同事、好友宿白先生、田余庆先生及学生荣新江教授为全集获得出版资助,慨然应允写专家推荐书;北京大学青年学者陈明同志、叶炜同志,中国人民大学孟宪实同志等或提供资料,或参与全集的审校;复旦大学孟刚同志给编者提供了许多资料及信息;周先生生前好友的亲属及门生弟子,无私无偿地提供了书札的手迹;台湾“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图书馆慷慨允许刊出所藏周一良书札手迹;这些都是主编需要衷心感谢的。高等教育出版社对《周一良全集》的编辑出版高度重视,积极申报基金和课题,责任编辑王丽同志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这些都是全集得以顺利完成的保障,也是我要特别感谢的。
希望《周一良全集》的面世能够达到“夙有文章惊海内,终留清白在人间”的目标。
2001年10月23日一良师辞世之后,总想为老师做点什么,写点什么。从撰写纪念长文《儒生思想书生本质史家学术——周一良教授的学术生涯》(见本书代前言),到协助启锐兄编 《载物集——周一良先生的学术与人生》(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1月)和 《中国文化书院九秩导师文集——周一良卷》(东方出版社,2013年1月),重编《魏晋南北朝史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6月),选编《魏晋南北朝史十二讲》(中华书局,2010 年7月)等,总是觉得不能尽心,似乎还缺什么。2012年夏天,周启锐兄及高等教育出版社委托我主编《周一良全集》,我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早就企盼将先师文稿集中整理发表,既是为老师、为学术界,也为满足我为老师做点什么的心愿,能再一次和老师进行心灵的沟通,再一次感受老师的治学路径与人格风范。
从2012年夏天工作启动,至今已两年有余。一个缺乏“资源”的退休教授,单打独斗,承担这样艰巨的任务,颇有点儿唐·吉诃德的影子。令人欣慰的是,在编纂过程中,周先生的子女给予我倾力支持和积极配合,先生的朋友直至他们的子女以及先生的门生弟子也鼎力相助,就是一些对先生关注的好友也尽全力相帮,高等教育出版社责任编辑王丽同志则给予我最大的支持和宽容,编辑工作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所以才有这套《周一良全集》面世。
全集的书信是亲朋故旧、门生弟子们提供的。为方便读者使用,作为电脑盲的我,将二百多封信札全部手录一遍。面对先师的手稿,心潮起伏,思绪难平,老师的音容笑貌、师徒促膝交谈的情景常常浮现在脑海中,书信中丰富多彩的论学论事更加深了我对老师的认识和理解。
先师在辞世前21天写信给在美国治病的胞妹周与良时说:“我进一步想到,人死之后,都不会立刻被人忘记。但是后人记住你多久就大不一样。像我这种历史学家,也许三五十年以内还会有人想到,过此就无人问津了。”下文是与自然科学家的发明创造和文学家的成功作品与历史学家成就影响时间长短的比较,这里略去(可参看本书此信全文)。这段话恐大可商议。以先师的学术成果论,20世纪40年代在哈佛的博士论文 《唐代的密宗》,距今已70年,仍是研究密宗史、中国佛教史的必读之作;20世纪80年代初撰成的 《魏晋南北朝史札记》已重印多次,可能还要重印下去;20世纪80年代初开创的书仪研究,海内外已不乏继承者;以常务副主编身份主编的《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卷》的生命力毋庸置疑;颇富争议的《毕竟是书生》不仅在国内拥有大量读者,去年更是出版了英文版。这种“世路艰难”下的学术成果,我不敢说传之久远的“远”到底有多远,但三五十年何足道哉?!不知先生在天之灵以为然否?
这部全集的大部分内容均已刊布过,只有中国文化书院的 《访谈录》及第10册书札为第一次公布。在整理、编辑的过程中,一位服膺忠恕之道、满怀赤子之心、学贯中西、献身历史学研究的忠厚长者,将人品与学问、道德与文章完美统一起来的学者,无论今天或将来,其论著必将传之久远,因为真善美是人类的终极追求。
最后,真诚感谢在整理、编辑全集的过程中给予全力支持的机构和个人,没有他们的帮助,这部全集不可能以这样的面貌顺利面世。
2014年10月
2016-03-30
赵和平(1948—),男,教授,E-mail:zchx052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