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问题与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发展方向

梁立昌

[摘要]以朝鲜半岛统一问题为中心，从统一外交的视角重新审视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发展前景。首先对朴槿惠政府的统一外交战略进行说明，其次对朴槿惠政府对华开展统一外交的目标策略进行跟踪和评价，在此基础上分析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复杂性，评价中国政府对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基本立场，最后以朝鲜半岛和平问题与统一问题为中心探讨未来两国的战略合作关系。

[关键词]韩国；朴槿惠政府；朝鲜半岛；统一；中韩关系

一、朴槿惠政府的统一外交战略

统一外交战略是韩国国际战略的重要内容。一般而言，一个国家的国际战略要素包括国家利益、国家目标、国家实力和战略资源，以及制定和实施战略的环境因素等。韩国的统一外交战略也不例外。

实现民族统一是韩国孜孜以求的国家目标，对韩国的国家利益追求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在过去的几十年间，韩国不断摸索、制定和完善实现民族统一的战略构想。这一战略构想由不同的部分构成，其核心是韩国制定的民族共同体三阶段统一方案（统一政策强调统一目标），围绕统一方案，还制定了推动韩朝关系改善发展的具体政策实践措施（对朝政策强调统一手段），在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的过程中，周边大国的地缘影响也是韩国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因此，针对那些对朝鲜半岛统一具有重大影响的周边国家开展统一外交也成为统一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图1）

统一方案是韩国统一政策的核心部分，也是制定统一战略的基本依据。1989年卢泰愚政府发表的《韩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被以后历届政府继承和不同程度地发展。金泳三政府上台后，以这一方案为基础，对其加以完善，又提出了《民族共同体建设三阶段统一方案》，成为此后韩国当局的正式统一方案。然而，近年来，由于朝鲜半岛统一环境的急剧变化，韩国学界在围绕实现统一的原则和过程方面出现了一些新的思考。朴槿惠政府上台后虽然继承了这一方案的核心内容，不过相比以前各届政府，对实现统一的目标原则、具体过程和手段以及应对统一环境变化提出了更为灵活的和平统一战略。2014年6月，韩国国策研究机构发布的统一韩国蓝图报告（表1）显示，朴槿惠政府将以渐进方式通过共同体建设实现朝鲜半岛统一。

朴槿惠政府的和平统一战略以“朝鲜半岛信赖进程”为基础，这一政策旨在以牢固的安全为基础建立双方互信，发展双方关系，实现朝鲜半岛的长久和平，进而为民族统一奠定坚实的基础。从上表中所列的不同阶段要实现的课题看，朴槿惠政府要想实现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首先必须解决制约韩朝关系发展的核问题以及实现韩朝关系发展的制度化。由于朝核问题解决遥遥无期，加上实现韩朝关系发展的制度化困难重重，所以，对于朴槿惠政府来说，推动朝鲜半岛经济共同体建设和实现民族统一的最终目标还不具有现实操作性。在朝鲜坚持自身原则立场的情况下，朴槿惠政府希望与国际社会进行通力合作，推动韩朝关系的改善与发展，进而主导统一进程。

朝鲜半岛问题不仅是南北之间的民族问题，也是涉及周边国家利益的国际问题，因此，在推动对朝统一政策过程中，保持与周边国家的合作对于韩国来讲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韩国开展统一外交的重要目的是消除统一进程中来自外部的障碍因素，为韩国主导的和平统一创造友好的国际合作环境。和平统一以假定朝鲜体制发生变化为前提，随着韩朝关系的改善和正常化，双方最终以渐进方式实现协议统一。为此，统一外交的重要性在于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包括朝核问题和朝鲜体制问题在内的朝鲜问题，为建立朝鲜半岛和平体制和诱导朝鲜实施改革开放创造条件。同时，还要避免大国围绕朝鲜半岛问题产生利益对抗，引导大国在解决朝鲜半岛问题上达成共识。

为打开韩朝关系僵局，朴槿惠政府的统一外交政策是以实现朝鲜半岛和平与朝鲜体制变化为主要目标，以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为重要手段，提出了改善统一环境的各项实践课题（见表2）。为了推动落实这些课题，朴槿惠政府还面向国际社会提出了“信任外交”和“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首尔进程）、欧亚倡议等政策推动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进程。所以，朴槿惠政府的统一战略是以解决朝核问题、发展韩朝关系和提高地区合作水平为目标的复合型战略构想。

二、对华统一外交三大目标和四大策略

中韩两国建交后，中国政府对朝鲜半岛实现自主和平统一给予充分尊重。韩国对此予以高度评价，时任韩国总统卢泰愚认为，中韩建交将为朝鲜半岛统一做出了巨大贡献，具有重大意义。并由此掀开了韩国开展对华统一外交的序幕。

韩国对华统一外交（包括统一公共外交）的主要目的在于赢得中国政府对其主导统一进程的政治支持。韩国积极开展对华统一外交基于正反两个方面的理由：一是中国对朝鲜半岛事务有强大影响力，因此，韩国需要借助中国的支持。二是对中国朝鲜半岛政策的负面解读，为此，韩国需要说服中国消除不必要的战略担忧。总之，韩国希望通过对华外交促使中国成为韩国主导统一进程的战略合作伙伴。

二十多年来，中韩两国关系已经在诸多领域取得前所未有的发展成果。随着关系的不断升级深化，两国战略合作的前景也变得更加广阔，这为韩国开展对华统一外交提供了基本条件。朴槿惠政府对华统一外交的的主要目标包括：一是推动解决朝核问题，构筑朝鲜半岛和平体制。二是诱导朝鲜转换体制，实施改革开放，融入国际社会。三是争取中国支持韩国主导朝鲜半岛统一进程。为把这些重要课题落到实处，朴槿惠政府有必要通过更加积极的外交加强和中国的战略协作，增强双方的政治互信，夯实双方的合作基础，消除中国的战略疑虑。

第一，推动中韩关系全面均衡发展，深化两国战略互信的基础。中韩建交20多年来，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各领域的合作成果有目共睹。但是，二十多年的发展历程也表明，中韩关系是不完整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种不完整性主要表现在政治外交领域的互信与合作程度极低。朴槿惠上台后，采取有力措施，积极和中国构建多层次、多管道的战略对话机制，加强双方在安全事务上的交流以及在地区与国际事务上进行对话协作，深化、充实战略伙伴的内涵，夯实对华统一外交的战略互信基础。2013年6月朴槿惠总统访华期间，双方发表了《中韩面向未来联合声明》文件。2014年7月习近平主席访韩期问，双方再次发表《联合声明》，双方商定，中韩以构建四个伙伴关系为目标，依据《中韩面向未来联合声明》和本《联合声明》确立的原则、方向和精神，加强两国在各个领域的合作。

第二，增强中国与统一韩国的利益共同体认识，引导中国参与统一进程。为争取国际社会，特别是中国政府对韩国主导统一进程的支持，朴槿惠政府正努力消除中国对未来统一韩国的担忧。针对这些担忧，有关研究对统一韩国给中国能够带来的经济利益和损失以及非经济领域的利益和损失进行了系统的论证，认为统一韩国对中国的国家安全利益和东北地区经济发展利益具有很好的促进作用。形成对照的是，由于朝鲜体制的封闭性，中朝经济合作一直不温不火，没有大的突破。近年来，朝核危机愈演愈烈，严重制约了地区和平合作进程，甚至于中国舆论出现朝鲜是“战略负资产”的认识。为了构建两国的共同利益，朴槿惠政府以统一韩国将会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以及推动东北亚地区经济共同发展游说中国政府，引导中国政府积极参与韩国主导的东北亚和平合作进程。从当前的政策环境看，如果朴槿惠政府能够把其主导的“欧亚合作倡议”和中国政府提出的振兴东北方案以及“一带一路”战略有效衔接起来，将极大推动两国共同利益的形成和发展。

第三，妥善解决两国在对美政策与对朝政策上的分歧。冷战结束以后，中韩关系虽然取得很大进展，但是，中美韩朝四方构成的三角关系依然复杂。李明博政府时期，以所谓的实用主义路线追求意识形态色彩浓厚的对朝政策和对美外交，改变了中韩朝和中美韩原来相对均衡的关系格局，引起双方在对朝政策和对美政策上的纷争。朴槿惠上台后，以信赖外交为手段，在中美之间寻求战略均衡。从实践效果看，这种均衡具有很大的局限。例如，朴槿惠政府虽在亚太自由贸易区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方面支持中国，但是在涉及到周边国家安全利益的萨德导弹防御系部署问题上，态度暧昧，强调自身的国家利益需要。而在解决朝鲜问题上，韩国认为，中国虽然坚持无核化的原则立场，但是对朝鲜发展核武器不愿意实施严厉的制裁措施。此外，中国政府还积极维护朝鲜世袭体制稳定，对脱北者问题视而不见。因此，韩国方面认为，中国发挥建设性作用就应该超越对朝鲜的单方面支持，顾及韩国的立场。未来，采取实质性信赖措施弥合两国立场分歧将会是朴槿惠政府努力的方向。

第四，加大对华统一公共外交力度。统一公共外交是指在政府和非政府层面上推动外交对象国家的公民对朝鲜半岛统一的态度发生肯定性变化的政策行为。因此，其主要目的是促使对象国公民对韩国的统一政策和统一方案给予认同和支持。可见，对华统一公共外交的最大目标就是改变中国民众的“统一负担论”，扩散“统一利益论”。为实现这一目标，韩国有关政策制定执行机构多管齐下，利用两国各种对话交流机制和渠道，主要针对中国政府机构、学术机构以及主流媒体展开外交攻势，宣传韩国主张。

三、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复杂性认识

冷战结束以来，在南北均衡被打破的情况下，“先军政治”思想成为朝鲜确保体制安全的国家意识形态战略方针。在其指导下，朝鲜执意发展核武器进行核武装不仅使韩国陷入同盟困境，也使中国陷入对朝战略两难。围绕朝鲜半岛和平统一问题，中美韩朝四方以中美关系和韩朝关系为坐标轴形成了一个互相牵制的复杂格局。

首先，美国在战略上联合地区同盟制衡中国的意图加剧了朝鲜半岛局势的复杂性。美国以进攻现实主义思维制定对华政策和地区战略必然导致中美进行战略竞争，迄今两国一直维持着一种“非敌非友”的关系状态。从克林顿政府意图拉中国融入世界，到小布什政府把中国视为利益攸关方，再到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基本上都是围绕一个主题，那就是尽量牵制中国崛起的速度，而韩美同盟是实现这一战略的一个重要支点。美国的战略迟滞了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不仅给中韩关系制造障碍，也给中国的地区安全和发展带来严重干扰。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将从反制美国的地缘政治视角审视朝鲜半岛问题。韩国认为，韩美同盟是韩国自由民主制度的守护力量，能够遏制朝鲜的军事冒险和核武威胁，在朝鲜半岛出现剧变事态时，还能够壮大韩国主导统一的实力。因此，在朝鲜半岛实现统一以前，韩国很难放弃韩美同盟关系。这一政策思维与中国主张的自主统一还有很大的落差，因此，不难理解中国政府对韩美同盟与朝鲜半岛统一问题采取慎重态度。

其次，朝鲜对抗韩美同盟开发核武器进行核武装的战略使地区安全形势更加严峻。冷战结束后，在美韩军事政治压力下，朝鲜始终缺乏安全感。由于六方会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朝鲜安全问题，朝鲜弃核前景愈发黯淡，地区安全始终存在重大隐忧。李明博政府时期的对朝施压战略更是直接导致韩朝关系自2008年以来处于停滞不前的局面，在韩朝改善关系动力缺失的现实下，韩国开始加大对华统一外交力度，通过中国打开对朝关系僵局，敦促中国施压朝鲜放弃核武器和实施改革开放。中国政府也利用各种渠道和高层会晤机会，一直劝说朝鲜实施经济改革措施，并与国际社会一道反对朝鲜核试验和核武装。然而，中国政府很难调动所有手段对朝一味施加压力，导致朝鲜政权出现崩溃，或者现政权采取更为激进的对抗措施造成地区局势失控。就当前局势而言，对朝政策只能寻求战术性调整和再正常化。由于朝鲜核开发的危险性，中国的战术性调整并不意味着放弃无核化原则以及放任朝鲜采取危及地区和平的行为。同时，韩美也应该为朝鲜半岛和平做出更多努力。

最后，朝鲜半岛的和平是朝鲜半岛统一的必要条件，而统一韩国蓝图在朝美因素的制约下，其前景并不明朗。当前，统一问题的主导权已经明显向韩国倾斜。朝鲜事实上也把拥核作为体制生存的重要手段，对抗韩美军事同盟的强大军事压力和韩国全方位的统一压力。在目前朝核问题还没有解决、朝鲜半岛和平体制还没有共识的情况下，韩国明确提出统一韩国蓝图的时机并不成熟。韩国如果无法赢得朝鲜的信赖与合作，那么，国家统一就会停留在口号宣传上，对改善韩朝关系推动统一进程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如果这样，韩国极有可能借助驻韩美军的力量应对朝鲜半岛突发事态，顺势推动统一进程。如果驻韩美军在朝鲜半岛统一中发挥作用，朝鲜半岛统一后韩美同盟关系极有可能得到进一步强化。不过，相比于美韩同盟的消极性，基于朝鲜半岛国家统一的历史经验，中国也担心统一韩国的民族主义爆发损害两国的友好关系，尤其是统一韩国对中国领土的无理要求和主张。在外部因素的介入下，统一韩国与中国的关系可能会变得异常复杂。

朝鲜半岛统一是东北亚地区格局变化和中韩关系发展过程中一个极为复杂而敏感的问题。从长期看，中国对统一问题的实际态度仍然受到地区内外因素的影响和制约，毫无疑问，两国的利益认识必然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分歧，这不可避免会对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造成深远重大的影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中国的朝鲜半岛政策都以“建设性”为基本诉求，主张自主和平统一，这是中韩朝三方相互作用共同发展的结果，符合当前各方共同利益。这一政策立场含有四个不可分割的要点：①深化和发展与朝鲜的传统友好合作关系。②巩固和深化与韩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③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稳定，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④理解和尊重朝鲜民族自主实现和平统一的愿望。这一政策综合评估了当前的朝鲜半岛地区整体局势，有助于中国在解决朝鲜半岛事务上发挥建设性作用。

四、中韩两国在半岛问题上的战略合作

展望未来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发展方向，双方应该按照联合声明确立的两国关系发展原则和伙伴关系建设方向深化两国合作，妥善处理影响两国关系的内外制约因素，缩小两国在重大问题上的分歧，增进两国的共同利益。

朝鲜战争结束以来，中美韩朝四方曾经围绕和平问题和统一问题展开激烈的竞争。如今国际形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和平、发展、合作、共赢”已经成为新的时代主题。但是，朝鲜半岛地区这两大核心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在这一局面下，中韩两国应把东北亚地区命运共同体建设、解决朝核问题和建立地区和平体制以及引导朝鲜参加地区和平合作进程作为深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可或缺的内容。

朝鲜半岛和平问题是影响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重大因素。在和平问题上，美朝两国的战略选择是关键。朝鲜的战略选择是发展核武器，美国的战略选择是继续强化美韩同盟，两者互为因果关系。作为弱势的一方，朝鲜迫切希望和美国进行双边安全对话，缔结双边和平协定，解除自身的安全威胁。问题是，美国拒绝和朝鲜举行双边安全对话，从冷战时期，美国就一直拒绝和朝鲜单独举行安全会谈。美国政府到底出于什么战略考虑？一直以来，朝鲜对美战略的核心就是要求美国放弃对朝的敌对政策，具体来讲，就是撤出驻韩美军。由于朝鲜的这一不变的诉求，只要美国的全球战略特别是针对中俄的亚太战略没有调整，美朝安全对立局面就无法解除，朝鲜的安全困境不因朝鲜实际拥核而消除；同样，韩国也没有因为拥有美国的核保护伞而感到绝对安全。因此，朝鲜半岛实现和平统一的基本条件并不充分。

为消除朝鲜半岛的安全困境，中韩有必要强化安保问题上的战略协作，从内外两个方面着手积极推动朝鲜半岛和平体制的建立。金正恩上台后，为了体制安全和政权生存，朝鲜把发展核武器和进行核武装视为“强盛大国”建设的革命成果，继而2012年4月通过修正宪法来表明拥核意志。而且，朝鲜把六方会谈看成是美国遏制朝鲜的政策工具，这导致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无限期处于中断状态。在这一问题的持续影响下，韩国无法和朝鲜开展大规模的合作交流来推动朝鲜半岛和平统一进程。对朝鲜的核武装，韩国不会放弃韩美同盟牺牲本国的安全利益。在不弃核的情况下，朝鲜通过朝美双方安全会谈缔结和平条约更不具有现实可能性。在这一基本安全格局下，朝鲜半岛和平体制无从谈起。在实现可持续的和平以前，中韩两国需要维护好朝鲜半岛局势，避免危机事态。一方面，中国应为中朝关系的发展确立一些基本原则，制定一整套应对朝鲜半岛危机的制度设计，维护好国家利益；另一方面，韩国也要照顾到中国的核心利益并对朝鲜的观感有所克制，同时抑制美国的战略投机行为，加强与中国的战略对话和沟通，避免局势恶化和失控。以牢固的战略互信为基础，双方继续就和平体制建立的前提、原则、内容和程序进行坦诚的对话与合作，为朝鲜重返六方会谈和实现朝鲜半岛的持续和平创造条件。

对于统一问题，朝鲜战争结束以后，参战各方均认识到武力统一的代价高昂，和平统一由此成为各方的政策底线。从上世纪60年代起，韩朝双方都提出了和平统一的政策构想，但是，长期以来双方对实现和平统一的具体方式并没有达成一致，都想按照本国意图实现朝鲜半岛统一。冷战结束后，韩国主导统一的意图更加明显，朝鲜则回避统一议题，主张优先解决朝鲜半岛的和平问题，持续要求和美国缔结双边安全条约。韩朝之间的制度差异和实力对比导致双方议题的不对称和统一战略的巨大差异，反过来，这种巨大差异又继续制约朝鲜半岛的和平进程，结果，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变得遥不可及。因此，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进程并不取决于中国采取何种政策，韩朝双方采取对话交流与合作的方式就统一问题达成和解，这体现了中国主张自主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一贯原则。中国尊重朝鲜半岛的民族统一，中国提出的自主和平统一主张是—个均衡的政策立场，反映了韩朝双方的利益诉求。朝鲜半岛韩朝任何一方单方面主导统一的努力都会加剧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甚至引起战争。

在武力统一被证明不可行，和平统一迟迟无法实现的情况下，朴槿惠政府需要考虑朝鲜体制崩溃时实现民族统一的问题。如果金正恩政权继续抗拒改革开放，扩充军备，坚持朝美双边外交安全对话，朝鲜体制和政权生存的确会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就美国奥巴马政府的对朝政策以及未来美国政府的对朝战略发展趋势来看，美国对朝鲜的体制变革不抱任何希望，与小布什政府时期指责朝鲜是“邪恶轴心”和“暴政前哨”并企图发动先发制人的战略姿态不同，奥巴马政府采取了“安静”的对朝战略，等待朝鲜按照美国的要求做出战略调整，缓和与美国的关系。朝鲜何去何从是朝鲜自身的战略选择问题，但是，朝鲜的体制崩溃绝不会是韩国实现统一值得大加利用的好时机，这一点，金大中政府和卢武铉政府时期就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态度，而且，近来的乌克兰危机也给崩溃吸收统一的主张泼了一盆冷水，以目前韩国的实力还难以驾驭复杂的地缘政治局势。当然，朝鲜的崩溃对中国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极有可能给中国的和平发展战略制造更多麻烦。对此，韩国应该能够理解中国政府在统一问题上的坚定立场。

中国和韩国在统一问题上的立场差异，并不表明中国反对朝鲜半岛统一，中国政府尊重和坚持朝鲜半岛自主和平统一的立场过去没有动摇，未来也不大可能动摇。中国与朝鲜半岛数千年的友好交流史表明，中国与朝鲜半岛国家能够和睦共处，实现共存共荣。中国希望统一的半岛或者统一的韩国是一个对华友好的国家，至少是一个中立的国家。中国支持朝鲜半岛统一的理由包括：朝鲜半岛的统一前途从根本上取决于韩朝两国，中国不具有左右朝鲜半岛能否统一的能力；中国也难以论证统一后对中国会造成何种影响；中国自身也面临国家统一的任务。此外，许多中国学者认为，朝鲜半岛统一能够促进中国的安全利益和经济利益，中国可以为朝鲜半岛自主和平统一发挥建设性作用。也就是说，统一目标本身不会成为中韩两国的战略分歧，问题在于实现统一的方式和统一后的政策方向是否有利于中国国家利益。由于单方面主导统一的努力容易加剧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所以，中韩两国应以建立东北亚地区命运共同体为目标，加强在朝鲜半岛和平问题与统一问题上的战略对话与沟通。中国政府的“一带一路”战略引起欧亚国家的普遍关注，这与朴槿惠政府提出的“欧亚倡议”和“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有很多的交集，两国应该成为推动东北亚地区一体化的动力。为此，两国需要共同努力解决朝鲜半岛的核问题，和有关国家商讨建立朝鲜半岛的和平体制，引导朝鲜实施改革开放，推动朝鲜融入国际社会。对统一问题，韩国应该以中韩两国在朝鲜半岛事务上形成的若干共识为基础，在地区一体化和地区秩序建构的过程中循序渐进地推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的最终解决。

五、结语

朴槿惠政府上台后显示出了强烈的统一意愿，誓言以“朝鲜半岛信赖进程”改善韩朝关系，在朝鲜激烈的抵抗下，迟迟没有进展。在朝鲜半岛迎来光复70周年之际，韩国急于打开韩朝关系的突破口。

2014年制定的和平统一外交政策构想和2015年的全球信赖外交业务报告表明，朴槿惠政府在“修内功”的同时，更加重视统一外交在解决朝鲜半岛事务上的作用，中国作为朴槿惠政府开展和平统一外交和信赖外交的对象而受到高度重视。为赢得中国政府对韩国主导统一进程的支持，朴槿惠政府适时利用韩中战略伙伴关系深化的良机，强化双方战略互信，构建双方利益认同，解决重大问题分歧，积极推进公共外交。目前，中美韩朝四方围绕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统一还存在微妙的立场差异，在这一基本格局的影响下，中国的朝鲜半岛政策尚没有出现根本性的调整。从过去的实践看，中国政府在积极介入朝鲜半岛事务的同时，未来依然把维持朝鲜半岛地区的权力均衡作为这一政策的重中之重。

朝鲜半岛统一问题高度敏感，这必然对两国关系产生重大影响。展望未来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发展，双方应该按照联合声明中的关系发展基本原则和伙伴关系建设方向深化两国战略合作，妥善处理影响两国关系的内外变量，缩小两国在重大问题上的分歧，寻求两国利益的交集，在消除朝核危机和建立和平体制上进行战略对话与合作，让这一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为朝鲜半岛和平稳定的“压舱石”，还要以多边主义方式引导朝鲜走向改革开放，融入地区和平合作进程，为实现朝鲜半岛的自主和平统一创造更多的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