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彩梅,王树明,Shane Thomas,Hui Yang,马文飞
● 体育与运动科学
病理性博彩的神经生物机制研究
白彩梅1,王树明1,Shane Thomas2,Hui Yang2,马文飞3
病理性博彩是博彩领域中的一种不健康博彩行为,该行为是目前博彩研究领域中所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尤其是其在DSM5中被归为“行为性成瘾”一类后,业界对该主题的研究更加深入具体。应用文献资料法,对国内外有关病理性博彩的概念、评价标准及其演变过程进行全面的梳理,并从认知神经学、神经生物学角度对病理性博彩的神经生物机制进行综述和评述。研究主要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对脑内负责奖赏系统不敏感;博彩线索加工是诱发博彩行为的一个关键因素;病理性博彩者冲动控制神经通路异于正常群体;病理性博彩者大脑某些功能存在障碍是导致其决策障碍的神经机制之一。文章提出了该课题的未来研究方向。
病理性博彩;病理性博彩评价标准;神经生物机制
近年来,博彩业得到迅猛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家或地区承认博彩业合法化。全球博彩顾问公司(Global Betting & Gaming Consultants)于2015年最新发布的《世界博彩业年度报告》显示,2014年全球博彩业收入超过4 500亿美元,相比2001年,全球博彩市场规模扩大1倍,且亚洲自2010年起取代北美,成为全球最大的博彩业市场,贡献了约33%的全球博彩年收入[1]。由此可见,全球博彩业发展速度之迅速。目前,博彩业分为赌场、体育博彩(例如赛马和赛狗等)和彩票3大类。其中,彩票在博彩业中最为流行[2]。
与国外博彩业相比,我国的博彩业种类较单一。我国大陆博彩业目前仅限彩票博彩,即包括中国福利彩票(简称福彩)和中国体育彩票(简称体彩)。虽然如此,但是近年来不论是在销售规模还是在发展速度方面,我国彩票博彩业都有着显著的变化,是体育事业和公益事业发展不可缺少的一支重要经济支柱。据《2015年世界彩票年鉴》统计,2014年中国彩票销售(不包括视频型彩票)约合560亿美元,占世界彩票销售的19.7%[3]。可见,我国彩票业在全球博彩业市场中所占据的份额不小。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博彩只是一个娱乐性的活动,且没有什么副作用,大多数人不会发展为问题博彩者;但是对于部分群体,其过度博彩行为对个人、家庭或者职业发展等正常社会生产、生活带来不良甚至破坏性影响,比如病理性博彩(又叫病态性博彩)(PG)。
有研究指出,我国彩民规模统计口径一般在7 000万~2亿,按照S.R.CURRIE 等关于博彩研究中5%左右的危害比例估算,我国约有350万~1 000万彩民正遭遇购彩危害[4]。
由此可见,病理性博彩行为作为一种社会问题日渐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通过研究相关文献资料发现,西方国家已经从神经科学角度研究PG的神经机制,例如当PG被归为DSM5中的“行为性成瘾”一类后,已有很多研究表明PG与其他障碍和物质使用障碍(SUDs)在神经生物学方面具有很多共性[5-8];然而,我国对于该主题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尤其是我国大陆关于PG还处于一个浅层次的调查研究层面,而对于病理性博彩形成的神经机制则尤为欠缺,因此,本文对病理性博彩的相关研究进行综述,探究其神经生物机制,为促进我国博彩业健康、有序和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指导。
1.1 病理性博彩概念
1980年,美国心理学会(APA)在《精神疾病的诊断和统计手册(第3版)》(以下简称DSM-Ⅲ)中首次将病理性博彩列入心理疾病中,认定博彩行为属于强迫性博彩行为[9],并且将它与病理性纵火、病理性偷窃等其他成瘾归为同类,属于一种常见的习惯与冲动控制障碍[10]。1994年,APA在《精神疾病的诊断和统计手册(第4版)》(以下简称DSM-IV)中又将病理性博彩定义为“是一种持续的、反复发作的异常赌博行为,这种行为对个人、家庭和职业追求等方面造成了危害”[11]。
在2013年公布的《精神疾病的诊断和统计手册(第5版)》(以下简称DSM5)在流行病学、临床医学、遗传学及神经生物学领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病理性博彩进行了重新归类,即之前在DSM-Ⅳ中被称为“冲动控制障碍”,而在DSM5中将其归于“成瘾及相关障碍”一类中[12]。虽然DSM5以“博彩障碍”取代在DSM-Ⅲ和DSM-Ⅳ中被称为“病理性博彩”,但是目前在研究博彩的神经生物机制时所采用的研究对象大都是那些具有病理性博彩的博彩者。
我国学者根据实际情况对我国博彩业中的病理性博彩也给出了一些解释和概念界定。虽然,我国将病理性博彩纳入到《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CCMD)》之中,但我国的多数学者反对将博彩成瘾,即病理性博彩归于意向(冲动)控制障碍中[13]。目前,国内根据博彩行为的严重程度将病理性博彩划分的问题博彩者、潜在病理性博彩者和病理性博彩者。这3种类型博彩者的严重程度是递进的[14]。另外,有人将博彩分为普通博彩(娱乐性博彩、社交博彩、正常博彩)和病理性博彩[15]。叶林娟等认为病理博彩是在博彩中以赌博为主要目的,持续成瘾且具有复发性或不可控制性,而且为了能够继续参加博彩而采取非理性的手段的个体行为[16]。另有研究者结合DSM5中将病理性博彩归因与“行为性成瘾”中这一新的变化,对我国博彩业——彩票业中的购彩成瘾进行了定义,认为购彩成瘾是指彩民难以控制重复购彩欲望和冲动,持久性地沉溺于购彩中且伴有生理或心理依赖,导致其个人、家庭、组织和社会功能等受到损害的现象[17]。
综上,关于病理性博彩的解释各异,国际上对其的概念从最初的“冲动控制障碍”到现在的“行为性成瘾”,在不断的修订中逐步趋于完善,而我国对于病理性博彩的概念大多是基于国外关于该主题的概念基础之上,以及根据我国特殊的博彩市场来对其进行定义的。
1.2 病理性博彩的评价工具
目前,关于病理性博彩的诊断标准主要有以下几种:一种是South Oaks Gambling Screen(SOGS)[18],一种是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IV[19]以及最新的DSM5[12]。
1.2.1 South Oaks Gambling Screen(SOGS)
SOGS有20个条目(见表1),一个人符合20个条目中的5个或5个以上的问题,则可确定其可能为病理性博彩者(PG)[18]。由于SOGS具有便利性和有效性的特点,该量表迅速成为当时测量PG的主要工具。
表 1 SOGS[18]
注: SOGS的条目序号为原文中该标准所采用的编号。SOGS原有26个题目,其中排除了问题1,2,3,12以及16j和16k,最终选取以上20个题目。
1.2.2 DSM-IV
另外一种诊断病理性博彩的标准是DSM-IV。DSM-IV通常是临床医生用来诊断PPG的标准[20]。如果一个人符合10条标准中的“是”至少5条以上,则可以被确认为顽固性和周期性适应不良的博彩行为(见表2)[21]。我国学者许又新指出,为了流行病学调查和临床诊断,对于购彩成瘾的诊断可以参照DSM-IV[22]。
除了DSM-IV和SOGS 2个比较常用的标准外,还有其他一些评价PG的标准。例如博彩严重程度的诊断访谈(DIGS)、诊断访谈表(DIS)病理性博彩模块(GAM-IV)。这几种工具都具有很好的信效度[11]。另外一个常用的诊断问题博彩的量表是加拿大的问题博彩索引(CPGI)。CPGI由3个部分组成,即参与博彩、问题博彩的评估和问题博彩的相关影响因素(包括家族博彩史),且将博彩行为从“不博彩到问题博彩”共分为5类。初步的研究表明,CPGI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23]。
表 2 DSM-IV[21]
我国对PG的调查研究所采用的诊断标准多数是在DSM-IV和SOGS 2个标准的基础上经过修订后建立起来的。例如,有学者在DSM-IV的基础上研发了中国版的测试病理性博彩的标准,即为DSM-IV博彩行为指数(Chinese DSM-IV Gambling Behavior Index)[24],但是,该标准只是针对香港居民所进行的调查,对于其是否适合大陆居民目前尚未有相关研究。
表 3 中国问题彩民认定标准[25]
王艳耘在DSM-IV和SOGS的基础上,制定出我国彩票消费中病理性博彩(CPG)的15条标准[25]。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研究所王薛红于2009年制定出中国问题彩民的认定标准(CCLS-PGMI)。这是我国首部专门用于认定问题彩民的标准,也是具有国际一流水准的问题彩民认定标准,得到了世界同行的高度评价[26](见表3)。
1.2.3 DSM5
DSM5在沿用DSM-IV中条目的同时做了一些改变,即剔除了DSM-IV中“博彩相关的犯罪行为”这一标准[27]。DSM5中规定,只要满足9项诊断标准中的4项或以上即可判断为问题博彩行为(见表4)[21]。
表 4 DSM5[21]
研究证明,SOGS、DSM-IV和DSM5以及其他相关诊断标准都是非常有价值的研究PG的工具,尤其是SOGS应用更为广泛,包括在一些主流研究中,它都被作为唯一的诊断PG的工具,但是,近年来,SOGS也引起一些学界的争议。例如,其中一个争议就是在相似的群体中,利用SOGS诊断出的可能的病态性博彩者(PPG)的发生率远远高于采用DSM标准诊断出的PPG的发生率[28]。此外,还有一个关于SOGS的争议是该标准中没有覆盖DSM-IV中关于PG的一些症状[29]。另外,Goodis等研究认为,对于DSM-IV来讲,经修订的10个问题的节点更为合理,而对于DSM5标准,在临床上,节点为8比较实用,而在流行与伪实验研究中节点设置为12比较合理[30]。
由于PG是唯一一个被DSM5认可的行为性成瘾行为,因此,它很可能成为一个研究其他并发症,包括过度的视频游戏、网络成瘾及强迫性购物等成瘾行为的“蓝图”。例如已有研究表明PG和毒品成瘾在临床现象[例如戒断症状(withdrawal symptoms)、共病(comorbidity)、遗传力(heritability)和神经生物学分布(neurobiological profile)]方面具一定的共性[30]。
与其他成瘾行为,例如网络成瘾、暴食障碍、性瘾和购物成瘾等这些成瘾行为相类似,病理性博彩也会出现条件化行为、在线索诱发下行为反复发生、冲动控制受损及决策障碍等的模式。这样的行为特点涉及大脑中多条神经通路的协同作用,条件化行为的形成涉及到行为带来的奖赏和惩罚过程;因此,与脑内的奖赏系统有关。同时,病理性博彩个体即使遭遇连续的损失或面对不良后果,也不能抑制博彩行为,故涉及与冲动控制密切相关的前额叶等脑区,例如,腹侧额纹状体奖赏环路。特定线索诱发个体产生行为冲动和渴求,与线索加工有关的脑区和神经通路及大脑冲动抑制功能减弱、决策障碍等有关[31];因此,这些神经通路往往是研究病理性博彩的神经病理机制的切入点之一。
2.1 与奖赏系统有关的神经机制
奖赏可以分为天然奖赏和药物奖赏:前者指的就是人生来就对某些东西的渴望或者依赖,比如食物奖赏等;后者是指人接触或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后形成的精神和身体依赖某物,也称成瘾,包括阿片类药物成瘾、酒精成瘾及博彩成瘾等。这些现象的解剖基础就是奖赏系统[32]。
与可卡因依赖中对可卡因的“渴望”相类似,“博彩的冲动”也可能促使博彩成为一种成瘾行为。已有研究指出,腹侧纹状体(VS)(VS是大脑多巴胺能神经支配的区域)和腹内侧前额叶皮层(VMPFC)[VMPFC是与奖赏处理和冲动控制及包括该前额皮层(OFC)]的中间部分大脑相关区域)这2部分脑区在病理性博彩中的“冲动”及可卡因依赖中的“渴望”相关[7,33-34]。另外,行为和生理反应的奖励都与纹状体(包括尾状核和壳核)有关。据推测,VS功能方面的差异可能会诱发成瘾行为的发生[35]。通过fMRI研究发现,PG在奖励任务,包括博彩模拟任务中其VS激活程度降低[36-37]。该现象在其他成瘾行为中也有类似发现,例如有研究指出,酒精依赖症患者在奖励加工过程中,特别是在预期阶段VS激活水平降低[38-39]。
腹侧额纹状体奖赏环路由腹侧被盖区投射至前额叶和基底核。已有研究发现腹侧纹状体对于奖赏价值的增加非常敏感[40-41],该环路多巴胺能神经活动不足将导致个体对奖励不敏感。
“奖励不足假说(reward deficiency hypothesis)”[42-43]认为,成瘾的敏感性源于不敏感的或无效的多巴胺能系统。在此种状态下,天然奖赏只会产生一个减弱的反应,而这样的奖赏刺激不会驱使多巴胺能系统达到所需的阈值来激活大脑的“奖赏级联(reward cascade)”[42],且正常的经历将不会充分地影响到动机层面的行为;因此,个体将通过寻求更加刺激的经历,例如服药来驱使多巴胺的释放从而激活奖励级联。也即多巴胺能神经活动不足的个体需要进行代偿性的活动(例如大量服药)来获得相应的快乐体验。
病理性博彩者通常具有较低的奖励敏感性,他们在博彩过程中很难体验到赢钱所带来的兴奋感;因此,常需要用更大的奖励数值和更长的博彩周期来进行补偿[44]。
近年来的脑成像研究表明,“奖励不足假说”在病理性博彩的研究中得到证实。目前,许多fMRI研究发现,在病理性博彩者中,当其在赢钱时,前额叶皮层(尤其是腹内侧、腹外侧、眶额和皮层下的区域(尤其是腹侧纹状体)的活动都低于正常被试。Reuter等[34]通过应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对12名病理性博彩者和12名正常被试在完成双选项卡猜测任务时的脑部活动情况进行了研究,来比较病理博彩者中大脑对输赢的反应。研究发现,病理性博彩者腹侧纹状体和腹内侧前额叶的活动水平要显著低于控制组。此外,纹状体的激活水平与病理性博彩的严重程度反向相关。这些脑区在赢钱情境下激活水平的降低可能意味着相对于正常被试病理性博彩者对金钱诱发的情绪唤醒具有更高的阈值。
此外,病理性博彩者对惩罚的敏感性也较低。博彩成瘾者为了减轻不舒服的感觉或为了获得即刻的满足而忽视长期的负面影响,其特点表现为对惩罚不敏感、决策技能较差及行为转变能力削弱[45]。
有些研究者进一步使用情感转换范式比较19名病理性博彩患者和19名控制组被试的脑部激活水平。结果发现,无论是面临奖励还是惩罚,病理性博彩患者腹外侧前额叶(VLPFC)的激活水平都要显著低于控制组。该现象在之后的研究中也得出与之相一致的结果[46]。例如Balodis采用金钱激励延迟任务来比较14名病理性博彩者和14名正常人大脑激活变化情况。结果发现,在收益和损失的前景和预期阶段中,病理性博彩者在腹内侧前额叶皮层、脑岛和腹侧纹状体活性显著低于对照组[47]。
也许正是由于对惩罚的不敏感,病理性博彩者即使遭遇连续的损失,但仍然会继续博彩,并认为自己会是最终的赢家。
以上研究结果均表明病理性博彩的产生和发展可能与腹侧额纹状体奖赏环路中多巴胺能活动不足及病理性博彩者个体对奖赏和惩罚都具有较低的敏感性有关;但两者的因果关系还需要更多的实证研究来解释。
2.2 与线索加工有关的神经机制
在病理性博彩中,博彩者对博彩的强烈需求与腹内侧前额叶皮层(VMPFC)和边缘系统的活动增强有关。这些脑区之间的连接不仅参与注意调节、形成工作记忆等认知过程,还与情绪、情感过程的加工有关。VMPFC是控制一系列情绪和行为(例如冲动行为)的大脑部位的组成部分。
在病理性博彩中,当在环境中出现相应的博彩线索时,博彩者对既往博彩时有关的情绪记忆被激发出来,对博彩赢钱产生期待,从而诱发博彩行为的发生。 Potenza在博彩线索研究任务中得出,与非病理性博彩被试相比,病理性博彩被试在博彩线索曝光中腹内侧前额叶(VMPFC)、腹侧纹状体(vs)、扣带回(cingulate)、脑岛(insula)、IFG(额下回)及其他大脑区域中的活动降低[48]。
此外,Potenza[49]进一步研究发现,给病理性博彩者观看博彩录像带时(在其出现主观动机或情绪反应前),相比于娱乐性博彩者,病理性博彩者在额叶皮质、基底神经节和丘脑的脑区域表现出相对较低的血氧水平依赖(BOLD)信号变化;但是,给同样这2组被试观看欢乐或悲伤的录像时却并没有观察到这些组间差异。另外,当看到最强劲的博彩刺激画面时,相比于非病理性博彩者,病理性博彩者VMPFC活动水平显著降低[48]。
然而,也有研究得出与上述不同的结果,即有研究认为病理性博彩者的这些脑区的活性是增加的,尤其是在遇到博彩线索时。例如,Crockford等使用fMRI 技术对10 名病理性博彩患者和10 名正常人在交替观看博彩相关的视频和自然风光的视频后,对2组被试进行了脑部扫描。结果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背外侧前额叶皮层(DLPFC),包括下和内侧额叶脑回、右海马旁回和左枕叶皮层,包括梭状回的激活显著高于控制组,而且研究还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研究结束后对博彩的渴求显著增加[50]。另外,Goudriaande等[51]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与事件相关电位技术,通过线索反应任务,对问题博彩者、重度吸烟者及健康者的大脑活动情况进行对比研究。结果发现,在观看与博彩相关的图片时,问题博彩者在枕颞区、后扣带皮质、海马旁回和杏仁核区域激活程度显著高于其他2组被试。问题博彩者对博彩的主观渴望与大脑的左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和左岛的活性相关。
除了博彩成瘾行为,在药物成瘾研究中也得出类似的结果,例如当环境中出现相应的线索时,酒精、可卡因、尼古丁成瘾患者的背外侧前额叶(DLPFC)、边缘系统和眶额皮层活动性增强[31]。
由此可见,关于病理性博彩者在遇到博彩线索时脑区活动情况目前还不统一,还需要更多实证研究来解释。总之,病理性博彩与线索加工的脑区激活情况(活动过度或活动不足)有关,博彩线索可能是诱发博彩者进行博彩行为的一个关键因素。
2.3 与冲动控制有关的神经机制
个体控制和抑制功能减弱会导致成瘾行为的反复渐进发生。前额叶(PFC)在认知控制、反应抑制、行为决策等功能上起着重要作用。药物研究显示,前额叶和前扣带回的功能连接主要负责认知控制,前额叶与眶额叶的神经环路则与反应抑制有关[31]。前额叶与其他相关脑区功能连接的改变会直接影响对成瘾行为的控制和抑制,另外,个体认知加工过程也会对病理性博彩者控制感产生影响。
Potenza 等利用fMRI 研究比较了10 名病理性博彩者和11名正常被试在进行观看博彩场景录像后脑部激活情况,结果发现与对照组相比,病理性博彩者在前额叶和眶额皮层、尾状核或基底节和丘脑活性显著降低。该结果表明,前额叶与前扣带回、眶额叶皮层及其他脑区的功能连接受损,导致个体冲动控制能力下降,这可能是病理性博彩者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行为,是成瘾行为形成的神经机制之一[48]。
此外,病理性博彩者具有很强的“控制幻觉”现象,即该群体对博彩具有更强烈的控制感,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来控制博彩的结果[52-53]。一般对博彩结果的控制感的存在会导致博彩者接受更多更大的赌注,即风险寻求增加;然而,病理性博彩者即使当没有这种实际控制力的情况,也会继续冒险。Hudgens-Haney用脑磁图比较了36个病理性博彩者和36个正常被试在佐治亚博彩任务(GGT)中大脑的激活情况。研究结果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双侧初级感觉区域有较大的激活,而且研究还观察到在GGT任务中,病理性博彩者的整个背部和腹部的视觉加工脑区及侧眶额叶皮层活动增强。这些脑区活动的增强表明对博彩刺激更多的视觉注意和认知资源分配,因此,研究者提出病理性博彩者的冲动控制与其对博彩的“控制幻觉”密切相关[54]。
另外,一个让PG在博彩中非理性的原因是“差点赢”。 “差点赢”是十分接近赢钱而实际损失的结果,尤其当病理性博彩者在控制感较强的情况下更倾向于将“差点赢”视为积极的结果。研究发现,当博彩者赢了以后,大脑纹状体与岛叶皮质区域活动会增强,同样的结果也会出现在经历“差点赢”的博彩者身上[55],即“差点赢”状态下会出现类似于“赢”一样的奖赏环路。此外,Clark研究发现,博彩者在面对“差点赢”结果时大脑前喙扣带回(rACC)被显著激活,rACC 属于中脑缘奖励系统的一部分[56]。rACC使博彩者有一种很强的个人控制感,该感觉会使博彩者对博彩结果更加乐观。因此,“差点赢”通过异常的奖赏环路来鼓励博彩,尽管缺少金钱上的强化。
可见,现有研究结果表明,大脑前额叶受损对病理性博彩者的成瘾行为的控制和抑制具有重要影响作用。另外,背部和腹部的视觉加工脑区及侧眶额叶皮层的激活是造成病理性博彩者形成“控制错觉”现象,异常的大脑奖赏环路造成博彩者产生“差点赢”的印象,即自认为其具有较强的控制感,从而使博彩者在没有实际控制力的情况下继续冒险博彩。
2.4 与决策障碍有关的神经机制
通过神经影像学研究发现,前额叶皮层(PFC)在人类的决策活动中起重要作用,PFC主要腹内侧前额皮层(VMPFC)、眶额皮层(OFC)背外侧前额叶(DLPFC)等脑区共同构成执行决策行为的整合网络。这些脑区功能上的变化与成瘾行为有很大的关系。VMPFC、OFC和DLPFC等皮层的损伤可能会导致决策障碍,成瘾人群的决策障碍也与这些部位有密切关系[57]。
VMPFC是储存和标识未来结果的价值的脑区,该部位的损伤会导致病人倾向于追求可以带来短时获益的行为,而不顾严重的长期负面后果[58]。
在博彩成瘾者的决策研究中,爱荷华赌博任务(IGT)是经常被使用的研究任务之一。Brand等[59]认为病理性博彩者存在决策障碍问题,他们在IGT任务上均表现出“偏好短时收益而不顾长期的损失”的决策功能障碍。Goudriaan等也发现,病理性赌博者在IGT 上的有利选择次数显著少于控制组[60]。另有将非问题赌博者、问题赌博者和病理性博彩者在IGT上的表现进行了对比研究,结果发现,问题性赌博者和病理性赌博者做出不利选择的次数显著多于非问题性赌博者,而且问题性赌博者和病理性赌博者做出不利选择的次数可以预测他们的病理程度[61]。
病理性博彩者与VMPFC损伤患者表现出相类似的行为特点。Potenza等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面对博彩刺激时VMPFC 激活水平显著低于正常被试[48]。
在另外一个实验中,Potenza采用stroop任务,测试在呈现一致和不一致刺激时病理性博彩者和正常被试的大脑皮层反应,结果发现,当对于出现频率较低的不一致刺激时,病理性博彩者VMPFC 脑区的活动水平也低于正常被试[62]。这表明,VMPFC 的活动不足可能是导致病理性博彩者出现决策障碍的重要原因。
另外,病理性博彩者决策障碍还可能与眶额皮层(OFC)功能变异有关。OFC 主要参与调节刺激物的奖赏效应,在编码预期结果的价值及冲动的控制上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该部位损伤的病人与VMPFC损伤患者一样,倾向于做出能带来即刻奖赏的选择而不顾将来的消极结果的决定[63]。Brand采用骰子博弈任务,让25名病理性博彩者和25名健康对照组来做这个任务。结果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该游戏中存在明显的缺陷,并且风险决策的频率与相关执行功能及反馈处理相关;因此,病理性博彩者倾向于做出“冒险”的决策可能与DLPFC和OFC功能障碍有关[58]。
Bechara系统地阐述了决策障碍的神经机制,他提出人们的决策过程由2个互相拮抗的神经系统所控制,即冲动性的杏仁核系统和是沉思性的前额叶皮质系统(PFC)。Bechara将腹内侧前额叶(VMPFC)(含眶额叶的部分区域)、背外侧前额叶(DLPFC)、前扣带回(ACC)及脑岛等归于前额叶皮质系统,这一系统通过自上而下的(top-down)的方式来控制冲动系统,其作用机制之一就是外侧眶额叶和背外侧前额叶。因为一旦该区域出现障碍就会导致认知冲动,而病理性博彩者在该系统功能上的减退导致其短视、注意力难以集中,从而出现冲动的决策障碍行为[64]。另外,最近一个研究发现,病理性博彩者在决策中腹侧纹状体的激活比正常人要小,该脑区活动水平与病理性博彩者冲动量表得分呈显著的负相关[47]。
因此,根据以上研究结果,病理性博彩者在腹内侧前额皮层(VMPFC)、眶额皮层(OFC)背外侧前额叶(DLPFC)功能障碍可能是导致其决策障碍的神经机制之一。
3.1 确保病理性博彩评价标准精准化和本土化
目前,关于病理性博彩的诊断标准已有很多,但是学界对此还处于不断争论的状态中,即对博彩障碍的诊断临界值究竟设为几个较为合理还需进一步明确。另外,Potenza提出问题博彩的严重水平包括不博彩、低风险博彩、风险博彩、问题博彩和病理性博彩5个水平[27],那么病理性博彩严重程度水平是如何进行划分及彼此之间是否具有相关性等这些问题都尚未经过实证研究。所以,寻求和研发最适合、最包容的关于诊断病理性博彩标准依旧是未来研究的一个主题。
另外,国际上这些博彩测量工具设计范围较广(包括赌场博彩),而我国目前合法的博彩种类仅限于彩票;所以,如何在这些已有的评价标准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制定出彩票消费中病理性博彩的评价标准也是值得我国博彩研究工作者关注的一个问题。
3.2 从多学科、多角度研究病理性博彩的神经机制
目前,关于病理性博彩神经生物机制的研究结果迥异,例如4个最强的fMRI研究报告的研究结果都得出不一致的研究结论[47,63,65-66]。究其原因可能是研究方法、研究角度不同以及可能忽视了病理性博彩本身较独特的特点(例如DSM5中将病理性博彩归于“行为性成瘾”一类中)。未来研究可从多学科角度,将多种方法技术综合运用,例如整合遗传、神经影像学测量方法及结合使用多种成像技术,例如弥散张量成像技术(DTI)、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技术(PET)、高分辨率结构扫描技术(high-resolution structural scanning)及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技术(fMRI)等,同时要结合详细的表型评估方法(诊断、行为和自我报告),也可以将这些评估方法与影像测量技术相结合,深入研究病理性博彩中其个体差异是如何与生物测量相关的,进而更全面地探究病理性博彩的神经机制。
另外,要从多角度研究病理性博彩的形成机制。病理性博彩行为除了受到神经递质系统、大脑区域结构和功能及遗传因素的影响外,还受到环境因素以及个体差异等因素的影响[67]。因此,今后的研究还应对环境因素对病理性博彩的影响程度及机制进行探讨。
3.3 与其他成瘾性行为进行对比研究,进一步揭示病理性博彩的神经机制
目前,关于其他成瘾行为,例如网络成瘾、购物成瘾等主题的研究相对比较成熟,而最近PG也被归为“行为性成瘾”一类中,因此,可借鉴其他成瘾行为的研究方法(例如神经影像学),以及通过比较病理性博彩者、其他行为成瘾者和正常人在进行决策任务时的脑区激活情况及其程度差异,从而综合地从大脑的结构功能变化来考察病理性博彩成瘾者的神经生理机制。另外,比较物质成瘾(例如毒品成瘾)与非物质成瘾(赌博成瘾)形成发展过程,有助于深入揭示成瘾的神经生物机制。
3.4 探究病理性博彩的治疗手段和干预模式
虽然在过去的10年中,对病理性博彩者的神经生物学的理解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尽管有一些对于病理性博彩者治疗的实证研究,但是对于其作用机制或那些特定的治疗方法是如何对特定的个体具有较好的治疗效果等方面还知之甚少;因此,在探究病理性博彩神经生物机制的同时,要寻求对其的治疗手段是未来一个重要的研究主题。另外,在研究关于病理性博彩的治疗手段时应将病理性博彩被归入“行为性成瘾”这一变化考虑在内,从而探究和建立一些有别于物质成瘾的治疗方法和干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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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Neurobiological Mechanisms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
BAI Caimei1,WANG Shuming1,Shane Thomas2,HUI Yang2,MA Wenfei3
Pathological gambling is an unhealthy behavior in the field of gambling,and this behavior is one of the focus problems in the gambling research field,especially when the pathological gambling was classified in the DSM5 as a behavioral addiction,and thus drew more attention from researchers.By means of literature review,the concept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 is illustrated and the assessment criteria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 are also introduced clearly.Furthermore,the neurobiological mechanisms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 are described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cognitive neurology and neurobiology,and it was found out that pathological gamblers are not sensitive to the reward system of brain;gambling clues processing is a key factor inducing gambling behavior;pathological gamblers’ neural pathways for impulse control is different from the control groups;there are some obstacles with certain brain functions of the pathological gamblers,which is one of the neural mechanism for causing its decision-making disorder.Finally,sugges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are discussed.
pathological gambling;assessment criteria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neurobiological mechanisms
2016-05-23
白彩梅(1984—),女,陕西榆林人,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运动心理学。
简介:王树明(1965—),男,安徽寿县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动作技能与控制和运动心理学。
1.华东师范大学 体育与健康学院,上海 200241;2.莫纳什大学 医学护理和健康科学学院,澳大利亚维多利亚 3168;3.陕西师范大学研究生院,陕西西安 710119
1.College of Physical Education and Health,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China;2.Faculty of Medicine,Nursing and Health Sciences,Monash University,Melbourne,Victoria 3168,Australia;3.Graduate School,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119,China.
G 804.8
1009-783X(2016)06-0552-08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