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杭的诗

2016-12-08 11:39
雪莲 2016年20期
关键词:母亲

论辩诗(一)

泳镜上的雾,不断撕下,无数层膜

于是向母亲坦白,一件愧疚的事

就像少女的性,向母亲坦白

泳池的蓝在表格上晃荡

那不是你,是另一个人跳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让你在梦中

演习给我,告诉我隐瞒的痛苦

无法清洗;于是你向我论辩

这是你的本性,小时候无论做了什么

不好的事,都要对母亲说,尽管

你责备她,曾向年幼的你施报复

用言词的恶毒,把你赶到荒野

你们之间仍然保有一种纯洁的关系

一份契约,就像你爱我,我爱你

我们之间就订下一份契约

然而我用强硬,残忍地对待他们

让我的父母,迫于另一种规则

我的事不告诉他们,我手淫不告诉他们

现在,我和父亲只能谈些表面的话题

小心地保持愉悦,他们已不再拥有

从真实得到的慰藉;我坚持这也是一种爱

当我清楚,我已无法修复父亲的理性

我向母亲袒露的恋爱,她总是违背我

告诉我的父亲,我为了保护她而劝她

不要告诉父亲的,总是使我失败

自从我决心单独承担自己的罪

我就一点一点堕落

伤害自己,又对别人冷漠

直到我找到可以坦白的人

天秤月

走出地铁站,耳边仍在嗡响

雾像一台收音机。我径直回家

共度的两天,以外出看一场电影结束

这次我们没有讨论电影。告别时反复亲吻

听见争吵才发现,我不得不与一对情侣擦身

“我是急;有时候……”女人选择退让的措辞

却不松开道理,“你比我更急……”

男人按捺着辩论的燃料

我快速走到街口,那里的长椅上

另一对情侣仿佛大声说笑

情侣们留在雾中

球状路灯像含着的糖块

那条我们一晚两次走过的食街

货摊的铁皮棚背面,女生在哭泣

在那儿,我们也都哭过

人们轮流做着曾做过的事

电影里,交战过的邻居在一间屋中

成为朋友,连宗教也不需要再提起

到家时,我已忘了他们是争论什么这样大笑

路灯不会消融的光晕,包裹并非未来的甜味

论辩诗(三)

第一次我们争辩诗中的人称问题

是关于红猫的多重叙事,(这让我惊讶)

它存在于幻觉,或是一只真实存在的猫(未必是红色)

这里面的女人、她,还有男人和“他的”妹妹

——你指责作者没有说清

这正是作者的意图,我打断

事实上你不能忍受的正是作者对这件事

抱有至少三种思想,相互否定又互不否定

你觉得真实并没有如此复杂

只仰赖于人的清醒;对此你不能抱以平常

它牵扯一切事情、事情的秩序

自我的秩序,和我的秩序

这是我第一次在阅读中注视人称

我想起你的论文:穆旦诗的人称问题

你评王天武的诗,是从人称切入的

你评你师妹的诗,揪着问中间的你

和结尾的你——并非同一人

那是首美妙的作品,我觉得你在挑刺

你对她说:

言说中一旦出现你,那非同寻常,因为你并不是客体

他在你对面,耳朝你听,眼看着你(你看着他的眼角纹)

他会对你说话,或沉默,呢喃(但不让你听见)

心处理你的话(而非别的),他是你与之亲密的人

在此刻,在永恒的时刻(我总劝慰你没有静止的时刻)

他对你是唯一的,就像你对上帝是唯一的

在我们分开的最初几天,我又堕落、含混

随便看些女人,或照片,仿佛回到过去

那些必要做的事,仿佛也没那么迫切了

我仿佛不能回到一个旁观者的位置

你站在尽处卷滚的草原,夕阳一个个

结在奔跑马群的金色脖颈

似被扼住——自由是你的限制

而我记得,你转身向我走来

我第一次注视活生生真实的人

面 包

嚼一片许久未吃的全麦切片

尝出你说过的奶酪味

一种口味苏醒,在早晨打开的

流动的阳光中;那次我呼应你

但我对味道不曾有过什么印象

切片面包用来夜间充饥,我只是

在同样的枯燥中变换品种

你的赞赏只是增加买它的频率

以便你来时,为你准备早餐

我想起未曾注意过的策兰

和你的诗句,那些我都看过的

就像吃过的面包,我还和你争论

现在我想起,你提示过的用意

念着“闪光的树林伸出烟雾手臂”

想象我们执意穿过,又放弃的盘山路后来我在景区商店的木桌上睡着了

那么匆忙,旅行中的小憩为了

剩余下午的亢奋;我想象睡着时

没有看见的,你观赏、摆弄的

果酱、山野植物调料的琳琅罐子

我想起争论时反驳你,我的理智

没有润湿你理解的事物

现在我嚼着那些冒失,尝出愧疚

在一次我们将不再做爱的相会

我的嘴和手——每个猪笼草的噬袋

一寸一寸地尝出你身体的味道

论辩诗(四)

“观念是意志。”当有人用“来世”

“另一个世界”,打扰你,你依然

不知如何容忍,它们来争夺

那唯一、可见的真实世界

“但它们毫无意义。”我想起第一次

听你说出,道德是不可与人讨论的

——“唯有自然的观点可以讨论”

你的意思是,道德是确定的

唯有自然的观点可以并不确定

“唯有自然是确定的,不因人而异

(道德则相反……)”我惊讶地

辨认——无需确定——你的意思是

不确定,对你而言也无关紧要

我在天桥上逗留,反驳堆叠的字条

入侵者的双星系,在濒临吸聚的高速中扰动。我知道,我视若天生的

令你不安,即便我反复区分

普遍和自己,你不可想象我

摘下、离开的,面具上的眼窟

我想着,你网页上摄自家园的

照片,花的萼片,幽暗中闪光的

植物的细丝,你的安静的唯名论

今天,我留下的字符还试图战胜

——“观念不过是知识的演变”

一想到这个,颧骨就塌陷、闷热

委屈得像摔破两只膝盖的男孩

十六世纪观测员的日志一页

你随他们漂流到哪里

那些疯子、痴呆者、麻风病人

挤在船舱最底层

黑暗中隔着木板,听见河水

持续地拍击;水手们都喝醉

将船驶出河湾,冲进开阔的水面

站不起身的密室,纠集其仆从

冰冷、呕吐物的窒息、吵嚷

和呻吟,像巨大的永动机械

绑缚你敲击,直到这钟摆

缩小为一件腹中的钝器

你麻木的眼中,仿佛看到圣徒的岛屿

认出你的那天,带你回住处

从脚到颈的亲吻,为你解冻

丝毫不怀疑你会不会是异教徒

载你的船停靠出生地的港口

正值老师观测到那颗新星

我回来看望塔楼里的父亲

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

仿佛被上帝祝福的日子

我们闯进节庆的祝祷

每天犯一点错,念一点主恩的穷人、工匠和学者

你辨认他们都是注定下地狱的人

你斥责神父,欺骗徒劳忏悔的罪人

而我这个用炼金实验

求证灵魂转世的异端思想者

你却认我可以与你去天国

在古代,你一定是卡珊德拉

不能说出你知晓的预言

夜间你在梦中变烫,薄纸的皮肤下

仿佛运作丹炉,发出微暗的炽焰

而我却困倦,不能在月历表上

每个勾出的日期,看守你的梦游

你被带走的那天,阴冷,星相晦暗

就像送走父亲的那一天

你漂流到哪里,停留哪个城市

或仍然幽闭舱中,听不定的水流

像灵魂在体内,隔着夜的引诱

我的境遇重复,如同反复向信仰靠近

而我的理性隔离了你们

现在我又回到长夜的海岛

每天寻找伏尔肯星,如同被上帝抛弃

我曾感到它将出现,所有观测

将是徒劳,计算却显现征兆

如同你身体的光焰,发出预言:

经过瘟疫、死亡和混乱的三个世纪

新的世代将来临,伴随未知的行星

被人们发现——新的秩序将由它确定

大地将被打开,人们将开采

长久掩藏的热力,建造高塔

轨道和缆索,发明各种机器

新的物种将被人们培育

还有无数新的灵魂诞生

他们的无知继续相似的战争

四处在燃烧,如同布满露天的锅灶

海水将蒸发,天空被厚重的大气

遮蔽,逆转已在此时被拨动

人们不在内心,同魔鬼搏斗

靠理性的指引,到现实世界

再造一副想象的天堂与地狱

一次观测误差,将使人们再次

想起伏尔肯,将有一颗彗星

代替它,捎来最远渊面的讯息

经过各种灾难,幸存的人们

在断裂岩层所庇护的各处生活

有的从野蛮开始,有的延续文明

有的拥有国王,有的实验理想

在这些漫长、艰辛的岁月

我们将再次同处一世

即便你灵魂的重生远在中国

也会来到这里与我相会

即兴叙事·机场一幕

零点的航站楼像此刻的银行大厅

俄罗斯女人坐在行李推车上

和禁烟一样绝望地等待

值机窗口的业务员

我则搜索美女,看稀落的人渐渐聚集

却看错我身后女生的年纪

由于她阴郁的脸,直到对我说话

才发现她约摸只是高中生

“帮我看行李,”她说完就跑掉

我正拿kindle读《旧约》

一个发烈怒的神,用七倍狠毒

惩罚不听从他的子民七次

是她们的争吵吸引我

找到跑进隔壁队列的女孩

还有她的母亲,从队列第二名

被拽到几乎与我平行

我不知道她们为何分开

为何女儿没有跟随母亲

站在一处,她们只喊对方过来

却不说自己的理由,只想将对方掰断

两代人的价值观,我想

女孩不愿拖着行李插队

理性教育的道德和时代的自尊

让我想到,我曾经就是这女孩

但我此时想去劝她,用经验之谈

这一次不要顾及旁人的目光

那并不存在或不重要

顺从母亲,为了出国旅行的愉快启程

“你有病!”母亲终于吼叫

并瞬间冲到后方消失

像小时候玩捉迷藏,女孩追去

一会儿又独自回到她的行李

开始打手机,边说边哭泣

似在向父亲求助:母亲威胁回家

挂了电话,她还止不住

我侧脸斜睨,女孩长得像我表妹

我多想拥抱她,做一个女孩的耶稣

从我固直的身体划出一个分身

像拜占庭壁画,或一面暗墙上的粉笔

我此时看见行李车,就像看见轮椅

电话挂了又接通,直到母亲出现

在我身后,女孩才变调,高傲挂断

母亲絮叨着“以后饭都吃不上”

女儿只是扛着说,靠后点儿也没区别

我看出女孩已胜利。母亲开始抱怨

自己老了,苦心抢先是为办上

靠过道的座位。在这一次次的斗争中

母亲终将屈服,却不会改变

我多想开口,支持她

因为她哭过,此时还僵着自己的心

但我又怕我的举动刺伤她

这会儿我想到了一个可说的理由

我滑着行李默默转到女孩身后

路过她身边,听见她轻声道谢

母亲见我这外人,也表示客气

我说我已提前办了值机的座位

我看见母亲明显缓释,不知是

受到得利的安慰,还是感到羞愧

我想我刚才的行动

证明了她论断的错误

我站在后面看着瘦小、烫发的母亲

她穿着粉绿色短上衣和尖跟白皮鞋

女孩穿一件宽大的花格背带裙

露出的两只小腿绷成拱形

就像我女友的军人父亲喜欢过的花式

穿上多像修道院的制服

我脑中一再浮现她佛像般的鼻子

和忍耐中布满酥纹的花瓣嘴

我看着她母亲向业务员辩解自己要求的时候

女孩站得一动不动,像一张立在沙中的舢板

我仿佛看见她的脸被屈辱弄得痛苦

像在远处反复冲刷的海声

婚 礼

程兮(化名)的婚礼发生在四环外、铁道边

一座新建酒店的花园。到早了,在草坪

只能盯着假的巴洛克立面,假女神像

就像参加过那么多婚礼,每个环节都是假的

不信主的宣誓,不认父母的中式三拜

主持人是假牧师,证婚的领导做假见证

婚礼前,怀孕的新娘假装少女的羞涩

堵门、找鞋,假伴郎(我)陪着假开心

众人前深情一吻,座中女人流下廉价的眼泪

不能免俗的程兮寻找真实,难免引起哄笑

一大段背好的台词后,一句紧张没说好的话

——我要成为更完整的男人——是最真实的

然而,这并非程兮婚礼的全部

一罐鱼雷形的液压氮,仿佛危险品

将带来惊爆,一个盒子中堆满电路

阀门拴、小舵机,好像从航模卸下的

零件,安装在超市买来的透明整理箱

美则顾不上精心,盖板上齿缘粗糙地抠出

心形、蝴蝶、小狗——新郎一大早忙着组装

作为班上的物理迷、发明家、航模队长

爱好繁多的少年,理科生中的奥尔甫斯

作为我们时代的工程师、技术创业者

他不能创造一种生活的形式、表达的形式、

宣告爱的形式,只能从婚礼的货架上

挑选一个类型,因为科学并不批判这一切

然而这是他的爱情,花一个星期的发明

在婚礼上,射出几个不知何物的泡沫块

就哑了火,它们如垃圾袋飞向瘦削的楼群

我能想象,在最后的星期,他坚持了自己的

突发奇想,鲁莽地,就像他们第一次就有了

孩子;“还没有整体测试过”,当程兮站在

接好的装置前嘟囔,就仿佛预示了失败

这让我想到,他的科学的理想主义

所经历的所有理论的失败,机器人比赛的失败

(但他仍凭无所不知,当了多年校队的大哥)

程兮三十了,在新加坡游荡五年,辞职

回国一年创业未果,就谈了恋爱、结了婚

因此不像他的妻子,可以请什么领导、同事

这次来的都是以前的同学、玩航模的哥们

玩机器人的哥们、合唱团的兄弟姐妹

生活是匆忙的,程兮来不及顾及那些

理论上行得通的事情,他忙婚礼,忙创业

忙着回妻子老家办事、敬酒,忙他们未来的孩子

驳斥诗,关于丝袜与义体,天王星范畴

地铁上刷到男人迷恋丝袜

的伪知识文,想必无聊却

不会拒绝点开,手机凑近

眼睛,是提防旁人瞥题目

然而作者所谓丝袜牵连腿

如鞋牵连脚,毫无见解可言

我想起《攻壳》《空境》

动漫中迷恋的义体

圣衣,和此类文胸般的盔甲

电影里穿金属支架的女人

——人的隐晦审美

并非丝袜渲染了肉体的诱惑

腿在丝袜裹覆下

成为并非肉体之物

也绝非好奇代替欲望

她们从远处走来就像拥有

无腿之人背后的艰辛

我想起很小时候看见汽车

以为都是男人女人

守着高高的电视柜上

小松下播放变形金刚

无异于十年后坐在插进光碟的

液晶屏前看制服一件件脱下

当罗马人炼出玻璃的时候

就渴望这材质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驾 校

每次掀厕所的塑料帘条

就想起第一次上车前的焦虑

他们迎面,两三、三五勾搭

军大衣似的披着西装制服

歪系领带,就像刚穿上西装的

此地农民,你想着今天的教练

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点烟

拎出生殖器,等尿,互相大声嚷

像青春期的课间,缓解集体的紧张

第二次午间,你看见他们唱歌

第三次做操,如同军训

延续到现在,走调、唱不齐

仿佛不只出自散漫的本性

已经成年的害臊,像历史被牵进

晚冬这薄雾日光,被我们围观

山脚下的停车坪,响起上课铃声

他们像扛着锄头和水壶,走向田野

摇下车窗喊话,就像隔山喊话

隔着田垄喊话,总能看到的

友情,让你不会以为他们是

斗殴之徒;偶尔你辩认出女人

一样抽烟,比男人骂更多脏话

扭粗嗓音,做着还不擅长的事

我曾遇到一个腼腆、瘦瘦的教练

像女人一样低声讲解,像江苏男人

那样细致,直到劈了嗓子地回应同伴

即使你不听使唤的手被无数次打

你仍感到身边,这光头弥勒

只是粗心的慈善父亲,他腰疼

站在新建经适房的夕阳下

告诉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

考前教练会让你觉得这是所最好的

技术学校,整上午吐丝,吐技术的

遵嘱,冷不丁吐出“不择手段”

小心停顿,就像从电视学来的语言

倒是眼前快不耐烦礼貌的IT男

对这词自然地会心,单独时候

他抱怨,几年前没在老家买驾照

我在他脸上看到的节省知道

反正明天不会再见

这些走下班车,小步、摇晃的年轻人

过了明天,就不用再遵守这里的一切

右转二档,掉头一档,路口放慢

规则滚蛋!他们已坐在钢铁之中

能力在他们手上,视人如草芥

时间是他们的,谁阻挡就杀伐

像骑上神异的怪兽,吃人

济南十四行

石板空隙下的汩汩清水,是否是泉?

戴着潜水镜般大招牌的一小片

老街区,本地诗人指点,城市曾是这样

水渠串成,在最黑暗的年代清除殆尽

后来我们去动车站,路过市中心

蒙灰的玻璃钢角尺,反射夕阳

我想这就是黑暗。一定有过龙须沟

污水环绕房屋,没有真正的主人

疲惫不堪的人们,只顾增添棚檐

如很快枯败的枝叶。我想起今天微信

打开的一位科学家,达尔文孙子的学生

曾在此求学,在不远的海边度过他

黑暗的半生;结尾写他死后子女回国

有他基因——倒转命运的人,只做生意

沈阳十四行

方形秘书长,如同瘦高女书记,敬酒前反复客气

被客气打断,举起分酒器饮尽,私下又劝我少喝

告诉我她的病已不允许喝酒;胃中的苦辣说出

款待酒的价值怎抵得上自己受苦。我心想再陪一次

就辞职。这样的殷勤一失去语境就惹祸,一句

“领导先走”,惹电梯前群众骂喊不止,等领导

探望会场,多数人仍起立鼓掌。我想起到访的

智慧社区,不像城市衰落的名声,这里井然有序

九点如凌晨的苏式百货大楼前,刮起碎纸

高挑女人们翘起的上唇,酥纹仿佛历史的

阴阜被反复摩擦,我想到凯龙和隐藏的痛苦

空旷的铸造炉装进更空旷的博物馆,不远年代

的先皇信萨满,卧铺连通外间杀猪煮血的锅灶

最后一个文联姐姐说,她是懒于飞走的笼中鸟

【作者简介】张杭,1985年生于北京,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诗人,剧评人。出版评论集《真享乐 当认真》诗集《即兴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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