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
堂吉诃德的悲剧根源
雍和
穷绅士堂吉诃德沉迷于骑士小说,将荒唐的故事信以为真,并且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一个骑士,像书中的人物那般去伸张正义,却因此惹了很多麻烦,遭到一系列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造成堂吉诃德悲剧的主要因素有两个:一可以归纳为内在因素,即堂吉诃德对骑士小说的盲目痴迷;二是外在因素,也就是周围人对堂吉诃德各种“疯癫”的反应,遮蔽了他认清真相的视线,使他肆无忌惮地“疯”了下去。
堂吉诃德对于骑士小说的盲目痴迷,在整本书里都有体现。第一章写他整日沉浸在书中,多读书,少睡觉,失去了理性。他想入非非,满脑子都是小说中的爱恨情仇、英雄美人,甚至决定自己去做一个骑士,把书里的情节、游侠的行事一一照抄照办。出行前,他给自己凑齐了一套锈迹斑斑的盔甲,给自己的瘦马起了个响亮的名字,自己也改头换面成“堂吉诃德”。但他仍不满足,将暗恋的意中人命名为杜尔西内娅,并奉为公主。当满足了所有骑士小说中对于骑士的要求,他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远行。
出行中,他先是为了获得所谓的骑士封授而死守盔甲,甚至不惜和骡夫动手,闹得沸沸扬扬。一件在正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堂吉诃德身上真实的发生了:他将普通店主视为有封授骑士资格的贵人;对一切侵犯骑士精神的人,他会立刻做好决斗的准备。他与风车、狮子决斗,卷入两支军队--其实是两群羊的冲突;他释放有罪的犯人,抢走可怜理发师的铜盆当头盔……在这个庸常的世界里,他肆意践行着自己的离奇幻想。他已分不清现实世界和骑士小说的界限,因此会同情弱者,为他们伸张正义、大打出手。只可惜,书本里的骑士精神与现实世界存在着巨大差异,这正是堂吉诃德无可避免的悲剧宿命,也是《堂吉诃德》这本书反讽价值的精髓所在。
如果说,堂吉诃德内心“疯狂”的骑士精神是他悲剧命运的诱因,那么外部世界对待他的各种反应--拳打脚踢或是蓄意嘲弄--则对堂吉诃德的悲剧命运起到了推波助澜和巩固强化的作用。
当堂吉诃德被囚犯们欺骗,并释放了他们,囚犯们不但没有感激他,反而嘲弄他脑子不太正常。他们用石子攻击堂吉诃德和桑丘主仆二人,之后逃之夭夭。更可恶的,是那些衣冠楚楚的上层贵族。他们对堂吉诃德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设宴款待他们主仆,给他们安排住处。然而他们并不是真的认同他,欣赏他,只不过是为自己和朋友们找到一件可以“打趣取乐”的事情罢了。“快来看呐,这两个怪物是多么愚蠢可笑哇”,这才是他们内心的声音。公爵夫妇留宿堂吉诃德主仆二人,自导自演了许多荒唐可笑的闹剧,并且怂恿蒙在鼓里的可怜骑士和他的侍从去伸张正义,去做那些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笑料的事情。堂吉诃德对这些编制的谎言却深信不疑,他和桑丘骑上装满炮仗的木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救美之旅,结果却被炸成两只黑焦烤鸡。当他们知道了堂吉诃德对于不存在的杜尔西内娅的执念,又编出解除美人魔障的骗局--鞭打三千下桑丘。他们太了解堂吉诃德了,知道他会义无反顾地上当。他们将堂吉诃德的“疯狂和高明”,以及桑丘·潘沙的滑稽玩弄于股掌,制造了一幕幕“注定是供全世界娱乐的”的荒唐剧。
再拿以捉弄堂吉诃德为乐的富绅安东尼欧为例。塞万提斯是这样描述他邀请堂吉诃德的动机的:“他既已把堂吉诃德请到家来,就想揭示他的疯狂给大家取乐,而又手段巧妙,不至于招他本人生气。”当他明白了白月骑士其实是参孙学士派来,要将堂吉诃德带回家好好养病的幌子时,他又是这样说的:“有头有脑的堂吉诃德用处不大,疯头疯脑的堂吉诃德趣味无穷。”他们一再设法挽留堂吉诃德,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堂吉诃德还乡,大家就没有乐子了。他们从来不会关心堂吉诃德的疯病,一直疯下去,对他们来说才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情。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堂吉诃德的悲剧命运只能是越陷越深。
如果没有神父、参孙学士强制堂吉诃德清醒起来,他的悲剧还将继续,他还将乐颠颠地流连于公爵、富绅、总督官邸之间,做个表面上的贵宾,其实就是个跳梁小丑的可怜角色。
最终,堂吉诃德回到了家乡,大病一场之后,他幡然醒悟,并在醒悟后离世。这是堂吉诃德的悲剧,却也是塞万提斯对于人性苏醒的一部赞歌,从这个光明的结尾,《堂吉诃德》又有了一些喜剧的意味和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