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清风明月

梁馨文

苏州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正举办着丰子恺的流动画展。只见画框中一个着粉衫的女孩正在自家门口扫地，旁边是石桌石凳，身后是竹篱茅舍，头上有几垂嫩柳，一抹朝阳。空白处题了两行字：“今朝风日好，或恐有人来。”

我恍惚起来，这是一幅什么画面？是丰子恺所处时代的景象，还是我记忆中的过往？

而我现在置身何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甜点的香气，还有被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可闻的谈着公务的声音……这是画框外的世界，这是真实的世界。

丰子恺远了，着粉衫的女孩远了，那样的风日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

到哪里去寻找那样的清风明月？闲适而不慵懒的生活，或许只有在都市之外才能有一席之地吧。

我来到泸沽湖，那个一直令我神往的地方。

这里离丽江不远，翻山越岭却也要颠簸好几个小时。湖边居住的摩梭人，仍保留着母系氏族的传统。我们住的客栈的老板是当地捕鱼的好手，那天傍晚他邀我们一同去湖上收网。

小木船摇出了岸，四周尽是碧蓝、清澈的湖水。抬头望不见湖的尽头，只有淡淡的远山托着松松垮垮的云。太阳一会儿便随着客栈老板的歌声藏进了云里，月亮没过多久便踏着歌声爬上了半空。一曲歌罢，我们已至湖心，客栈老板一边熟练地收网，一边与我们聊起摩梭人的生活、家庭与习俗。他讲起自己小时候如何与舅舅一起砍树造船，如何学习捕鱼，如何走几天的山路去上学，如何开了现在的客栈。谈话间，船上已载满了大大小小的鱼。收起渔网，他转身拿出一个铜壶和几个木杯子，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酥油茶：“今天你们辛苦了，怕你们又是高原反应又是晕船，先喝一杯吧。”

此时月亮已爬上了我们的头顶，湖上的清风将月光也吹得飘起来，闪烁在湖面、鱼鳞与客栈老板的汗珠里。

回到客栈，仍是一人一碗酥油茶，老板端上用刚捕的鱼做的菜和自制的糍粑，大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谈话。热气腾腾间，我望见系在木桩上的小船不知是随着清风还是随着风里的月光正轻轻地摆动，似乎在等待着明天的客人、明天的鱼、明天的船夫与明天的歌声。

我想，这便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清风明月吧。

可这样的清风明月不应只在湖上。

即便是身处都市，我们也可仿照着丰子恺画中着粉衫的女孩，或泸沽湖畔那位捕鱼的客栈老板，在清晨执一柄扫帚，或在夜晚端一碗酥油茶，在繁忙生活的开始处或结尾处给自己放一个短短的假，好使自己拥有明目、聪耳，能穿透层层雾霾望见明月，听到清风。

心里念着“今朝风日好，或恐有人来”，我们便可找回清风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