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涛
现代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笔墨艺术语言的实践与探究
王春涛
笔墨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一方面笔要靠墨色来体现,另一方面墨没有笔法也是不存在的,笔墨既是对客观物象的反映,也是作者才情、修养、阅历的主观展现,是画家个性艺术语言的载体,在优秀画家的艺术生涯中笔墨是终身锤炼的重要基本功之一,笔墨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和造型、色彩、构图、情感、意境等诸因素有机融合,因此笔墨在中国画艺术语言中,始终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有时甚至凌驾于其他语言和整个艺术形式之上,对笔墨的认识程度标志了对中国画的认识程度。
在时代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中国城镇化建设和工业化进程发展迅速,农民工、产业工人、自由职业者这些劳动群体新名词随之产生,研究表明,21世纪的中国要建设和实现新工业化战略,只有走工业化道路才能促进经济发展。纵观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无处不在的工业化建设场面,无时不在我们身边,这些建设者们常年默默无闻、甘于奉献,他们是社会的基石,社会离不开他们,对这些群体应当予以尊重、关注和讴歌。产业工人和特定的劳动建设场景共同构成新时期写意人物画表现内容的新视野,新的表现领域随之给画家在表现内容上拓展了空间,在笔墨语言、构图、色彩、意境等方面带来创新和突破的契机。特别是在中国画笔墨艺术语言方面,丰富、改善了传统人物画描绘现实生活的能力,对促进传统绘画语言产生积极推动作用。本来笔墨是中国画的一种表现语言,它单纯为造型服务,“以合乎内容的形式为形式”。内容决定形式,表现现实生活中的景和人物。但死守传统笔墨程式,忽略形式对内容的反作用,讲究一笔一线的传统意味而忽略了现代的表现对象和目的,只会导致陈陈相因,了无生气,流于形式。
王春涛 滨海钻工
当今社会远不是古人小桥流水、长袍马褂的时代了,人们的视野和活动范围扩大,发现前人没有表现或鲜有表现的新题材、新内容,尝试新技法是丰富发展传统的必然趋势,符合艺术发展规律。如用写意技法表现难度较大的工业题材、异国风情、现代化工业设备,各种笔墨艺术语言的运用极大丰富了中国画的感染力。任何艺术的表现形式都要基于表现内容的需要而产生,新时期产业工人的精神气质、服装道具、机械工具有别于六七十年代,如石油工人与建筑工人在精神气质、工业设施、劳动环境等方面也存在明显不同;现代工业题材内容的多样化自然产生新的表现题材,画家在该方面的探索也引领人们的审美观趋于多元化与个性化,工业题材场面中除了构成画面的人物之外就是大型工业现代化设备,其富有视觉冲击力的造型给人以感官上的新鲜,这些设备以直线造型为主,横纵交叉,层次错落,构成独特的视觉秩序,这使得善于表现文人高士、水墨淋漓自由渗化的传统笔墨语言在表现此类物象时自然受到造型的制约,从而在笔墨表现技法上产生很大局限性,纵观近现代中国画传统在工业题材特别是写意工业题材的运用上,借鉴的东西并不多,这也是目前鲜有人问津此类题材的原因之一,因此画家必须把传统笔墨语言进行“变异”与“嫁接”,才能赋予其新的生命力。如笔墨与造型、笔墨与情感、笔墨与意境、笔墨与思想等,具体与之适应的技法有揉、皱、喷、拓、贴……各种画面肌理的制作以及一些抽象笔触型用笔和一些非书法性用笔的出现,提高了笔墨语言的表现力。但一种语言的变化可在自身传承的范围内进行,形式语言创新但意趣还是传统审美内涵,这是在表现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探索中丰富发展笔墨语言所特别要注意的。
“精而造疏,简而意足”,虽然说是宋代的审美趣味和审美理想,但它可以代表中国绘画艺术的审美原则。张彦远的《论画体》有一段文字对我们了解“写意”这一审美原则,对理解中国画的重“意”很有帮助。他说:“夫画物特忌形貌彩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面面俱到基于照相式的绘制只能是“能品”,上升不到“神品”和“逸品”。中国画从本质上是写意的,工笔的内涵也是写意,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写意精神是中国画区别于西方绘画的本质所在。中国画与其他画种存在的主要区别就是笔墨对意境的表达,“写意”既是中国绘画的绘画观,又是创作方法。中国画笔墨具有多重属性特征,既是一种绘画的工具材料,又可作为一种绘画方法,同时又是一种重要的鉴赏标准和绘画语言形式。写意性作为中国画中独特的艺术观,在中国画笔墨的多重属性特征中都有具体体现。写意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中国画笔墨的本质内容,只有写意才能将中国画特有的审美趣味和艺术美感呈现出来。千余年来,深厚的传统积淀造就了国画的博大精深,国画的笔墨程式化语言虽然确立了中国画艺术特征,但画家们在注重这些传统特征的同时却很容易忘却自我,如基于禅道基础上的笔墨语言,经多年积淀形成世人感官接受的笔墨程式,在表达超远、淡泊、孤高、虚静的古代文人心境上独具特色,但在表现大工业题材面前明显不适合,传统的笔墨模式难以表达当今工业题材人与物的感受,因此笔墨要在人物与景物之间寻求一种契合,即塑造物象同时更要讲求自身的笔墨语言,笔墨式样要服从画面总体气氛与意境的需要,使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具有很强的写意性。
现代工业题材中大型设备、流水线、人物服装的色彩纯度高,色相明确,体现了一个时代的造物特征,有些劳动场面采用自动化生产线,机械化取代了过去的人山人海、人拉肩扛的劳动方式,从而构成具有时代文明烙印的画面,这些都是表现构思中的亮点所在,中国画历来讲求“墨分五色”,“水墨为上”的笔墨审美观念占据意识主流,长期以来,重程式的中国画给我们带来表现上的便利,其中有消极的一面,也有传统精粹的一面,其中有很大潜力可以挖掘,但传统笔墨程式如“十八描”不太适合表现新时期工业题材“人与物”强烈的视觉感受,用传统笔墨套用新的表象物象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众所周知,传统是需要创新的,当然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没有传统的创新是立不住的。“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代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收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三百多年前石涛在继承传统和个性创新方面阐述得很清楚,在笔墨与色彩的对比中寻求工业题材表现的突破口,是“随类赋彩”的延伸,是气韵生动的再造,不仅是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笔墨语言的创新点,而且在提高画面色彩与笔墨视觉感受从而丰富中国画笔墨语言方面容易出特色、见效果。如入选庆祝建党95周年全国美展的作品《舞台》,其题材属于常见的现代建筑工地,但作者却在红墙与脚手架上的劳动者之间找到了创作支点,正如罗丹所说:“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该作品在内容与形式、色彩运用与笔墨符号、具象写实和抽象元素的运用等方面都体现了探索意识、创新精神,其中“以意用色”,色彩与笔墨的黑白灰使用恰到好处,使该作品个性鲜明、真实可感、时代性强。
素描光影和笔墨有机结合的手法在当今现实主义为主的写意人物画中技法成熟,成绩斐然,实现了20世纪画坛先驱徐悲鸿、蒋兆和当初完善改良传统人物画的初衷,在此首先要正确理解黑白虚实的概念是什么。如在现代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中,人物身后一块大的墨块不能理解为光线的投影,一个人物被处理成黑色块也不能理解为人在投影之中,如此看来中国画中的虚实内涵不仅是素描中的明暗表象,而且体现强烈的主体意识,虽然笔墨与自然明暗虚实有紧密关联,但更主要的是画家在画面中通过笔墨结构形成画面“虚实”与“黑白阴阳”的节奏对比,如果笔墨只是一味照相般的临摹对象而形成的虚实,那是表面的笔墨观。纵观李伯安颇有震撼力的人物造型,可以看到画家驾驭笔墨、塑造形体的能力,笔墨善于从结构入手,形成经概括、抽象、凝练而成的大黑大白的块面冲突,黑白虚实块面关系转化为绝对自由的画面构成需要。李可染的山水也是成功地把素描光影转化为黑白虚实关系的水墨山水获得成功,从而推动山水画在传统的基础上发展。在现代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创作中,笔墨与虚实的处理往往体现画家观察生活的细致和创作理念的成熟与否,如入选庆祝建党90周年全国美展的作品《滨海钻工》,该幅作品取材于天津大港油田,在寒风凛冽的冬日,四个采油工人正在紧张作业,画家大胆创新,采用中国人物画很少运用的俯视构图,形成画面别具一格的视角,表现了当代石油工人特有的工作环境。钻机与油管等环境用没骨手法概括处理,淋漓的笔墨既表现了现代化设备的厚重又突出了主体人物,整个画面充满动静、黑白、线面、繁简等对比因素,笔墨与虚实转化得当,画面厚重而不失空灵,勾勒,意在笔先,点染,起伏凹凸,有着独特的视觉美感,这些显然是画家对生活的观察与体验,也体现了画家对笔墨与虚实关系的精准把握。
“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实现现代工业题材写意人物画笔墨语言的创新首先离不开深入火热的生活,在生活中发现、汲取灵感是其基础,其次,挖掘具有传统内涵、探索富有时代特色的个性化笔墨语言是其关键。工业题材的探索虽然具有难度,但具有广阔的前景,在提倡艺术贴近生活扎根人民、推出时代精品的今天,人物画家肩负着更多的社会责任,在全面提高自身艺术修养的同时,注重笔墨艺术语言的创新在创作中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王春涛 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