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的生长环境

2016-12-06 10:20刘铁群何泳锦
文化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文化城抗战时期文学创作

刘铁群 何泳锦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文史论苑】

《文学创作》的生长环境

刘铁群 何泳锦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抗战时期,文艺期刊的繁盛是桂林文化城最重要的文化实绩之一。桂林文化城的形成和发展是一个复杂多变的过程,不同时期创刊的文艺期刊面临不同的生长环境。《文学创作》是在桂林文化城中后期成长起来的文艺期刊,出版环境的好转为它的创刊提供了有利条件,文化名人再次聚集为它的发展提供了推动力,资金的匮乏和文化政策的严酷又使它面临重重困境。

抗战时期;桂林;文化城;文艺期刊;《文学创作》;生长环境

抗战时期,桂林因文人汇聚、文化繁荣而被誉为“文化城”,而文艺期刊的繁盛是桂林文化城最重要的文化实绩之一。桂林文化城的形成和发展是一个起伏多变、境况复杂的过程,不同时期创刊的文艺期刊面临不同的生长环境,这使文艺期刊面临不同的机遇和挑战,也形成不同的风貌。本文将对桂林文化城的重要文艺期刊《文学创作》的生长环境做深入探讨。

一、出版环境的好转与《文学创作》的突围

著名的剧作家熊佛西主编的《文学创作》创刊于1942年9月15日,终刊于1944年6日15日,将近两年间共出版发行三卷十三期,出版发行单位是文学创作社,总经售单位是桂林三户图书社。从桂林文化城的发展历程看,《文学创作》创刊的时间正是其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阶段。这一阶段,桂林文化城正处在努力超越低潮、摆脱困境的时期,也可以说是逐步突围,再次走向高潮的复苏时期。

桂林文化城的发展可划分为三个阶段:从1938年10月到1941年“皖南事变”是桂林文化城发展的第一个阶段,也是桂林文化城的第一次高潮;从“皖南事变”到1943年9月是桂林文化城发展的第二个阶段,这一阶段是走出低潮、再整旗鼓的阶段,也是桂林文化城逐渐形成第二次高潮的阶段;从1943年9月到1944年9月的“湘桂大撤退”是桂林文化城发展的第三个阶段,这一阶段,由于军事形势剑拔弩张,经济形势日益恶化,桂林文化城逐渐陷入低潮。《文学创作》创刊的时间正处于桂林文化城的第二个阶段,即从复苏到走向第二个高潮的阶段,这就注定了它的发展既要面临严峻的挑战,也会遇到良好的契机。

1941年1月的“皖南事变”对桂林的图书出版业了造成巨大的破坏,一些进步刊物被禁止出版,很多重要的书店被查封,一批进步的文化人士被迫离开桂林,八路军桂林办事处也被迫撤离。可以说,“皖南事变”后,桂林文化城本来蓬勃发展的图书出版事业陷入低潮。

与1938-1940年间相比,1941年桂林的各类报纸、期刊以及图书出版、发行、销售的数量都骤然下降。在桂林文化城低潮余波的影响下,整个出版界都如阴霾笼罩,生气不足。著名作家熊佛西在1941年7月抵达桂林,但一年多之后才决定创办《文学创作》月刊,这显然与当时出版行业大环境的不利有关。

出版行业大环境的不利必然会给刊物的出版带来困难,但这种不利并非不能扭转。而扭转局面要靠文化人士机智的斗争和坚韧的精神。虽然很多重要的书店被国民党查封,但这些书店并没有因此彻底陷入停顿、束手无策。如读书、生活、新知等书店就巧妙地采取了游击战式的经营手段,以隐蔽的方式使书店继续运行。具体做法是把出版计划和任务都转移到自己单独建立的或与其他机构合作建立的第二线或第三线出版发行机构,在这些机构中包括三户图书社。三户图书社具有浓厚的爱国主义氛围,后来成为《文学创作》月刊总经售商,其爱国色彩与进步的倾向使《文学创作》月刊在创刊和发行的初期就得到很高的社会认可度。文化界人士的不懈努力使桂林文化城的出版业在1942年再次迎来了繁荣兴盛的局面,因为文化事业冲出低谷、走向繁荣,1942年在桂林文化城的发展史上被誉为“文艺年”[1]。而《文学创作》正是在这一年创刊的。这一年,在桂林还有很多新创办的文艺期刊,如张煌主编的《创作月刊》(创刊于1942年3月)、王鲁彦主编的《文艺杂志》(创刊于1942年1月)、王郁夫主编的《文学批评》(创刊于1942年9月)。这些刊物都颇具规模和影响力,是桂林文化城中后期有代表性的文艺期刊,也是抗战文学史中值得书写的重要成果。优秀文艺期刊纷纷出炉标志着桂林出版行业大环境好转,这为《文学创作》月刊提供了良好的生存土壤和适宜的发展空间。

二、文化名人的再次聚集对《文学创作》的推动

《文学创作》能顺利创刊发行,不仅得益于桂林文化城出版业大环境的好转,也得益于文化名人在桂林的再次聚集。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大批文化人为躲避战火离开香港,撤往桂林。如果说1938年是文化名人汇聚桂林的第一次高潮,那么1942年则是文化名人汇聚桂林的第二次高潮。

在重新汇聚桂林的文化人中,有许多著名的文学家都成为《文学创作》的主要作者。如茅盾、柳亚子、艾芜、胡风、骆宾基、安娥、端木蕻良、胡仲持和叶以群等,他们都以自己的作品支持着《文学创作》月刊的发展。柳亚子在《文学创作》上发表了《感事诗两首》《自传:五十七年》《榕斋读诗记》《杂谈阿英先生的南明史剧》《羿楼旧藏南明史料书目摘要》《续记劫灰中的南明史料》及《还记劫灰中的南明史料》等作品。其中,《五十七年》是柳亚子最为详尽的自传,也是一份研究柳亚子的人生经历以及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历程的珍贵史料;而有关“南明史”的系列文章史料丰富、内容深刻,已被当代南明史研究者视为极其重要的参考资料。茅盾在《文学创作》上发表了《委屈》《列那与吉地》《船上》《耶稣之死》《虚惊》及《过年》等作品。从数量上说,抗战时期茅盾创作的短篇小说有半数以上发表于《文学创作》。从小说内容上说,《船上》和《虚惊》是以茅盾本人躲避战火、历经劫难的历程为题材,真实再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描述了人们在战火中形成的复杂心理。《委屈》和《过年》则通过小知识分子和普通市民的生存状况展现了抗战时期大后方的社会现实,揭示了连年战乱给民众的生活与精神所带来的巨大创痛;艾芜在《文学创作》上发表了《伙食》《回家》《生命》《穿破衣服的人》《大骡子》《邻居》及《花园中》等小说。艾芜的这些作品叙述战争的苦难,也描摹民众的挣扎,描写生命的顽强与坚韧,也感慨生命的易逝和无常。端木蕻良在《文学创作》上发表了《早春》和《初吻》,很多研究者认为这两个作品是他抗战时期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两个作品都弥漫着浓烈的感伤情绪,这其中有怀旧、怀乡的感伤,也有失恋的伤痛,怀乡的感伤无法排解,失恋的伤痛无法释怀。在怀乡与失恋的痛苦之外,作品中还若隐若现地游走着一缕带有宗教色彩的忏悔意识。痛苦、怀念与忏悔的缠绕与交汇形成了一股撞击心灵的感染力。

这些作家追忆过去,也关注现实;描摹生活,也洞察灵魂;且多数作家都把颠沛流离、历经磨难的逃亡经历融汇到创作中。对一个文艺期刊来说,强大的作者团队是它发展的后盾,优秀的作品是它的灵魂。香港沦陷前后,再次汇聚桂林的文化名人为《文学创作》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后盾,他们风格各异又具有鲜明时代精神的作品共同建构了《文学创作》不朽的灵魂。

三、经济状况、文化政策的不利与《文学创作》的出版困境

在《文学创作》创刊初期,出版行业形势的好转和文化名人的汇聚的确给文艺期刊的出版与发行创造了有利条件,但抗战时期的桂林也并非世外桃源,不可能完全避免战乱的各类不利影响。因此,文艺期刊的出版虽然有良好的机遇,但同时也必须面对各种困境。《文学创作》月刊所要面对的困境主要是经济状况的困窘和文化政策的严酷。

抗日战争对中国经济秩序的破坏是全方位的,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物资短缺,使人们无法维持正常的生活,作为大后方的桂林也同样不能幸免。战争使各行各业都受到严重的影响,出版业当然也不能例外。可以说,经济的衰退对桂林出版业有直接的甚至是致命的影响。物价飞涨,特别是纸价上涨,使一批期刊因资金匮乏而无法按计划正常出版,甚至刚面世不久就停刊。例如,由华嘉、周刚鸣主编的《种子》(1942年7月创刊),仅仅出版一期就宣告停刊。《文学创作》月刊也同样受到资金匮乏的困扰。与当时桂林多数文艺期刊相似,《文学创作》是文化人自己投资创办的,本质上是民办性质的刊物。文学创作社是以熊佛西为中心的一个编辑机构,它相对松散,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文学团体。这个编辑机构主要是通过销售刊物来获取维持刊物出版的资金,而战乱年代,民众的购买力低下,刊物的销售量难以达到预期的目标,这就使《文学创作》无法获得维持刊物持续正常出版的基本经费。因此,1943年12月,《文学创作》月刊被迫停刊。幸运的是,五个月后5个月后,因为得到了聂叙伦先生(著名作曲家聂耳的兄长)的资助,《文学创作》恢复出版。

1944年5月15日,主编熊佛西在复刊后的《文学创作》(第三卷第1期)上发表了《敬致本刊作家·读者·同业》,该文中回顾了因资金微薄、无法周转而导致刊物难以为继的艰难处境:

不用讳言,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们的确遭受了不小的困难。最大痛苦是物价波动澎湃,使我们微薄的资金无法周转。在创刊的卅一年(民国三十一年,即公元一九四二年)秋天,最上等的南雄纸仅值二百四十元一担,时至今日竟涨到四千余元,其余如印刷排工等几乎无一不涨至十倍以上!而我们又不愿将本刊的定价过分提高,以免增加读者的担负。

……

我现在坦白将这些琐事直陈于诸君,并非要求您们怜悯或同情,不过表明:在这种艰苦的时代里办一个像《文学创作》这样的巨型期刊是一件不容易的事![2]

这段文字实际上是《文学创作》复刊词,在复刊词中我们看到的不是复刊的欢喜,而是主编熊佛西的感叹和唏嘘,他反复感叹的是资金不足,唏嘘不已的是维持出版的不易,可见其办刊的艰难。如果当时不是聂叙伦出手相助,《文学创作》可能和许多刊物一样,只能无奈接受停刊的命运。

除了资金匮乏,国统区的高压文化政策也给《文学创作》出版造成困难。早在1939年,桂林的文化人士就针对文化政策对出版业的困扰撰写了《桂林出版界文化界电请撤销原稿审查办法》,并将该文呈给蒋介石,但并没有实际收效。在桂林文化城的中后期,各类刊物仍然要面临严苛的审查。然而,文化人并没有因此放下手中的笔,丰富的斗争经验使他们知晓如何让作品安全通过层层的文网,乱世中磨练出的机智让他们明白如何巧妙躲过书审官的眼睛。如茅盾在《文学创作》上发表的两个短篇小说《参孙的复仇》和《耶稣之死》,这两个作品“取材于基督教的《旧约》和《新约》。实际上是借用《圣经》里的故事,间接地映射当时的现实,针砭时弊。虽然文章是带刺的,但由于取材于《圣经》,并不显得露骨,就这样,竟迷惑了书审官的眼睛,使文章得到通过”。[3]

[1][3]魏华龄.桂林文化城史话[M].桂林:广西人民出版社,1987.62.27.

[2]熊佛西.敬致本刊作家·读者·同业[J].文学创作,1944,3(1):1.

【责任编辑:董丽娟】

战国 树箭头纹

2015-11-25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抗战时期桂林文化城文艺期刊研究”(项目编号:13BZW11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刘铁群(1973-),女,湖南攸县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I207.42

A

1673-7725(2016)02-022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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