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文学中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

2016-12-06 10:20黄艳霞
文化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山水诗魏晋意蕴

黄艳霞

(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导学中心中文教研室,湖北 武汉 430077)



【文史论苑】

魏晋文学中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

黄艳霞

(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导学中心中文教研室,湖北 武汉 430077)

魏晋时期涌现了大量的山水诗、山水题材的画作等,代表着山水审美意识在这一时期的觉醒,并促进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进一步发展,对后来山水审美活动产生深远而深刻的影响,开辟了独立发展的中国古代山水文学的新里程。本文以诗歌为例,从魏晋文学走向审美之路谈起,阐述魏晋文学通过与山水对话,使山水景物走进了审美范畴,并对追求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进行探讨,希望能为进一步研究魏晋文学提供参考。

魏晋文学;诗歌;山水意象;审美意蕴

中国传统的士大夫、文人,历来就爱好山水、亲近自然。山水审美滥觞于先秦,在汉代得到发展,并在魏晋时期盛行。魏晋时期,士人的生活中逐渐出现自然美,他们通过审美投入大自然,自由地对山水草木进行审美观照,逐渐赋予山水草木独特的审美价值,并成为一种审美文化式样和体验生命的方式,在华夏民族文化记忆中深深积淀,值得深入探索和研究。

一、魏晋文学从经学诗学走向审美之路

汉魏交替,频繁更迭政权,大一统政权旁落,纷乱的世事彻底改变了整个思潮。在这样的时代,有一部分人依旧坚守儒家的话语阵地,努力寻找新的经学出路;也有一部分人选择逆流而上,用自然之名与名教对抗,使经学诗学走下神坛,成为众多学派中的一支,从绝对权威进入了纯粹的文学范畴,情感与审美特质随之诞生。由于魏晋人重视个体情感,转向言意关系,因而逐渐将魏晋文学思想带上一条依托于情感与自然的审美之路。

任何文艺理论在转变中都不能只被看作文学观念的转向。在中国古典的诗学中,知人论世向来都是传统,它提醒人们在对一个文学理论进行探索和研究时,应关注诞生该理论的历史背景、社会背景。[1]与此同时,任何一个理论的来源都是有依据的,对其来龙去脉进行深究能帮助人们理解理论本身。所以,在讨论魏晋文学为何会从经学诗学走向审美之路时,不仅要关注存活该理论的历史背景、社会背景,还要关注诞生该理论时的学术思潮背景,发现魏晋文学在那样的时代里所发出的声音为何会与前代大相径庭:一方面,这源于魏晋士人阶层的自觉;另一方面,它得利于一个时期的新命题——中国古典哲学,审美意识也因此觉醒。

二、魏晋文学与山水的对话使山水景物走进了审美范畴

在研究魏晋文学作品中的山水诗时,往往存在一种现象:一边是孜孜不倦地研究个别作家及其作品风格,一边是片面地研究山水审美意蕴的脉络,诗人在诗歌中所反映的审美与心理活动总是被人们有意无意地忽视。同时,受研究诗学这一传统的影响,在阅读诗歌文本时,研究者总倾向于分析、鉴赏诗歌的风格,虽然这种通过鉴赏文本的方式对诗人的审美体验及意蕴进行想象的研究方法往往被认为很不专业,但人们可尝试找寻出路:在某个历史片段中分析其独特的审美经验与意蕴,并结合诗学理论展开研究。换言之,我们相信任何的审美经验、审美意蕴都要凭借一种艺术表现方法来表达,它对人们是如此重要。[2]

在魏晋诗坛里,人们可将关注的眼光投射到山水诗上,虽然当时它尚未成熟。南北朝的谢灵运一直以来都被人们看作中国古典山水诗的代表,但中国古典诗人将山水景物纳入自己的审美经验中应是起源于魏晋。如《世说新语·言语》中的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由此可见,魏晋诗人借力于佛、道等思想的影响,将山水从世间万物中挖掘出来。魏晋诗人摆脱了儒家比德式的乐山乐水言说方式,专注于将自己内心丰富的情感激荡在山水间。当然,诗人这种全新的体验只有通过一种全新的方式才能表达,这就是魏晋文学的“兴”,他们凭借“兴”表现内心深情与外在山水景物之间的悱恻缠绵,更是凭借这种方式将自己从山水中得到的感悟表达出来,并穿越历史长河,直达人们内心。

山水意象的种类非常多,有静谧、闲适、和谐的秋山、青山、山苍苍、山万重以及泉水、河水、流水等意象,也有凄凉、孤独、冷寂的寒山、空山、深山、山寂寂以及暮雨、寒塘、残雨、雨霏霏等意象。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进入诗歌是中国古典艺术的一项重要特征,所以在研究魏晋文学山水诗之前,必须明白一个问题:山水诗究竟是什么?所谓山水诗,指的就是对山水风景进行描写的诗。但该定义过于简单,需要进一步加以解释。如叶维廉就曾提出:我们把某一首诗称为山水诗,是因为山水将次要的衬托作用摆脱了,变成了诗中美学的主位对象,自存本样。[3]这样一来,成熟的山水诗就应体现山水自有情、山水有清音的审美意蕴,而不再将山水景物当作诗歌的一种舞台布景。同时,诗歌中诗人的地位不再重要,人们既不能从诗歌中看到诗人游览山水的踪迹,也不能明确找到诗人的视角,山水景物要以一种直观的、浑然天成的方式展现在人们眼前。另外,山水诗最重要的一个特征是山水自有情,这是审美情感与审美意蕴得以形成的独特方式。在山水诗歌中,诗人不必直接抒情,只期望能通过直观地呈现山水景物的方式引导人们用自己内心的情感体会山水中蕴含的深情厚意。

因此,在魏晋文学里,山水意象审美体验的过程是:山水出现在诗歌中,依赖于自身是诗人游览的主体;诗人仔细观察这些外在的山水景物,兴发或寄托内心情志。这种方式成功超越了游览的游戏性,体现出山水怡情、山水有清音的审美意蕴,上升为诗人的生活方式与人生追求。

三、魏晋文学中山水意象的审美意蕴

(一)山水景物引发创作冲动

当审美主体与外物相互交流后,就会产生宣泄情感的冲动,这就是创作的兴致,也被称为灵感。魏晋时期的文学家已对该独特的情绪产生兴趣,并深入研究。

魏晋时,士人在诗歌中再一次强调情感特质,并将情感特质变成创作诗歌的根本冲动。正如挚虞在《文章流别论》中所说:兴者,有感之辞也。这一说辞并非无源,《毛诗序》载:“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因此,内心的情志是诗歌的本质所在,由于情志向外流溢,就产生创作冲动。[4]在中国古典诗学中倡导诗言志、诗缘情等命题,本质上就是承认、肯定了人类内心涌动的情志是激发创作诗歌灵感的重要力量。然而,禁锢于两汉经学,要求做到发乎情,止乎礼义,本来该要求与创作诗歌时的中和之美相符,如果诗学话语权力被政治系统所掌握,那么往往会忽视发乎情的本质,而大大强调止乎礼义的形式。但这种情况改善于魏晋时期,诗人注意到了创作诗歌时的个人体验,即灵感。

刘勰对这种灵感状态展开了大篇幅的讨论,当神思来临时,审美主体与客体之间就出现一个强烈的情感互动过程,即山水诗的兴发过程。因此,只有诗人在观赏山水景物时,将内心的情志兴发出来,并把情感反射到山水景物中,产生一种不可控制的冲动,急于咏颂山水景物。所以,山水景物引发诗人的创作冲动,赋予山水意象独特的审美意蕴。

(二)追求山水有清音的审美意蕴

作为一种自然景物,山水本身是杂乱无章的,如果审美主体想在山水中追问形而上的命题,就需全身心投入。但是,悟道既不是理性的思考过程,也无法听命于任何动物性欲望的支配,它要求审美主体在面对山水意象时要直观,然后在情感上与山水景物相互沟通、交流,最好能达到物化的天人合一状态,于是澄怀味象的审美态度与审美心理不可或缺,即审美主体要专心凝神,用一种空明静谧的审美态度、心理,去排除所有物质的、功利性的干扰,面对山水意象时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我,在一瞬间产生忘我的感触,体验到山水意象中的审美意蕴。

魏晋时期,独立的、完全以对山水景物进行描写的山水文学创作并不是中国山水文学成就的主要表现,而更多的表现为魏晋文学在山水题材上的拓展,以及对山水有清音的审美意蕴的追求。首先,魏晋时期创作的各种题材的文学作品都大量描写了山水意象,当时文学里面的四言与五言诗、辞赋、乐府等体裁,以及拟古、游仙、招隐和咏怀咏史等题材的作品几乎都曾专门加入了描写山水意象或歌咏山水景物的内容。加之受玄学山水自然观的影响,文人名士纷纷走向山水自然,并在当时各种体裁、题材的文学作品里广泛吸纳山水意象。其次,文学创作中急剧增加了山水意象的内容,成功开拓很多新的山水题材,包括松柏竹菊、江河湖海等,致使魏晋文学不仅独立出现了在先秦两汉文学中以喻体出现山水的题材,后世专门创作的山水诗文题材差不多也都在魏晋文学中出现。如先秦两汉文学中并没有对江河湖海这类题材进行独立的描写,魏晋文学中却有,如曹操的诗章《观沧海》、曹丕的《沧海赋》、郭璞的《海赋》与《江赋》、木华的《海赋》等。因此,魏晋文人之士纷纷追求隐藏于山水中的审美意蕴,发动所有感官去体验山水中的清音,成功进入一种可贵的审美心境。

(三)言有尽而意无穷审美意蕴

得益于魏晋时期品评人物的风气,魏晋之初就开始鉴赏诗人的个人风格。如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分析了建安七子的创作风格,并提出文气说。这种传统得以一直延续下去,钟嵘就依据九品中正制的察举制度,从上品、中品、下品三个等级对魏晋时期的诗人进行分类。尽管钟嵘的判断标准主要是齐梁时期绮丽的诗风,但他在品平时提出滋味说,即言有尽而意无穷,却深远地影响着中国古典诗歌的审美趣味、审美意蕴。[5]

由于诗歌中的背景始终深藏不定,且越变越丰富,每一个读者都能选择一种角度对一首诗进行解读,而该价值取向为的是加强诗歌达到的模糊性印象,情也由此抒发并发挥,诗歌中描述的山水景物也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山水景物并不是要将现实中的山或水真正描述出来,而是通过模糊性叙述实现超越,以求读者能兴发感情,产生审美意蕴。

四、结语

魏晋文学不仅语言朴实,还将作者真挚的主观情感融注其中,记叙生动、形象鲜明、生气盎然、自由灵活,标志着中国古代文学中山水意象审美的兴起、成熟,为进一步繁荣中国古代山水文学奠定坚实基础,为发展中国古代文学注入新的生机。在如今远离自然、物欲横流、追名逐利的大环境里,人们更应从山水清音里去接触自然、体验生命,培养审美情趣。

[1]罗媛,王强.魏晋隐逸思想与山水文学之兴起[J].科技信息,2010,(32):143.

[2]辛玉彤.浅析魏晋士人的山水审美观[J].文学界(理论版),2011,(3):166-167.

[3]丁瑶.魏晋名士与魏晋文学、绘画创作[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106-112.

[4]任子田,王小盾.从《魏名臣奏议》看魏晋文学的新变[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2014,(1):91-105.159.

[5]杨明.关于魏晋哲学与文论关系的一些思考——读汤用彤先生《魏晋玄学与文学理论》志疑[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5):51-58.

【责任编辑:刘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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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05

黄艳霞(1974-),女,湖北汉川人,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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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2-02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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