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巡神探”姜慧

文/曹国柱

“街巡神探”姜慧

文/曹国柱

姜慧近照

姜慧，这名字听上去有些秀气，不了解的人会以为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警。其实，他是一个阳光帅气的血性汉子，是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曹家渡派出所巡逻队的副队长。

2015年8月2日的上海，白天最高气温达38.6度。我的采访刚好就是这一天。见了面，我问姜慧：“这么热的天，你们还得坚持巡逻？”

姜慧笑答：“这算什么，巡逻可是风雨无阻的事。”

按照勤务规定，这一天，他将从20点30分巡逻到次日6点30分。自从调入曹家渡派出所巡逻队以来，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第几个不眠之夜，也数不清已在这片1.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转了多少圈。他只知道北起长寿路、长宁路，南至新闸路、万航渡路，东起安远路、胶州路，西至武定路、江苏路是自己的“地盘”，只知道肩头的职责是激浊扬清、守护平安……

姜慧已步入不惑之年，扳着指头算算，干巡警也有22个年头了，是不折不扣的老巡警。据统计，仅从2012年至今，他抓获的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就达540余人；先后被授予“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被评为“上海市优秀共产党员”。也因此，姜慧被同事和群众誉为“街巡神探”。

“收获”

2005年7月8日清晨6点多，结束夜班执勤的姜慧正准备开车回派出所，在经过万航渡路、新闸路路口时，马路对面的一个穿黑长裤、红T恤，斜背挎包的男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姜慧发现，该青年看到警车驶来时，下意识地回避了目光，还做了一个停顿的动作，似乎是想转身走但又没走的样子，同时，他紧紧地捂住了挎包。姜慧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偷偷地回头看，见警车驶过自己后急忙跑到马路对面。身上的那个挎包，他始终用手紧紧地捂着。

姜慧马上掉转车头，将车停在了男青年面前：“包里有什么？”不等对方跑，姜慧跳下车将其拦住。

男青年语无伦次：“也没……没什么……”

二话没说，姜慧把包“夺”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大塑料袋。拆开袋子，是若干小包白色粉末。

原来，这个男青年是一个零包贩毒的小毒贩，经过前一晚的“出货”后，正准备“下班”呢。而他背包里藏着的正是剩下的冰毒。

这次的“收获”着实让姜慧兴奋了一阵子。巡逻的时间长了，他也摸索出一些规律。他说：“人们在马路上看见警车不外乎有这几类反应：一是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二是见多不怪，最多抬头瞟一眼；三是时不时地瞄瞄警车，其眼神往往飘忽、躲闪，看看警察在干什么，是不是注意到自己了。这第三种大多是犯罪嫌疑人，做贼心虚。”

洞察力

2008年8月4日，距离奥运会开幕还有四天。此时，上海的奥运安保工作也进入最为紧张的时刻。这一天16点多，姜慧巡逻至武宁南路达安花园门口时，发现一辆黑色、挂外地牌照的轿车停在小区门口。

姜慧靠近一看，车辆并没熄火，车窗却紧闭着。透过车窗一看，里面坐着五个人。其实，这在普通人看来并没什么不正常的，但姜慧凭直觉感到这辆车“不正常”，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有疑必查，一查到底。这是姜慧的巡逻习惯。

当时，只有姜慧和搭档赵毅两个人。二对五，有点儿难度。姜慧马上向所里呼叫增援。除了驾驶员有驾驶证外，其他四人都拿不出有效证件。就在准备把他们带到所里时，其中一个人拿出了身份证。姜慧一看，那根本不是他本人的，照片与其完全不像。但是，那人却一口咬定“身份证就是我的”。姜慧心中冷笑，问：“你属什么的呀？”对方一下卡了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增援赶到，车上五人全部被带回了派出所。

随后，姜慧和赵毅马上对车辆进行了仔细检查。先是在后座坐垫下搜出了两把砍刀，接着，又在副驾驶位子上发现了一个黑色马甲袋，里面装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还露出了两根红色和蓝色线的端头，外带一个遥控器。姜慧一惊：该不是什么遥控爆炸物吧？他立即向静安分局指挥中心报告，请求通知消防排爆部门前来处置。

经检测，黑色马甲袋里果然有炸药成分，若被成功引爆，其威力相当于两颗手雷。对此，姜慧觉得巡逻民警的“第一感觉”或“直觉”很重要，而这种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是来自于多年的经验和符合逻辑的推断。“从疑识人、从疑辨物，这应该就是巡逻民警有别于常人的‘洞察力’吧。”

查抄涉枪嫌疑人

在20多年的巡警生涯中，姜慧还逐步摸索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巡逻工作法——“‘知勤巧’工作法”。知，即上岗之前要熟悉辖区的情况，对路面、房屋、地形等“了如指掌”；勤，即在街面上勤巡逻时勤盘查，不轻易放过任何可疑事物；巧，即在盘查、布控中讲究策略和方法。

2012年3月7日，上海公安机关正在备战全国“两会”安保工作。凌晨2点多，姜慧开车巡逻至武宁南路达安花园门口时，看到一辆外地号牌的黑色轿车。当时，车已熄火，车窗打开，里面的人吸着烟，还不时把烟灰弹到外面。

姜慧朝车里瞄了一下，发现里面塞满了人。那段时间，辖区内入室盗窃高发，“凌晨”“多人”这两个足以让人生疑：他们会不会是开着车来盗窃的团伙？

姜慧知道，抓盗贼必须人赃俱获。因此，他没有直接上前盘问，而是一边用电台把车牌号通报给监控民警，请求比对，一边指令周边巡警向此靠拢。不一会儿，监控民警反馈：车辆信息比对正常，非盗抢车辆！这时，从达安花园又走出两个人，径直上了那辆车。

一辆轿车里挤了七八个大男人？

几分钟后，四辆巡逻警车赶到，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围了嫌疑车辆。

当检查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时，那人还嘟囔：“阿拉上海人，还有啥查头？”姜慧笑而不语。赵毅检查了此人的证件后，示意他下车。敏锐的赵毅发现他的上衣口袋鼓鼓的，警惕地问：“里面是什么？”那人立即紧张起来，一个劲儿地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一旁的姜慧心领神会，冷不防地从其身后伸手抄进他的怀里。一摸，姜慧一惊，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枪，枪膛里装着四发子弹。

经鉴定，这是一把具有杀伤力的自制手枪，四发子弹中的一发是制式弹，另外三发是自制弹。

据犯罪嫌疑人交代，他们带着枪是来讨债的，但做梦也没想到，还没有动手，就被巡逻民警发现了。

人赃俱获

2012年6月8日凌晨2时，姜慧巡逻至余姚路延平路口时，路边的一名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不停地打哈欠，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东张西望，当看见警车时还下意识地往树后躲……

姜慧心生疑窦，此人莫非是吸毒人员？姜慧驾车径直开过了第一路口后停在了拐弯处。男子以为警车走“远”，便重新回到了马路上。

此时，姜慧已通过电台通知监控民警锁定该男子，同时呼叫其他巡警迅速向事发地靠拢，随时准备收网。

不一会儿，监控民警传来消息：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该路口，嫌疑男子上车后，车辆并未驶离。

“先别动！等这男的下车后再行动。”姜慧命令道。五分钟过去，嫌疑男子刚从车上下来，巡警立即冲上去控制住了他与车内人员。当场从他们身上查获了20余克冰毒和3000余元毒资。

事后，姜慧总结：“在长期的巡逻工作中，我们发现不同类型的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也各有不同。但有一定规律可循，例如，吸毒人员往往脸色苍白，不时打哈欠，当他随身携带毒品时，轻易不会让他人靠近；盗窃‘三车’的犯罪嫌疑人，两人合伙作案的较多，他们会合骑一辆大功率无牌无证的轻便摩托车，有时还会戴帽子、口罩，在马路上很慢地开车兜圈子，一旦看到目标车辆，其中一人会下车，用脚踢踢车辆，确认没有报警器后，会再绕着车辆走两圈——这是在看车上有几把锁呢！”

“最美巡警”

2013年5月15日14点多，姜慧和赵毅巡逻至武定西路时，发现一辆出租车不是紧贴着马路边停靠，而是停在了靠近马路中线的位置上，已经影响到其他车辆和行人的通行。姜慧决定上前提醒司机。走近一看，车里无人，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司机模样的男子，但那人神情恍惚，右手别在腰后，且紧张地东张西望。

姜慧和同事共同擒获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姜慧几步上前，指着出租车说：“你是司机吗？”

男子一看是警察，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拉起姜慧的手喋喋地说：“警官！我要报案，我要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

“有人跟踪我，我……我很害怕！我得快点儿逃！”说完就快速地朝出租车里走去。

姜慧再一看，嚯，这人别在腰后的手里居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姜慧立即跟上去，这时，对方已准备发动车子。姜慧上前拉车门，没想到，车门刚开，男子就举起菜刀朝他砍来。姜慧本能地将头一偏，菜刀带着呼啸的风掠过他的耳旁！见一刀落空，男子竟跳出车又朝姜慧挥了一刀。虽然躲闪了，但姜慧的颈部还是被锋利的刀锋划了一下，鲜血直流。

此时，赵毅也冲上来，男子见状，立即掉转方向，举刀朝赵毅砍去。来不及躲闪了，赵毅用左手臂一挡，一块皮立即被削下，鲜血涌出。

两个人顾不上伤痛，上前合力将男子扑倒，并死死按住了他手里的刀。男子力大无比，倒地后还拼命挥刀。在一名热心群众的帮助下，这才将其制伏。而在这番搏斗中，姜慧的背部又被划伤了。

原来，该名男子是一个“瘾君子”，当天吸了毒，产生了“被人跟踪追杀”的幻觉，于是回家拿了菜刀，寻找跟踪他的人。

其实，这并不是姜慧第一次在巡逻中受伤。1996年，他骑电动车追捕盗车嫌疑人时，被途经的出租车撞倒，导致左侧股骨粉碎性骨折；2005年，同样在追捕嫌疑人时，他因跑步太急，严重摔伤了右脚背。

那天，姜慧和赵毅到医院简单地处理伤口后，又回到了岗位上。当晚，姜慧回到家时已近子夜。因为怕妻子担心，他就偷偷睡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其实，那天是姜慧的结婚纪念日，原本约好与妻子一起庆祝的……

“妻子是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这件事的。从此之后，我每天回家，她都要对我看了又看、查了又查，就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姜慧幽默地说。

不久，静安分局根据此次事件，排演了沪上首个以巡警为主题的话剧——《最美巡警》，而姜慧就是该剧的主角原型。

被咬

2013年11月8日凌晨，上海市公安局在全市开展了统一行动，治安、刑侦、交通、特警等多警种协同作战，对道路路口、轮渡渡口以及夜间违法犯罪多发区域持续开展联合查堵和守候伏击。姜慧和同事在万航渡路长寿路口设卡盘查。

凌晨1点15分，一辆红色“路虎”沿长宁路自西向东驶向该路口。和其他行驶的车辆不同，这辆车不仅没有开车灯，在发现前方有卡点后，立刻变换了车道。

姜慧当即上前，拦下了此车：“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出人意料的是，司机从车窗递出了一本护照，答非所问：“这是我的护照。”

“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姜慧用手挡住护照，重复了一句。

司机扭头在车里一阵乱翻，找到了驾驶证，但依然拿不出行驶证。

深秋的上海已寒意逼人，这个司机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衬衫，此时却是满头大汗。姜慧判断，此人很可能是“酒驾”或“毒驾”。经酒精测试，他并没有喝酒。随即，姜慧通过电台将他的驾驶证号发回了派出所进行比对。

这时，这个司机做出了一个反常的举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再去找行驶证，而是从包里抽出了一沓现金，赔着笑递到姜慧面前。这更加重了姜慧心中的疑虑。

根据经验，姜慧判断此人极有可能涉嫌“毒驾”！很快，派出所反馈了比对情况：驾驶员赵某有吸毒前科！

姜慧立即要求司机赵某下车接受检查，然而赵某却没有配合之意，执意要将车挪到路旁。

“用不着挪车，你马上下车！”姜慧厉声告诫。赵某却置若罔闻。

姜慧知道，如果车辆被赵某发动，他将会不顾一切逃逸，而此时车辆的前面正好有交警在做取证工作，旁边还有其他民警，一旦车子冲撞过去，后果不堪设想。姜慧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阻止其发动汽车！姜慧随即从摇下的车窗伸进双手，一只手将赵某的右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则试图摸到车钥匙并拔下来。可他并不知道这辆车是电子启动，没有车钥匙。

夜巡

就在这时，赵某突然一口咬住了姜慧的手臂，痛得姜慧大叫一声。佩枪特警闻声连忙喝令其松口。慑于特警的威严，赵某咬了姜慧十秒钟后才松口！

姜慧强忍疼痛将车门打开，其他民警一起上前控制住了赵某。

此时，姜慧的手臂鲜血直流。当同事把他送到医院后，大家都十分担心他，万一赵某是艾滋病毒携带者怎么办？直到赵某的血液化验结果正常的消息传来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如今，那两道牙印仍清晰可见。

正能量

自从曹家渡派出所在巡逻队推行每周三跟社区民警进社区后，姜慧办公室的电话就成了“求助热线”。

有一天，姜慧值班，电话突然响起：“民警同志，我是88弄十楼的丁阿姨。我女儿要自杀，快点儿来救命！”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姜慧和同事秦盛迅速赶去。到了丁阿姨家，却怎么也敲不开门，只听见丁阿姨在里面哑着嗓子喊：“我现在开不了门！我女儿要从阳台跳下去，我正抱着她……救命啊！”

秦盛从隔壁邻居那里了解到，丁阿姨的女儿是因为感情问题受了刺激。

“丁阿姨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时间长了，体力肯定不支啊。消防员到场破门还需时间，要如何保障在这段时间不出意外？”姜慧脑子在高速运转。

翻阳台！

丁阿姨家的阳台与隔壁邻居家相距1.5米，中间只有一台空调外机可以搭一下脚，应该能翻得过去。

“让我来！我比你轻。”姜慧不容商量地对秦盛说，还一把将他扒拉到自己身后。

当姜慧从隔壁邻居家的窗户爬出去时，秦盛在后紧紧地拽住姜慧的腰带。当姜慧的脚刚踏上空调外机时，机器就开始摇晃起来。姜慧深吸一口气，借助大楼外墙上的突起部分纵身一跃，跳进了丁阿姨家的阳台内。

如今，丁阿姨逢人就说：“姜慧警官可是我和女儿的救命恩人呀！”

姜慧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俗话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能让老百姓交口称赞，这是一种何等至高无上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