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末：“谋女儿”已成年

沈佳音

张末这个名字最早为公众所熟知是因为她的父亲张艺谋与母亲肖华之间的离婚事件。“末末是肖华的生命之所在，希望之所在。末末长大了，长得特别像张艺谋，脸蛋、身架、走路的姿势，甚至说话的神态，都像……末末要上学，要学琴，生活得俨然匆忙，那份心劲也像张艺谋。”肖华回忆录《往事悠悠》的序言里这样描述。

如张末所说，她的身体里深嵌张艺谋的基因，父亲巨大的影子挥之不去。2009年，张末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毕业于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她回国担任张艺谋电影《三枪拍案惊奇》的剪辑师。随后，她又在父亲的多部作品里担任副导演和剪辑师。父女俩也因为电影走得近了。

12月2日，张末的导演处女作《28岁未成年》正式公映，与12月16日上映的张艺谋新片《长城》形成“父女档”的局面。尽管顶着张艺谋女儿的光环，但33岁的张末这一次选择独自出发。她的新片并没有父亲的实质参与，张艺谋也没有为女儿站台。两位独立的导演带着各自的作品在电影市场里展开较 量。

一家子学霸

《28岁未成年》讲述了28岁的女主人公凉夏误食奇幻巧克力穿越回17岁，两个年龄的凉夏互相对话，互相拯救的故事。剧本是根据同名网络小说改编的，最初吸引张末的是小说的名字：“28岁怎么还未成年呢？”

她15岁离开家，独自去美国求学。“17岁到28岁这11年是人成长的关键时间。我从15岁到26岁，一直在美国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11年的过渡。我觉得很多人有这种感受，28岁以后或者30岁到40岁可能变化真的不大了，十几岁到二十多岁这段时间太重要了，这段时间会影响你的价值观，会影响你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像我们80后没有所谓物质上的困难，主要的困难还是寻找自我，我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到底想干吗，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我想做我们这代人最能够感同身受的题材。”

经过两年的改编，剧本已经和原著完全不同了。保留的只有小说和主人公的名字，以及小说中所表达的思想：用17岁的心态解决29岁的问题。采访中，记者问张末：“如果回到17岁，你会对自己说什么？”张末笑道：“我一定让自己多玩，那个时候太苦了，把考学太当真了，觉得一定要考一个好的大学。那时候我刚去美国两年，正在渡过语言关，天天在做模拟卷子，背单词，甚至抱着字典睡觉。我听别人说晚上背单词后，把字典抱在手里，第二天单词都会记住，我就愚蠢地当真了，真这么做了，但是没有用。我那时特别刻苦，也特别辛苦。”

与父亲一样，张末也是个学霸，从小都是年级第一。“我妈也是。”张末接过本刊记者的话立刻补充道，“他们在我学生时期没有管我的，没有替我做过一次作业，我做什么作业他们都不知道。但是我经常晚上快十点还在写作业，我妈妈就说赶紧吃口饭，我说不要，你不要打扰我，让我把作业做完，我就是那种一专注，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甚至有时候妈妈叫我我都听不见，这种性格没有办法，我觉得有可能是遗传。”

最终，张末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那个时候比较倔，我就想一定要到一个好的学校学最难的一门课，打听下来，大概所有的人都说建筑系图书馆永远不熄灯，24小时总有学生在那里。而且建筑也是艺术系的东西，它跟电影其实很像的，都是综合性的艺术。学建筑的时候不仅要会做模型，会画画，还要懂音乐，还要学经济学，其实我主修是建筑，副修是经济。”父母也给了她最大的支持，“你想干吗就干吗，只要是好的。”五年的课程，她四年就学完了，“寒暑假都不回国，才能这么快把课程读完。”

女承父业，转型电影

《28岁未成年》里，28岁的凉夏在感情的温水里一度迷失自己，也因此失去了恋人的心。在人生的最低谷，她又回到17岁，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并带着17岁的凉夏一起成年。

张末认为成年是一个做减法的过程：“当你自己知道不要什么的时候，就成年了。如果你还是什么都想要，你还是一个孩子，现实生活中你不可能什么都要，那往往是孩子理想的状态。当你做减法的时候，发现这个东西确实不适合我，这个人确实不适合我，那个时候我觉得是成年的一个标志。”

张末人生中做的最大一次减法，就是大学毕业后没有去做建筑师，而是去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学电影。大三时，张末去了纽约一家赫赫有名的建筑公司实习，却发现这个行业不太适合她，因为它是一个特别孤立的行业。“在学校，它是非常完美的情况，大家一起做一个模型，通力合作。真正到了现实社会中却不是。实习时，我就很奇怪，就是每一个人都躲在玻璃隔成的一个特别高的格子间里，根本就看不到对方。最后我才知道每个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理念分享出去，万一被盗了怎么办，所以他们都是特别小心的。”

这样的环境让她觉得很压抑，她看着她的老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很孤立，跟她理想中的建筑学完全不一样。

“我如果再奋斗，再牛，十年以后也就像我老板一样了，他的状态不是我想要的状态，也不快活。”张末很纠结，给父母打电话，“这个行业真的不适合我，怎么样能不丢掉建筑学，然后又能变成我想表达的一种形式呢？”

张艺谋对她说，其实你可以转型电影，你基础已经够扎实了，再加上你又喜欢，你可以现在转型。但张末觉得当导演需要积淀，她问父亲：“我现在转型早不早？”张艺谋说：“不早，像我当时是（北京电影学院）班里最大的，但是一般人都是十八九岁就学了，你还算晚的。现在转型不早。”

于是，张末打算试试看。“我父亲很高兴，因为他就是拍电影的，当他听我愿意做这一行的时候，就觉得挺好的，咱们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了。确实也是这样的，自从选了这一行之后，帮到他更多，我们之间的沟通更通顺。”

独自执导

尽管《28岁未成年》是张末第一次当导演拍摄的影片，但片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剧组是她从小就已经熟悉的地方，“进剧组就跟回到家一样”。13岁时，张艺谋拍《有话好好说》，把张末接到剧组待了两个半月。“那时候纯粹是过暑假。不过也觉得当导演挺不容易的，什么都得管。”

2009年，张末从美国毕业回来，并没有立刻自己做导演拍电影，而是一头扎进了张艺谋的剧组。“我觉得当导演一定要沉淀，一定要有足够的经验跟经历才可以。”

《三枪》之后，她又一连待了《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归来》三个组，而且常常一人身兼数职：剪辑师、副导演、英文翻译。这些工作都让她为这次首执导筒做好了准备。“比如，好的剪辑能把导演拍的东西变成一个故事，就要靠节奏。一个电影剧本过关，只要画面好，节奏对了，就不会很闷，很难看。”

早在《三枪》时，就有报道说张末工作认真，“每天在工作室里关上七八个小时，有时还加夜班”。11月16日，与本刊记者见面时，张末刚刚完成了《28岁未成年》最终版的剪辑。在做导演的同时，她承担了剪辑指导的工作，“自己的孩子肯定得自己带。”“自己的孩子肯定得自己带。”

担纲《28岁未成年》女主角的是“谋女郎”倪妮。张末因为《金陵十三钗》而跟倪妮相熟，对她塑造角色的两面性印象深刻。“倪妮身上的两面性从十三钗就体现出来了，她那时只有21岁，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很活泼可爱，但一入戏她就转型到一个风尘女子，特别明显。”

《28岁未成年》里，28岁的凉夏和17岁的凉夏就是两个极端，演员需要在低眉顺眼和青春张扬间不断跳跃。张末在改编剧本时就想到了倪妮，所以最早定的角色也是她。

这一次，张末执导处女作，张艺谋并没有介入，只来探过一次班，成片也至今没看过。“他也在忙自己的片子，就建议我把自己的风格做出来就好了，还是那句话，每个导演都是独立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