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玉,汤晓路
(1.浙江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2.宾西法尼亚大学 沃顿商学院,美国 费城 19104)
功能视角下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述评及展望
张慧玉1,2,汤晓路2
(1.浙江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2.宾西法尼亚大学 沃顿商学院,美国 费城 19104)
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的“语言转向”促使词汇分析成为组织管理研究中的重要方法与理论框架。文章从功能视角梳理已有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及其主要成果,指出词汇的修辞、协调、社会文化以及认知等基本功能构成词汇分析与制度、沟通、变革等组织领域紧密结合的基础,进而综合述评词汇分析对组织管理研究的主要贡献,提出词汇分析的功能互动关系模型,并通过分析已有研究的主要局限展望未来研究的主要议题与方向,以期在向中国组织管理界推介这一研究方法及理论框架的同时,为后续相关研究、尤其是中国情境下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做铺垫。
语言转向;修辞功能;协调功能;社会文化功能;认知功能
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的“语言转向”促使组织管理研究开始从文本与语言的视角思考本学科的研究议题[1],将组织及组织现象视为由语言文本生成、传播的社会构建过程,不仅将组织管理中的语言文本本身作为重要的研究对象与主体,而且特别聚焦语言在组织构建过程中的作用[2-3]。管理学者借鉴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探讨话语、词汇、文本等核心语言概念在组织管理中的作用与影响,从而经历了一场以“语言”为中心的基础性研究变革,而词汇分析是该变革最主要的内容之一。词汇分析将词汇学的概念、理论与方法融入到组织管理情境,并充分利用跨学科的研究思路与范式,引导学者们挖掘语言性社会构建的组织现象及其背后的权力结构、价值理念、制度逻辑等深层含义[4-6]。
尽管词汇分析在欧美、新澳等发达国家已经得到学术界的深入关注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5,7],但中国组织管理界对此关注甚少,甚至直接将其纳入话语分析或内容分析的范畴[8-9],忽视词汇结构、功能等在组织社会构建过程中的基础性作用。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结为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与传统的组织研究方法与范式相比,词汇分析强调在跨学科交叉、融合的基础上进行研究设计,构成研究过程中的显性障碍;另一方面,组织词汇分析起源于西方,而中国的词汇体系以及情境特征均与之显著不同,这便构成了理论与方法借鉴的隐性障碍。然而,中国独特的语言体系及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决定了词汇必然对该特殊情境下的组织管理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甚至同时关系到组织管理的表现及本质,亟待学者们就此展开深入、系统的探索与挖掘。基于此,本文着眼于文献综述,但不局限于此,通过从关键的功能视角梳理、述评相关文献来描述并提炼组织管理词汇分析的发展脉络、研究主题以及未来研究趋势,以期在向中国组织管理界推介这一特殊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的同时,为后续研究、尤其是中国情境下的组织词汇研究做铺垫。具体而言,本文首先简要介绍词汇分析的渊源及语言转向下组织管理词汇分析的发展,进而从功能视角对已有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进行系统的梳理,以此为基础综合述评词汇分析对组织管理研究的主要贡献,提出组织管理词汇分析的功能互动关系模型,以在剖析现有研究局限的基础上展望未来主要研究议题与方向。
(一) 词汇分析溯源
顾名思义,词汇分析的对象是词汇,即由词语及其被社会集体常用的词义构成的体系[5]。作为词汇分析的核心概念,词汇(vocabulary)指的是由词语及其涵义构成的体系,在组织沟通、思考及行动中被群组、组织、社区、制度等不同层次的社会集体使用[5]。与之密切相关的两个基础概念:词语(word)指的是常见的语言表达,包括书面词语、口头词语、语言标志、符号等[10];例子(example)指的是社会集体运用语言时共同经历、惯用提到的具体组织惯例,包括组织关系、事件、理念等[11]。组织管理学科的词汇分析深受其研究先驱Kenneth Burke及Wright C. Mills的影响。这两位词汇学的奠基学者整合、提出了相对系统的词汇学理论,致力于探讨特定社会群体运用的词语如何生成意义、呼应社会环境、说服语言对象并与其他行动者和群体创造身份认同等基本问题。Burke致力于词汇学基础理论研究及其应用,其有关如何通过书面技巧及修辞工具说服他人的探讨对组织管理学者启发尤深[12]。他倡导的词汇系统分析路径包括三个方面,即:聚焦关键词及其使用情境、分析词语如何聚集形成隐性框架、探讨说话者如何将词语与特定的社会情境因素相联系从而呈现其隐性立场及动机[5,13],这些路径在组织管理研究中均有应用[7]。Mills的研究深受Burke前期研究的影响[5],他在Burke的基础上强调通过文化视角理解词汇如何塑造组织本身及相关制度,并提出动机词汇观点(vocabularies of motives)[14],将词汇与知识的社会性整合起来,指出知识在社会地位、职权结构、媒体等外部因素的牵引下以词汇的形式出现,进而促进行动[15]。
尽管Burke和Mills的研究大多数是从修辞学的视角展开,但他们对词汇性质、功能、社会文化意义、使用情境等方面的基础性判断及提出的整合性研究路径启示组织管理学者们从社会、文化、制度、认知等不同视角探讨组织管理实践中的词汇及其使用问题。
(二) 语言转向下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
自20世纪中叶起,就有组织管理学者关注词汇及相关问题[16],但多为纯理论性探讨[17]。语言转向动摇并逐步改变了传统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在“语言与现实”关系问题上普遍遵循“镜子逻辑”[4]的惯例,将在研究中一直被置于从属性、工具性地位的语言直接提升到研究对象范围中,引导人文社科学者深入挖掘其在社会现象中的重要建构性意义。在这一转向引导下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在理论与方法上不断得以完善,涌现出高质量的实证研究[18-19],通过观察、剖析重要组织语言文本中关键词语的使用频率、词群构成情况、词语与具体组织惯例的关联等刻画组织动态现象及其背后的深层机理。
“镜子逻辑”下的语言观“视语言为镜子”(language as mirror)[4,20-21],认为语言能够真实表达社会现实,是知识、信息沟通的“透明媒介”,可以作为研究者们捕捉现实镜像的媒介工具。实证主义指导下的定性与定量研究均假定所收集的语言数据能够准确表达研究问题及其相关现实,以此对语言多加控制与操纵,忽视研究文本本身,是“镜子逻辑”的重要表现[4]。尽管实证主义研究传统极大地推动了组织管理学科的发展,但深蕴其中的“镜子逻辑”逐渐受到质疑,其对语言问题的忽略或误解、对语言与社会现实关系的模糊认识成为20世纪80年代末语言转向兴起的契机。后现代主义与后结构主义指出,语言的独特体系建构在隐性涵义之上,尝试用语言确切表达、刻画某事物的行为缺乏稳固的基础,应当被解构[22];关注语言性行为的学者们更进一步指出,人们使用语言并不是要准确表达所感知的对象,而是要达成特定的目的,因而会在很大程度上操控语义。语言的模糊性、隐喻性、情境性、活跃性等特征[23]要求研究者们突破将语言视为透明媒介的“镜子逻辑”,重视语言本身及其特性[4],而语言使用的生产性、功能性、互动性及情景依赖性等特征要求研究者们重视高信度研究文本的构建,关注文字、词汇、类型、修辞、风格等关键语言要素[24]。
这些基本观点驱使下的语言转向对组织管理学科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在挑战传统研究范式的同时以新的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为组织管理多个领域带来突破性的发展机遇。语言学视角下的话语分析与词汇分析最先被引入,为制度、战略、变革等研究领域带来了全新的方法、视角及理论框架,有力地推动、深化了我们对相关议题的认识与理解。与迅速获得热度关注并蓬勃发展的话语分析不同[25-26],词汇分析的部分研究思路(如词频分析)尽管在语言转向之初便较多地被运用到组织管理情境,但往往被纳入话语分析、内容分析、叙述分析等语言分析框架的下属范畴[7],是在身份模糊、缺乏独立性的非针对性研究中逐步得到认可与发展。近年来,随着词汇分析在组织管理研究中运用越来越广泛、成果越来越突出,部分学者尝试将这一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与其他语言学研究方法区分开来,以推动其进一步的推广与深化,如Loewenstein等[5]明确指出,词汇分析与话语分析等更具阐释性的质性组织语言研究存在显著的差异。语言转向更新了对词汇的关注,不仅使之成为制度、沟通等领域的重要焦点[27-28],而且拓展了与之相关的研究思路,尝试从不同视角剖析词汇的前因后果,尤其是对沟通[19,29]、类别[30]、惯例[27,31]、制度逻辑[32-33]等组织因素的影响作用。
从研究视角而言,现有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大多数从结构与功能两个角度入手。结构视角下的研究对象相对明确,主要包括词频(word frequency)[29,32]、词间关系(word-to-word relationship)[34-35]、词例关系(word-to-example relationship)[18,36]以及词汇结构(vocabulary structure)[5]。与此不同,功能视角下的剖析内容相对模糊,主要聚焦词汇的四个基本功能,即:修辞功能(rhetoric)、协调功能(coordination)、文化功能(culture)及认知功能(cognition),基于此,可以从功能视角将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分为这四大类别。研究者们通过挖掘这四个功能将词汇与组织沟通[36]、组织协调[37]、制度逻辑[7,18,19]、制度化[32]、组织间合作联盟[38]、组织身份认同[39]等问题联系起来,进而挖掘词汇对组织行为及绩效的重要影响作用。表1总结列示了剖析组织词汇修辞功能、协调功能、文化功能及认知功能的文献范例及其主要发现。
表1 功能视角下的词汇分析代表文献及其主要发现
(一) 修辞功能分析
修辞学研究指出,词汇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通过沟通中的词语选择说服沟通对象[40],可以通过选择特定词汇、选择该词汇中的特定词语传递特定的意义,进而达到说服的目的。显然,这是词汇最显性的基本功能,因此,语言转向下的组织词汇分析最早以此为切口探讨词汇在组织活动中的作用与角色[34],继而围绕这一功能展开了大量的研究,将词汇视为组织沟通、说服他人、构建框架的核心工具[5],成为探讨词汇其他功能的基础。
为了实现沟通、说服的目的,行动者在选择关键词语时往往倾向于能够引起双方或多方共鸣的词语,并且词语的使用会随着共识或情境的演进发生相应的变化。Babb[41]在研究金融动荡期间的词汇时追踪观察银行家、工人、雇主等关键行动者的词汇使用动态,发现词汇动态生动地反映了行动者的动机、相互关系变化。例如,危机早期工人与雇主通过共同词汇“辛苦工作”形成联盟,但到了危机后期,由于雇主在经济上有所收获,而工人并未得到补偿,联盟无从继续,共同词汇的使用也因此明显减少。这既说明了词汇在沟通中的重要作用,也说明词汇、词汇使用及其沟通功能的发挥与行动者主观态度、社会情境密不可分。
不同的行动者群体使用词汇时运用的修辞策略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群体内部惯例做法或制度逻辑的引导,以此为基础形成差异化的词汇使用习惯,这不仅影响群体间的沟通质量,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导致群体行为或绩效差异。Jones和Livne-Tarandach[19]通过分析建筑行业的文本资料识别该文化场域内的关键词汇及修辞策略的使用,发现该行业内呈现出三种差异显著的关键词群及与之相连的制度逻辑,即:商业逻辑、专业逻辑与官方逻辑。其中身为政府官员、对建筑工程实施监管的建筑师通常使用“工程”“企业”“资格条件”等代表官方逻辑的词汇,而从事具体设计与建筑等工作的建筑师通常使用“结构”“建造”“形式”等代表专业逻辑的词汇。同时,他们会对相同的词语(如“空间”)持有差异化的理解。这些词汇使用差异一方面体现出同一行业内不同群体的制度逻辑差异,另一方面反映出逻辑差异趋势下形成的修辞策略差异。基于此,Jones等[28]进一步探讨哪些修辞策略最能说服潜在顾客,以明晰修辞策略及其背后逻辑对组织行为、绩效的影响。他们具体剖析了建筑师们的词汇使用如何影响工程竞赛的结果,发现基于专业逻辑的修辞策略效果最佳,基于商业逻辑的修辞策略难以得到客户支持,有碍于组织资源获取,而基于官方逻辑的修辞策略对竞赛结果影响不明显。他们的系列研究表明,词汇的使用及修辞策略的形成深受组织内部制度逻辑的影响,而作为与组织外部沟通的渠道与方式,修辞策略不仅关系到组织沟通的成效,而且对沟通背后的资源获取、机会把握等组织行为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二) 协调功能分析
与修辞功能类似,词汇的协调功能都是沟通功能的具体化;但与修辞功能不同的是,协调涉及深层次的社会语言学因素。词汇协调功能的发挥有赖于俗成约定(conventions)[42],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熟知每一个词语、词汇后的俗成约定[5]。心理语言学将词汇看作是各种俗成的约定,人们将这些约定当作共有的知识、经验,以此推动有意义的沟通及有效的协调。协调依赖于组织内外部的共同理解[43],而词汇在生成、传播这些共同理解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并促使它们在组织情境性行为中得到有效的运用[44]。因此,有效的协调要么要求产生新的约定,要么要求通过运用词汇发挥相关组织内外部环境中俗成约定的作用。
Clark[45-47]对心理语言学有关词汇的文献进行梳理,指出组织情境中的词汇主要包括描述组织惯例及其实例的词语,如产品与服务、流程、评估、角色、传统、技术概念等。其中部分词语并非原本就为组织所用,行动者或赋予既有词语新的含义,或将既有词语的含义情境运用到组织惯例情境中。如果要在沟通中理解某个词语的准确含义,不仅要对使用者、使用情境有所了解,而且必须对该群体、该情境中词语俗成约定的含义有所认识。为了促进协调一致的行动,诸多行业编篡行业语或术语词典,如法律词典、医药词典、工程词典、化学词典等。尽管如此,并不是所有的群体都能对这些特定的组织词汇有足够的理解。对组织而言,通常会形成两套差异显著的词汇,即组织内部成员熟知的内部知识以及组织外部成员知晓的外部知识。由于词汇中俗成的约定总是针对特定使用群体而言,因此,在组织沟通中,协调需要行动者能够根据信息识别词汇的使用群体,并调用尽可能多的共识性词汇基础。
已有研究反复肯定了词汇协调功能在组织活动沟通中的关键作用[48-49]。尤其在相互依赖的协作性工作中,合作者之间形成共享一致的词汇及词汇使用方式至关重要[50-51]。Bechky[52]聚焦分析了半导体生产企业的跨职能沟通互动,具体剖析工程师、装配工与技术员三个群体之间的协调词汇。研究发现,即便使用同一个词语也不能保证不同群体之间能够充分理解,而没有共同词汇基础的协调非常低效。因此,技术员成为负责产品设计的工程师与负责产品组装的装配工之间的沟通桥梁,他们基于自身积累的共识性知识,通过将术语与具体的产品零部件或技术图纸等明确的例子相结合“翻译”、阐释工程师与装配工之间的词汇差异,从而推动协调与协作。Collins与Smith[37]对高技术企业的工人进行访谈,观察各公司内部是否生成了共享词汇,以及共享词汇的生成如何影响组织协调与绩效。研究发现,共享词汇推动了新产品或服务收入以及销售增长等绩效指标的改善,而这种正向的影响作用以知识交换与组合为中介条件。这表明,共同词汇的使用对绩效的推动作用部分是因为能够促使企业内部成员整合各自的知识,推动业务和绩效改善。
词汇协调功能的重要性在战略联盟、企业并购等组织间协作活动中更为突出。Weber和Camerer[53]以实验的方法探讨了企业并购过程中共同词汇对协调有效性的影响作用。他们要求实验参与组开发出相应的词汇完成一个分拣整理任务,之后从另一个组中邀请一名成员加入。结果显示,新成员加入之后,团队绩效显著下降,而新成员个人能力评分显著低于原有成员,主要原因在于不同小组就分拣任务的不同方面形成了差别迥异的词汇,而新成员的加入为组内协调带来了挑战。这表明,不同团队之间词汇上的差异与混淆将为企业并购后的沟通与协调带来困难。因此,在重大的组织间协作或并购活动中,相关企业必须尤为关注、推动共同词汇的形成与使用,以此改善协作效果与绩效。
(三) 文化功能分析
词汇的文化功能强调词汇的社会、历史根源,并使之与社会、制度惯例相连,词汇被视为是惯例和制度的组成要素[54]或规范性控制的工具[55],从职业群体[31]、组织[55]、制度场域[56]等不同社会层次分析词汇如何通过其文化功能塑造组织惯例与制度。因此,组织制度词汇是组织词汇文化功能研究最主要的内容,语言中的文化因素通过词汇对制度进行渗透与塑造,而制度的社会构建特征是词汇与组织制度成功结合的情境化基础。
较早的制度词汇分析聚焦于不同领域的惯例词汇,如技术词汇[57]、烹饪词汇[27,31]、经济词汇[58]等,通过剖析关键词分析惯例的形成过程以及其中的影响因素与影响机理。Fine[27,31]采用民族志分析的方法对明尼苏达双子城餐馆厨师的惯例词汇进行了有趣而深入的研究。对厨师而言,食物不仅仅是其技艺的产物,而且也是审美、知觉的产物。他们采用综合这两个方面要求的惯例词汇推动工作效率与效果,通过交谈、手势及动作将内在的知觉经验及评判标准外部化,通过词汇将所持有的规范、价值观及期许等嵌入到烹饪惯例中,而这些惯例促使他们对该行业及群体产生重要的归属感,并对其自身的技艺感到自豪与满足[31]。与此同时,他们依赖专业、艺术、商业、劳工等各种职业词汇对自身的工作及身份进行界定[27]。Fine的研究表明,行业惯例词汇以及职业身份认定的形成都有赖于特定的惯例词汇,而这正是行业及其组织赖以发展的制度基础。
以各领域的惯例词汇探讨为基础,组织词汇的文化功能研究逐渐深入关注制度变化及制度逻辑。Ocasio与Joseph[59]通过剖析1972-2003年间公司治理词汇的变化与演进阐释如何从文化视角理解经济制度词汇的演进。“公司治理”的概念形成于20世纪70年代,用以探讨、分析当代出现的公司丑闻。随着组织环境的变化及新行动者群体的加入,该词语的重要性凸现出来,使用得到扩展,逐步实现制度化,其意义也不断演进。例如,20世纪80年代制度投资者的兴起促使股东视角在公司治理词汇中作用突出,而2001年的安然丑闻则促使该概念更多地与证券交易委员会规章及会计标准联系起来。他们的研究表明,组织环境中发生的关键事件促使新的词汇意义及框架形成,而词汇意义的演进不仅反映环境变化,而且推动制度变化。
较近的组织词汇文化功能研究尝试透过词汇的文化功能挖掘、刻画深蕴其后的制度逻辑。Dunn和Jones[56]通过剖析1910-2005年间美国医疗教育的档案数据探讨词汇如何通过影响不同内在逻辑之间的平衡实现对制度逻辑的塑造。美国医疗教育领域的制度中存在两种主要逻辑,即“保健”与“科学”,二者分别代表了不同群体的利益。前者以“临床护理”“医师”“实习医生”“家庭”“社区”等关键词汇为特征,而后者以“科学”“基础”“研究”“医院”“实验室”等关键词汇为特征。这两种逻辑长期共存,但相对重要性随着内外部情况而发生变化。来自于公共卫生等的管辖权竞争、医师之间的争论、管理式医疗的兴起以及医学院女性数量的增加都让保健逻辑受到更多的关注,而医学院使命的差异化发展则减少了对科学逻辑的关注。他们的研究表明,词汇对制度逻辑的影响和塑造不仅限于逻辑本身,而且通过改变不同内在逻辑之间的平衡对组织的发展动态产生重要影响。
沟通制度主义(communicative institutionalism)[60]指出,沟通在制度维持、变革中起到核心作用。惯例与制度通过语言实现表达、形成与传播,而关键词汇是制度语言中最基础、最核心的内容。我们能够通过词汇及其文化功能剖析制度的形成、改变、演进甚至瓦解,这也是语言视角下关注、阐释制度过程最直接、明了的方式,而词汇的可量化特征不仅降低了研究的主观性,而且能够有效提高结论的普适性。
(四) 认知功能分析
词汇的认知功能超越其表象的沟通功能与蕴藏其后的文化功能,深入人的认知过程与意义创建过程,将词语与类别、图式、心理过程等知识的认知陈述联系起来[17,61],可以从更深层次揭示词汇对认知改变、组织逻辑的影响[60]。关于词汇与知识陈述之间的关系,部分研究认为词汇是对先前既存认知类别的表达[62],主要是提供方法上的便利;部分研究将词汇视为是个体行为的完全中介因素,起到了决定所有认知的重要作用[63];更多的研究认为,词汇及语言对认知塑造有重要的因果影响,但并未起到决定作用[64]。
词汇的认知功能源于对意义构建(sensemaking)的影响与塑造。人们对过去的经历进行总结,形成框架与类别,对当前的经历进行刻画,产生线索与标签,以此将过去与现在的经历联系起来,这便是意义构建的内容。尽管词汇对意义构建的因果影响路径并不清晰,但词汇通过深度参与意义生成的过程从不同层面塑造意义建构,如:意识形态或社会词汇;第三秩序控制或组织词汇;范式或工作词汇;行动理论或范围词汇;传统或先辈词汇;故事或经验词汇等[17]。词汇甚至可以视为是意义体系[65-66]。人们说话时实际上是在表达部分心理模式[67]。长时间收集、观察不同个体的谈话互动可以发现,说话者之间的语义细化及收敛随着时间推移增加[68]。因此,词汇是个体认知与集体认知之间的桥梁,是集体层面知识生成的基本方式。词汇在意义建构中的作用依赖于词汇网络的存在,即通过词语与其他词语之间的关系理解意义[69],如可以通过词语将描述对象归于既有的类别;而对于既有词汇网络中原本不存在的信息,则必须参照已有信息、借助词语与特定例子之间的关系,创造合理、可能被接受的新类别。
词汇在推动意义构建过程中表达的类别对于组织行为、绩效以及组织中行动者的行为有至关重要的影响。在行动者看来,词语赋予事物的类别标签,具有强烈的指引性,并在认知上顺从其指引[70]。例如,如果将一个任务贴上“工作”的标签,那么参与者将聚焦产出的数量,只需满足任务的要求;如果将一个任务贴上“玩耍”的标签,那么参与者将更关注产出的质量,并产生更精细的结果[71]。Zhong等[72]发现,传统的囚徒困境实验对参与者隐匿任何线索,如果改变这一方式,为参与者提供一些与博弈、选择及其结果相关的阐释性标签,如“信任”“合作”“背叛”等,会大大提高参与者合作的几率。这些标签提醒参与者实验活动中类别的存在,自然地引导他们更多地趋向于合作。
词汇通过生成有意义的类别引导行为的现象在市场营销领域最为常见,通过精心构思的关键词句将产品划分到积极的类别,进而引导消费者的认知过程与购买行为,这正是很多广告、促销活动的关键所在[73]。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消费者的认知与行为深受其所闻所见词汇及相关类别的影响[73-74]。West等[74]以实验的方法研究消费者对非常见产品“拼布被”的偏好差异。实验参与者对这一产品均不熟悉,研究者们以分组对比的方式,或向他们介绍部分拼布被属性相关的词汇(如有关布块拼凑规律或模式的词汇),或讲解拼布被的历史。研究对比发现,学习了属性词汇的人能够更快地对拼布被产生偏好,并且偏好更加稳定。词汇之所以能够产生更好的效果,是因为关键词语能够生成有意义的类别,促使词汇接收者更好地理解实例,从而在认知上更容易形成稳定的评估认识。因此,在推出新产品时,营销者往往通过对比、类比等方式向消费者传递有关新产品或新类别的词汇,这一介绍性程序实际上是类别归属、认知引导的过程。
关键词汇意义的形成与变化直接影响、导致组织逻辑的演进。Nigram和Ocasio[7]运用叙事分析与内容分析的方法聚焦组织场域层面制度逻辑的形成与变化,通过剖析公众对克林顿医疗改革项目的关注阐释自下而上的环境感知如何推动新逻辑“管理化医疗”的产生与推广。他们着重围绕“改革”与“管理化医疗”这两个关键词对新闻报道等公开资料进行编码,通过该项目不同阶段的相关例子刻画这两个词意义与内涵的变化,据此发现,理论化、陈述以及对事件的持续相互影响,导致该事件过程中的制度逻辑发生变化。就克林顿医疗改革项目而言,“管理化医疗”这一逻辑并不是以完全成熟的方式出现,而是随着医院与场域内其他行动者的关系变化而演进。“管理化医疗”这一概念起初被理解为是一种特定的组织形式,而后被赋予新的意义,代表了医院处理与诸多制度场域内行动者关系时的组织原则,而与组织场域动态变化不符的其他模式则被弃用。
图1 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功能互动关系模型
就功能视角而言,尽管修辞、协调、文化与认知分别代表了词汇不同的功能性特征,但这些功能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修辞与协调作为词汇最基本的功能,是组织沟通得以实现的前提;以组织沟通中修辞与协调功能的发挥为基础,词汇中的文化与认知因素渗透到行动者行为及思维的更深层次,影响他们的认知活动与相关决策;反过来,文化功能与认知功能通过控制个体认知、组织管理、组织规范性、制度逻辑等内在因素重新塑造词汇的表达与意义,影响修辞与协调功能的发挥。换言之,尽管不同的研究各有侧重,但这四个功能在词汇的生成、使用过程中共同发挥作用,并相辅相成。基于此,我们可以构建图1的互动关系模型。
通过从功能视角回顾已有的组织词汇分析可以发现,这一特殊的理论框架及研究方法对组织管理研究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一方面,与持有“镜子逻辑”的传统实证主义研究相比,词汇分析在语言转向的引导下直接关注语言词汇及其使用在组织管理中的重要作用,将微观语言单位带入研究视域并给予充分的学术关注。作为研究文本的语言并非只是研究者剖析组织现象及其规律的简单工具,词汇等语言元素以其对组织现象的社会构建性作用在组织管理中发挥着关键性作用,是研究中不容忽视的重要对象。词汇分析从词汇、词汇使用及其特征入手,由表及里地剖析词汇对组织现象、组织动态的影响、塑造及构建作用,为组织管理研究开辟了新的视角与思路。另一方面,与传统的语言学研究相比,组织管理词汇分析超越语言本身,专注于组织管理情境中的词汇及其使用,并遵从跨学科的思路,广泛借鉴心理学、社会学、传播学等学科的理论与方法,深入挖掘词汇在具体使用情境中的影响作用及深蕴其后的效应机理。就组织研究而言,组织词汇本身至关重要,而词汇及其他语言元素社会性构建的现象及其动态是研究最终目的及落脚点。跨学科理论支撑下的组织词汇内涵及效应机理分析让原本单薄的词汇在组织情境中展示出丰富的意义。这些都展现出词汇分析在组织管理研究中的贡献及潜力。
然而,现有的词汇分析及相关研究存在较多的局限之处,有待后续研究完善。
就功能视角的融合与深化而言,已有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对词汇的修辞、协调功能关注较多,但未能深层次探讨词汇发挥效能背后的机理,究其根源,是由于对文化、认知功能认识不足,并且对四大基本功能之间的关联缺乏深入的挖掘,这是后续研究努力的方向。首先,结合心理学、社会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等学科的发现与理论,剖析词汇历史文化根源对其实际运用的约束与影响、词汇认知过程的关键特征及其在词汇功能实现中的基础性作用,以此提炼组织管理词汇运用与作用发挥的深层规律。其次,跳出对聚焦特定词汇功能的单一性讨论,以词汇功能实现的深层规律为基础,探索不同功能之间的关联及互动影响,并从动态视角剖析不同功能之间的互动如何推动组织管理词汇使用的变化与演进。再次,从多个层次(如:微观层次的句法规则、词汇历史根源、个体语言认知、企业语言规范;中观层次的行业词汇使用特征、行业内企业的竞争互动等)、不同视角(如语言学视角、历史文化视角、心理认知视角、组织管理视角等)挖掘影响词汇功能发挥的内部(如词汇规则、词汇使用者个体特征等)、外部(如词汇使用情境、组织内外部环境等)前置因素,进而提出有利于推动不同类别管理实践情境的词汇运用策略,如:并购企业如何建立共享词汇从而推进合作效果?新兴行业如何逐步形成具有鲜明特征的行业词汇?行业或组织中的专属词汇如何随着行业或组织的发展变化与演进?这些过程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与制约?等等。
就研究主题拓展而言,基于词汇功能特征及其在组织管理中至关重要的作用,多个领域均可以从词汇视角或者直接针对本领域的词汇问题开展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从组织内部管理来看,员工之间的有效沟通、企业文化建设与改善、组织知识的获取与积累、组织惯例与制度的形成[32]等均与语言、词汇密不可分,而关键词汇在这些重要管理活动中的作用及具体作用机制尚未明晰,未来研究可以通过聚焦、跟踪词汇在特定关键事件(如空降高管人员的融入、新考核规章的制定与实施等)中的作用深入理解词汇在组织内部管理中的角色。从组织间关系管理来看,由于不同组织内部持有的词汇往往存在较大的差异,共同词汇的形成及运用对组织间沟通与合作十分重要[38-39]。以组织间合作联盟为例,语言与词汇自始至终影响整个过程。在联盟形成前期准备阶段,双方已有的共同词汇构成进一步商榷合作事宜的基础,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共同认可、持有词汇的程度可以视为预测能否形成联盟的重要指标;在联盟磋商、形成的过程中,双方就各项合作事宜的谈判实际上是进一步探寻、构建共同词汇的过程,所形成的共同词汇直接影响后续合作的质量,从这个角度上看,组织间联盟可以视为是语言性建构的过程;在达成合作协议之后,联盟的运作、管理均以双方认可的共同词汇为基础,并将在推动合作的过程中持续更新已有的共同词汇。未来研究可以通过长时间跟踪案例的方式明晰词汇在不同阶段组织间合作中的作用机理。
就理论构建而言,尽管词汇理论以及其他相关的语言学理论为词汇分析奠定了较好的理论基础,但已有的组织管理词汇分析对此运用不足,并且难以融合相关的跨学科理论,因而难以实现本领域的理论构建与创新。对此,组织管理研究者们应当更加深刻地吸纳已有词汇理论、句法理论、篇章理论、功能语言学理论中可以服务于词汇分析的内容[75-76],并结合词汇的功能性特征以及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尝试构建较为完整的组织管理词汇理论体系,以实现本领域的理论创新。例如,以最新提出的互动沟通模型[60]为基础,后续研究可以通过借鉴传播学、互动语言学等学科的理论将组织管理词汇运用中的沟通动态及程序动态概念化,以此联结微观与宏观组织理论[60-77],创新性地摸索词汇在组织情境中运用的规律,并逐步构建普适于组织管理词汇分析的沟通理论。
最后,就中国情境下的组织词汇研究而言,亟待有跨学科研究背景及意识的学者引介、借鉴已有国外研究范式与成果,以中国特殊的组织词汇系统及情境为直接研究对象,开展有针对性的研究,并逐步通过视角深化、主题拓展等方式实现自身的理论构建与完善。一方面,在引介、借鉴已有组织词汇研究的过程中,要尤为注意中国语言文化体系以及组织管理情境的特殊性,坚持“中西结合、古今融汇”的方法构建基本原则[78],通过多层次剖析、跨文化对比等途径探索中国组织管理词汇的基本特征[33,79],并深入分析其前端影响因素、后端效应机制及其边界条件。另一方面,尝试从词汇分析的理论视角观察、透析中国组织管理实践中的关键、独特问题,并运用系统的词汇分析方法得出具有普适性的发现与结论,是推动、提升中国组织词汇研究的重要路径。改革开放以来,中外企业的交流合作十分频繁,尤其是2008年以来,“走出去”战略引领下的中国企业海外并购案例不断涌现,跨语言、跨文化管理随之成为最棘手、最关键的管理问题。中文在词汇形式、意义及运用等方面均呈现出独特之处,与以英文为代表的其他主要语种之间存在显著的差异,这为组织管理词汇研究带来了挑战与机会。以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为例,该过程涉及一系列有待深入研究的词汇问题:主导并购活动的中国企业如何克服语言障碍在不同文化环境中构建共同词汇?并购各方词汇方面的差异如何影响并购后的融合?在并购的不同阶段,共同词汇如何演进?并购实现后如何管理这些差异?毫无疑问,针对这些问题的探索不仅可以成为中国情境下组织词汇研究的独特贡献点,而且能够为国际领域的词汇研究与组织管理研究带来普适性启示,理论与实践意义兼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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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束顺民)
A Literature Review on Organizational Vocabulary from the Functional Perspective and Direc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ZHANG Hui-yu1,2, TANG Xiao-lu2
(1.SchoolofInternationalStudies,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58,China;2.TheWhartonSchool,UniversityofPennsylvania,Philadelphia19104,UnitedStates)
The linguistic turn emerging from late 1980s has made vocabulary analysis an important method and theoretical framework in organizational studies. This paper reviews extant literature on organizational vocabulary from the functional perspective,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basic functions of vocabulary, including rhetoric, coordination, culture and cognition, enable organizational vocabulary studies to be closely connected with organizational institution, communication, change and other related areas. Based on the extensive review,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ontributions of extant organizational vocabulary studies, proposes the interactive research model of vocabulary functions, and presents direc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by identifying limitations of previous work. With such efforts, we expect to introduce the research method and framework of vocabulary analysis to the Chinese organizational research field, and pave roads for further organizational vocabulary studies, especially such studies in the special context of China.
linguistic turn; rhetoric; coordination; social cultural function; cognition
2016-03-28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地区环境差异影响下的新技术企业组织网络形成过程及机理研究”(7140216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过程视角下新企业组织网络构建对企业成长的作用机理研究”(13YJC630221);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突破性创新企业的创新激励策略与供应链协调机制研究”(14YJC630049)
张慧玉,女,讲师,管理学博士,主要从事组织话语、创业管理、企业社会责任研究;汤晓路,女,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组织话语、组织战略研究。
F270
A
1000-2154(2016)11-003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