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交接：候任总统“速成班”

张珺

“我向美国土地上每一个公民作出保证，我将成为所有美国人的总统。”

美国时间11月9日凌晨，纽约市希尔顿酒店里却似乎无人入眠，赢得大选的唐纳德·特朗普走上台，一一向支持者们、工作人员，甚至竞争对手表达感谢，宣布自己将成为美国第45任总统，带领美国“再次强大”起来。

现任总统奥巴马于当天上午在白宫玫瑰园发表讲话，表示他已致电特朗普表达了祝贺。“我们确有分歧……”奥巴马说，“不过，我们现在都期待他能成功地团结和领导这个国家，并且我已邀请他明天亲赴白宫与我们确保总统交接事宜。”

一天之后，奥巴马和特朗普似乎都表现出已将尖锐的分歧抛到一旁的模样。在第一次白宫正式会晤中，这两位风格迥异的昔日“政敌”，倒是展现出难得的亲切和尊重。

“我想向你强调，候任总统先生，我们现在将竭尽所能地帮助你获得成功，如果你成功了，这个国家就会成功。”接受采访时，两人在大约90分钟的会议后并排坐着。总统奥巴马称会议进行得“非常好”，涵盖了广泛内容。

特朗普则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奥巴马——实际上2011年他就因质疑奥巴马出生地而在白宫记者晚宴上被奥巴马当场调侃——与奥巴马坐在一起是“巨大的荣誉”。“我们讨论了很多不同的情况，一些很美好，一些很困难。我非常期待在未来与奥巴马总统打交道，包括征求他的建议。”特朗普说。

不过，美国行为学专家帕蒂·伍德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根据二人的坐姿和手势，称奥巴马其实“极度疲惫、放弃和不抱希望”，特朗普则“紧张、严肃甚至惴惴不安”。

而从11月9日成为候任总统，到明年1月20日宣布就职的这72天里，特朗普要做的还有很多。

“速成培训”

“特朗普难以胜任总统一职”、“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核武密码的人”，“如若非裔美国人为其投票将是对我政治遗产的侮辱”……大选之前，奥巴马曾这样警告民众。

“奥巴马是历史最差总统”、“有可靠信源告诉我奥巴马的出生证明是假的”……这位继任者也曾多次回应，抨击总统。

在美国先后45届总统中，交接的在任总统与候任总统素有嫌隙，曾有多次。

2000年，小布什以微弱优势颇具争议地拿下佛罗里达，并与民主党因重新点票而变得水火不容。

在与候任总统小布什多次会面时，甚至是在总统就职典礼上，民主党总统克林顿都曾拖延、迟到，使小布什颇为不满；小布什则在就职讲话中高调宣称要恢复白宫椭圆办公室的“荣耀与尊严”，暗讽克林顿在总统办公室的“不尊严”行为。

再向前追溯，尽管杜鲁门总统和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在二战期间曾精诚合作，但二人的异见与争执也颇有时日。

艾森豪威尔公开抨击杜鲁门的韩战政策与战略，而杜鲁门甚至不惜对艾森豪威尔展开人身攻击，称其“背叛了他曾经坚守的一切”，指责后者根本不配做总统，并在卸任后接受采访时称总统交接过程极为不畅。

分析指出，长期的军旅生涯使艾森豪威尔可能习惯于对属下发号施令，因此当文官总统“数落”他时，会极为反感与不适应。英国广播公司称，这一点与长期拥有自家公司，平日说一不二的特朗普倒有很多相似之处。

而无论实际情形如何，现在又一次总统交接业已开始。

“大选前几个月和选后数周的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总是一个丑陋、风声鹤唳的地方，背后的阴招、当面的叫骂比比皆是，谣言、小道消息四处流窜。”

深谙华盛顿政治内幕的美国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在其所著《责任》一书中称，政权换届过程充满风险、难堪甚至阴暗，弥漫着“我们上位，你们出局，开始收拾多年来的烂摊子吧”的诡异氛围。

“总统交接总是涉及面广、过程复杂，对国家来说是一个脆弱时期。”公共服务伙伴组织总统交接中心的大卫·伊格尔斯说，据媒体报道，该中心正在协助特朗普做好从胜选后首日就能治国的准备。

而之所以要与前任总统“搞好关系”是因为这一脆弱时期需要两任总统的合作，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现任总统将《总统每日简报》对候任总统公开。

《总统每日简报》始于前总统杜鲁门，其产生与杜鲁门的一段堪称“辛酸”的经历有关。杜鲁门曾担任罗斯福政府的副总统，但由于罗斯福的强势和副总统当时的职责所限，他很少介入美国内政外交的实际运作。

1945年4月12日，总统罗斯福突然称“我后脑勺感到非常疼痛”，随即不省人事、后与世长辞。副总统杜鲁门仓促继任，但却发现自己对国内外重要事务几乎“一无所知”，以至于迟迟无法全面履行总统职权。此时正值二战结束和冷战格局形成，为此，杜鲁门先后创设中央情报局和“美国情报体系”，命令美国情报部门定期向他呈送重要情报，以便知悉重大内幕事项和世界形势。

为防止候任总统重蹈他的覆辙，杜鲁门命令中情局定期向候任总统艾森豪威尔提供情报支持，以帮助其尽快熟悉国内外重大事项，此举沿袭至今。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近年解密的《总统每日简报》中，内容主要是中情局认为在过去24小时发生的最重要情报信息及世界宏观形势，特别是针对美国的潜在恐怖威胁、敌对国家动态及重要国家领导人身体状况等情报，绝非对媒体报道的简单重复。

能知悉这份涵盖机密与分析的高层人士不足十人，而对候任总统而言，《总统每日简报》有助于其尽快熟悉涉及国家安全的国内外重大宏观问题和内幕事项，属于对候任总统的一种初任培训，从而实现新旧总统之间的平稳交接。

不过，也有候任总统对此似乎不屑一顾。1981年，候任总统罗纳德·里根前往白宫拜会大选中“一败涂地”的总统吉米·卡特。当卡特向里根介绍中央情报局每天早上七时整会前来通报当日国家安全等事宜时，里根打断了他，称，“嗯，我来之后他就得多等一会儿了。”

组建团队

“确认胜利后，我立即开始所谓的过渡工作。我们没有时间庆祝，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休整，在仅仅11个星期内，我和我的家人必须从阿肯色州的生活过渡到白宫的生活。”前总统克林顿曾在书中感慨，“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当他提及自己的候任总统经历时，称只有切尔西的那只被放生的青蛙依然还有“正常的生活”。而在他书中列出的几项任务中，选定内阁成员、各部的高级行政官员以及白宫工作人员排在首位。

“回顾起来，我犯了个错误——没有请一位知名的共和党人士担任部长，以证明我希望建立两党的合作。”克林顿称，在一定程度上，这也使得他的总统之路没有那么顺遂。

奥巴马似乎明白如何“平衡”两党，2008年在他组建内阁团队时，委任了初选时的头号“对手”希拉里出任国务卿，并请布什政府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留任原职。

在公布提名的记者会上，奥巴马以“一位朋友、同僚、顾问、顽强的竞选对手”来形容希拉里，相信她在国际舞台的“星级力量”，有助他达成改善美国的国际声誉、地位的目标——尽管此前奥巴马在选战时称希拉里毫无条约谈判或危机处理的外交经验。

而林肯也曾邀三位选战中的“政敌”加入内阁，对此，他回答说：“我们需要党内最能干的人入阁……而他们就是最强的人选，我无权剥夺国家得到他们服务的机会。”

如今，特朗普获胜仅不到一周，华盛顿已经开始流传特朗普的内阁人选名单。据美国政治网站Politico报道，与此前总统当选者选择建制派和捐款人不同，特朗普的内阁可能会有行业巨贾和保守派活动人士。

不过，实际上，早在11月6日大选前，特朗普竞选网站上就已有了“总统过渡团队”页面，他发布了4000多个高层职位实行公开招聘，其中需要参院听证会同意的资深职务有1212个。这在候任总统中当属首次。

11月12日，特朗普宣布其入主白宫的政权交接团队成员，延请在国会任职十年有余的候任副总统彭斯主责，其3名子女和女婿也会进入团队，协助挑选内阁成员。

候任总统的政权交接团队要和白宫持续合作，配合完成有关白宫和联邦机构内部运作的种种方式，共享重要的国家安全信息以及遭遇灾难性攻击时所需的资源等等。

2008年，从小布什到奥巴马的过渡，被普遍评价为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从2007年秋天开始，小布什就着手启动了交接准备工作。

“八年前，我也曾与布什总统有过分歧，但布什总统派出的交接团队是如此的专业负责，确保我们的交接工作顺利进行。”奥巴马在玫瑰园讲话中称，“所以，我要求我的团队向他看齐，保证此次交接是安全、平稳和成功的。”

据称，奥巴马自去年秋天，便指示其助手开始规划交接工作。“楼里每个人都在逐渐放下手头的工作，整理打包东西，我却一直在为下一个任期增加工作。”奥巴马的副幕僚长阿妮塔·德克尔·布雷肯里奇说。

而为了本次权力交接，奥巴马政府在2016财年为大选日之前的交接工作申请了1327.8万美元预算，在2017财年又为大选之日后的交接工作申请了950万美元经费。合计起来，奥巴马政府此次用于交接的开销将达到创纪录的2000多万美元。

“百日计划”

“此国度，于神佑之下，当享有自由之新生——民有、民治、民享之政府当免于凋零。”1863年11月9日，美国第16任总统林肯在葛底斯堡国家公墓发表了被后人引用最多的演说。

一百五十余年之后，距美国大选投票日17天之际，在一片与林肯著名演讲永远紧密相连的土地上，一栋以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命名的大楼里，特朗普也意图加入他们的行列。

他于10月22日在葛底斯堡发表政策宣讲，陈述他的“百日新政”，称将要颠覆“旧建制”。“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发表我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演讲，就是希望由此凸显讯息，我反建制的内涵与当年林肯演讲的核心一脉相承。”

以上台百日为节点评价总统上台施政决策由来已久。1929年，美国爆发了极其严重的4年经济危机，为摆脱危机，刚刚上任的罗斯福总统采取了广泛的措施，称之为“百日新政”。

而包括“百日新政”的施政方略绝大多数缔结于候任总统之期。克林顿在其作为候任总统的12月，便“开始做人们雇用总统来干的事情——决策”：“由于我曾许诺将像一束激光那样专注于经济，所以我先从经济开始。”

候任期间，克林顿频繁游走于在经济上颇有建树和经验的政客，搜寻经验，将要送交国会的经济方面的议案定稿。同时，他也开始着手制定实施竞选承诺时的各项计划。

奥巴马在候任期间开始着手外交与金融议题，2008年11月17日，20国集团领袖峰会在华盛顿举行，奥巴马随布什出席，而此次的会议主题则是如何携手对付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

此时作为东道主的总统小布什，已成为“跛鸭总统”，这场会议成为了奥巴马的“外交首秀”，各国领袖也有意与候任总统奥巴马碰面，为明年奥巴马上台的对美关系铺路。

虽然奥巴马只派了共和党议员和民主党前国务卿作为代表列席会议，自己有意未出席正式会晤，但其上任重心已可见一斑。小布什也曾称，“我对各国元首说，即将上任的奥巴马总统，对这次峰会的前前后后，都得到了详细的汇报……而我，大家都知道，我准备退休了。”

彼时，奥巴马为全情投入总统候任期，还设置了“候任总统办公室”，这并非宪法授予，在当时颇受争议。这一次，特朗普也许将成为第二位有专门办公室的候任总统。

不过，在特朗普此前发布的“百日新政”中，包括取消奥巴马总统的医疗保险计划、减税计划和移民政策；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计划，以及撤出跨太平洋合作伙伴协议；规限国会议员的任期，对白宫官员卸任后从事游说活动增加限制等已经饱受争议。

有媒体评论其为“旧料新炒”，只有推翻一切的意味，没有如何建设的决策，而在接下来的不到70天里，也许特朗普该拿出切实可行的真正政策来，才有可能赢得人心。

克林顿在传记中提及，赴往白宫就任之前，他曾问自己：我们能够经受住这个狂乱时代的考验吗？我们能够恢复经济、社会进步和政府的合法性吗？我们能够减少世界各地爆发的宗教、种族和民族纷争吗？用《时代》对我的评价来说，我能够带领美国人民“重新审视自己，挖掘出最深处的问题”吗？

1993年1月20日，克林顿伴着《向总统致敬》的曲子，在国会护卫队的陪同下来到主席台上，他注视着前面大片的人群，规划着自己当政的未来。

而72天之后，候任总统特朗普将得到备受全球瞩目的核安全按钮、空军一号和防弹特制轿车。同时，同样的挑战，和不确定的未来，也将摆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