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绝境,我温柔赴死
——评严英秀的小说

2016-11-27 00:09
小品文选刊 2016年21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安静美的

盛 晓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陕西 咸阳 712082)

你是绝境,我温柔赴死
——评严英秀的小说

盛 晓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陕西 咸阳 712082)

严英秀至2014年已发表了20余个短片小说,引起了文坛的注目,她的短片小说多半以青春和爱情为主题,纯净透明、委婉动人,也有小部分作品突破单纯写爱情的局限,反映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小说将爱情故事的场域集中设置在学校、出版社、杂志社等诸如此类的知识分子形象上,直面当下高校教育的发展弊端,揭示当下知识分子严峻而普遍的生存和精神境遇,讴歌理想主义教育的不可或缺。

严英秀;爱情;知识分子

严英秀,女,藏族,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人。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北京大学访问学者。现任教于兰州文理学院中文系。以“菂儿”为笔名发表大量诗歌散文,近年来主要从事文学评论和小说创作,1993年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心梦无痕》,随后《纸飞机》、《玉碎》、《1999,无穷思爱》、《沦为朋友》、《苦水玫瑰》等小说振翅于中国文坛,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刊多次转载,并入选多种选本,获甘肃省敦煌文艺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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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通过严英秀小说创作的整体关照,窥探现代女性对爱与美的探寻。小说《沦为朋友》、《被风吹过的夏天》等,记录了70后这一代女性的成长轨迹,她们拥有单纯浪漫的爱情观,在成长中执着的追寻爱与美,却经历了一次次梦想的破灭,这些女性不断经历社会变迁给她们带来的生存境遇的伤痛。

《沦为朋友》描写了现代都市中复杂的情感纠结,用细腻的语言探析人物心理的动态。梅沁与好友安好的哥哥安康结婚,却因为安好对哥哥的极端依恋,不断给他们制造夫妻矛盾,破坏梅沁夫妻的和谐,最后安好因为嫉妒选择自杀。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情感包袱,梅沁十年的婚姻只能结束。现在,梅沁爱上了于怀扬,以为能够重新来一次真正的爱情了。可是,当梅沁内心已将于怀扬作为终身之托,并告诉于怀扬之后,于怀扬马上冷淡了梅沁。而梅沁也恍然发现,于怀扬与年轻美丽的女子相处,处处是逢场作戏。他们于此而“沦为朋友”。

《被风吹过的夏天》并列的讲述了杜玄、姚思琴、董一莲这三个女性人到中年时各自不幸的情感遭遇,又用好友的身份将她们联系在一起。杜玄将爱情作为自己的信仰,为了信仰宁愿离开大城市去草原小城,却遭到了企图以她为跳板进繁华省城的男友的反对;姚思琴为守护住原本幸福的家庭,对下狱的贪官丈夫不离不弃,没想到换来的是丈夫的侮辱和暴力;董一莲不能忍受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幻想着事业与爱情可以并驾齐驱的美满人生,终于向那个始终爱着她却平庸的丈夫摊牌离婚。“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只因为相遇太美。就算流干泪伤到底心成灰,也无所谓。我破茧成蝶,愿和你双飞,最怕你一去不回……”就在小说的结尾,当经历了自己和好友们的爱情的破灭后,杜玄仍然如小说开头所说的你可以不相信男人,但是不能不相信爱情……

正如杜玄所发出的感叹,严英秀笔下的女主人公,从来没有对爱情失去信心,让她们失望的是男人。她对男性的失望是对男人本身的失望,而不是从女权主义的角度表达对男权社会的愤慨,或者对男权文化的挑战和鞭挞。小说的女主人公往往对男性充满了失望,同时又充满了向往。《沦为朋友》中的于怀扬,明明确认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梅沁,面对梅沁炙热的情感时,他没有勇气接受,怕失去与自己共患难的妻子、高档社区的住宅、在学界的声誉地位。与梅沁的率直坦诚相比较,于怀扬无疑是懦弱的、虚伪的,即使是爱,在太多的顾虑下,也不值一提。《被风吹过的夏天》中的小诗人,更是那么无耻可笑,他接近杜玄,只是想利用这个女人疯狂的爱,离开草原,离开那个小城,解决的他的工作问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居然“傻乎乎”的放弃自己省城的工作,打算在这个破烂小城了与他结婚生子。所以,严英秀的小说是女性生存和生命的真实境遇,是女性那纯情唯美的浪漫之花盛开和衰落的声音。

在这些70 后女性的青春中,她们相信理想,相信爱情,甚至,理想和爱情就是生命的一切,即使她们苦苦追寻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地走向破灭,但她们的那颗善良柔软的心还在。爱情是令人悲伤的,但在70后的青春中也是最为坚固的东西,影响了这一代人的情感,左右了她们的现实生活。这是严英秀小说最为深刻和尖锐之处。不过,无论怎样悲凉的现实,严英秀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绝对不会因此而妥协于世俗,每个女子都在坚持着自己精神世界的纯净,坚守着对爱与美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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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英秀的小说创作除了关注女性对青春、浪漫爱情的向往,也关注对女性当下平实生活的书写,走向一个更加开阔的写作空间,不仅仅表现了爱与美的幻灭,更加凸显了爱与美的温暖,更为贴近生活。

《玉碎》中的郑洁,人到中年,却和丈夫一起下岗了,靠卖鸡鸭鱼,过着艰辛的日子,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磨灭郑洁对爱与美的追求,想着丈夫无法兑现的承诺,在自己四十岁生日那天,走进了商场,鼓起勇气,试戴了这个看过无数次,向往已久的玉镯。然而,价格是天文数字的玉镯又一次碎了,连同和小姑的爱情一起破碎的玉镯,两次“玉碎”都是郑洁人生的劫难。玉镯的破碎,是痴情女子和负心汉之间爱情的破碎,是理想在金钱面前的破碎,是梦想的破碎,“那样的未来里,小姑是大学生美丽的妻,而郑洁,是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穿着白裙走进高高的教学楼的漂亮女生”。小说以“玉碎”为象征写女性追寻爱与美的幻灭。

严英秀塑造女性主人公的悲剧命运的同时,将笔锋探入社会的深层和人性的本质中去,在人物之间的恩怨纠葛中,窥见人性中的真善美、假恶丑。在对理想和爱情的追寻中表现了爱与美的温暖。温暖正是来自于相濡以沫的丈夫。严英秀的笔下,第一次出现了一对在人间烟火中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的夫妻,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打拼的男人和女人。生活虽然苦,但也有乐,疼爱自己的丈夫莫过于是对郑洁最大的安慰,小说描述了平实生活中的幸福和温暖:“可王志强不听,王志强是个疼老婆的男人”,“王志强,是郑洁任何时候都愿意相信的那个人”,“每天凌晨四点多,王志强起床去进货,他穿好衣服出门时总是为郑洁掖好被角”。而《玉碎》的成功之处更在于将女性的命运放到社会大环境之中,写生存之艰,它同情小百姓的命运,饱含着对女性以及对人生的同情与悲悯。

《一直对美丽妥协》写美容院一群打工女子的艰难的生存境遇。其中最感人的情节是美容院的姐妹们拿出自己微薄的收入,共同筹资为一个被主人打死的保姆打官司的情节。小说表现了对社会现实的愤慨,以及深厚的同情心、甚至一点点朴素的阶级意识。在《一直对美丽妥协》中,因为人性的美好光辉,才使惨烈的现实不至于完全沦为黑色的绝望。小说于此凝视生活,流溢于笔端的正义感和悲悯感,表达着作者的情感态度和价值评价。底层人民的团结协作正是“劳苦人”人性的光辉所在,虽然不无理想主义色彩,但这样的光辉也表明了严英秀对当下生活的介入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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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学教授的严英秀,她的多部小说都将校园作为小说的场域,直面高校教育发展的弊端,并对此表达了深沉的思虑。《一直很安静》等小说通过独特的艺术视角,对大学教师、学生的生命情状进行了具体幽微、鞭辟入里的观照,并发了深刻的诘问。

在文学聚光灯下,昔日幽静的象牙塔也出现了尘世的喧嚣,大学知识分子也被世俗的价值观念搅得心神不宁。安静的校园,安静的师生,安静的生活、成长,一切都很安静。然而现实生活中,这种本该拥有的安静早已一去不返,净土挤满了尘世纷扰。田园的先秦文学老师焦一苇在临回老家前,一遍遍的嘱咐她,希望她可以留在学校里,“田园,我想请你听我的,你不适合去媒体,你天生就是在安静的校园做学问教学生的材料。请你留下来,留在这个校园”;“当然,帮你也是一点私心,不愿意你去报纸电台那种闹哄哄的地方去混,我愿意你在咱们的校园里安静地成长”;“田园,你要在咱们的校园安静地成长,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可是焦一苇不知道,现在的校园早已不再安静,“黄昏时,田园寂静的走过校园喧嚣的人群”。18年,学校始终在与时俱进,更快更高更强的发展着,环境也改变了: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领导不像领导。原本安静的校园,变成了复杂的社会大课堂。

知识分子出现自我认同的危机。讲师高寒,没有职称不是领导,生活在“安静”的校园中也处处受人白眼,毫无尊重可言,办公室主任徐导处处难为他,一直忍气吞声,多次嘱咐编辑请写“高耀祖收”,也常常被编辑忽略,就连邮局的胖姑娘都义正严词的拒绝他,“搞的高寒拿自己那点稿费越来越像是吃嗟来之食”。以高寒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们,丧失了主体的同一性和连续性,呈现出普遍的人格分裂,在难以预料的社会变迁中备感焦虑。知识分子面临着理性与信仰的分裂、理想与现实的分裂、话语与实践的分裂。

知识分子人性的迷失。在当代中国大学的知识生产、传播和接受过程中,最具危害性的当属权力要素。这种极具中国特色的权力要素,体现在大学叙事中主要是行政化的趋势,由于它对人性的腐蚀触目惊心,因而往往被指认为教育体制的问题。钱书记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脱离了低级趣味,从不刻意回避与女教工的接触,竟然在开会的时候公然谈论艺术学院的“运动服”,最后还不忘同情不好看的女人“别念个学位,评个职称,写几篇东拼西凑的所谓科研文章,就把在自己整成这样案牍劳形的样子”,在书记看来,学问做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长得好,穿得漂亮才是真体面。人事处长吕海鹏,刚刚升官变找到田园谈话,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示爱,他借助“地方文化历史研究所”这个项目创造与田园一起调研开会的机会,希望田园可以做他的情人,并拿评教授的事情加以威胁。知识分子的人生迷惘存在价值的个体化、生命意义的感性化、感觉经脉的肉身化。问题的复杂性在于,知识分子的情感生活,往往与困顿人生和矛盾思想紧紧纠缠在一起,构成迷惘的人生形态。从人生寓言的角度讲,在现实层面充满悖论的知识分子的情感生活,实为一种喻旨深远的喻体。是投机,是媚俗,还是抗争,抑或退守?小说《一直很安静》的主人公田园,陷入了茫然无助的状态,内心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在漂泊中不断的寻找着归宿却又无家可归,理想与现实的不协调使她产生了精神上的挫败感,成为了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孤岛,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方式,却又无能去改变,找不到自己追求的理想。

严英秀的小说揭示了当下知识分子严峻而普遍的生存和精神境遇,讴歌了理想主义教育的不可或缺。“我要怎么样,才算安静的成长?我要如何,才能继续成长?我是想在这里完成一生的成长,可是,你告诉我,这还是咱们的校园吗?老师!”

结语

严英秀笔下的女主人公是决绝的,她们大胆的追寻,爱情是唯美的,有破灭有温暖,即使是绝境,也毅然赴死,但唯美碰到世俗,注定不能完美结局,更重要的是校园里的爱情没有季节,风花雪月的背后,是刺骨的寒意,校园里的爱情留给一代代人的是冰冷和伤痛。那种切肤之痛,冷得令人寒心彻骨。

[1] 严英秀:《纸飞机》,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

[2] 严英秀:《严英秀的小说》,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14年版。

[3] 胡沛萍:《当代藏族女性汉语文学史论》,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4] 刘樊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的男权意识的批判》,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

盛晓(1992-),女,山东淄博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7.41

A

1672-5832(2016)09-004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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