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间空格促进汉语阅读的新词学习：词素位置的调节作用*

梁菲菲，王永胜，白学军，

(1.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天津 300387；2.天津师范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院，天津 300074)



词间空格促进汉语阅读的新词学习：词素位置的调节作用*

梁菲菲1，王永胜2，白学军1，2

(1.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天津 300387；2.天津师范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院，天津 300074)

采用眼动仪考察词素位置是否是影响词间空格在新词学习中起作用的重要因素。通过以下方式进行操纵：构造两类假词作为新词，第一类新词由低频首字、高频尾字构成；第二类新词由高频首字、低频尾字构成。采用“学习-测试”范式将新词放在句子中要求被试阅读。结果发现，相比由高频首字和低频尾字构成的新词，词间空格在由低频首字和高频尾字构成的新词学习中促进作用更大。表明在汉语阅读中词素位置可能作为一种线索参与词切分。

词间空格；新词学习；词素位置

1 问题提出

当前汉语阅读中较为活跃的研究领域之一是关于词切分机制的研究(Bai，Liang，Blythe，Zang，Yan，& Liversedge，2013；Bai，Yan，Liversedge，Zang，& Rayner，2008；Shen，Liversedge，Tian，Zang，Cui，Bai et al.，2012；Zang，Liang，Bai，Yan，& Liversedge，2013)。对该问题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探讨汉语阅读的基本加工单元，同时也有助于构建汉语阅读眼动控制的认知加工模型。

已有研究一致发现，词间空格作为一种视觉词切分线索作用于汉语阅读的词切分机制，具体表现为：词间空格作用于汉语读者的词汇识别，尤为体现在汉语二语学习者这一阅读群体中(Shen et al.，2012)，这一结论已达成共识。虽然，近期研究已经发现词间空格同样作用于汉语阅读的新词学习(Bai et al.，2013；Blythe，Liang，Zang，Wang，Yan，Bai et al.，2012)，相比之下，关于视觉词切分线索在汉语词汇学习中的作用则处于起步阶段，一些潜在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还未进行有效的操纵。因此，本研究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通过操纵一些潜在而重要的影响因素进一步深入探讨词间空格在汉语自然阅读中进行新词学习中的作用。为了更好理解本研究的主要设计思想，首先对前期相关研究进行回顾。

Blythe等人(2012)采用“学习-测试”的实验范式，探讨了词间空格在大学生和小学生(二年级)新词学习中的作用。结果发现，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词间空格在新词学习的早期阶段均起到促进作用。此外，相对于大学生读者，词间空格在小学生新词学习过程中起到的促进作用更大。Blythe等人(2012)解释到：词间空格的插入，可以促使读者快而轻松地判断该新词的组成成分，于是，省去了读者在汉字串中根据语境或前后词判断新词组成成分这一过程。

虽然，上述研究初步证实了词间空格在汉语读者新词学习中起到促进作用，然而，词间空格这种视觉词切分线索究竟如何作用于新词学习的词切分？受哪些因素所影响？需要进一步地深入研究。为此，本研究将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首先从新词词素这一基本特征出发，对影响词间空格在新词学习中起作用的影响因素进行深入探讨。之所以从该角度进行研究，是因为词素特征是影响词汇识别的重要因素，尤其体现在低频词的加工中(王春茂，彭聃龄，2000；Zhou，Marslen-Wilson，Taft，& Shu，1999)。例如，已有研究发现，在汉语低频词的加工中，首词素比尾词素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实验证据如下：Yan等人(2006)发现，当整词词频为高频时，首字字频不论高低都不影响整词的注视时间；但是当整词词频是低频时，读者对首词素为高频字的整词的注视时间显著短于首词素为低频字的双字词。但是整词的注视时间受尾词素字频的影响就小的多。因此，研究者讨论到，在低频词的识别中，首词素对整词的贡献大于尾词素。此外，Cui等人(2012)采用边界范式在探讨汉语阅读中词素属性对双字词加工影响的实验中，结果也发现首词素字频制约着尾词素的识别，并且首词素字频在一定程度上调节了尾词素语义信息的获得，进而影响到整词的加工。

综上所述，在低频词的加工中，不同位置词素在整词识别中所起的作用有所不同：词首比词尾更为重要。而新词学习相当于极端低频词(Monsell，1991)。那么，新词学习中词间空格所起作用的方式是否受不同位置词素重要性所影响？为此，本研究通过操纵新词首、尾词素的字频，即构造两类假词作为新词：第一类新词由低频首字和高频尾字构成(如“渕科”)；第二类新词由高频首字和低频尾字构成(如“梦挻”)，对该问题进行考察。由于第二类新词的首词素为高频字，再加上词汇识别中词首位置相对重要作用这一事实，那么，它相比于第二类假词(首词素为低频字)，其整词的加工难度就要相对较小。已有研究发现，在较难的文本阅读中，词间空格的促进作用要大于读者对简单文本的阅读(Hsu & Huang，2000)。因此，研究者推测第一类新词学习中词间空格的促进作用要大于第二类新词。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44名大学生参加了该实验，平均年龄21.8岁。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无色盲、色弱。

2.2 实验材料

首先，构造假词。第一，基于Cai 和Brysbaert(2010)的中文语料库，挑选高频字和低频字各60个。选取不参加正式实验的10名大学生给已选汉字注音。最后，选出被试注音全部正确的高频汉字和注音全部错误的低频汉字作为新词词素(各25个)。

第二，用已选汉字构造假词。第一类假词由低频首字和高频尾字构成(记做“L-H”型假词，如下同)；第二类假词由高频首字和低频尾字构成(记做“H-L”型假词，如下同)，每个汉字仅用一次)。两类假词首、尾词素笔画数差异不显著，ts(18)<1，ps>0.05；“L-H”型新词的首字字频和“H-L”类新词的尾字字频，以及“L-H”类新词的尾字字频和“H-L”类新词的首字字频差异均不显著，ts(9)<0.3，ps>0.05。

其次，为假词编制语境。通过六个语境将每个假词描述成一个日常生活中被试熟悉的语义类别，用以赋予该假词以特定含义，但是该成员却不真实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每种语义类别分别包括“L-H”型和“H-L”型假词各一个。在本实验中总共包含10个语义类别。句子长度为13～14个汉字。目标词尽量嵌在句子中间，且目标词首、尾词素与其相邻的汉字都不构成双字词。

最后，对语境进行通顺性、难度和词切分一致性的评定。分别选取不参加正式实验的15名大学生对句子通顺性和句子难度和做5点等级评定，其中“1”代表句子非常不通顺或者句子非常难理解；“5”代表句子非常通顺或者句子非常容易理解。句子通顺性的平均值为4.46(SD=0.16)，句子难度的平均值为4.20(SD=0.46)，表明实验句子非常通顺，且非常容易理解。此外，邀请15名未参加正式实验的大学生对句子词切分的一致性做出评定：平均词切分一致性为98.9%(SD=1.3%)。

2.3 实验设计

本实验采用2(学习组：词间空格学习组，无词间空格学习组)×2(新词类型：L-H，H-L)×2(实验阶段：学习阶段，测试阶段)的混合实验设计。其中，学习组是被试间变量，实验阶段和新词类型是被试内变量。

本实验分为两个实验阶段：学习阶段和测试阶段。每个实验阶段各包括一个新词的三个不同语境，共60个语句。在学习阶段共有两种不同的呈现方式：词间空格条件和正常无空格条件。每种条件包括22个被试。在测试阶段仅有一种呈现方式：正常无空格条件。此外，在测试阶段每个新词的三个语境之后，还设有一个多项语义类别选择题目。要求被试在10个语义类别中选出该新词所属的语义类别，以此考察被试对新词的学习效果。此外，本实验采用拉丁方设计，即同一组语境中分别插入一个“L-H”型和“H-L”型假词，用以排除语境对实验结果的影响，实验范式及材料见表1所示。

表1 实验材料举例

2.4 仪器

实验仪器为Eyelink1000型眼动仪(加拿大SR Research公司)。仪器采样频率为1000Hz。实验材料在一个19英寸的DELL显示器上呈现，屏幕分辨率为1024×768像素。刺激以宋体18号字体呈现，每个汉字大小为25×25像素；在空格条件下，空格大小为1个汉字，它和单个汉字都呈0.74°视角。

2.5 实验程序

首先，要求被试单个进行测试。要求被试坐在距离眼动仪75cm处，头尽量保持不动。采用水平三点模式进行眼校准，平均误差小于0.2°。在正式实验前，要求被试先进行练习。练习结束后进入学习阶段的句子阅读。休息30分钟后进入测试阶段的句子阅读。整个实验大约需要70分钟。

3 结果

阅读理解题目的正确率在学习阶段(M=90.3%)显著低于测试阶段(M=93.9%)，t(43)=3.44，p<0.01，表明随着新词在语境中出现次数的增多，被试对语境所表达意思的把握程度也越来越高。多项类别选择题目的平均正确率为92.4%，表明通过六个语境的阅读，被试能够正确判断新词所属的语义类别。根据以下标准对数据进行删除：(1)被试过早按键或因错误按键导致句子呈现中断；(2)眼动数据追踪丢失；(3)删除注视点的持续时间小于80ms或大于1200ms。剔除数据占总数据的1.5%。

以句中的新词作为兴趣区，选取首次注视时间、凝视时间、再注视概率和总注视时间这四个反映词汇加工不同阶段的眼动指标进行分析，其平均数和标准差见表2所示。

表2 反映词汇加工早期过程的眼动指标

*注：括号内为标准差，以下同

(1)首次注视时间。所有主效应及交互作用未达到显著水平(Fs<1.31，ps>0.05)。该结果表明：第一，词间空格的插入没有影响读者在新词上首个注视点的持续时间；第二，不同位置词素重要性没有影响读者对新词首次注视时间的长短。

(2)凝视时间和再注视概率

由于这两个指标的分析结果高度一致，因此，研究者将二者结合起来陈述。同时，由于学习组和实验阶段的交互作用达到显著(Fs>6.71，ps<0.01，η2>0.14)，二者的主效应将不再逐一陈述。t检验结果发现：在学习阶段，无空格学习组的被试在新词上的凝视时间显著长于空格学习组，再注视概率也显著高于空格学习组，ts>2.03，ps<0.05，ds>0.60；在测试阶段，两个学习组之间的差异均未达到显著水平(ts<0.72，ps>0.05)。

此外，学习组、新词类型以及实验阶段三者的交互作用显著(Fs>6.03，ps<0.05，η2>0.13)。如图1和图2所示：在学习阶段，无空格学习组在“L-H型”新词上的凝视时间和再注视概率显著高于空格学习组(ts>2.84，ps<0.01，ds>0.63)。但是对于“H-L型”新词，凝视时间在无空格学习组和空格学习组上的差异仅在项目分析中显著，在被试分析中不显著，t1(42)=1.70，p>0.05，d=0.44；t2(9)=3.80，p<0.01，d=0.64；而在再注视概率上，两个学习组之间的差异并不显著(ts<1.51，ps>0.05)。在测试阶段，两个学习组之间的差异在“L-H”型和“H-L”型新词上均不显著(ts<1.95，ps>0.05)。该结果表明：第一，词间空格在学习阶段的促进作用反映在凝视时间和再注视概率这两个相对早期的眼动指标上；第二，词间空格在学习阶段的促进作用受词素位置所影响，即在低频首字、高频尾字这类新词上词间空格起到了促进作用，然而这种促进作用却并未表现在高频首字、低频尾字这类新词上。

图1 各个条件下的凝视时间比较

图2 各个条件下的再注视概率比较

总注视时间。学习组和实验阶段的交互作用达到显著水平(Fs>5.31，ps<0.05，η2>0.37)。在学习阶段，无空格学习组在新词上的总注视时间有高于空格学习组的趋势(t1(42)=1.85，p=0.07，d=0.34；t2(19)=6.90，p<0.001，d=0.65)，相差约 152ms。在测试阶段，两个学习组之间在总注视时间上都无显著差异，ts<1.32，ps>0.05。此外，除了实验阶段的主效应达到显著以外(Fs>10.10，ps<0.05，η2>0.38)，其它主效应和交互作用都未达到显著性水平(Fs<2.41，ps>0.05)。该结果表明：词间空格在学习阶段的促进作用同样反映在词汇加工的晚期阶段，然而，这种促进作用并没有受词素位置所调节。

4 讨论

本实验通过操纵新词首、尾词素的字频考察词素位置是否是影响视觉词切分线索(词间空格)在新词学习中起作用的重要因素。主要有如下两方面发现：

首先，本研究结果重复了Blythe等人(2012)的发现，即在自然阅读中学习新词时词间空格的插入的确起到促进作用，并且这种促进作用仅表现在新词学习的早期阶段。根据Blythe等人(2012)的解释，当在自然阅读中学习新词时，词间空格作为一种清晰的视觉词边界信息，能够清晰的标记词边界，因此省去了读者在语境中判断哪两个字构成新词这一过程(自上而下的加工能够促进字的识别和词的切分，见Li，Rayner，& Cave，2009)。也就是说词间空格的插入使得新词用一种更为自上而下的策略来加工，而非是自下而上的字-字加工策略。

其次，本研究结果发现，当新词由低频首词素和高频尾词素组合而成时，词间空格的效应量大于由高频首词素和低频尾词素组成的新词，这种效应主要表现在反映词汇加工的早期过程。该研究结果表明在新词学习过程中词素位置重要性是调节空格效应量大小的重要因素。如前言所述，和拼音文字的复合词加工相类似(Bertram et al.，2004)，在汉语复合词的加工中，不同位置词素所起的作用有所不同，即相比于尾词素，首词素起到更为重要的作用，并且首词素的重要性主要表现在低频词的加工中。由于新词属于极端低频词，它的加工方式类似于低频词(Monsell，1991)。因此，我们推断，在新词的加工过程中，首词素也比尾词素起到更为重要的作用。

那么，词素位置如何作用于新词学习的词切分过程？根据汉语词汇识别的单向切分假设(unidirectional parsing hypothesis，Inhoff & Wu，2005；Wu，Slattery，Pollatsek，& Rayner，2008)，即汉语词切分严格遵循着从左向右的序列进行(以四字ABCD为例，读者在头脑里首先会确定AB是否是一个词。如果AB是词，然后再确定ABC是否是一个三字词。如果ABC是词，那么ABC将会被选择；如果ABC不是词，那么AB会被认为是一个双字词。与此同时，C就是下一个词的开始，以此类推)。研究者推断，读者在文本中阅读新词时，新词与前后相邻的汉字构成一个汉字串。若想识别新词，其首要任务便是对新词的构成成分进行正确切分。当新词的首词素不熟悉时，由于读者无法判断该字属于前一个词的结尾部分，还是属于下一个词的开始部分，读者就不得不对更长的汉字串是否是一个词进行判断。只有当读者确定更长的汉字串不是一个词时，才能确认当前汉字是新词的首词素，而不是上一个词的尾词素。紧接着，读者还需要判断词尾在哪里。在这种状况下视觉词切分标记能够让读者同时明确新词的开始和结尾在哪里。因此，词间空格起到较大程度的促进作用；而当新词的首词素熟悉时，读者能够明确地判断该字属不属于前一个词。如果该字不属于前一个词，那么它就是下一个词的开始。在这种状况下，读者只需要通过前后语境来判断词尾在哪里即可。因此，词间空格在由低频首词素组成的新词中所起的促进作用要大于由高频首词素组成的新词。

综上所述，词素位置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词间空格这一视觉线索作用于汉语阅读，即词素位置在某种程度上扮演着词切分线索的角色，它和词间空格共同作用于汉语阅读的词切分过程。

5 结论

在本实验条件下，主要得出如下结论：词间空格在新词学习早期阶段的促进作用受词素位置这一因素所调节，即相比于由高频首字和低频尾字构成的新词，词间空格在由低频首字和高频尾字构成的新词中起到的促进作用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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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d Spacing Facilitates Novel Word’s Acquisition During Chinese Reading：The Modulation of Within-word Position

Liang Feifei1，Wang Yongsheng2，Bai Xuejun1，2

(1.School of Education and Science，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2.Academy of Psychology and Behavior，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074)

We endeavor to explore whether the role of word spacing on the acquisition of Chinese novel words was modulated by the importance of within-word positions.Two types of two-character pseudowords were constructed as novel vocabularies：the first type of novel words was made up of low-frequency initial constituent and high-frequency final constituent；whilst the second type was made up with high-frequency initial constituent and low-frequency final constituent.Each pseudoword was embedded into two sets of sentences for the learning and the test phase separately.The results showed that，greater benefit of word spacing was found for pseudowords which were comprised of low-frequency initial constituent and high-frequency final constituent than when pseudowords were made up of high-frequency initial constituent and low-frequency final constituent，indicating that the benefit of word spacing was modulated by the importance of within-word positions when acquiring them within sentential contexts.We argue that，the importance of within-word positions may be as another word segmentation cues，together with word spacing，to play important roles on Chinese word segmentation.

word spacing；word learning；within-word position

天津师范大学校博士基金项目(52WW1409)，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TJJX15-016)，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TJJX13-005)。

白学军，E-mail：bxuejun@126.com。

B842.5

A

1003-5184(2016)05-04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