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卿
一度以为只有背着行囊云游四方,才会感受到所谓的离愁别绪,而今我未曾离开,却仿佛与故园相隔千里,心在千里之外的游子啊,我又该用什么,将你唤回?——题记
“新仓新仓,好比天堂。南有海塘,北有山塘;西有河墩,东有白漾。胳膊山边琵琶池,三寺六街十二坊。一派好风光!”幼时,我总能在夹杂着泥土与青草香的稻田中,或是在星辉斑斓的夏夜里,听到老一辈人唱着亘古不变的新仓谣,悠悠扬扬的歌声仿佛从数千年前穿越而来,镌刻于我灵魂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结,串起的,是千年的新仓人。
海塘、山塘,同名的地儿确实到过,可终归是与想象中的不同,我便想那应该就不是“南塘北塘”了吧。
河墩,位于新仓之西,它曾经在那,如今已不知所踪。在《芦川竹枝词》中,有过这样的记载:“西林寺院枕河墩,创始伊谁岁易沦。供奉献忠香火盛,年年报赛祀鸡豚。”
在河墩的对面,便是西林寺,就坐落于现今的新仓老街处。约莫七八十年前,西林寺曾供奉送子观音菩萨,在解放后神像被毁。我去时,偌大的西林寺仅剩下了大殿,我依稀能透过满是灰尘的空气,看见一个抱着男孩的慈妇,其前,有人向她默念、拜谢或是祈祷,我就想,那便是你么,一个真真正正,无数人信仰的佛么?而今,你又在何方呢?
离去时我只看见后殿屋檐下两处木雕闪烁着夕阳的余晖,寺内四根大红木柱仍旧擎天而立,伴着愈发遥远的历史风尘,独自矗立于老街尽头,或许它能够在静谧的古巷,听到那飘荡于岁月里的,一曲古老的新仓谣……
“着癞子!着癞子!田里好来生金子!着癞子!着癞子!田里好来讨娘子!”故乡十景,现今已大多飘散如烟,千年的新仓谣也只留下寥寥数句,过于封建的,早已摒弃,稍觉枯燥的,听过,但都无心记忆,唯有这首《着癞子》,多年了依旧回荡心间,每至正月十五,便总回忆起那一大簇黑夜里深红的火焰,燃烧的轰鸣声和着孩童们兴奋的尖叫声,仿佛能把天空都燃尽。
按着流传的习俗,在吃完晚饭之后,大家便陆续从家中出来,准备着夜晚的活动。那时我还年幼,只能在一边等待,奶奶则开始忙碌地准备起来。
着癞子需要一根约莫一米长的木棍,然后将稻柴用“柴绳”捆绑起来,当然,这只是最普通的,小孩子们是绝不甘止于此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逼迫”长辈将稻柴先弄成各种奇形怪状,然后再将其固定在木棍上。孩子们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在着癞子未开始之前拿着制造好的各式棍子借着串门的名义与他人进行比试,赢了的,自然开心,输了的,他的父母则又免不了要接受一次闹腾了。
“着癞子!着癞子!田里好来生金子!抛得高!米屯高!”六点刚过,便可看见许多孩童在稻田两岸高举着燃烧的稻柴大喊着。他们互相穿梭在一块块稻田中,火焰将他们那本就兴奋的脸照射得更加红扑扑的,寒冷的天气仿佛也有了一瞬间的温暖。当然,他们之中更多的还是大人,祈祷着来年更丰收。
犹记得,年幼的我也高喊着“着癞子,着癞子”,蹦跳于火光之中。
彼时,随处可见的焰火将天空染得彤红。
我抬起头,看见西边飘荡着的火烧云,一如那时的妖艳。
漫天紫霞,夕阳下前行的旅人啊,一曲悠扬的新仓谣,我将你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