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一横一捺的兵戈挽弩（外二章）

湖南◎刘阳河

竹简:一横一捺的兵戈挽弩（外二章）

湖南◎刘阳河

1有风，从远古的步履而来。

有雨，从天穹的源头奔腾而去。

那一卷竹简的兵书，含苞结籽于广饶。我看到兵书里有一条江河，水拍两岸，又暖风雾露，船舶千帆，那段书后的雅韵，浩瀚深邃。

顶过一屋之梁吧？领略透了诸候之威吧？犹记你的低微，犹记你艳一春的壮志豪情。台阶、青石、茂草，陪伴着你的素颜，一个古人孙子，龙势如山。你的故居，你的陵园，你的学范，在白石雕纹中，在草毯石兽里。

我愿再听一次古书。尽管千帆过去，巫山云水之外，便是宽海大洋。

都去了！只剩一江浊水，夹岸青山。

2烟村黑瓦，碧水长山，眸子明净如窗。

一页书简，于陌上月夜，兀自伴风，忽明忽暗。一张弓弩，佩剑和刀囊，于尘角荒隅，犹忆酒里的沉醉酣红。翻一页兵马的铿锵岁月，也翻一页文字的原始古朴。

曾记否？猎犬几只，人三五个，结伙守隘，挖坑围猎，刀耕火种。

陈年的竹简是一缸老酒。烧一把燎原的篝火，牵手一匹白马的嘶鸣和刀戈。

与孙子讲书，诉史。今夜的广场，都是一次对古的纪念和温故。纪念的，是江山一橹水的风痕。温故的，是南北一面楼的月色。

3金戈与铁马，峭壁与栈道，古老的兵书照不亮锈蚀的铜雀楼台。荒草之间，潜伏的足痕，若现若隐，又仿佛叮叮咚咚。

一只鸟惊诧一本书的火焰，吟唱着战马的嘶叫，甚或兵戈挽弩的纠缠。页面的绒毛和羽翼，一股风就吹乱了一腔忧伤。

抓住城垛，还有几个印迹，至今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孙子的一小步，写意的战争场面滚滚而来，其中的往事和风云，刻骨铭心。迈前一大步，孙子啊，你是一页浓墨的竹简，密密麻麻记载着历史的深沟土壑。

今夜的战鼓尤其渺小。耳边响彻土地怀旧的呢喃，还是夹岸青山猎猎的旗风。一堵残垣颓废的城墙，风的沧桑磨平了青砖的棱角，雨意的坚韧，淋湿了翘角的石门。

而我的身后，台阶生绿，苔色已新。

在梨花溪，一壶酒的雪白

去梨花溪，我带了一壶酒，怕三月的寒风冻坏了我久慕的梨花。坐在梨花之中斟酌一杯，与我隔近的阳光一地温煦。

一群蜂围着我的酒转，浓郁的酒香夹着梨花的吐蕊之芳。这种岷江的特别蓄酿，从冬天开始，从一个高度开始，便沉淀了性情的纯真。它以一颗漱石一粒稻谷的凝结，集中地说些一江浪花的顽皮。而我站在梨树之下，醉得像一朵浮云，融入了从坡上来到坡下去的花瓣，细细地柔，软软地轻。

我希望我是梨花溪的一只鸟，用一双脚丫紧紧地抓住春的枝头，对着绽放的梨花呢喃、歌唱。然后羞涩地等待，或扇翅弄羽地表现自己的高雅，把梨枝当成古筝，古朴厚重地弹奏爱与情深的音符。

我或许已是一只鸟，等待了梨花一年。但不远的牛对这种时间的流逝漠不关心，慵懒地啃着才绿的草，啃着一束阳光，守着眼前水汪汪的稻田。

牛的面前摆了阡陌纵横的算盘。它在一蹄一蹄地丈量一坡一地的梨花随着风私奔的距离。梨花在草的缝隙里躲藏，在石头与石头里躲藏，躲藏一水岷江的雪白，躲藏我对它一壶酒的纯净。

每一树梨花，都是土地的目光

这块沉睡了古人的土地，足履的声音还响彻在地表之下。他们先是野草抽芽般的轻轻，然后爬上了梨树苍劲的枝丫，伸长着脖子看桃花的血红，看梨花清亮的眸子和睫毛。铭刻的目光，如一面碑文，复杂地燃烧了刀戈之烽火，也平静地扛起了催动犁铧的牛鞭。

那牛鞭也催动时光的车辙，在青石板的驿道，如四季滚滚而来。

我缓缓抬头，每一树梨花都是土地的目光，看我的自由，看我的快乐，看我的富足和满足。而我，沉湎于古人的目光，如翻动的古籍，如一束云岚，浓墨地涂抹着沟沟壑壑及褶皱里朝代的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