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士林
换面
葛士林
剧情简介:1948年12月12日唐山解放。1949年初,国民党在长江一线及沿海水域全面封锁南北交通,致使国统区上海与华北解放区商航贸易中断。上海得不到开滦煤炭,民族工商业频临危机,人民生活危难。此时,经上海航商各界奔走呼吁,中共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将军积极支持以及华北人民政府的大力配合,最终突破阻力,促成了上海与华北解放区秦皇岛港之间的短暂海运通航,实现了上海与唐山开滦矿的“以煤换面”以及国共双方在战时的通航、通商、通邮、通汇和人员往来。这一历史事件为后来的两岸三通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范例。
(人物:按出场次序排列)
魏思南:唐山交通大学学生,魏文翰女儿,女
徐大江:唐山市军管会驻开滦军代表,男
小山子:徐大江警卫员,男
冀晓燕:《新唐山日报》记者,女
唐大力:开滦矿工里工,男
王春海:开滦矿工外工,男
老矿工:市民,男
李宝玺:开滦包工大柜二头子,黄色工会潜伏特务,男
孙锦霖:开滦高级员司,事务主管,男
詹姆斯:开滦英方驻矿总代表,男
桂永清:国民党中将,海军司令,男
罗海成:国民党海军少校舰长,男
随行副官:国民党海军参谋,男
江口渔翁:老渔民,男
江口娃:江口渔翁之孙,男
渣粥李:唐山小山粥棚掌柜,男
铁头杨:唐山小山下坡卖艺者,男
春海媳妇:王春海妻,女
春海娘:王春海母,女
卖煤郎:卖煤郎、报童:男
胖太太:上海里弄市民,女
小兰芳:上海艺伶、歌女
杜月笙:中华民国轮船商业同业公会全国联合会会长,男
胡文祥:杜月笙公馆主事,男
魏文翰:上海航业同业公会会长,男
《申报》记者:上海申报记者,女
《商报》记者:上海商报记者,男
周启新:中国商船驾驶员总会理事,男
姜克尼:中国商船轮机师总会理事,男
白济昆:上海东方面粉厂董事会主席,男
交大学生数人
开滦仪仗队数人
国民党海军士兵数人
(注:里工,为旧开滦经考核自聘的矿工;外工,包工柜房雇佣的矿工,其劳动、待遇各不相同)
(开场锣鼓接《解放区的天》旋律)
(幕启)
(唐山广东街,开滦矿门外,路边有“廣东街”路牌,远景可见广东会馆和高耸的井架,)
(一群唐山交通大学学生举着红绿旗子,手提红灯笼,随音乐唱着,跳着、笑着,上)
女学生:(呼喊)思南——
魏思南:(上)哎,来啦!你们跑的真快啊!
女学生:魏思南,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能不能快点啊!
魏思南:这不到了吗?哎,你们看!舞狮的,舞狮的!
众女生:呵呵呵,走啦!(下)
(徐大江带警卫员上)
徐大江:(唱)
寒冬腊月人心暖,
解放大军进唐山。
工业重镇得解放,
身兼重任到开滦。
(白)小山子!
小山子:到!
徐大江:看看我们到了什么地方?
小山子:(望,看见路牌)
报告首长,这里是黄东街!对面就是开——
徐大江:开什么?
小山子:报告首长,笔顺忒多,估摸就是开——滦了!
徐大江:哈哈哈哈!开滦不假,可这路牌,可不叫黄东街呀。
小山子:这不就是个黄吗?黄政委的黄!
徐大江:可黄的外边还有(用手比划广)一点、一横、一撇哪?——这个字叫廣,广东的廣。
小山子:嘿?唐山怎么还有广东街啊?
徐大江:哦,说来话长啊。
(唱)
当年开平初建矿,
唐廷枢授命李鸿章。
效法西洋建洋矿,
北方的农民难承当。
1878年,李鸿章搞洋务运动,派唐廷枢来唐山开建矿,你想哪北方农民,世世代代都以务农为生,日出而作,日末而息,哪里见过西洋的机器?这唐廷枢是广东人,就招来很多留过洋的广东老乡来唐山做工匠。这广东人越聚越多,就形成了唐山最早的一条街。你看,这唐山的街道建筑,还有那广东会馆,都是清一色的洋广风格啊!
(唱)
泱泱中华五千年,
总是长夜混沌天。
工业革命世界变,
西方文化到唐山。
怎奈何,
封建殖民两重关,
巷道深深锁开滦。
先是英国人骗占,
而后日寇抢资源。
共产党,有承担,
要救矿山出苦难。
唐山今日获解放,
军代表我身负重托要进开滦。
(白)小山子!
小山子:到!
徐大江:咱们今后要管理城市,没有文化可不行啊!
小山子:是!
徐大江:将来总有一天,这城市矿山都要交到你们这些小鬼的手上,搞工业,搞建设可比打仗难啊!
(背景音乐渐大,秧歌的锣鼓点由远而近)
小山子:首长你看,庆祝唐山解放的游行队伍!……(情不自禁地跟着鼓点扭起了秧歌)
徐大江:哈哈哈!真不愧是唐山的哇啊!
冀晓燕:(圆场上,唱)
看唐山得解放民心归顺,
红灯挂彩绸舞歌声入云。
望小山登天桥气象更新,
矿井架大烟囱成排如林。
军管会委派我采访工矿,
气吁吁我来到矿山大门。
(白)首长,敬礼!
徐大江:认识一下,我叫徐大江!
小山子:军管会驻开滦矿务局军代表!
冀晓燕:报告首长,我是《新唐山日报》记者,我叫冀晓燕!
徐大江:哦,想起来了,你是冀东军区文化队的!
冀晓燕:是!
徐大江:你们的行动好快啊!都把报社接过来了?
冀晓燕:是!还有广播电台!
徐大江:好,冀晓燕,小山子!
冀晓燕、小山子:到!
徐大江:整装列队,我们进矿!
冀晓燕、小山子:是!
(小山子、冀晓燕列队看齐)
(唐大力,王春海乌头黑面,身穿破烂棉窑衣,从矿上出来)
王春海:哎?解放军嘿!还有女兵哪!嘻嘻!解放军来啦!
(老矿工、李宝玺上)
徐大江:乡亲们好!工人师傅们好!
老矿工:(打量良久)你们是八路军吧?
唐大力:唉,老糊涂了!解放军!
老矿工:对对对,应叫解放军!(对大家)你们不知道啊, 12号夜里我起来撒尿,就听得门外哒哒哒哒一阵脚步响,似有千军万马呀,哎呀,不敢开门啊!早晨一听戏匣子,就听里面广播:唐山解放啦!唐山解放啦!嘿,你说国民党在唐山摆兵布阵弄武的,满街都是大炮车,怎么没听一声枪响,他就跑了呢?
(众人哄笑,李宝玺静听)
王春海:听说都跑到塘沽、天津了。
老矿工:(望徐大江)是吗?
徐大江:是啊,他们逃窜于平津,已被我东北大军团团包围了!
李宝玺:哎呀,想那平津绝非唐山,贵军要想拿下,恐怕不太容易吧?
徐大江:我们当然希望和平解放。
李宝玺:看看看看,和平解放!打是困难啦,这叫躺着拉屎——后劲不足啊!
小山子:嗨,怎么说话呢?
李春海:你敢说解放军不行?
李宝玺:(假装萎缩,连连拱揖)
哪敢哪!
(快板)
解放军好,
大头大脚,
大裤子大袄,
嗓门也高!
(白)唉呀,人常说呀,穷八路,穷八路,瞅这身行装,那真跟国军差远喽!不是……在山沟里呆着多自在!古话说,花子进城,就怕是牛犊子进了高粱地呦……
(小山子呼啦一声抢上膛,瞄准李宝玺)
冀晓燕:原来你是个反动派?!
徐大江:(挥手隔开)
敢问尊姓大名?
李宝玺:鄙人李宝玺,新立街开滦包工大柜……账房。
徐大江:看来你是不信解放军、共产党?
李宝玺:不不不!李自成还坐金銮殿哪!可这唐山啊,它不是个小买卖!当年英国毛子,哎,不说别的,就那开滦井架子,——那玩意可不是井窨子上的辘轳把,别说八路军,就是八仙、88个司马懿外加88个诸葛亮,他也玩不转哪!
徐大江:哈哈哈哈!听了
(唱)
矿山本是工人建,
斑斑血泪滴滴汗。
说什么开滦玩不转,
人民的智慧能搬山。
今日起,到明天,
一步一步往前看,
共产党定要建设一座新唐山!
(众人鼓掌)
(孙锦霖、詹姆斯上)
孙锦霖:(远远地鼓掌)哎呀!讲得好,讲得好!敢问这位将军,可是驻矿军代表徐同志?
徐大江:不敢,徐大江!
孙锦霖: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我来介绍一下,我叫孙锦霖,开滦高级员司,事务主管,这位是开滦矿务局英方总代表詹姆斯先生!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哈喽!尊敬的军管会徐,鄙人仅代表开滦英方最高管理机构,向阁下及中共唐山军管会,深表敬意!我们愿意接受军管会进驻开滦,指导生产管理。
徐大江:好,愿我们能够很好地合作!
孙锦霖:徐代表,大家都等候多时了,有请!奏乐——
(开滦西洋乐队奏欢迎曲,矿警队正步出迎)
徐大江:请!(徐大江一行英姿飒爽,大步进入开滦,下)
李宝玺:嘿嘿,进是进去了,就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唐大力:呔,说什么呢?
李宝玺:唐大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唐大力:可我这河水,今天就要犯犯你这井水!
李宝玺:不不不……(欲跑)
唐大力:(抢上一步,抓住李宝玺一只手臂,李宝玺险些站立不住)
跑?跑到裤裆,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众人哄笑)
唐大力:二头子,你分明就是五道庙的瘟神,井上的判官,井下的阎王,今天,你当着军代表装疯卖傻,偏偏我唐大力就顺不过眼!
(突然反手拿碗,李宝玺跪地)
——叫爷!
众 人:叫爷!叫爷!
李宝玺:……爷,我那爷耶——
(众人哈哈大笑,唐大力一松手,李宝玺狼狈逃窜)
唐大力:(仰天长叹)嘿,咱这块土儿,可见着天日了!
(舞狮的锣鼓点骤起)
唐大力:春海,咱爷们也舞它一通!
(二人舞狮武术表演,亮相,众鼓掌)
(幕合)
(幕启,随着一声闷锣,灯光渐亮)
(夜晚,长江入海口,国民党海军锚地一角,沙袋工事上立着蓝色“江防”的牌子,探照灯不停地搜寻着水面,还不时传来清脆恐怖的“哒哒哒”机关炮扫射声)
(内喊:立正——)
(桂永清身披斗篷上,罗海成紧随身后)
(桂永清瞭望江面,罗海成紧跟左右)
桂永清:(念)
防共何须筑高墙,
看我铁舰锁大江。
海军司令桂永清,
两军阵前布海防。
(白)你,就是这艘舰的新任舰长吗?
罗海成:报告将军,海军少校罗海成!江防第一战区444号
巡逻舰代理舰长!
桂永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是我开办的青岛海军训练团第一批学员。
罗海成:报告将军,是!
桂永清:很好,海军很缺乏你这样的年轻人。
罗海成:感谢司令栽培!
桂永清:要感谢蒋委员长!
罗海成:是!
桂永清:有些人以为委员长发布了“罪己文告”,就是真的
下野了,不!他还在指挥者我们!(立正)
罗海成:(敬礼)卑职愿追随委员长和桂司令,肝脑涂地,
在所不辞!
桂永清:(苦笑,挥一下手)自淮海、平津失利后,共军的前沿已推至我长江一线,危难时节看忠臣哪,我海军在党国危难之际,一定要独当天险,坚不可摧!
罗海成:学生谨记将军教诲!
桂永清:汤恩伯和白崇禧担纲长江防务,哼,没有我海军协防,那就是个蛋,不堪一击。我已在长江及沿海一线,部下130艘舰艇,共军就是变成泥鳅、海蛇,也休想从我的舰炮下过江!
罗海成:桂司令执掌党国海军,那是誉满朝野、威震列国啊!
桂永清:呵呵呵呵!
(唱)
本是一介穷书生,
投笔从戎大器成。
蒋委员长恩情重,
党国海军最忠诚。
罗海成,你知道军舰是用什么做的吗?
罗海成:是,钢铁!
桂永清:对,党国海军就是一块钢铁,钢铁般的坚硬,钢铁般的忠诚!呵呵呵呵!
随行副官:(手持报文上)报告!国防部紧急电报!
桂永清:念!
随行副官:查海军属下邓兆祥,于20日凌晨挟持“重庆号”巡洋舰北上投共,宣称起义,国防部已令空军严密搜寻,一经发现,立即击沉!
桂永清:(惊雷闪电,风雨飘摇,桂永清站立不稳)
(唱)呀!
突听“重庆”投共党,
顿觉倒海又翻江。
这真是当头一喝棒
何去何从失主张……
(白)哎!
也曾经意气飞扬喻周郎,
怎落得众叛亲离匹马单枪?
眼见得党国陷渺茫,
凄惨惨心冷手冰凉,
到如今无退路如何思量?
只能是鱼死网破再赌一场。
(自语)……辽沈完了,淮海完了,傅作义举手缴枪……,可是国军还有长江天险,我桂永清受党国栽培,即使军舰打完了,江防海防都完了,剩下我桂永清一个人,也死不投降!
来人!——传我命令!严密封锁长江口,任何水面船只,无论商、鱼、大、小,一律击沉!
随行副官:是!无论商鱼大小,一律击沉!
桂永清:今夜风大浪急,共匪最易伺机而动,你们要谨慎行事!
罗海成:遵命!(向内喊)444号巡逻舰全体听令,各就各位,
全速出航!立正——
(警钟急促,轮机轰鸣,汽笛声起)
(桂永清、罗海成下)
(波涛声起,黑夜茫茫,探照灯不时四下扫射)
江口渔翁、江口娃:(摇船上)
(突然一道探照灯光扫来,祖孙二人急忙伏身躲避)
江口渔翁:(慢慢抬头,起身)
(唱)
夜沉沉风浪涌寒风刺骨,
祖和孙舍性命使船江心。
怎奈何婆媳病无米做炊,
强下海打鱼虾只为救人。
江口娃:爷爷,这么大的风,我们能打到鱼吗?
江口渔翁:唉,有什么法子?国军封锁江面,严禁出海,可
是你奶奶、你娘病卧床榻,总不能在家里等死啊。
孩子,爷爷要下网了。
江口娃:恩,小心啊。
(老人抛下渔网,捞起,渔网空空,再次抛下,再次捞起,还是空空。此时风狂船摇,两人几乎踉跄落水,相互搀扶。老人第三次撒网,终于有所收获)
江口娃:爷爷,有鱼!都是些小鱼小虾。
江口渔翁:哈哈,老天有眼啊!
(突然,探照灯扫来,光柱锁住了江口渔翁,在老人顿觉昏眩之时,一顿机关炮响,老人胸口冒血,踉跄欲倒)
江口娃:(疯狂扑向爷爷,支撑住他的身躯,声嘶力竭地大喊)爷——爷——
(随着一声炮弹的呼啸声,小船突然被火炮击中,背幕上升起巨大的水柱,狼烟腾起,人船无踪)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只有背幕上翻滚着无声的波浪)
(凄厉悲哀的板胡独奏)
(灯渐暗,幕慢合)
过 场: 利诱
(头幕启,二幕前)
唐大力:(刚从井下上来,一身工装,满脸黢黑)
(唱)
出得镐车交工牌,
转身不见王春海。
井下知他苦难捱,
兄弟相帮理应该。
(喊)春海——,春海——
(下)
王春海:(乜斜踉跄上,一身破窑衣,满脸黢黑)
(唱)
井下刨煤似骡马,
上得井来眼昏花。
大柜不给钱和面,
今日小命我送给它!
李宝玺:(上,与王春海碰头)
小子!找死啊!
王春海:(抬头)李宝玺?俺正找你!(一把踩住)你说找死,哼哼,我正是要找死!
李宝玺:嗨嗨嗨,什么死了活了的,松开!臭窑花子,有话说!
王春海:柜上欠我的工钱,发是不发?
李宝玺:工钱?面粉?我倒是想发,可矿上不给呀?不信,你去问问詹姆斯!
王春海:果真不给?
李宝玺:还“菓珍儿”呢,汽水也不给呀!
王春海:那我今天就撞死在你李家大柜门前!(直冲向前)
李宝玺:(慌忙拦截,二人往来交织)哎哎哎!小子,我给还不行吗?
王春海:拿来!
李宝玺:唉,我的——兄弟哎!
(唱)
你有苦来你有冤,
大柜没钱我有钱。
咱先喝酒解愁烦,
再去天鹅大戏院
瓦房街,九道弯,
想要抽口也不难,
二头子我讲义气,
你的事啊我承担。
(白)走,咱们先到小山下坡喝口。走走走!走吧……
(王春海不情愿,却被李宝玺推下)
(二幕启)
(唐山小山下坡,李记渣粥铺前,远景隐约可见小山大世界和天桥景观)
(渣粥李、铁头杨同上)
渣粥李:外号渣粥李。
铁头杨:在下铁头杨!
渣粥李:(念)
字号渣粥铺,
小山下坡处。
粥香飘四海,
终年穷忙碌。
(白)渣粥李,穷人一个,在小山下坡开了个渣粥铺,不抗人,不使假,想不到在这杂巴地,深得四方信赖,倒是有了一些名声。哦——喝粥的来啊!
铁头杨:(放下刀枪,赤膊上体,武功亮相)
(念)
铁头金刚就是俺,
小山专卖大力丸。
补精强肾不是吹,
刀枪不入看眼前。
(手持青砖,拍头而碎,伴随喊好声,老矿工上,渣粥李赶忙应酬接待)
李宝玺:(碎步圆场上)
哐才来才,哐才来才……
(快板)
现眼,现眼,真现眼!
共产党,进开滦,玩不转!
军代表,整天喊,
(白)发展生产,多出煤炭——
(快板)
可他没想到哇:
海上没航线,
过不了长江口,
到不了上海滩。
那煤炭卖不动哇,
到处堆成山。
矿上没钱发呀
窑花子没有面,
整天是白干活呀
还不如解放前!
哎呦呦,
(唱)
眼瞅着老板子个个急了眼哪,我再吹点儿风,
四处把火儿点,
管叫你八路军滚回那冷口关!
(白)小山儿转转,哎,到了。来碗粥!
渣粥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这吃肘子的主咋到渣粥铺来了?
李宝玺:唉呦,矿上完喽!那煤炭堆积如山卖不动,罗锅子上山,钱紧哪!哎,您们还不知道吧?开滦已经拖欠老板子薪水50万袋面啦!50万袋面啊?——哈哈!哈……嘔,(差点背过气去)
渣粥李:(扔过一碗粥)哼,别噎死!
老矿工:矿上就是关门,你们大柜照样滋润,到这嘚瑟给谁听呢?啊呸!
春海媳妇:(内哭喊)哎呀呀——没法活了!
王春海:(踉跄上,媳妇乌头蓬面,怀抱婴儿哭喊着追上,抓住不放)
你松手,松手,你不松手,看我打断你的腿!
春海媳妇:打吧,打吧,任你打,不活啦!我的天爷啊,没法活了!
渣粥李掌:(急忙上前劝阻,扶住春海媳妇)
哎,怎么这是?来,坐下,喝碗粥,慢慢说。
春海媳妇:(掩面而哭)没法活了……
(唱)
家有婆母病缠身,
怀中娇儿瘦嶙嶙。
三日未见汤和水,
王春海离家不归门。
王春海:(接唱)
非我离家不归门,
身上全无半分文。
矿上三月未开支,
我我我,我连粥棚都不敢进!
春海媳妇:(接唱)
你不回家我不怪,
为何满身酒熏熏?
老矿工:你还喝大酒?
李宝玺:哎哎哎,(指责春海媳妇)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大男人在外,哪有不喝点酒的?实话说吧,这酒,是我请的!
王春海:我,我就喝了,你想怎样?
春海媳妇:(唱)
春海呀,
你不着家!
你不要媳妇和孩子,
你,你,你得要你妈!
妈呀——
春海娘:(踉跄上)媳妇——
春海媳妇:妈——
(婆媳顿时哭抱在一起)
李宝玺:嗨嗨嗨,你看这丧气劲儿!都听我说!这不能怪王春海!矿上不发面,他拿什么养家?
(唱)
旧社会它是黑暗,
新社会咋还不如前?
光干活,不发面,
两眼冒花腿发颤。
咱弟兄都不是光棍汉,
有爹有娘有儿有女有家院。
不给钱哪咱不干,
要罢工来要工钱……
(得意忘形,白)罢工?对,罢工!不发面不下井,咱们罢工啦!
李春海:罢工?谁打头?
李宝玺:工会打头!
李春海:那个工会?
李宝玺:我的工会!我是工会主席呀!哎哎哎,听我说,鄙人李宝玺,民国37年就是工会主席,是不是呀?
老矿工:老黄历了!现在是共产党当家,你算个屁!
李宝玺:屁?哎哎哎,我宣布,凡是参加罢工者,每人每天一块大洋,够10天一袋面,怎么样?我们矿工也是人,要活命,要面粉!
李春海:好,老子跟你干了!
春海娘:(突然站起)春——海!我看你敢!……孩子!
(唱)
你爹他煤窑把命丧,
李家大柜丧天良,
分文不给还说欠他张,
一领破席送郊荒。
共产党接过了开滦矿,
黑暗的日子显明光
你要是上了人家的当,
黑白不分陷锒铛。
为娘我宁死省口粮,
我儿你,你要多思量。
李宝玺:大家别听这婆婆妈妈的,要吃饱肚了,对得起妻室老小,就跟我走!
唐大力:(上,突然挡在李宝玺面前,一把架住他的手)
哪个王八蛋在这挑事呢?
李宝玺:唐大力!你,你,你你你,你跟着军代表,背地里拿好处,领白面,你有面吃,你风光,可弟兄们哪?
唐大力:(被诬陷,气急)你!
李春喜:谁要是吃里扒外当工贼,不得好死!
李宝玺:走,我们找矿上评理去!
李春喜:(举手摔碎了碗)走!
唐大力:(左右前后,奋力阻拦)站住!工友们哪——
(唱)
是兄弟就应该肝胆相见
唐大力我有肺腑言。
挖煤的花子不值钱,
那是说的解放前。
包工大柜栓根线,
做牛做马进开滦。
工人死活他不管,
人命只值四十元。
掉个大腿三十二,
丢个胳膊二十三。
浑身上下都折价,
不值一匹骡子钱。
自从来了共产党,
一暗一明两重天。
矿上暂时有困难,
我们不能把脸翻。
(王大江、冀小燕、小山子上)
徐大江:老唐,这是做什么哪?
唐大力:有人要造反!
徐大江:哦?哈哈,掌柜的,来碗粥!
(众人围观)
李掌柜:军代表喝粥?
徐大江:能喝粥就不错了,煤炭运不出去,我们都没得工资可发呦!
老矿工:可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冀晓燕:现在国共两党正在北平谈判,以我看哪,只要双方达成和平协议,我们矿上和秦皇岛码头的那些煤山,可就是金山银山了!
老矿工:那倒也是!
徐大江:到时候,我们大家拿到了钱,就不用来粥铺喝粥了,都去大饭店,哦,鸿宴、九美斋,下馆子啦!
(众人哄笑)
徐大江:哎,李老板你可别生气,我看到时候,你这儿就得改,改成阳春面馆儿,渣粥酒楼,怎么样?
(众人大笑)
李老板:我就专做慈禧太后的燕窝粥!
(众人再笑)
徐大江:工友们,我到这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开滦管理处和英方代表最近给华北人民政府、毛主席、党中央打了报告,说开滦煤炭销路不畅,产品积压,如果中央再不给个解决办法,他们就要关门大吉了!
(众人惊愕)
老矿工:关门?要是开滦关了门,那唐山怎么活呀?
唐大力:是啊?国家不就完了吗?
徐大江:所以,我们不会答应!
(唱)
咱开滦是国家顶梁大柱,
毛主席对唐山清清楚楚。
解放军南征北战为何故?
为建设新中国重绘蓝图。
开滦的困难,矿山的出路,
民众的生活,经济的复苏,
件件桩桩,点点滴滴,
中央政府在关注。
任凭它风浪再大,泰山压顶,
咱也能顶住!
(白)矿工们,乡亲们,为解救开滦矿眼前难处,
(唱)
咱冀东老区的人民,
老区的人民省吃俭用,
已备下万吨小米在路途。
为解救开滦的难处,
华北政府缩衣节食,
筹措三亿现款来补助。
更何况,
咱开滦五万矿工和家属,
那个男儿肯服输?!
冀晓燕:毛主席早就说过,唐山的工人阶级特别能战斗!
徐大江:(白)开滦的困难,不仅惊动了毛主席,周恩来,还有刘少奇、董必武、朱总司令啊,他们一边部署全国的解放,可心里还想着开滦、想着唐山,看到这一切,难道我们还没有信心吗?
唐大力:我们听政府的!
徐大江:国民党封锁解放区,那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大上海因为没有煤炭,工厂不能开工,市民取暖都成了问题。相信用不多久,南北人民就要联合一致,冲破他们的封锁,推翻他们的阎罗殿!
(李宝玺听得心惊胆战,躲到桌子一角)
老矿工:讲得好!
(唱)
军代表一席话云开雾散,
唐山人不信邪勇往直前!
众 人:(接唱)
多炼钢、多出煤、机车下线,
多织布、多发电、水泥翻番。
咱工人铮铮汉何惧艰难,
凭双手打造个红色江山。
李宝玺:这群窑花子疯了!(欲跑,被铁头杨抓住,悬空离地,丢到大家面前)
铁头杨:嘿嘿,王八蛋想跑?你还没给粥钱呐!
徐大江:李宝玺!开滦包工大柜二头子,过去,专事收买矿工,从中盘剥,组织黄色工会,与革命为敌,现在,又屡屡造谣惑众,为国民党潜伏特务机构服务,军管会公安局已经下令收网了!
李宝玺:(瘫痪倒地)
小山子:起来!(持枪看押)
冀晓燕:工人师傅们,市民们,这是今天的《新唐山日报》,上面有毛主席给咱开滦的指示!
(大家纷纷领报阅读)
徐大江:(搀扶起春海娘)大娘,冬天就要过去了!
春海妈:我信!
(灯暗,幕落)
(幕后响起“大生产”歌曲,“解放区那么呼嘿,大生产那么呼嘿……”)
(幕启)
(傍晚,上海街头,路灯昏暗,远处隐约可见“大上海”三字霓虹灯闪烁,《夜上海》歌声飘飘渺渺)
(一阵寒风吹过,嗖嗖作响)
卖煤郎:(挑着卖煤球的竹编担子,边吆喝边用铲头敲打着挂在挑头的破铁壶,嘡!嘡嘡!)
买——煤球——
小兰芳:(依着单薄,萎缩双臂,捧一束凋零鲜花,独自茫然而行)
卖煤郎:(蓦然发现,放下担子)兰芳?兰芳姐!
小兰芳:(回转身惨然一笑,继续木然而行)
卖煤郎:(无奈,转身卖煤,嘡嘡嘡!)买——煤球——
胖太太:(手拎一沓金圆券,端煤斗上)
哎,小师傅,停停停!阿拉卖煤球!
卖煤郎:太太,侬买多少个?
胖太太:(送上钱)30个!30个好来。
卖煤郎:30个?现在煤炭禁运,煤球已经涨价了!这钱,不够了!
胖太太:啥子?
卖煤郎:侬再取钱去!
胖太太:吾还要取钱?
卖煤郎:要得!
(唱)
十冬腊月天转凉,
煤价见风它就涨。
(白,用手摸破铁壶)侬看,这个铁壶,冰手心了,煤球就要涨价。它凉一分,那煤价就涨一轮。
胖太太:哎呦,它凉一分,那煤价就涨一轮?
卖煤郎:是的,老板说,它和股票挂着钩地!
胖太太:和股票挂着钩地?要吃人呐!
卖煤郎:不买?走喽!明天就没得买喽!煤场干喽!
胖太太:好好好,侬等下好了,吾去拿钱来嘔!(下)
卖煤郎:煤球,煤球,煤球——
胖太太:(上,手拎两捆金圆券)钱来了,侬数好!
卖煤郎:哎呦呦,不行不行啦,侬摸摸铁壶,它又凉了许多哎!(试摸,冰得甩手跺脚)
胖太太:啊?那要多少钱?快说!快说呀!
卖煤郎:(算数)1百元,2百元,……1千,5千,
胖太太:好好好!等吾去拿钱!(下)
小兰芳:(又木然地走回,站立街头路灯下,雪花飘落,全然不觉,只是低吟哼歌:……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渐渐灯暗人空)
胖太太:哎,来啦,来啦(提几捆金圆券,丢进卖煤郎怀里)1万元,1万元这下子够的啦?
卖煤郎:(摸摸铁壶)好的,您的煤球!
(卖煤郎递给胖大嫂一个煤球,推车下)
(渐行渐远的吆喝声)煤球——(嘡嘡嘡……)
胖太太:(举着煤球呆看)啊?一个呀?1万元?那可是两头牛的钱啊!只买了一个煤球!(惊愕,气急,不由举着煤球失态狂笑)呵呵呵……两头牛,两头牛,两头牛!(突然惊醒)哦,我要是烧钱?也比烧煤球划算哦!那么一大堆!(急转身追)小赤佬!阿拉要退货!阿拉要烧钱——,阿拉要烧纸啊——
(寒风吹来一团金圆券,打在她的身上,像秋风落叶一样,飘飘洒洒……)
(幕后《夜上海》歌声再起)
(灯暗,幕合)
(上海外滩海关的钟声)
(京剧清唱《霸王别姬》别姬一折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愁舞婆娑)
(大幕开启)
(上海杜公馆豪华客厅,窗外远景是黄浦江外滩)
(小兰芳在厅堂京剧清唱)
(杜月笙站于窗前,仰望窗外,摇头晃脑跟着板眼)
小兰芳:(唱)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唱声中,管家胡文祥手持文报匆匆上,径直走到杜月笙耳边私语)
(杜月笙回转身,挥挥手,小兰芳鞠躬退下)
杜月笙:(唱)
本是浦东一穷仔,
上海滩里混出来。
打打杀杀成主帅,
龙蛇相争小蒋栽。
不想宝押党国脉,
未料楚歌唱下垓。
(跌坐沙发上,垂首片刻,手指胡文祥)念!
胡文祥:据《申报》《经济周报》消息,自1948年底国军全
部封闭长江及南北洋航线以来,全国一切商、民船
舶禁运,已使上海煤碳价格狂升不羁。以往开滦烟
煤成本每吨不足两万元,现已涨至13万零420元,
黑市价格竟高达每吨35万元……还有,全上海无
论穷富,供暖、发电已成问题。
杜月笙:我们的产业还好吗?
胡文祥:十分不好。我们手下的工厂已有半数……
杜月笙:怎么样?
胡文祥:面临停产,其余的天天告急!
杜月笙:(呆滞,突然暴怒站起)这南京到底搞的什么鬼名
堂!
(唱)
出将入相粉墨场,
民国气数有多长?
呼啦啦大厦倒他娘,
老子不能做陪葬!
(白)记者们来了吗?
胡文祥:都来了。另有上海航业同业公会秘书长魏文翰,中国商船驾驶员总会理事长金月石私人代表周启新,中国商船轮机师总会理事长陆良炳私人代表姜克尼,还有上海东方面粉厂董事会主席白济昆等……
杜月笙:(挥手)请他们进来。
胡文祥:(摆手,众人上)
杜月笙:(起座)啊哈,文翰公,济昆兄,诸位,杜镛有礼了!
《申报》记者:杜公,我是《申报》记者,当下南北禁运,上海煤炭紧缺,已有半数工厂无力开工,市民忍受苦雨寒风,冻伤病死者时有发生,您作为上海商界领袖,有何高见发表?
杜月笙:各位同仁,恰如所言,眼下时局不济,全上海都在闹煤荒。想我大上海开埠以来,全凭依仗华北开滦的煤炭支撑,一日无煤,上海便成死水一潭,香港亦如是!今天,鄙人决定联合申沪所有工商航运各界同仁,共同呼吁南京政府,为南北民间通航网开一面,以使平民百姓得以以货易货,解救苍生于战乱水火之中!
(众人热烈鼓掌)
《商报》记者:我是《商报》记者,请问杜公,您可以具体解释南北易货贸易的想法吗?
杜月笙:(环顾四周)我是个粗人,办事喜欢直来直去。在外人看来,这是国家难题,但在我杜镛看来,有四个大字即可迎刃而解。
《申报》记者:请问那四个字?
杜月笙:以煤换面!用华北唐山的煤,换我上海的面!
(众人惊愕)
魏文翰:哦,杜公,高见哪!
(唱)
自从国共烽烟起,
南京政府手眼低。
封锁江海难转局,
天下商民断生机。
我等不才存忠义,
尊推杜公举大旗。
(白)杜公所言,我魏文翰代表上海航业同业公会踊跃响应,你就说具体怎么办吧!
周启新:我代表中国商船驾驶员总会理事长金月石先生表示响应!
姜克尼: 鄙人仅代表中国商船轮机师总会理事长陆良炳先生全力配合!
白济昆:着哇!我等工商各业,皆已陷入奄奄一息之局面,倘若再不发声,急谋补救,则涸辙之鲋,不亦无法存活,驯至大局必土崩瓦解,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鄙人白济昆,身为上海东方面粉厂董事会主席,只说一句话,以煤换面,我干!
(众人呼好)
杜月笙:呵呵呵!众人说好,那就一定好!胡文祥,请律师起草一份以煤换面的请愿文牒,报送南京行政院孙科院长!同时,发报开滦天津矿务总局。
胡文祥:记下了!
杜 岚:还有,此消息还要公开登报,让共产党方面知道。我们要看看共产党——持什么态度?
陆良炳:高哇!以煤换面就是一块试金石,让国共双方,统统现形于天下!
(众人附和,开怀大笑)
杜月笙:诸位,
(唱)
不做龙来不做凰,
地头小蛇也是王。
三分毒来七分良,
就看爱的是哪房。
(众人仰面大笑)
(灯暗)
(噹,噹,噹,座钟打点,然后是沉重的钟摆声,咔嚓,咔嚓,咔嚓……)
(幕启)
(唐山开滦詹姆斯的洋房别墅,透过晒台,远处隐约可见矿井井架,一部大座钟摇摆着)
詹姆斯:(手握报纸和电文往来度步,举起、放下,愁眉不展)
(念)
(英式中国话)
一份报纸一份电,
上海提出煤换面。
(白)啊,难啊难!中国的事,很难懂。这叫什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着头脑。
孙锦霖:(上)
(念)
战争阻隔商船,
煤炭堆如山。
生产也难,
停产也难,
经营举步维艰!
(白)哎,上海杜月笙来电,提出以煤换面。看来上海已陷水深火热之中,可这国共两党,不共戴天,眼下又隔江对峙,新内战可能一触即发……此时此刻,何去何从?须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说错话,触碰——政治地雷呀!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孙经理,你来得正好。上海提出“以煤换面”,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
孙锦霖:(打诨)这个?这个么?呵呵,哎?这个这个……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孙锦霖:啊?对对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摸不着头脑也要摸,你来摸!
孙锦霖:我?这……
(唱)
詹姆斯有话不直讲,
孙锦霖怎敢吐心房。
若要说同意秦申航,
惹恼了中共怎承当?
若要说反对秦申航,
开滦压煤已难扛。
思前想后费思量……
詹姆斯:(唱)我看你是个坏和尚。
孙锦霖:坏和尚?此话怎讲?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你明明摸得着脑袋,就是不摸!
孙锦霖:我?唉吆喂!你说,我太太孩子就住在上海,我要说,坚决不给国统区送煤,老婆孩子就得冻饿而死;我要是说——换,那可能就是反革命!哎,就算我说以煤换面可以救开滦,解困解放区的百姓,恐怕别人也不信,——你是不是想暗中资助国民党啊?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嘿,这么说,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好人?”
孙锦霖:对对对!里外不是好人!(竖拇指)老詹,中国通!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胡说!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你,到底要做好人?还是做坏人?
孙锦霖:做好人。不!我地起根儿就是好人哪!
詹姆斯:那你就说好人的话!说!
孙锦霖:(在詹姆斯的虎视下,一跺脚)我,我,我换面!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哈哈哈!你虽然狡猾,还是个好人!
孙锦霖:(长出一口气)哎呦喂,谢谢您詹姆斯先生厚爱!(突然反问)可是,您呢?(步步逼近)——到底要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哦?说!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我?我要把它交给共——产——党!
孙锦霖:(愣呆)高啊!我们为什么不听听共产党怎么说呢?
(二人会意大笑)
唐大力:(上)
(唱)
闻听上海要以煤换面
急匆匆找矿上表达意见。
(白)二位都在,大力鞠躬。
孙锦霖:万万不可,这都新社会了,工人阶级伟大光荣。
唐大力:俺是代表工人们问问,听说上海要以煤换面,局里矿里是个什么态度?
(孙锦霖、詹姆斯会意对视,詹姆斯狡猾地摊开双手)
孙锦霖:哎,工人当家作主,这事,还得听听工人弟兄们的意见。我们已向中共打了报告,徐代表也去了天津总局,到现在没有任何指示。
唐大力:没有指示就是不办!你想那大上海是什么地方?国民党的大后方,给他们送煤,那不就是支持蒋介石打内战吗?
(孙锦霖、詹姆斯倒抽一口凉气)
孙锦霖:可是,我们的煤炭运不出去,自己也难活呀?前几天,工人们不是因为发不出面粉,还要闹罢工吗?
唐大力:那都是国民党特务煽动,咱工人就是饿死,也绝不能给国民党一块煤!
孙锦霖:敬佩!敬佩!爱党爱国,天地可鉴!不过,还要等等徐代表从天津回来。
徐大江:(上)啊,我回来了!
(唱)
一道喜讯传唐山,
党中央毛主席定航线。
维护和平是全局
人民生存大如天
以煤换面要支持,
发展生产保开滦。
(白)詹姆斯,孙先生,关于上海方面提出的“以煤换面”,中共中央毛主席,周恩来,还有华北人民政府都早有指示啊!
詹姆斯、孙锦霖:啊?怎么说?
徐大江:这是党中央的电文指示:上海是我国举足轻重的最大工商业城市,也是南北洋贸易往来的集散中心,国民党堵塞南北物资交流和贸易联系渠道,已给上海人民生活造成了极端困难局面。为此,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已经联名公开复电上海全国轮船业联合会理事会以及上海市轮船业公会理事会,称其以煤换面的建议是爱国举动,深表赞赏与欢迎啊!
詹姆斯:嘔?毛泽东,伟大!周将军,伟大呀!
孙锦霖:外国味都丢了!
徐大江:还有!周恩来副主席已公开发出电报,诚恳邀请上海工商航运各界派代表来华北谈判通航、通邮、通汇及人员往来事宜。并嘱北平市长叶剑英、天津市长黄敬做好接待准备!
詹姆斯:这个好!好!接待没问题!没问题!
徐大江:老孙,这是华北人民政府董必武主席委托我带给你带来的新闻资料,你看看。《天津日报》、上海《申报》《商报》,还有各大报纸,都对中共的明朗态度表示欢迎啊!
孙锦霖:(接过报纸,手抖)新华社陕北13日电:“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将军接获上海……的主张后,当即回电……
(不由泪流满面)鄙人惭愧,鄙人惭愧啊!
唐大力:嗨!俺差点算了一笔糊涂账啊!
孙锦霖: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转身)军代表,詹姆斯,秦皇岛港是开滦自己的港口,接待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去安排!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我也要告诉英国政府,中国共产党,值得信赖!
徐大江:呕?您不准备压缩生产、裁减员工了?
詹姆斯:(英式中国话)NONONO,要扩大生产,扩大生产,以煤换面,支援前线!
徐大江:哈哈哈……
(唱)
时代潮流浩浩荡荡,
光明正义在此一方。
齐心合力就有希望,
试看前程锦绣辉煌。
(大家携手)
(灯暗,幕落)
(幕启)
(国民党海军司令部,桂永清办公室)
桂永清:(风尘仆仆上)
(念)
巡视长江勘防务,
回到南京司令部。
随行副官:(上,接过会永清军帽,手持报文)报告!南京行政院来电!
桂永清:是行政院长孙科来的吗?念!
随行副官:致国民政府海军司令部:唯上海工商航运业界以杜镛为首请愿南北恢复通航以煤换面事,行政院以(38)五交字第2146号文批示:“经院会议决,准予试办”。此决议除分电国防部转饬海军总司令部知照放行外,并通告财政部、运输部及海关准予结关放行。另准先以“唐山”“大上海”两轮试航,悬挂开滦标识旗。但,恢复华北航运,仅限民商船以货易货,以煤换面,其余禁运事项依旧不变。
桂永清:呜——可恼!
(唱)
杜月笙上海滩流氓称霸
小孙科太子党胡乱开闸。
南北洋开航线滋扰忒大,
不由我暗中把机关埋下。
(白)来人!
随行副官:到!
桂永清:派人到黄埔码头,找几个机灵一点的,在杜月笙装载面粉的时候……(私语,手势)。那些西药,要选最奇缺最敏感的,比如盘尼西林?——杜月笙是个老流氓了,这一手都是他用惯的,要格外小心!坏了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行副官:属下明白,请司令放心!
桂永清:好!给444号海上巡逻舰罗海成发电,让他在长江口外等着这批好买卖!
随行副官:属下明白!(下)
桂永清:(唱)
南北通航难阻挡,
设下计谋把赃藏
中招的都是共产党
管你政客青红帮!
(电话铃声)
桂永清:(接电话)那位?校长!敬礼!
蒋介石的电话音:娘希匹!重庆号跑了!不知道哪一天,又要有什么号跑掉!
桂永清:报告校长!重庆号事件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属下愿拿脑袋担保!
蒋介石的电话音:蠢材,无能!牛皮就不要吹啦!当下,孙科搞什么南北通航,这都是共产党的圈套,你要严格管控水域航线,发现不轨,严惩不贷,就是吓,也要把他们吓回去!
桂永清:是!属下明白!
(电话突然挂断,里面传来可怕的忙音。桂永清突然摊坐在椅子之上,电话筒在吊绳上摇来晃去)
随行副官:(急上前,捧住话机,不敢放下)
(嘟、嘟、嘟,忙音仍在响着,随行副官举足无措,突然对着电话打个立正军礼)
(灯暗,幕落)
(头幕启,二幕前)
报 童:(跑上)看报了,看报了!请看《中共毛泽东周恩来公开发电,支持以煤换面》!《“以煤换面”首次航班“大上海”、“唐山号”开通在即》!《上海工商航运各界代表举行仪式随船北上》啦!
(跑下)
(二幕开启,洋乐队的演奏声传来)
(上海,黄浦江码头,铁拱门上有“黄埔码头”字样,下挂横幅标语:上海各界以煤换面留念。
(远处隐约可见“大上海”“唐山”号两轮船头)
(标语下,杜月笙协魏文翰、白济昆、周启新、姜克尼等代表站成一排。胡文祥、卖报童、胖太太、小兰芳等市民上,停在一旁观看)
(《申报》记者、《商报》记者躬身拍照。大家聚拢,闪光灯亮,快门声响)
杜月笙:(照相毕)哈哈哈,今日天气好啊,无风无浪,晴空万里!
(众人点头嬉笑附和)
(胡文祥驱赶围观者下)
杜月笙:文翰公,刚才听说,文翰公似有女儿在唐山求学?这次天赐机缘,父女可以会面了!
魏文翰:是啊!小女思南在唐山交通大学读书,可惜战乱时局,正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啊!我给小女先后写过八封信,可惜……刚刚装船!
《申报》记者:您的故事非常感人!请问,贵夫人今天来了吗?可以采访吗?
魏文翰:她妈妈?她妈妈……
《申报》记者:哦,对不起!请问,如果到唐山您能见到女儿,你会怎样对她说?
魏文翰:叫她回来,回到上海来!
《申报》记者:您不想让她留在……共产党地区?
魏文翰:嘔?……你想去吗?
(记者苦笑摇头)
《商报》记者:请问杜公、魏公,听说上海工商业界这次组团北上,是周恩来将军邀请的,对此,南京方面持什么态度?
杜月笙:(望了一眼魏文翰)南京持什么态度?……好哇!很好哇!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成行呢?啊?
《商报》记者:请问?诸位光临赤共地区,将会商谈那些事项?
魏文翰:诸位,我等奉周恩来将军提议,随船北上,将与中共管辖区商谈在国共双方军事对峙情况下,能够开通民间通商、通航、通邮、通汇,以及民间的人员正常往来,这个,好吗?
(众人报以热烈掌声)
胡文祥:让开一步!(匆匆而上,在杜月笙耳边私语,众人屏息观望)
杜月笙:(突然以拐杖杵地,然后高高举起,暴怒)
诸位!刚才“扦子手”报告,有人在船仓的面粉里藏匿了贵重西药!……这显然是要栽赃陷害,置我等通共死罪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窃窃私语)
杜月笙:我说过,沦陷时上海无正义,胜利后上海无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对胡文祥)……那个人抓到了吗?好,剁下他的手,丢到黄埔江里去吧。不,要送给军统机关!告诉他们,我杜镛,可是等着要结果哪!
(胡文祥点头,摆动着十个手指,下)
杜月笙:诸位!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我杜某预祝“大上海”“唐山”号首航成功!请各位代表登船起航!
(轮船响笛,嘟——嘟嘟——)
(众人鼓掌,拱手告别)
(幕合)
(海涛与海鸥声)
(幕启)
(“大上海号”轮船甲板,甲板护栏上悬挂着“KMA”英文旗帜)
(背景:浪花飞溅,海鸥飞翔)
(魏文翰、白济昆、周启新、姜克尼等,步上船头)
魏文翰:看啊,海阔凭鱼跃,
众 人:天高任鸟飞。
魏文翰:好一派神州气象!
(唱)
中华疆域多宽广,
五千年文明起炎黄。
四万万同胞同根生,
泰山巍峨长城长。
长江黄河本一脉
可叹南北分两厢。
兄弟不和家难睦,
同胞相争国遭殃。
和平安宁最珍贵,
尊重民主比金黄。
尧舜大禹能禅让,
叔齐伯夷不争王。
若能祈得国运旺,
有何不可舍与放?
众 人:
文翰兄好诗篇啊!
魏文翰:我倒是想起了国父的教诲:天下为公!
众 人:天下为公!
周启新:大家看,(指着船头“KMA”旗帜)今天挂起这样的旗帜,担负这样的使命,我等真真是以天下为公了!
姜克尼: K、M、A!开滦!(给大家在旗帜前拍照)
魏文翰:在中国,也只有开滦有这个气度了!1888年,开平矿务局就开始自购轮船,航行于天津、旅顺、威海卫、烟台,往来于清政府海军仓库及外埠各地,还兼运邮件、旅客和一般货物。到1900年,开平矿局就又建起了我国第一支企业自营海上船队,拥有“永平”“北平”等六艘轮船,总载重量高达8300吨啊。到民国十一年,1922年,开滦拥有的货运轮船,已经达到了27艘之多啊!
白济昆:开滦,真不愧为国脉所系啊。
周启新:可惜今天,他们自己也是望煤兴叹啊!
姜克尼:这就是国运,国运不济啊!
(突然,机关炮骤然响起,众人惊慌躲避)
(幕后,国军海军高喊:停船检查——)
魏文翰:(唱)
风云突变闻血腥,
面对凶险需从容。
(国军海军快速登船,列队戒备)
罗海成:(上)
(唱)
舰炮齐鸣抖威风,
老子今日要邀功!
(白)国防部海军444号巡逻舰,奉海军司令部江防指挥部令,例行检查!
魏文翰:不得放肆!
罗海成:你是何人?
魏文翰:上海海兴保险公司任董事长,上海航业同业公会会长魏文翰。
罗海成:非常时期,无论何人,凡违禁不尊者,格杀勿论。弟兄们,与我看押人质!
(众海军士兵一拥而上,荷枪实弹,把魏文翰、白济昆等团团围住)
魏文翰:放肆!这面旗帜,贵长官不会不知道吧?这是经南京行政院核准,通报海军司令部及海关通关放行的标识,谁敢有令不遵?
白济昆:以火力寻衅闹事,阻碍南北通商通邮,难道就不怕舆论的谴责?
罗海成:谴责?如果有人假借通商通邮,夹带违禁物品,就不是什么谴责了,而是通共通匪,要掉脑袋的!
周启新:别吓人了,在这船上,没一个你可以惹的!
罗海成:那就多有得罪,搜!
姜克尼:(凑近警告)如果误了船期,就怕你兜不住!
罗海成:(不由退步,转圈思考)
魏文翰:别转了!看在桂永清司令大人的份上,我还是帮你打开闷葫芦吧。看来你是怀疑,这艘船除了面粉,还有西药!
罗海成:恩?对!您怎么知道?
魏文翰:哼哼,哼哼,哈哈哈……
罗海成:(不由后退)
周启新:那些西药早在黄埔码头就被查获了!作案人已交军统局审问哪!怎么?这么重要的情报,桂司令也不通报?
罗海成:……
魏文翰、白济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罗海成:(恼羞成怒)你们这些见利忘义、利欲熏心的奸商!
(抱拳)后会有期!撤——!
(众官兵跑步下)
魏文翰:恕我等不送!哈哈哈……
(唱)
只道鲸鲨兴风浪,
原来龟鳖不成精。
(转咐周启新)克尼老弟,我们是否该向秦皇岛港通报我船方位,距离,到达时间?
姜克尼:当然!通报我船方位!
周启新:文翰公,济昆兄,东方已现朝霞,你我何不登高望远,观赏日出呢?
魏文翰:好主意!走!
(海鸥嘶叫,海涛轰鸣,一轮红日渐渐升起)
(大幕渐合)
(幕启)
(唐山火车站,出站口有“唐山站”字样,远处可见旅客天桥,车站水塔)
(调动列车的口哨声和蒸汽机车的喷气声交织在一起)
(幕后演唱)
乌金滚滚出唐山,
秦皇岛港装轮船。
开滦沧桑七十年,
今朝新生换新颜。
(王春海、唐大力上)
王春海:(唱)
脱下了棉袄换矿服,
包工大柜已铲除,
唐大力:(唱)
矿山回到工人手,
煤黑子也要写春秋!
(白)哎,今天矿上不让咱们下井,你知道为啥?
王春海:当代表呗!您看,咱是开滦的代表,欢迎上海的代表,这两个代表,一个是煤,一个是面,互通有无,两厢情愿!
唐大力:我们还要让国统区的人民看看咱解放区的天,
(合唱,边唱边舞)
——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呀呼嗨嗨,
一个呀嗨!
(白)嘿,来了来了!
(呜——喷气停车声)
(锣鼓齐鸣)
徐大江:(上)同志们,上海的客人到了,大家欢迎!
(魏文翰、白济昆、周启新、姜克尼一行在詹姆斯、孙锦霖及冀小燕、小山子等陪同下,鼓掌上,王春海媳妇同娘上)
徐大江:各位朋友,各位嘉宾,我代表唐山各界人民和开滦矿工向你们表示热烈欢迎!
(众人鼓掌)
徐大江:“大上海”和“唐山号”以煤换面首航成功,共运面粉六万袋,滦煤两万吨。下面,还将有“南强号”“华胜号”“裕东号”“永兴号”“天平号”“台安号”“福祥号”“海地号”……
魏文翰:(停下与詹姆斯、孙锦霖的交谈,插话)哦,海地轮尚在外洋,恐一时调转困难,已改由“华利号”“新康号”代劳了。
徐大江:这样下来啊,就有11艘货轮往返与申秦之间,预计要对换面粉29万9千9百袋,装出煤碳11多万吨啊!
詹姆斯:(手捧国际邮件)还有信!还有信哪!这次航行还通邮了,这是滞压于上海的国际信件!我妈妈来的!(抽出一张照片亲吻)哦——我的妈妈!
(众人哄笑)
老矿工:(扛着一袋面,上)看看,看看!这是咱上海的面粉,多白净啊!想当年,日本鬼子霸占开滦,净给橡子面吃,哎,还是咱们自家的面好啊!
魏文翰:老伯,要说好,还是开滦的煤好啊!开滦的煤,热值高,火力旺,烧完了不留灰,一炉的煤只剩那么一点点白面儿,可以当白粉搽呀。过去上海的轮船烧洋人的煤,结果呀,炼渣!差点把炉子给废了!
(众人笑)
徐大江:先生们,明天一早,大家就要去北平了,叶剑英将军,董必武、薄一波,还有交通、邮电部门的领导都在等着你们哪!今天,先请大家参观唐山的工厂、学校,还要去小山大世界看看皮影、评剧。有道是啊,不逛小山,枉来唐山嘛,啊?哈哈哈!大家请!
(众人下)
魏文翰:(唱)
似云里似雾中似在梦乡,
原来这解放区真是明朗。
官民平等贫富和祥老少心欢畅,
清明世界执政为民理当如此邦。
魏思南:(上,看见魏文翰,左右端详)
(唱)
两地人手挽手喜气洋洋,
随人流走近前向里观望。
见此人身段熟音容好像,
莫非是爸爸他飞入梦乡?
魏文翰:(唱)
突看见女学生好像思南,
难道说梦想成真?
我,我,我,
我再揉揉眼……
(二人左右端详)
魏思南:爸爸?
魏文翰:思南?
魏思南:爸爸——
魏文翰:思南——
(二人相拥而泣)
魏文翰:孩子,不哭,不哭,你还好吗?
魏思南:(点点头)好。爸爸好?
魏文翰:好,爸爸很好!
魏思南:……妈妈,妈妈她,还好吗?
魏文翰:(突然双手垂落)……
魏思南:(久久凝望,预感不测)妈妈她……
魏文翰:(泪眼相对,不能言语)
魏思南:(猛地扑向爸爸)妈——妈——(抽泣悲伤)
魏文翰:(慢慢起身)
(唱)
那一天风雨夜彻骨冰寒,
你妈妈忍病痛写下遗言。
从今后无论是天塌地陷,
咱父女决不可再分两岸。
一家人穷和富都可不管,
唯有这血肉情怎能割闪!
魏思南:(抽泣)妈妈……
魏文翰:孩子,等爸爸从北平回来,你就和爸爸一起回上海,去看看你妈妈的……墓。
魏思南:(突然如梦惊醒,极恐惧地躲开父亲,然后又凝望着,不知所措)
魏文翰:思南!你,你怎么了?
魏思南:(冲向父亲,双膝下跪)爸爸!……女儿,女儿我还不想回上海。
魏文翰:(惊愕)不回上海?为什么?为什么呀?
魏思南:(稍加镇定,慢慢起身)
(唱)
娘生儿父养儿恩情不敢忘,
女儿我在交大加入了共产党。
儿与父团聚日不是无指望,
那一天必定要上海得解放!
魏文翰:(长出一口气)好,那爸爸就等着这一天了!
魏思南:(跳跃着,突然给了爸爸一个吻)
爸爸,我带你去唐山交大参观!
魏文翰:喔,我们落后了!快,快快追上队伍啊!
(父女相搀)
(音乐激情)
(灯暗,幕合)
(音乐从震撼激情转为轻松愉悦)
(幕启)
(开滦国家矿山公园,远景是开滦博物馆大楼和高高的井架)
冀晓燕:(上,已是近78岁的老奶奶了,身体还好)哦,哦。
(唱)
六十风雨转瞬间,
冀小燕回开滦……(笑)呵呵
满头白发抬望眼,
我的心儿……颤啊。
(白)这就是新落成的开滦国家矿山公园、开滦博物馆啊?好漂亮啊!
小山子:(上,已是76岁的老爷爷了,腰略弯)
(念)
心是小伙心,
人已到黄昏。
冀晓燕:您老好啊?
小山子:好,好,唔,瞅着不像唐山的?
冀晓燕:呵呵,打北京来,年轻的时候,在这工作过,建国后,就去了北京煤炭部了。
小山子:啊?那是我们的领导啊!
冀晓燕:啥领导?大头兵一个!办了一辈子报纸,写了一辈子搞。哎呀,我回唐山来,就想看看一个人,那时候都叫他小山子,你说傻不傻?一块进城,咋就不知道问个尊姓大名呢?
小山子:(惊讶得直后退)大姐,你,你没开玩笑吧?像是拿我取乐呢?
冀晓燕:嘿,这怎么会!我们又不认识。
小山子:(认真瞅对方)不认识?你,你,你是不是解放进城时?在《新唐山日报》工作?
冀小燕:对儿对儿的!我们从丰润王官营进的城,急行军哪,就一支钢笔,还让我给跑丢了!呵呵。
小山子:你是冀小燕?冀大姐!
冀晓燕:您是——
小山子:小山子!开滦军代表徐大江同志的警卫员!敬礼!
冀晓燕:(紧上前,抱住小山子的双臂,只是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像,像!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擦泪)
小山子:大姐,说真话,我可没忘你呀!
冀晓燕:我也没忘你呀!
(二人大笑)
(唱)音容不改似昨晨,
小山子:(唱)战友情谊谁能分。
冀晓燕:你这是——,不会专门等我的吧?
小山子:不等你,你不也来啦!(大笑)是这样,开滦博物馆说今天有个台湾客人要来,给博物馆捐献文献,这那人说,她伯父和姑姑都认识我,想见见。那我在台湾,也没亲戚啊?
冀晓燕:哎?你看,那边的女士会不会是台湾来的?
《申报》记者:(上,80岁的老人,身板硬朗,精神很好)您好!你们好!
冀晓燕:您是——
《申报》记者:(唱)
曾是燕京清华子
宝岛台湾归来人。
(白)我从台湾来。
冀晓燕:啊,那您一定是找他的。
《申报》记者:您是……
小山子:小山子!
《申报》记者:啊!(激动得直摇头)是啦!是啦!您记不记得当年上海和唐山开滦以煤换面的事?
小山子:记得记得!那些事我都参加了!
《申报》记者:我当时在上海,是《申报》记者,曾经报道了以煤换面的全过程。可惜,那时候国共对立,我们记者不能跟随货轮北上。这件事在我心中放了一辈子,今天,台湾和大陆三通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来唐山参观,顺便把当时的新闻报道送给开滦博物馆。
冀晓燕:哎呀,你说?我们为啥这么巧呢?我叫冀小燕,是当年《新唐山日报》的记者,我也是来重访旧地的!
《申报》记者:哦?是什么力量?是什么力量召唤我们,一定要在这里重逢?
冀晓燕:是同胞之情!
小山子:是两岸三通!
《申报》记者:是落叶归根!
(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音乐骤起,评剧戏歌)
(其他演员在歌声中依次出场)
(唱词)
无处可寻,却如影相随;
无法触及,却勾人心魂;
思念是奔流的河,永不干涸;
思念是飘拂的风,永在耳旁吹过;
思念是炽热的火,燃烧我心窝。
啊,骨肉同胞,血肉亲情,
海峡两岸都是我们的家!
一起出生,
一起长大,
同一本书,
同一种话,
同一个面孔
同一样头发。
中华就是妈妈,
妈妈,中华,
中华,妈妈!
(大幕在歌声中徐徐闭合)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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