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班固《两都赋》中的民生意识

2016-11-26 11:08:24姬娜娜
小品文选刊 2016年23期
关键词:班固百姓民生

姬娜娜

(烟台大学人文学院 山东 烟台 264000)

论班固《两都赋》中的民生意识

姬娜娜

(烟台大学人文学院 山东 烟台 264000)

民生问题作为社会永恒的一个发展主题,它关乎“人民”的生存与发展,自古以来备受各个阶层的关注。班固的《两都赋》是汉代京都大赋的代表,在这种以都市为主题的赋体文学作品中,“人民”是都市主要的构成部分。而在班固的《两都赋》中,民生意识也能在其中找到很好的承接点,这就表明了班固在赋中除了“褒贬抑扬”主旨之外的另一种具有现实意义的思想意识。

班固;《两都赋》;民生意识

在《后汉书·班固传》中有这样的描述:“自为郎后,遂见亲近。时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东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1]这是强调了班固《两都赋》作为当时受人盛赞的文学作品,所传达出来的主要的思想以及创作倾向就是“抑反扬正”,抑西都长安,扬东都洛阳。班固的《两都赋》作为汉大赋独具特色的代表作品,“奠定了班固在辞赋史上的地位,也确立了京都赋的创作格局,成为后世效仿的典范”。[2]后世对班固《两都赋》的研究或者评论,也多是基于《两都赋》的创作背景、创作体制、政治内涵以及主旨的考辨等方面,而对于《两都赋》中的民生意识却很少有人关注。

民生意识,即“以农为本,关注民生”的问题,这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备受瞩目的社会视角。这一关乎人民的基本生存与发展状态的意识,在历代的文学作品中也有或多或少的呈现。班固的《两都赋》是以描写城市为对象的文学作品,而“城”与“市”,在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又是这样讲的:“城,以盛民也。”“市,买卖所之也。”不难看出,城市的生命是由“人民”以及“人民”基本的生产生活所赋予的,或者说城市因为“人民”的存在而更加地具有活力。那么,班固的《两都赋》所呈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当时社会中关于东都、西都的历史性争论,或者是特定时代下的文学风气的彰显,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观出班固在东汉之际对于“人民”生活的基本状态的认知以及他所持有的独特的民生意识。

1 粮田富庶,安农立本的民生意识

班固《西都赋》中,西都宾在极力宣扬西都的四郊之景时,也列出了这样的一段话:“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隄封五万,疆场绮分,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臿成云,五榖垂颖,桑麻敷棻。”[3]万里沃野,沟壑纵横,在如此广袤的大地上,生长着百姓的根基。农作物丰收在即,而这也预示着“民以食为天”的民生主流意识。以京都、宫殿、苑囿等为主题的篇章在刘勰的《文心雕龙·诠赋》中,认为它们的功用是“体国经野”。[4]同时,美国的学者康达维也认为这一叙述,“它反映了赋的思想,即不管什么题目,赋最关心的是国家,广而言之,就是王朝和帝国”。[5]而在笔者看来,班固赋中对于粮田桑黍的描写,对于衣食之源的肯定,则是他在关心王朝和帝国之外的另一种潜在的思想,即能够体悟百姓的生活与生存方式。风调雨顺,谷丰粮足,这一殷切的期盼是班固最为真挚而又不脱离实际的民生意识。

《东都赋》中也有这样的描绘:“遂令海内弃末而反本,背伪而归真,女修织纴,男务耕耘。”对于“重本抑末”的国家政策,班固的态度是大加赞赏的。“兴农桑之上务”,他认为“人民”的农桑之事是处在社会的关键位置的,并且男耕女织的安定生活才是首要的、真实的民生选择。“《两都赋》对西汉和东汉都唱赞歌,但更美东都”[6],这样的说法也是证明班固以上的言辞不免是对统治者政令以及当时朝政的歌颂,但是我们却能从他的歌颂之辞中归结出最接近他本人的思想意识。“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耳目不营,嗜欲之原灭,廉正之心生莫不悠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班固眼中的百姓,应该是纯朴真实,单纯善良的。他认为太多的欲望反而让百姓的生活充斥着虚假与恶意的污言秽行,而那种悠游自得的生活则是建立在返璞归真与重视农业生产的基础之上的。这种自然的民生意识,给班固如此的歌功颂德与彰显帝都文化之大赋添加了一种自然真实的情调,并且迎合了帝王的统治思想,从而让他的赋作与他本人更容易受到权贵的重视。虽然《两都赋》并不是为民请命之文,但安农立本之思的显现,也正是班固《两都赋》中所能阐发出来的最为真切的民生意识。

2 重文尚德,教化百姓的民生意识

班固《汉书》卷五十六中有这样的记载:“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五之乐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教化於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7]这样的记载不仅呈现了礼乐教化的社会功用,而且能够看出教化的主要对象是“民”,同时涵盖了“民风”与“民俗”两大方面。简单的说,“人民”的精神素养或者整体素质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统治者或者当时社会各阶层的重视的,并且这种“民生意识”也可能影响着一个时代的社会风气。班固《两都赋》作为汉大赋的代表,其“发展的侧面在于,传统作为‘道德尾巴’的部分所占的分量日益吃重。它不但在体量上可与欲望性的部分等量齐观,而且表现出更严肃的道德价值。”[8]这里所说的道德价值有一部分就可以是指对于百姓的德化作用。班固的《两都赋》中,都能明显的找到关于德育百姓,教化民众的内容。

班固在《东都赋》中写道:“是以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咏仁。”学校作为教育机构,是培养有知识有素养之人的地方。班固在赋中的阐述,是对学校等机构的肯定,从而也能从侧面看出班固所希冀的是“人民”能够通过受教育的方式达到与整个社会相符合的精神气质。这必然是顺应了太平盛景下的“汉德”之势,也是班固一种内在的民生意识的体现。“今论者但知诵虞、夏之《书》,咏殷、周之《诗》,讲羲、文之《易》,论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浊,究汉德之所由。”这样的论述,毋庸置疑,是班固对“汉德”不健全的西都的讽刺,也是对东都城市文明的肯定,但是却能在整体上反观出班固的一种隐性的、游离于他以此赋为“进士大夫于台阁”的工具之外的意识。这种意识即百姓可能很容易受到文学的教化,但是困难之处在于对“汉德”的认知程度。也就是说,班固希望“人民”可以在“汉德”这个大背景下,受到文学的熏陶,提高自身的修养,即“德教”与“文教”要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看来,班固所赋予“人民”的是一种权利的觉醒,而这种觉醒是使百姓可以生活得更好的民生意识

“功德著于祖宗,膏泽洽于黎庶。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乎《六艺》,稽合乎同异”,这是《西都赋》中的内容。且不论班固在这里对于西都,亦或东都的讥与讽,我们所能看到的思想是,世代绵延的美好之德要有利于天下的黎民百姓,并且黎民百姓可以在祥和太平的氛围里学文受教,知善恶,辨是非。班固认识到了“黎庶”的重要性,并且将天下百姓的利益置于“汉德”的保护范围内。通过名儒师傅的言传身教,“黎庶”的素养以及对于“汉德”的接受,就可以实现的相得益彰。班固将“文”与“德”放在“人民”可以学习与运用的基础上,让天下百姓能够享受盛德,提高自己的人生价值与意义。这种具有前瞻性的民生意识,也许并不能在班固的现实生活中得到完美的契合,也不能在班固以弘扬帝都文化为主旨的赋作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但在笔者看来,这确是班固思想中潜在的一条值得认识的精神脉络。

3 娱民乐民,悠游自得的民生意识

劳动人民的生活怎样才是自由与快乐的?这是班固能在《两都赋》中体现出来的另外一个民生意识。《西都赋》中写道:“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产,红尘四合,烟云相连。”街衢纵横,市场繁盛,车水马龙,人们穿行于其中,摩肩接踵,如此熙攘的市井充满了各阶层劳动人民的生活气息。在这里,且不论“人民”的社会阶层,总归于大众的生活状态来说,是热闹的,是丰富的。“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不论你是倒买倒卖的商人,还是安于土地的劳动人民,都不用过多地拘束自己,尽情地生活,享受这份辛勤劳作后的愉悦。“乡曲豪俊,遊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除了农民,在这热闹的街衢上也“写到富商,写到游侠,主要是强调地方的富庶,住着种种不同的人物,正如韩愈所谓‘物众地大,孽牙其间’,并不使人感到有批判的意思”,[9]反而体会到的是“人民”生活在其中的乐趣。同时,这样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乐民方式也并不与班固自己所认为的“重本抑末”思想背道而驰。班固所说的男耕女织,安农立本是一种生活的路线,而完成生产之后,劳动大众的生活就是茶余饭后的闲情逸致了。况且,这种娱民乐民的生活方式,班固也并没有明确说这就是东都赋中所谓的“纤靡”与“侈心”之处。所以单纯地从劳动人民的生活情状上来讲,能够使他们开心,使他们过得自由无拘束,使他们可以在疲于劳作之后得到精神上的放松,这也许就是班固所认为的一种可以让“人民”生活得更加畅快的思想意识。

有的研究者也从这一点出发,与《东都赋》里的观念对比,提出班固看似是在褒扬西都的繁盛,实则是在贬低西都的浮华,而赞扬东都的厚重与正统。相应地,在《东都赋》中确实体现了班固对于奢靡之风的批判,他说“除工商之淫业”,“器用陶匏,服尚素玄。耻织靡而不服,贱奇丽而不珍”。一切都要求从简节度,以侈靡为耻。而在这里,班固只是强调生活上的原则,强调劳动人民应该怎样保证生活不偏离以统治者为中心的正统轨道,同时并没有加入劳动人民生活的快乐与否的感情色彩。而在《东都赋》中,劳动人民的生活情调真正的快乐愉悦是在大兴礼乐之后。

从“礼官正仪,乘舆乃出”,到“荐三牺,效五牲,礼神祇,怀百灵”,再到“乃盛礼乐供帐,置乎云龙之庭”,又“抗五声。极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备,太古毕”,直到最后的“万乐备,百礼暨”,如此恢弘庞大的礼乐之祭,而又不失秩序,在万民欢腾的气氛下,让人感到了庄严与和谐。这种礼乐祭祀活动本身就是统治者为了祈福帝国统治,保民佑民的,在一切顺利完成后,“于是圣上睹万方之欢娱”,圣上看到的是百姓的欢娱,虽然没有具体的讲他们是怎样表达那种欢乐的气氛的,但是却可以明确劳动人民在此时是开心与欢乐的。因为,他们的欢娱甚至都引起了圣上的担忧,“久沐浴乎膏泽,惧其侈心之将萌”。班固认识到了百姓生活乐趣的来源,并且这种乐趣也该是有节度的,有限制的,必须是在一定的原则之下的生活乐趣。然而最终的效果却也是“廉正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天下百姓能够优游自得地生活,有规则地享受他们生活的美好,这就是班固赋中所能反观出的另一种民生意识。

4 结语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以农为本的国家,农民的安居乐业是农业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前提,农民只有安居乐业才能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和统治阶级的统治”[10],这也是班固《两都赋》中所具有的民生意识的一个思想层面。班固的《两都赋》不仅仅是当时政治与时俱进的产物,也不仅仅是一代文学风气影响下的文体创作,它们更是班固自身思想与意识的汇集。民生意识在班固《两都赋》中的体现,不具体不详尽,但却是最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同时,这种民生意识,既代表了历代文学作品对于“民生”这一历史性思想的承继,又代表了班固本身所具有的前瞻性思维。

[1] 王先谦撰:《后汉书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4年2月,第471页。

[2] 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202页。

[3] 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4月,第313页。(文中所用赋的内容皆出于此,页码不再单独注明)

[4] 王运熙,周锋撰:《文心雕龙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8月,第44页。

[5] (美)康达维,彭行译:《汉颂—论班固《东都赋》和同时代的京都赋》[J],《文史哲》,1990年,第5期。

[6] 孙亭玉:《班固<两都赋>主旨考辨》[J],《求索》,1998年,第2期。

[7] 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卷五十六)[M],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7月,第2499页。

[8] 刘成纪:《东汉时期的两都之争:以班固<两都赋>为例》[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5月,第54卷,第3期。

[9] 曹道衡:《略论<两都赋>和<二京赋>》[J],《文学评论》,1992年,第3期。

[10] 梁文丽:《<诗经>中的民生意识探究》[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4年2月,第23卷,第2期。

姬娜娜(1990—),女,山东滨州人,烟台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元明清。

I207

A

1672-5832(2016)11-00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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