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眸 青 春
——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2016-11-26 02:29乔传藻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青春作家文学

◎乔传藻

回眸青春
——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乔传藻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曾在大学教书二十年。他有一个著名观点:文学阅读,不仅能给我们带来精神的涵养,还能给我们带来阅读的幸福感。原因是:美,能给人带来幸福。一种发乎内心、温暖灵魂的幸福。

张稼文小友的新著《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就是这样一部充盈文学美感的青春读物。全书23万字,云南版。装帧大气、厚重,“岂待开卷看,抚弄亦欣然”,最能表达老汉得到这部大书时的心情。

眼力不济,书读得很慢。一页页翻下去,唤起不少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张稼文、钱映紫们进校不久,在会泽院教室,我给他们“叫”课。那段时间,我在读李广田的书。李校长谈到文学描写时,联系自己的创作,他有一个经典性的概括:好的描写,总是充满感受的——要言不繁,多少写作原理,尽萃集于此。那天,我在课堂上,面对年轻的张稼文们大声嘱告:李校长的这句话,朴实得像泥土,贵重得像金子,你们一定得好好记住。当年,一个中年教师虔诚地说出祈愿,好像落到了学子心底,少年张稼文,暗暗颌首了。三十多年后,他推出了自己的力作《阳光灿烂》,翻开来,触目就读到这样的描写:“这里属南亚热带和中亚热带气候,阳光辣如火焰,雨水凶猛而明亮,鸟兽蛇虫远比人多,星星比灯亮,绿得发黑的树比房子高。”一个短句,一个独特的意象,一段真切的感受;铺排在一起,给读者带来会心的喜悦:哦,这就是云南。

我读《阳光灿烂》,有如参加了一场青春的蒙面舞会。书里的人物多少都化了装,戴上了兔啊虎啊仙女啊一类七彩面具,他们的真名实姓均脱离开教务处印制的点名册;不过,由他们的舞步、身段、说话的口气,惯常的嘻笑打闹,我一眼认出了昔日的少年读书郎,认出了他们活跃在东陆园的熟悉身影。那个穿白底横蓝条海军衫、唇齿间还带着点大舌头发音的大魏,那个外表憨拙内心灵秀的刘梦轩,都是记忆中、字里行间呼之欲出的人物。

读《阳光灿烂》,分明还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部写实性很强的非虚构文学作品,一部会泽院学子的青春肖像画集。大学时代一些同学的真名实姓均隐去了,我揣想,这是张稼文写作中的技术性安排。它们改变不了全书的纪实特色。青春多梦,下笔却绝不虚妄。进云大后,有一段游大观楼的路上文字:“一大队人马穿过圆西路,从北门街转下丁字坡,过了昆师路,来到环城西路与大观街交叉的十字路口,这里叫篆塘。已经是城边的样子。他们要在这里乘船。只见有人蹲在水边洗菜,很大一堆菜。鸭子在水上嘎嘎地叫,水葫芦开着紫色的花串。”闲闲写来,再现出三十多年前的风景,翔实的记述,令人感到亲切。张稼文是记者出身。长期的新闻历练,养成了不说空话的习惯。实打实的描写本领,自有悦人的美感。

作家大都是在写自己的经历,既写所“作”,也写所遇,所闻,所感。从《江边记》到《阳光灿烂》,张稼文就是这样写作的。他写的是自己的生活体验,写那些思想透亮、心灵靠近、情感上触痛过自己的人和事。“我自己就是这本书的写作材料。”这是蒙田的话。张稼文也可以移用来说明自己的创作。

一个来自江边的懵懂少年,一脚踏进省城,出现在会泽院教室里,与四方才俊相聚,他的惶恐敏感,他的好奇探索,自不待言;在大学校园里,由此也衍生出新一辈人的青春故事。友情、爱情、诗情,幻化出多少诗意的浪漫画卷。《阳光灿烂》,这是作家“隐姓埋名的自传”。难得的是,作家将一个人写透了,连带地也写出了一代人的精神风貌。出现在东陆园里的少男少女们,都怀有一个文学梦。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梦,也是中国青年突破自我的改革梦,它与社会大潮同步。初进大学时,诗为何物尚且模糊,在银杏文学社的聚会上,终于发出这声呐喊:“要像凡·高画画一样地去写诗。诗人是绝不能虚伪的,一定要服从于自己的心灵。”这是成长,也是觉醒。银杏社,这是于坚、张稼文、钱映紫们文学的“皇村”。长虫山那次壮游,记得,钱映紫也写过,标题是《我们那群人》;两相对照,更能证明作品的纪实风格。《阳光灿烂》第九章“他们去登长虫山,那是北郊的最高峰”,写出了新一代人文学的狂欢,青春的狂欢。在徐霞客留下过足迹的山野里,他们唱歌,跳舞,大声朗读青春的诗篇。这一幕,让老汉感佩再三:天佑学人,学子有幸,大学校园为了这一天,等了上百年。

《阳光灿烂》的语言值得称道。张稼文不写长句子,简洁明净的叙事风格,让作品的叙事显现出古典之美。写景状物,他总能找到最恰切的字眼,从字海中拎出那个唯一。譬如,西双版纳的雨,粗粗一看,雨就是雨,还有什么不同?作家没有顺笔滑向俗常,他写的是“淋着温软晶亮的雨丝”,这样的雨,唯版纳才可遇见。攀登蛇山的过程张稼文写得不多。稍一涉及,即成妙笔。退休后,我几次登过蛇山,险绝处,真有张稼文笔下的感受:“嶙峋的石块仿佛跟天空融嵌在一起,”“融嵌”一词的发明权,应属该书作者,此情此景,也只有将这两个字归置一处,方可传达“危乎险哉”的境况。事隔多年,瞬间的触动仍能留在张稼文心底,就此也说明,情绪的记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该是多么重要。

教书几十年,能与张稼文、钱映紫们相遇于东陆园,也是人生的一大缘分。每每读到他们的佳作,我都有一种回校报喜的冲动。惜会泽院不语,它是石头做的。

(作者系云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责任编辑:程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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