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苹果

李立泰/著

四大嘴好早起晨练，顺着小公路，边走边打拳，也没啥套路，就是活动活动筋骨，出身汗，痛快！今天一出村，来到村北打谷场。

其实早没打过谷子了，就轧轧麦子，这两年麦子也不轧了，都用收割机了，到地头吐麦粒儿，但场里还有麦秸垛。

老远四大嘴就看着场里多了堆东西，黎明前的黑暗，看不清。他快步走到近前，哇！一大堆苹果。这就有点意思了，一夜间多出堆苹果，蹊跷。

他跷腿捻脚躲到麦秸垛窟窿里，观察动静。等到天亮，也没来个人毛儿。四大嘴从麦垛窟窿出来，整整衣服，拍打拍打麦草，庄重地查看苹果现场。

昨晚，一辆小四轮从公路来到场里把苹果卸下，大部是散装，有几个塑料袋子装了苹果，围在边上。没袋子的地方用树枝子画了圈儿。

还写了几个大字：各位乡亲，因有急事，先把苹果卸下。谢谢！

噢，原来如些。四大嘴好把“此”念“些”。

四大嘴有数了，要帮助老乡看好苹果，不能在咱这儿丢了一个苹果。他回家告诉老婆子新发现，老婆子说，憨家伙，还不拉到家来，你先看见的。

他大嘴一撇到了耳门子，娘们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是咱的东西，能往家拉吗？现在什么社会了，改革开放，和谐诚信。唉——人家遇到急事了，咱能趁火打劫？

那你学雷锋？咱不是学雷锋，咱也不是精神高，是应该。他搬了凳子，提了水，来到场里，坐到苹果堆旁边喝水吸烟。

人们陆续出村，见四大嘴在场里坐镇，当了掌柜，哈哈！鸟枪换炮了四儿！二大牙先走进四大嘴的视野，此时四大嘴眯缝着眼不看来人。

二大牙开腔，四哥，发财了倒腾苹果？伸手摸个大苹果，在褂子上蹭蹭，张嘴想吃。

四大嘴伸手抢过来，对不起，这不是我的，不能吃。

这里还没平息，五大巴子也来了，边弯腰捡大苹果边说，青瓜梨枣见面就咬，吃个尝尝，先尝后买知道好歹。

老五，这不是我的，别吃。俩弟兄弄了个窝脖儿，四大嘴跟他们说了事情的原委。

操！不知哪儿的，分了龟孙散了。二大牙说，四哥你先见的，你要大半，俺见得晚，俺少要。五大巴子也附和，是啊，这样吧，你百分之六十怎样？俺俩每人百分之二十。行吧？

四大嘴身子一拧，说，不行。咱都不能要。人家有急事，走了，咱不能坏良心。

二大牙说，四哥，这年头还讲良心？良心多少钱一斤？谁他妈不是见好就抢。

四大嘴说，兄弟们，我不管你们讲不讲良心，现在，我有发言权，别叫我生气，咱还是喝酒，好兄弟。二大牙、五大巴子说，四哥，俺知道了，你是想吃独食。好，俺不沾你光了。二人悻悻地离去。

天色将晚，四大嘴回家抱来被子，晚上睡在苹果旁。第二天还搭了个简易窝棚，吃住在场里。

四大嘴看主人三天没来，报告村长。村长听了四大嘴的述说，表扬做得对，没丢咱村的人，我看再等几天不来，要想办法处理，不然果子坏了咋办？四大嘴说是啊，现在就有快烂的了。

两天后村长跟四大嘴决定把苹果卖了，发动村民自愿买。大喇叭一喊，村民蜂拥出村，带包、带篮子的来到家北场里。

苹果是红富士，这成色的果子市场价五元一斤，村长讲明道理，咱按公道价，不能乘人之危。

四大嘴过秤记录，村民自觉把钱往酒箱子里放。

二大牙、五大巴子见村长到场，歪点儿没出，还都买了苹果。他俩抽着烟，帮四大嘴清点苹果。不到中午一堆苹果卖完了。

他们帮点钱，按百元、五十、二十的分类，共卖了15136.7元。苹果共3136.7斤。

村长在斤数、钱数的条子上签了字。好，午饭我请客，去“兔子炖鸡”。

行，俺把苹果送家马上到。你得叫喝点好酒。

啥好酒？

听说你有老窖53的。

好的！

四大嘴喊住他俩，说，兄弟，您知道我为啥帮人家？那年，我去黄河南驮地瓜秧子，遭了大雨，没法骑车子，邓龙村民给我派车套驴拉回来。谁没个三灾八难的？人要有良心。

二大牙、五大巴子笑了，四哥做得对。两人唱着歌走了。

四大嘴临走，把窝棚拆了，弄个牌子，上写：拉苹果老乡，村头儿第三门找我。挂到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