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教学亟待向语言实践运用转向

代保明

“语文课程是一门学习语言文字运用的综合性、实践性课程。”设立语文学科的首要任务是指导学生学习语言文字的运用，提高学生的语言表达能力，最终提高学生的语文核心素养。语用教学，就是学习语言文字运用的教学实践，是训练“学生初步学会运用祖国语言文字进行交流沟通”的基本能力。但语文教学的现实是，中小学语文教学十二年，学了24本语文书，上了2400多节语文课，可中小学生乃至整个国民的语文素养并不高，不少大学生写的论文常常文理不通。不信，请看下面一所中学贴出的处分决定（“××”系隐去的真实名称和时间）：

处 分

××市××中学：

××年××月××日中午，我校初2016级9班××学生和2016级9班××学生在校园内，因称发生口角，引发打架事件。这是对学校的安全稳定的制度和规定于不顾，并在学生中影响恶劣。现今调查取证，上述事件确实属实。为加强对该两名学生的安全教育，以及维护学校的安全稳定，经由学校行政办公会决定处分如下：决定对××和××学生记以严重警告处分。

请每位学生应以为戒，在遇此类事件时，应冷静处理，严防打架事件的再次发生。

××市××中学

××年××月××日

这份处分的内容、格式皆有错误，错别字、病句随处可见。这样的文告出自学校，张贴在校园里，不可思议。且这样的文告不是学生所为，而是身为成年人的老师所写，语用水平低得让人瞠目结舌，语文能力差得让人难以置信。这些曾经的中小学生、大学生是怎样学习语文的？是怎样从中学大学毕业的？无法想象。一位中学毕业生，连基本的语言表达都有问题，写一段文字处处文句不通，竟还考入了大学，最后又成了老师。这不是一个讽刺笑话，而是真实的存在。它振聋发聩，十二年语文课的作用在哪里？四年的《大学语文》学习合格吗？追根溯源，当下的语用教学问题多矣！

一是贵族气。当下的中学语文教学，特别是语用教学，推崇的是文学语言表达，是艺术化语言的表达。上品的语言表达是言尽而意无穷，是文字浅显而意蕴丰沛，是言在此而义在彼。平常课堂的语用教学，课外的语用训练，乃至各类考试，无不是以语言的文学化表达为追求，以语言表达的生动形象、意味深长为最高目标。六年下来，在学生头脑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语言表达的最佳方式就是文学表达。六年的苦练、六年的学习，学生大脑中的语言表达贮蓄只剩下唯一的文学表达式，那些非文学性的表达一律被打入冷宫。学生在日常生活语用中，只可以文学表达，否则，就得抓头搔耳，无可奈何。因为，一份处分绝对不可能用文学语言表达，日常生活交流更不可能用文学语言表达。可语用教学的过度文学化，把语用教学逼上了绝路。

二是八股气。平常的语用教学，在中考高考答案的强势影响下，学生在思考回答各种语用训练问题时往往误入歧途，语用教学成为了僵化的语用模型训练。语文教师研究各种考题的题型和答案，找出每个答案的内容、形式及构成，凝固成语用教学的基本套路模型。学生一旦看到某种题型，就知道用什么套路模型去应对。先答什么，再答什么，答到什么程度，都有最有效的模型和套路。学生大脑里所装的，也只有那些套路。好多学生一旦离开了这些套路，就几乎没有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这样的八股气充斥语文课堂，不仅把幸福愉悦的课堂前程断送，而且还僵化了学生的思维能力，使得不少学生只会按照套路依样画葫芦。

三是书卷气。有的语文课堂，不是“用教材教”，而仅是“教教材”。这些课堂教学的归宿是理解文本，是完成课后的练习题，最终让学生获得考试的高分。教师在设计教学执行方案时，眼光仅盯着文本，设计问题、预设活动始终不离教学文本，整个教学活动始终在低空盘旋。从对文本内容的整体感知、词句的理解和赏析、表现手法作用的探究、文本结构的分析等角度深入，就文本教文本，语用教学离开学生的学习和生活实践，始终围绕文本语用作纸上谈兵式的探究学习。学生的应试语用之路虽畅通无阻，但生活语用则完全不通，课堂语用系统庞杂而体系完整，生活语用势单力薄饱受挤压。语文课堂教学死抠书本气息，把语用训练死死地套牢在文本上，使得语用训练无法接触生活实际。

语文的工具性特征决定了其教学必须以解决实际生活中具体语言问题为目的，语用训练的目的一定不仅是应试表达，而是用自己的语用能力去解决生活中的具体问题。语文教学应该目光长远，应该从课内拓展迁移到课外，应该让学生在应试表达的基础上，在教学表达、生活表达、实用表达等方式中灵活运用，并在语言与生活相结合的语言实践中更加注重语言的实用表达和生活表达。如果这样，语文教学书斋气会少一些，生活气息会浓郁一些，语文的工具性目标就容易达成一些。

语用教学中过于浓烈的贵族气、八股气和书卷气，导致当下学生语文素养堪忧。一是学生口头表达不知所云。有的学生在日常口头交际中，语序混乱、词不达意、逻辑混乱、半拉子语句等屡见不鲜，说了半天，听者也不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二是实践性语用表达不堪入目。在卷子上答题，多数学生可以应付，堆砌词句以赢得阅卷者的好感可以做到，因为长时期的训练使学生有了一套应付考试的办法。更要命的是，卷子上的回答主要是看答题点，只要有“参考答案”上的得分点，哪怕语句不通，也会得分。而一旦学生不答卷子，另外写一则脱离书本的实用材料，就会让人无比担忧。从一篇实用文本材料的谋篇布局、段落安排、详略处理，再到一句话的词语使用、句子构成等方面看，经常是无法修改。三是文本阅读抓不住关键。有许多同学，读了一篇文章经常抓不住关键内容和主要情感，说一大堆无关痛痒的话。其实，表达和阅读是相辅相成的，多阅读、多思考会有利于表达，而多表达、多运用也会促进阅读能力的提高。阅读也是语言文字运用的一个重要方面。

语用教学是语文训练的基础性工作。为避免语文教学被悬高空，教师应让语文教学紧贴生活而解决实际生活中的语用问题，以此引发学生学习语文的浓厚兴趣，最终把语文课程的综合性和实践性充分体现出来。为此，目前的语用教学至少要努力实现三个转向。

一是努力向生活化表达转向。生活化表达是为生活所需的语用表达，带有很强的实用性。在语文教学中，怎样结合文本进行生活所需的语用表达训练，应该是语文教学的一个重要内容。在生活中，人们的衣食住行一定要口头表达，在与人交往中怎样把口头表达说得达意清楚、逻辑清晰、扼要简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请人吃饭、售卖物品、与人交流等交际活动中，说话怎样得体大有学问。可如今的语文课堂，视生活语用训练为低幼活动，整天围绕文学表达转，导致学生被迫冷淡生活语用表达。其实，在语用教学中，除了强化学生的艺术化表达，特别是为了中考高考的应试表达，还应该强化生活化表达的语用训练。首先，综合性学习编排应微调。目前教学中的语文综合性学习，注重语文知识和能力的综合运用，是有效的语用训练。但不少综合性学习仍旧是围绕艺术表达、应试表达和教学表达做文章，很多活动的设置，主要围绕培养学生的“探究”“概括”“分析”和“提炼”能力做文章，更多地侧重于训练学生的综合能力。立足于学生的生活实践，把语用训练与社会生活实际结合起来的不多。教材的综合性学习编排，应适当作调整，设计的语文综合性活动应该紧贴生活。其次，考试设计应微调。在中考高考中，各类考题的设置应该适当凸显生活化表达，能真正与学生的真实生活相联系，那些侧重考查学生运用答题套路模型的阅读题型、侧重文学表达的仿写题等应该适当减少，加大实际生活语用的题型题量。其三，口语表达应强化。汉语是母语，人们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无法离开。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不少人以为母语是学生自己习得的，而不是课堂学得的，故而学习语文的积极性不高。有的人说话词不达意、层次混乱、没有中心，也许就是这样的认知造成的。为此，我们的语文课堂，不能只强调书面表达，口头表达应该得到高度重视。

二是努力向实践性表达转向。此处所言的实践，主要是指“工作实践”。艺术化表达仅仅是语言表达的一个很小的方面，学生在今后的工作中，能用到艺术化表达的地方很少。文学创作，必然要用到艺术表达，除此，其他很多工作很难用到。教师在教学中经常训练的应试表达和教学表达，更多的是为获取中考高考的高分数。

语用训练向实践性表达转向，我们的教学至少要特别注意以下问题。首先，教材要大胆取舍，现行教材基本上可以称为文学读本，学生耳濡目染的多是艺术表达，教师最欣赏的也是艺术表达。教师在培养学生文学鉴赏力的同时，应适当补充非文学篇章，多对学生进行实践性语言能力训练，以解决工作中的实际语用问题。其次，对语用训练要有取舍，当下语文教学中的各类语用训练，无不是围绕考试转，无不是训练学生的艺术表达和应试表达能力。教师真正立足于学生的未来，培养学生的实践性表达能力的太少了。这就需要语文教师有胆识、有魄力，能够在应试表达语用训练的时候，留点儿时间让学生进行实践性表达能力的训练，让他们在“真实”的场景中，在“工作需要”中去运用语言解决实际问题，从而逐步培养实践性语言表达能力。其三，对实践性表达应该有系统的训练体系。目前，这方面的系统完全是空白，多是教师的零敲碎打。

三是努力向数字化表达转向。数字化表达是“互联网+”时代对语言表达提出的新要求，是师生借助互联网来实施各种交流、完成各类任务以及获取各类信息的表达方式。它与前面的生活化表达、实践性表达有很大不同，它更加注重语言表达的明白、简单、快捷，它有时甚至不追求格式的完整，不追求表达的文采，一切以清晰而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为旨归。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今天，培养学生的数字化表达能力尤为重要。互联网为学生的多途径学习提供了诸多方便，为学生的自主合作探究学习提供了诸多可能，为学生的学习、生活、交流、休闲等提供了广阔的平台。但面对互联网这个虚拟世界，怎样正确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实现自己的学习任务和完成自己的各种事宜，也是有正确的数字化表达方式的。语文教师应该与时俱进，把培养学生的数字化表达能力作为提高学生语文能力的一个重要方面，以适应时代发展对语文教学提出的新要求。当然，数字化表达的核心仍是语言表达能力，但它在诸多特定场合与非数字化表达明显不一样，比如，QQ表达，其交流的快捷、对象的不确定、公开化等特点，决定了QQ表达必须简短、便捷、明白、适度，甚至是文字与图像、字母的混用。

学生语文素养不高、语用能力较差的现状摆在眼前，语文何为？语文课堂何为？语用教学的努力转向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