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亭之大
顾小英 >>>
江苏省作协会员,吴中区作协副主席。七十年代生。作品见诸《星星》《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诗林》《雨花》《青春》《作品》《西湖》《文学港》等。出版诗集《唤醒》、散文集《故乡的冬天》等。
一直误以为,沧浪亭是小的。孰料,它很大。很大的沧浪亭,一直尊贵地蹲踞在苏城南端的三元坊沧浪亭街。
昨日,无事。倒是暑热酷烈里心中愈演愈烈的烦闷和聒噪,扰得人坐立不安。遂,想起去年夏日沧浪亭的那方绿影;想起那方绿影,立即升腾起一团清凉的雾气,已在心底遥遥地招摇;遂急急忙奔去。
始建于北宋的沧浪亭,是苏州现存历史最悠久的古代园林,与狮子林、拙政园、留园一齐被列为宋、元、明、清四大园林的杰出代表。通常,沧浪亭被介绍为文人苏舜钦的私人花园。翻看史料,却可以追溯到五代十国晚期,甚至更久远的过去。沧浪亭的主人,更是随着历史的变迁云翻雨覆,不计其数。近日,看柯律格著《园之萃》,其中有一段关于苏州园林的话十分精辟:“无论历史如何变迁,核心本质这一层面始终是一脉相承的。尽管在布局、植被、名称、所有权方面不断地发生变化,那种园林精魂却始终挥之不去”。这段话道出沧浪亭的精魂所在。是啊!历史沧桑巨变,那层虚浮的岁月风云外表掩盖下的精魂才是实在的,真实的。自然景观可以移动,可以更改,那么人文景观甚至风水呢?故苏州园林是无法克隆,沧浪亭亦是独有。
沧浪亭,果然是大。大之胜,不在地理概念,而在其悠久的人文和历史。
果然有蝉,有鸟。沿着复廊缓步漫行,一带粉墙,花窗镶嵌,移步换景,令人心旌微荡。那一头,是初涉园外的野趣,一池碧水,两三枝欲开尚未开的荷梗娉婷袅娜浮在水面上,曼妙生姿。隔岸的石驳,闲坐着游人,恍然若思。而这边的石矶,玲珑森然,突兀嶙峋,据传形有五百罗汉像之说。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此时,沧浪亭如同一幅清凉的风景画,而那一声又一声蝉鸣的聒噪间或一声又一声鸟的鸣唱,如同音乐的鼓点落在画布上,落在人的心笺里,于是,画面生动了,而人的心却在一点点往“静”里走。
说沧浪亭之大,不仅是指山顶处那幅千古名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传达出的旷远寥廓之意境;不仅是指那条逶迤缠绵,引人不断入胜的复廊;不仅指四合开敞、宏伟庄严的“明道堂”;不仅指五百名贤祠礼相浩然威严的“师伦堂”,当然,也不仅仅是指园中的那几块御碑……
我想说,沧浪亭的大是指那些随处可见的古老树木。比如,园中那两棵枫杨树已近两百岁,比如那棵香樟和榉树都有一百四十余岁,比如那棵糙叶树已二百三十余岁……抬头,随时可见一个个高大挺秀的身影,历尽岁月沧桑,宠辱两忘,兀自独守一袖清风;
除此,我还要写到“清香馆”外的那丛芭蕉。肥硕阔大的芭蕉!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那样的芭蕉,那么一大丛葳蕤的绿啊!强势霸道,仿佛一团燃烧的绿火猛烈地把我包围了。我驻足难忘,不忍离去。
除此,我还要写到沧浪亭的竹。
站在“翠玲珑”古风斑斓的屏风处向外张望,已经看得见那片幽幽的翠竹,影影绰绰,清姿起舞,令人目眩神迷。登上“看山楼”,一片翠意映入眼帘,绿波微澜。置身名竹园,随手拍下一丛丛摇曳生姿的绿竹,随手记下“金明竹”、“龟甲竹”、“麻衣竹”、“橄榄竹”、“安吉凉竹”、“长叶苦竹”、“金镶玉竹”等词,清气已是蓬蓬勃勃,直抵心间。
“未知明年在何处,不可一日无此君。”这么格调冷峻的一幅对联,配置着这片翠竹。私下以为再好不过,在沧浪亭。